倏忽间,大战硝烟逐渐散去,搏杀声悄悄淡弱,等众人再看时,老军已剩下被中军包围的不到四五十人了!
这四五十人背靠背围成一个向外的圈子,每个人都紧紧握着长矛虎目圆睁。
“小子们!今个杀的够痛快!来呀!跟爷爷们再杀啊!”老军们怒吼着,在空荡的山谷中凄厉的叫喊着!
围观者们被这坚韧不屈的老军感动,更为他们的老骥伏枥而震撼。
“鲁王,是否下令停止?”徐良武一脸的遗憾,抱拳说道。
“给老叔们留点面子,散了吧。”李云汉满意的点点头说道,随即徐良武挥动手中令旗,鸣金三声后,双方却都呆住了。
尤其是老军,更是一脸的不解,之前跟李云汉敬酒的那位老者便是老军主将,他梗着脖子冲着上面喊道:“小武子,咋给停了?老叔们还没杀够呢!”
徐良武扭头看看李云汉,然后喊道:“老石叔,胜败已分,散了吧!”
谁知老石叔听了这话,顿时火冒三丈,将手中令旗一摔,怒指徐良武道:“****的小武子,你是怕老叔们干不过这帮小崽子们吗?想当年,老鲁王在世的时候,多少次被围,咱老哥们们哪次不是反败为胜?!”
“对!跟这帮小崽子们干到底!”
“干到底!老军还没老呢!”
“小崽子们,来呀,继续杀啊!”
忽然,老军们阵中响起一阵轻微的唱歌声,歌声有小到大,最后竟变成澎湃的吼声!
“泱泱华夏,育我雄烈。赳赳国人,不死不灭!”
厚重混沌的歌声震荡着每一个听者的心,穿过百年历史,将捻军的英魂彰显在这小小的演武场上!歌声一遍遍回响,所有人都跟着一起唱,连同李云汉也唱了起来。
陈巽这个被现代军事熏陶的杰出英才,从未感受到过如此震撼人心的场面,这简朴有力的曲调,似乎一下子撞进了他的内心,慢慢的,他也开始跟着合唱,当这首歌伴随着夜色冲入无尽的黑暗之中后,每个人的脸上都刻下了深深的泪痕!
“杀!”老石叔高举长矛,冲着最后的一战而一跃出了战阵,老军们随即奋不顾身前仆后继,棍棒交织在一起,砰砰梆梆声不绝于耳,他们用实际行动将那首歌演绎的淋漓尽致!
可是,飞云骑的实力实在是高出他们太多了,半个时辰过后,整个战场就只剩下老石叔一个人了。
老石叔杵着长矛,屹立于演武场中央,面对着气势汹汹包围而来的飞云骑小崽子们,他忽然仰天长笑,继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擎天,大喊道:“老主啊,咱这些老兄弟,都老了,都老了!从今往后不能再征战沙场了!”
他的呼喊声震天彻地,李云汉看见冯云歌正在悄悄的抹着眼泪。
经此一役,总院原先坚定不移绝不离开的态度悄然的发生了改变,直至第三天午后,徐良武去见李云汉,终于向他表示,老军们愿意离开此地,并接受总参谋长的改编。
李云汉感到很是欣慰,于是将他们撤离的路线告知后,便悄然离开了大寨。
“为什么会是这样?你们不是什么还都没有谈么?”冯云歌如此问道。
李云汉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的笑笑。
59、驾临开封府(下)()
河南开封。
已是深冬的河南大地到处都是银装素裹,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十分突然,而且鹅毛大雪连续下了四五天,开封城城墙上到处都是厚厚的白雪。
即便如此,城门的防守依然严密,一个排的士兵死死的盯住每一个进城的人,这些士兵都带着厚厚的翻毛帽子,装束跟一般的河南军极为不同。
李云汉的车子在距离城门不远的地方被叫停,一个排长模样的年轻军官走上前去,车窗摇下,甲武递出一张印着五色旗标志的土黄色小本子,那排长打开一看,立刻敬礼说道:“长官!”
随即,城门大开,车队缓缓驶进,沿着开封城的巷子一路前行,不久,车队便到了一处幽静的大宅子门前,大宅子的门脸高耸,匾额上写着苍劲的“阚宅”二字,阚宅门旁挂着一个竖条牌子,竖条牌子上写着:鲁豫防赤纵队第二军团指挥部。
这不伦不类的名称让人看了哑然一笑,冯云歌第一个从车子里跳出来,然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道:“云汉,这车坐的真不舒服。”
李云汉随后从另一侧下来,舒了舒筋骨,左右看看,正要抬脚前行,门前的看门人却大声呵斥道:“干啥呢?!”
