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爱面子,不愿以手下败将的身份再求李云汉出手,可是这件事倒是个好机会,你不来找我切磋,我就上门找你,何乐而不为?
“走!找那小子会会!”孔云飞站起身来,虎躯一震,怒吼道。
“哎,那小子就在米老大米店做工,我头前给您带路!”贾贵心下暗喜,立刻带路前去。
李云汉此时正在米店干活,掌柜的去码头打听事去了,上个月米老大在江苏定了十来吨大米,按说走漕运十五六天就该到了,可是这一个多月过去了,还不见踪影,这些粮食可是早就许了好几家的,其中就有大帅府卫队的主顾,这些人可是惹不得的。
今天米老大又去码头询问,没想到却等来了一个令他吃惊的结果。
他一回到米店,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唉声叹气。
“掌柜的,怎么了?”李云汉递上一碗水问道。
“唉,粮食被扣在江都了,现在那边正闹革命军呢!我那八百块大洋啊,这下我算是赔了个底掉了!”米老汉颓然说道,而后,自顾自站起身来往后院走,可是没走两步,忽然身子一斜,直竖竖的栽倒在了地上!
21、无巧不成书()
李云汉在盐帮的门口徘徊了很久,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走了进去。
“风四哥,我要去一趟江苏,把米老大的粮食运回来,需要您的帮忙。”李云汉见到风四哥后,便开门见山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风四哥此时跟在石井诊所时已经完全不同,尽管灰白的头发还是散乱着,也依然干瘦,精神却显得很好,一身宽大的褂子披在身上,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
“李兄弟见外了,你救过咱的命,这点小忙算不上啥。”风四哥见到李云汉自然是喜出望外,他有几次前往米老大米店去找他,他都对风四哥的感谢表现的极为冷淡,他知道李云汉是想图个清静,可是自己这份感激之情总憋在心里也让他怪难受的。
这下倒是好了,李云汉亲自登门,倒是给了他一个知恩图报的机会。
风四哥大手一挥,后军尉甲武便闪了出来,拱手拜道:“李师傅,风旗主!”
“甲武,李师傅有事要去一趟江苏,你带一条船和十几个兄弟同去,路上要听李师傅的招呼,另外,把我的旗号打出来,别让路上的爷们们找茬!”风四哥交代了一番甲武,甲武都一一记下了。
风四哥又问了李云汉何时出发,李云汉觉的越快越好,甲武也不敢怠慢,直接出门安排随行子弟和货船去了。
“李兄弟,盐帮上下感佩您的为人,往后但凡用得着的地方,您随便张口!”风四哥想留李云汉在铁公胡同喝酒,被李云汉以事务紧急给拒绝了,将李云汉送出门外,风四哥赶紧去找甲武,他需要将此事落实到底,不能让李云汉在路上再受什么难为。
杨露亭早已经离开历城,如果他在,恐怕此刻跟随李云汉南下的就会是他了。
李云汉回到米店,将自己准备南下带回粮食的消息告诉了刚刚转醒的米老大,米老大一听,顿时老泪纵横,躺在床上颤巍巍的拉住李云汉的手说道:“好后生啊!将来等咱死了,这米店就是你的!”
“米大叔,别这样,您肯收留我和宋妮,我已经实在是感谢了。”李云汉望了望倚在床边的宋妮,宋妮眼巴巴的看着米老大,宋妮一直都是个心肠极软的姑娘,还记得小时候,李云汉只要每次生病,陪伴他的总会是宋妮。
此时的宋妮痴痴傻傻,但人的悲悯心还在,她并不知道自己原本就是个病人,却将躺倒在床的米老大看做最需要人关心的病人。
宋妮的眼睛很大,圆溜溜的,个子也很高,如果当初没有因为她父亲的病,而来到历城做所谓的工的话,此时或许早就成了李云汉的老婆了,也许她也早当上了别人的娘了。
但是,娘没当上,却成了傻子,李云汉望着煤油灯那微弱灯光摇曳的一对影子,似乎又看到了当初在乡下时,宋妮无微不至照顾宋老爹的情形。
“宋妮,你还记得你爹么?”李云汉问道。
宋妮并不知道自己叫宋妮,只是最近别人总这么叫她,她也会点头或者摇头算作回应,对于李云汉的问话,她直接选择了摇头。
“你就把米大叔当成自己的爹,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不要闹,要听米大叔的话,也要听冯小姐的话,冯小姐会找医生给你看病的,好么?”李云汉接着说道。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李云汉话音刚落,冯云歌突然来了。
“云汉,大事不好了,南希医生被堵在江苏了!”冯云歌将李云汉交到院子中,悄悄的将这个坏消息告诉了他。
“什么?!江苏哪里?”李云汉赶紧追问道。
“北伐军现在正在向南京围攻,江苏现在到处都是难民,南希今天发来电报说,她被堵在江都了!这可怎么办啊!”冯小姐无奈的说道,她接到电报后第一时间通过军方关系进行疏通,可是令她绝望的是,现在直鲁联军也是深陷泥沼,前往救援孙传芳的部队刚刚被北伐军包围了。
直鲁联军自顾不暇,哪有多余的兵力去送一个外国医生呢?
