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球,从外面看起来似乎依旧光鲜亮丽,高高地随风飘荡。可是只要有人轻轻的一戳,这个皮球就会砰的一声炸裂,化成满地的碎片,问题是,由谁来戳出这一下,又由谁来收拾这些碎片。
对于在平乡见过的秋明,蹋顿还是有些印象的,似乎就是个爱取巧的痞子,不知道用了些什么歪门邪道帮魏延赢得了比武招亲。看见秋明把见面地点设在校场里,蹋顿不由得暗自摇头,这家伙是要用军威来吓唬我么?
一进入军营,蹋顿远远地就瞥见秋明坐在点将台上,鼻子边上白花花的一片,倒象个戏台上的小丑。秋明也一眼认出了蹋顿,这个乌桓小王子高冠峨带,被身边几个虽然身穿汉服却象豪猪一样粗鲁不文的汉子一衬托,越显得丰神俊朗温润如玉。
秋明打了个哈哈道:“蹋顿王子别来无恙否?秋明有伤在身不能下来迎接,还请王子恕罪。”
蹋顿的目光在秋明裤裆处打了个转,笑道:“无妨,既是秋兄身染贵恙,我上来也是一样的。”说完,他突然提冲到台前,就马上立身而起翻了个筋斗,直接跳上了点将台。
几个乌桓随从都是大声叫好,带路的王虎却是脸色大变,秋明也是心生警惕,这个小王子身手太好了,人又生得俊俏,要是能上电视综艺节目的话,可以完爆一些当红小鲜肉吧。
看见秋明身边站着的是自己不认识的黑汉子,蹋顿笑道:“怎么不见魏延?难道不想见见老朋友吗?”
秋明心说只不过见了几次面加上同场比试过两天,算是哪门子老朋友?他脸上泛起真诚的微笑道:“老朋友到了,为了表示欢迎,魏延要去准备一些助兴节目。小王子稍安勿躁,一会就能看见他了。”
蹋顿心中雪亮,这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了,不过他也不点破,只陪着秋明聊些平乡旧事,似乎也在期待着看魏延能给自己什么样的惊喜。
不一会,军营里鼓号齐鸣,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冲出来一小队铁甲骑兵,军容齐整旌旗飘扬,虽然人数不多,却有万马奔腾的气势。这些骑兵冲到校场上,左右翻转滚作一团,却是层次分明次序井然,并无一人一马撞在一起。
乌桓是马背上的民族,眼看这些骑兵衣甲装备无一不精,骑术又精良如斯,那些乌桓随从都是大惊失色。蹋顿却依然谈笑自若,汉人富庶尽人皆知,衣甲装备只要肯投钱,总能砸出来的,至于在乌桓小王子面前卖弄骑术,那就只能呵呵了。
骑兵们舞了一阵,鼓声渐渐平息下来,却听当的一声锣响,魏延全副武装地从后阵驰出。他驱动独角乌烟兽,如飞一般掠过阵前,然后长枪指天,大喝一声:“令”。四队骑兵同时勒马,很快全部静止不动,依然是无一人一马相撞,蹋顿的笑容开始有些干涩起来。
魏延挥动长枪,又大喝一声:“列”,骑兵们立刻移动马步排成整齐的四列,昂挺胸等待魏延的命令。魏延催动坐骑奔到台前,于马上纵身而起,枪尖一点地,借着枪身弯曲反弹之势也是一个筋斗直接翻上了点将台,对着秋明行半跪之礼:“甲骑点校完毕,请县丞阅兵。”
秋明微笑着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台前,鲍出看了蹋顿一眼,站到了秋明身后。
秋明大声对台下道:“弟兄们好。”骑兵们右手紧握骑枪,左手平举胸口,同样大声应道:“县丞好。”秋明又叫道:“弟兄们辛苦了。”骑兵们一齐吼道:“愿为县丞效死。”
秋明转头看了看蹋顿,只见他笑容凝固,双手十指紧紧地绞在了一起。秋明微笑道:“以小王子所见,秋明帐下之士可称雄壮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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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蹋顿的赌约()
蹋顿叹道:“真虎狼之兵也,只是人数太少,做不得大用。”
魏延立刻怒目而视,秋明却只能苦笑。他不是不想扩军,可是这铁甲骑兵实在太贵了,一副铁甲就顶得上十户中等人家一年的收入了,还要配上能承受得了这样重量的高头大马,想想就令人绝望,鬼知道彭家当时是怎么凑起这样的家底的。
而且县丞是文官之属,不可能名正言顺地持符领军,这四百甲骑虽然占了邓州的空军营,也只能报以家丁或者义勇军的名义,再要扩充的话,只怕崔杰一纸文书告上朝廷,那就要偷鸡不着蚀把米了。
既然只有四百人,秋明也就不舍得再让他们上战场做炮灰,上次死的那一百骑兵已经让他心痛不已。于是干脆让魏延把他们训练成仪仗队,没想到刚练了没多久,今天就派上了用场。
蹋顿看着气呼呼的魏延笑道:“许久不见,魏兄如今已隐然有名将之资,当真可喜可贺。”
魏延转了转眼珠:“既然是贺喜,总该带有贺礼吧?空手上门可是不礼貌的行为。”秋明哑然失笑,没想到这家伙还有如此狡猾的一面,不过那转动眼珠的样子,怎么和自己的习惯动作有几分相似?