小肖立刻上前交涉,不久,阚宅内一阵喧闹,少顷,忽然三声炮响:“砰砰砰!”吓得冯云歌一个激灵。
中门大开,从阚宅里涌出两队荷枪实弹的红枪会子弟来,分列两侧各自站好,而后阚丙穿着一件棉袍快步走了出来,一见到李云汉,赶紧准备下跪,李云汉却上前搀扶住了他,说道:“不必如此了,看,咱都改编了,往后不要再弄这些虚礼。”
阚丙慌忙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口中言道:“鲁王,哦不,司令,请!”
阚宅是个三进的大宅子,光是二门与中堂之间就有一个阔达二十多米的院子,院子中间挖了两个大池子,外面大雪满地,这里却是干净如常,连池子里的水都泛着青光呢。
阚宅的妇女老幼们跪在中堂两侧,深深的将头埋在地上不敢吱声,李云汉见状,赶紧搀起一位老态龙钟的老妪来,老妪受宠若惊,慌忙说道:“臣妾不敢,臣妾不敢!”
“天寒地冻的,让家眷们都各回各屋吧?”李云汉说道。
阚丙听了,赶紧冲着众家眷摆了摆手,家眷们这才又栽着脑袋退去,进了中堂,李云汉居首座,阚丙则立于一旁不敢就坐,李云汉劝解了半天,阚丙才在椅子上沾了半个屁股侧身坐下。
“我来开封,目的有二,其一,会见张学良少帅,商谈面见吴大帅的事情,其二,便是与你商量山东方面撤下来的故旧如何安顿。”李云汉开门见山的说道。
阚丙听罢,立刻起身回道:“司令,老朽已经将您来的事情告知了少帅那边,只是不知您竟然提前三天到达,实在是老朽该死。另外,按照您前段时间发来的文书,我已安排沿途红枪会办理,食宿方面绝无问题,只是不知道,不知道。。。”
阚丙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李云汉微微一笑,说道:“阚老伯,此次转移只是为以后打算,他们不会在这里长待的,如果一切顺利,大概一个月便可让他们出发了,钱粮方面请阚老伯放心,一切都由纵队参谋部筹划供给。”
一听这话,阚丙忙不迭的摆手道:“老朽不是这个意思,吃住费用自然是由我河南方面筹措为好,莫说是那万把人吃上一个月,就是再来一万人,咱也是能消耗的起的,只是对于地方来说,一时半会容纳下这么多人还好说,时间久了,就怕生出祸端。”
阚丙的话刚说完,一个身材瘦弱,穿着一件深蓝色棉袍的年轻人就闯了进来,一进门先是跪拜李云汉,然后又说道:“少帅那边来人捎话了,说是待会少帅要亲自登门。”
阚丙一听,脸色骤变,慌忙说道:“快,让下人们赶紧收拾街道,另外让厨子备饭!快去!”年轻人拱手退出,李云汉望着这个人说道:“此人是?”
阚丙回身答道:“此子乃老朽孙儿,名叫阚雍。”阚丙平淡无奇的介绍着阚雍,李云汉却饶有兴趣的继续问道:“我看阚雍浑身一股英气,是军校毕业的吗?”
“是的,司令果然慧眼。”阚丙一说到这,忽然又换了一副洋洋自得的神态,抬起脑袋说道:“阚雍十九岁入的将弁讲习所,入的工科。他的老师曾说此子虽柔弱,但眼光十分独到,毕业时给了他一个善断的评价。”
“哦?”李云汉暗暗吃了一惊,此时,冯云歌却在一边插嘴道:“善断?好高的评价啊,我曾听一个英国将军说,中**官里,最缺乏的就是善断的人。”
“是哩,是哩。”阚丙抿着嘴直笑,忽又觉得失态,赶忙冲冯云歌拱手道:“夫人过奖了。”
一句夫人,倒是把冯云歌搞的面红耳赤,想要去解释,怕又惹了别的误会,干脆捂嘴直笑,此时余光瞥见一旁一身戎装的任娇,自己心里更是甜如蜜一般。
“自古便有房谋杜断一说,现在我身边已经有了陈参谋长这个善谋之人,正缺乏像贵公子这样的善断之士啊,老伯,你何不妨让阚雍跟在我身边做个参谋如何?也好历练历练他。”
李云汉顿时生了爱才之心,况且看来阚丙对这个孙儿十分看重,仅从送阚丙入将弁讲习所便知,他对阚雍的期望绝对不低,因此,拉拢了阚雍,便是间接拉拢了他,两全其美啊!
阚丙听了他的提议,先是一愣,而后激动的说道:“孙儿何德何能,竟蒙鲁王如此看重,老朽替阚雍谢过鲁王了!”
“不用谢我,是我要谢你才对,你既然如此放心的将孙儿交予我,说明老伯你确实是个深明大义之人,这样,阚雍就先到我身边做个机要参谋吧,军衔嘛,不宜过高,先给个少校,如何?”