“这事你不用管了,我明天就准备去江苏接她。”李云汉的话,让冯云歌大吃一惊,他没想到李云汉竟然对宋妮如此体贴,不惜为了她而只身犯险,心中那份隐约的情愫忽然间萌动了起来。
“那里很危险啊,说不定你到了那里的时候,革命军已经把江都包围了。”冯云歌担心的说道。
“没事的,你放心吧,最近我不在家,你帮我多照看一下宋妮,多谢。”李云汉拱手致意道。
冯云歌见劝不动,也不再说什么,交代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一夜未眠,李云汉又从米大叔那里找来一张简图,将来往的水旱两路都仔细查勘过,直到第二天天刚刚蒙蒙亮,大门外就传来了叫门声。
“李师傅,李师傅!”是甲武的声音。
李云汉赶紧去开了门,只见甲武一个人站在门外,甲武身材不高,却浑身上下一身腱子肉,显得很是粗壮,质朴的脸上带着微笑,秋凉如水,这晨露未消之时,总是让人感到一丝透骨的寒意。
“码头那边准备好了?”李云汉问道。
“是的,昨个就准备好了,旗主他们怕耽搁您休息,这会才打发我来喊您,他们现在都在码头等着您呢,您看,咱是现在走?”甲武说道。
“哎,好,你稍等,我拿了东西就走。”李云汉说完话,转身回去收拾了一些必要的东西,又将一把匕首用裹腿布紧紧绑在小腿上,收拾停当后,也未跟米大叔和宋妮说话,就直接出了门。
两人出了胡同,正巧碰见小肖急匆匆赶来,见了面,李云汉又交代他让他多多照看的话,说完,便在甲武的带领下,直奔了码头。
历城历来都是衔接南北两京的陆上要塞,但却不是水路的重要码头,即便如此,历城古往今来还是沾了京杭大运河的光,顺着运河之流一路南下,到了济宁府,支流便汇入了大运河,然后大运河绵延千里,到达江浙。
这一条运河历经沧桑,直到民国依然还在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山东的盐南下,江浙的米北上,都是要借助这条运河的。
况且,漕运费用低廉,又是海运和陆路所不能比拟,这些年来,盐帮将这条财路运营的相当充分,一路上每一个县城码头都有他们的办事点,因此,财利滚滚自然是不在话下了。
甲武就是专门负责这条水路的小旗主,这次风四哥派他前去押运就是出于便利的考虑。
此时的码头上正是热闹非凡的时候,由于南边正在打仗,无论是军队还是民用船舶停靠的很多,装卸输送热闹非凡。
风四哥还是那副潇洒飘逸的模样站在码头上,见李云汉来了,连忙上前拱手致意道:“李兄弟,船已备好,随时可以开拔!”然后又一指身后的那些穿着黑色褂子长裤的汉子们说道:“这些兄弟都是跟着咱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南边事乱,如果路上有什么不周不必的,他们都可以替你摆平!”
“听从李师傅调遣!”一众汉子抱拳吼道,惊得码头上一片唏嘘。
“李云汉无以为报,且先谢过众位盐帮兄弟了!”李云汉也是一个抱拳回礼。
自从之前李云汉接二连三的跟日本人恶斗,不但救出了旗主风四哥,又替盐帮捞回了巨大的面子,这些义薄云天的汉子们,哪一个不把他佩服的五体投地,能跟着他出生入死,也算是人生一大快事了!
“此去南边,路上安全自然不必说,只是到了泰县,恐会有些麻烦,如果你要的货在城外还好说些,这些兄弟肩扛背挑也要给你弄回来的,如果货在城里,万一一时无法进城,那可就麻烦了。”风四哥谨慎的提醒道。
说来这盐帮走南闯北,自然在这方面的经验,远不是李云汉所能比的,他所说的都是实情,李云汉听了也是一愣。
“我这里有一张地图,是运河周边各县盐帮的秘密交通道,到时候你或许派的上用场。”说话间,风四哥从怀里摸出一方叠的严整的油皮纸,递给了李云汉。
李云汉一听,更是大为感慨,盐帮端的就是运输饭碗,而这运输的饭碗中最为至关重要的就是秘密通道,无论战时还是平时,这些密道不但可以帮助他们迅速将货物进行转运,而且更可以保证他们的身家性命不受威胁。
也就是说,这一方油皮纸里,尽是盐帮的心血和机密,风四哥竟然和盘托出,实在不得不令人感动。
李云汉不欲去接,风四哥却硬生生塞在了他的手里,而后还假装生气的厉声说道:“你可给我保管好了,我将来还是交给别人呢!”