蹋顿也没想到这家伙如此厚脸皮,不过他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了,当下笑道:“既是魏兄开了口,蹋顿焉敢不从?可是我从辽东苦寒之地而来,身无长物,只带有几匹宝马……”
魏延不等他说完,马上叫了起来:“宝马好,宝马好,我宁愿坐在宝马上哭,也不愿意骑着驽马笑。”
蹋顿有些无语了:“你骑的可是独角乌烟兽,怎么能说是驽马呢?我带来的宝马虽骏,也未必及得上你的,或者,你是要换一匹骑骑?”
魏延把脑袋晃得象拨浪鼓一样:“不不不,我和乌烟兽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不会抛下它的。不过,我虽然已经有了坐骑,秋明还没有啊,你不如给他送一匹宝马吧。”
蹋顿这才明白过来,绕了一个大圈子原来是为了这个啊,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微笑道:“我族中这几匹宝马,本是为了开拓商路结识中原豪杰所用,秋明想要也很容易,证明他是个英雄豪杰就可以了。”
秋明和魏延同时问道:“这个怎么证明?”
蹋顿揉了揉手腕道:“很简单,能打赢我就好了。”
秋明看看蹋顿脸上的诡笑,心中满是不平之意,这家伙知道我不能打,故意来挤兑我的。他正要反唇相讥,魏延却一步跨过来,拉起鲍出的手道:“按照你的标准,这位鲍大侠可就是不折不扣的英雄豪杰了,宝马赶快献上吧。”
蹋顿看了看鲍出,只见他粗豪雄壮,似乎勇力甚健的样子,马上道:“我刚才说的只是对秋明而言,这位壮士我又不熟……”
魏延叫道:“你别管熟不熟了,我赌他能在五十招,不,三十招之内胜你,你敢赌吗?”
蹋顿虽然胸有城府,到底年纪不大,被魏延这番话激得面红耳赤。他缓缓道:“我在辽东时,曾与辽西豪杰公孙瓒切磋,他也要三百回合外才能胜我一招,若说有人三十招能胜我,我决计是不信的。”
魏延得意洋洋地道:“你别说信不信了,就说敢不敢赌吧。”
蹋顿本来身着儒服,高冠峨带,颇有几分雅量高致之意,可是他此时眼中泛红,又如同草原上嗜血的孤狼。他舔着嘴唇道:“要赌的话,你以什么为赌注?你的独角乌烟兽?”