少校是怎样的一个军衔?一般地方将弁讲习所出来的军官都是从少尉开始做起,每三年一次升补,按照阚雍目前的年纪及阅历,至多也就是上尉军衔,李云汉一张口就是少校,而且还在他身边担任机要参谋,这等荣耀,可不是一般人能用七八年的时间能得来的呀!
“老臣谢过大王!”阚丙一阵激动,稍候,阚雍从外回来,见此情形更是懵懵懂懂,只待阚丙向他说了,这才恍然大悟,正要谢过李云汉,忽然,门外急匆匆跑来一个家丁,许是家丁跑的太急,竟在中堂台阶上摔了一跤,惹来阚丙一阵怒骂。
“老爷,老爷,张少帅来了!”
60、待价而沽(上)()
阚丙的府上今日算是一个大喜的日子,鲁王李云汉驾临之后,很快名满整个中国的少帅张学良也来了。
张学良穿着一身土黄色东北军军服,身上披着一个黄呢子大氅,一撇修的整齐的胡子下嘴角微翘,见到李云汉后,便张开怀抱似老友见面般走了上来道:“云汉兄,多日不见,风采依旧啊。”
少帅身边的将校们一个个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来,多长时间都没见过他如此高兴了,这李云汉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大的魔力?
李云汉和张学良紧紧抱在一起,随后少帅拉着李云汉的手,双双步入中堂,各自落座之后,张少帅开门见山的说道:“我听效坤老叔说,你要去南阳面见吴大帅,怎样?准备好了吗?”
李云汉默默点头,说道:“此去不知前途如何,只能一试。”
张学良哈哈大笑,将手中的帽子王桌子上一搁,弹了弹上面的雪片,继而笑道:“想当年老兄你单挑日本国第一高手,是何等的快意?今日这是怎的,变的优柔寡断了?”
李云汉摇摇头,苦笑道:“比武是我等武人的家常,就如同你这一干悍将打枪一样,可是耍起这嘴皮子,我怕辜负了诸位的期望啊。”
“哎,哪里的话,云汉兄,你可能还不知道,吴大帅这边,说来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担心的是,一旦我军向南,他老叔手里那七八万人再给我来一个背后一刀,到时候,我可是受不了啊。吴老叔的为人,你是知道的,先前曾跟广州方面有过一些接触。”
张学良抿了一口热茶,手指轻轻的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敲打着,李云汉则默不吭声,坐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是这样,我听效坤老叔说,你那边有些麻烦,说来听听?看我能不能帮你解决一部分难题?”张学良到底还是个纨绔子弟,说起话办起事,总有一种少年公子的味道。
李云汉当然知道张学良为什么这么忌惮吴佩孚,陈巽当初曾跟他说过,吴佩孚早在洛阳称霸之前,便跟南方革命军曾有过握手言和之举,当年的“电战”至今让北京国府高层为之胆寒,其人在外国人看来甚至是有革命雄心的,而革命的对象是谁,这当然又是显而易见的。
毕竟张学良驱兵河南,目的就是为了保住他张家父子的天下,这时候去打吴佩孚显然又不合算,言和偏偏又有些放不下身段,怎么办?想来想去,还是得找一个合适的人去劝说才是,可是此人的身份要求又因各种原因交错,而便的十分苛刻,不但需要一定的社会地位,而且手中还得有权!
冯玉祥算是一个,但老冯和吴佩孚有不共戴天之仇,此次吴佩孚兴兵讨贼,这个贼指的就是他冯玉祥!
段祺瑞?天津寓公,吴佩孚又一个死对头而已。
刨除掉所有北洋重臣,那就只剩下吴佩孚的恩公兼顶头上司曹锟了,可是此人刚刚才被张作霖给放了,就立刻前来河南投奔了吴佩孚,哪有再为他张家父子效力的道理?
想来想去,瘸子里面挑将军,跟吴佩孚关系较好的张家派系里就只剩下张宗昌张效坤了,可是这个张效坤老奸巨猾,竟找了别人来代替,初时,张学良听说他指派别人来的时候,自己还是满心怒气,可是一听说是李云汉时,却两眉舒展,不禁喜笑颜开。
“南阳那个地方易守难攻,现在谁也没有力量拿下那里,进而逼吴大帅让出河南,可是有一个人就可以,那就是李云汉!因为,在南阳,红枪会的实力要远远大过我们的力量!”张学良曾无数次向远在北京的张作霖如此说道。
李云汉深知他的意思,因此,这般唯唯诺诺不置可否,说穿了就是为了待价而沽,他张学良能出多少价,就能办多少事,这经营天下跟经营买卖没什么多大区别。
“这样,为了给云汉兄壮行,我特地从奉天和巩县两处兵工厂挤出来一个师的武器弹药送与兄长,如何?”张少帅微笑问道。
李云汉拍拍圈椅的扶手,笑道:“少帅太客气了,武器弹药什么的,我现在还用不上,不过,我听说南阳和豫西地区现在是无人管理,不如,把这个地方划拨出来,好让我的部众休养生息,少帅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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