“恭敬不如从命,在下谢过风旗主了!”李云汉拱手鞠躬深深致意。
事不宜迟,李云汉拜别风四哥便匆匆的上了船,五条长九丈二的帆船在号工的号子声中扬起巨大的风帆来!
“出航咯!河道老爷保佑!大吉大利咯!”号工喊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炸的震天响,随后在弥漫的烟雾中,李云汉的船队正式开拔!
风四哥站在码头上冲着李云汉挥手,船渐行渐远,直到看不清了,他这才准备转回铁公胡同,这时,一个盐帮子弟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见了他便喊道:“风旗主,傅旗主能说话了!要您赶紧回去!”
22、离地狱最近的地方()
盐帮的船队是清一色的九丈二的四车车船海鳅舡,甲板上并行可八人,上下一共三层,最上一层是甲板,最下一层则是船工,中间一层可放货物,也可供人住宿,而李云汉则住在最上一层的船楼之中,在大运河里,盐帮这支船队可谓是豪华至极!
李云汉带着这一支船队乘风破浪,不消三日便过了苏北,距离泰县不足三百里路,照这样的速度,估计很快就会到达的。
可是,自打过了苏北,李云汉就发现了一些不对劲,按说越往南越靠近江南富庶之地,可是这一路看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反而是越往南越显得荒凉,空气中甚至弥漫着一股紧张的味道。
“都是打仗惹的祸,都不知道为啥打,反正是你打打我,我打打你,今个他是皇帝,明个就成了阶下囚了。”甲武自从上了船,就一直跟在李云汉左右,李云汉注意到,甲武外面穿着褂子,里面却套了一件软甲,而且,一遇到风吹草动的时候,往往甲武总会不自觉的往自己身前去,这一些细微的动作,让李云汉颇为感动。
此时,沿着运河堤岸上,一队骑士策马狂奔而来,到了旗舰处,为首的骑士从怀中掏出一物用力甩到甲板上,而后又策马而去。
甲武冲着门外喊道:“是斥候来了?”
“是!”门外应道,随即递进来一张绑了石子的纸片来,甲武打开一看,立刻眉头紧皱,然后赶紧将纸片递给了李云汉。
“李师傅,您看。”
李云汉接过纸条,细细看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办?江都恐怕是进不去了。”甲武说道。
李云汉低着头在地图上看了半晌,这才缓缓说道:“让船队加快速度,明日晌午必须到达江都。”
“是!”甲武抱拳应道,随即出门安排去了。
下定了决心,李云汉便仔细在地图上开始了盘算,这时他忽又想起风四哥送给他的密道图,赶紧展开来看,及至看到江都密道,这才眉头舒展了开来。
船队接到命令,船工们立刻加大马力,一路狂飙突进,到了深夜,便近了江都城!
“李师傅,江都到了!”李云汉刚刚合上眼,就被甲武唤醒,他立刻披了褂子出门,刚走到甲板上,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住了!
此时的大运河河道上,到处都是拥挤不堪的各色船只,大小不一的船只见缝插针往码头停靠,而码头上则是挤的人满为患的难民群!
其中甚至有一帮士兵也夹杂其中!
码头周围点着的火把将天空烧了个大亮,人声鼎沸中,嘶喊者有之,哭闹者有之,有的人为了能攀上北上船舶,不惜以身范险而不幸落入水中!
更让人震惊的是,堤岸上还不断的向码头拥挤,以至于站在码头最前面的那些人,时不时有人被挤落运河!真一幕人间惨剧!
盐帮的船队顺着之前斥候队疏导出来的河道直接越过码头,又继续前行了五六里,在一处临时搭建的码头停下,这处码头原是江都的旧码头,大清国的时候,这个码头曾经日进百船,后来由于闹太平军,清军收复江都后,便将旧码头弃用,又启用了现在的那个规模更大的新码头。
旧码头此时清静的很,只是由于年久失修,显的极为破败,好在斥候队调集当地盐帮子弟抢修,才勉强可以停泊住了这支庞大的船队。
李云汉下船的时候,斥候队也到了,盐帮的效率很高,斥候已经打听到了粮食所在,更为关键的是斥候队已经将南希医生的消息带了过来。
“南希医生所在的教堂在江都城内,这样,甲武,你带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