鲍出大惊,连忙出声劝阻魏延,蹋顿看他急切的样子不似作伪,顿时将心放了下来,只以玩味的眼神看着魏延。没料到魏延想也不想,立刻大声答应下来,这让蹋顿又有些疑神疑鬼,难道他们真的要耍花招吗?不过事已至此也无法推辞,蹋顿褪下儒袍,就要下台披挂。
秋明叫道:“小王子不用急在一时,天色已经不早,我们先吃个晚饭再说吧。”
蹋顿摇头微笑道:“汉人诡计多端,特别你秋明是一肚子坏水,我在平乡早已见识过了。谁知道你会不会在饭菜里下药,让我输了这一局。”
秋明顿足道:“我秋明光明磊落忠厚老实,怎么会做那龌龊的事?你现在骂我,是因为你还不了解我,等你了解我了,你一定会出手打我的。”
蹋顿正一个筋斗翻到台下,听到秋明的话登时身形一歪,几乎出丑。他强提一口气跨上坐骑,全身披挂停当,挥舞长槊在场中慢跑热身,等待鲍出下场。
鲍出却还站在台上埋怨道:“文长你忒也鲁莽,若是真把乌烟兽输出去怎么好?”
魏延满不在乎地道:“黄忠一直在我面前盛赞你的武艺,我也见过你出手的,绝对不会输给那家伙,只要你不故意放水就好了。”
秋明也道:“输了也没关系,就算被他把马赢过去,在他出邓州之前再抢回来就好了,不过那时候你们就要蒙面了。”
鲍出被这两货说得只能摇头苦笑,这时营中鼓声又起,四百甲骑已经退出校场,只在场边静静观看,鲍出提着凤翅镏金镋翻身上马,正与蹋顿打个照面。
蹋顿见鲍出的武器奇形怪状,似乎甚为沉重,心中暗道这家伙只怕是个不走寻常路的,我需要小心应战不可中了暗招。不过他的武器如此累赘,挥动起来定然耗力不少,我只须严守门户,他自然后力不济,三十招后必为我所擒,到时候也好生羞辱那个魏延一回。
等到秋明慢吞吞地从点将台上爬下来,红日已经西斜,落日的余晖照在层层叠叠的云朵上,把整片天空映成一片彤红。蹋顿深吸一口气,前些年他跟着义父丘力居劫掠蓟中时,也见到过这样的云霞。那一天,年幼的蹋顿兴奋地挥着长槊,把马前哭叫奔逃的汉民一个个搠倒,再用马刀割去他们的级。当时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汉人真好,怎么杀都杀不完,这样的游戏,我可以玩一辈子。(。)
第一百九十八章 鲍出立威()
蹋顿三岁习武五岁杀人,于厮杀场上的经验可谓丰富无比,他看见鲍出并未急着热身,只是站在场上东张西望,似乎还在等着谁下命令。蹋顿心中冷笑,战场上机会转瞬即逝,难道还等谁通知你动进攻不成,当下紧夹马腹,如闪电一般射向鲍出。
蹋顿骑术极好,坐骑也是万中选一的宝马,这一下如电光火石一般,众人只见他在薄霭之中似乎挂起一串残影,隐然有所向无前之势,都替鲍出捏了一把汗。
再转头看看鲍出,却见他全无动作,好象被蹋顿的气势吓傻了一下,每个人看见他的样子都不由得想到一个词:呆若木鸡。
蹋顿狞笑着冲向呆若木鸡的鲍出,长槊直搠向对手的胸口。他已经不准备收招了,反正对手是个汉人,而且只是秋明的护卫而已,地位肯定不高。既然敢向自己挑战,那就要做好落败身死的准备,觉悟吧,乌桓勇士的尊严绝不容汉人冒犯。蹋顿正在被自己感动着,忽然看见鲍出手中的兵器抬了起来。
轰的一声,蹋顿感觉自己好象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高墙,长槊立即脱手飞出,自己也连人带马被震翻在地,口鼻处都沁出了血痕,双手虎口更是流血不止。
魏延哈哈笑着跑过来:“原来不用三十招,一招就搞定了,蹋顿王子,你的马呢?”
蹋顿又羞又气,飞快地爬起来道:“这次是我轻敌了,不算不算,我们再来过。”
秋明慢慢踱了过来,语重心长地道:“你身为小王子,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乌桓的脸面,怎么可以耍赖呢?”蹋顿挣得满脸通红,就是不肯认输。
刚才一下接触,鲍出对蹋顿的实力已经有了个大致判断,对秋明道:“不妨事,让他再上马打过,总要心服口服才好。”
秋明笑着替蹋顿拍去身上的尘土:“既然鲍出也这么说,那就再打一场吧。小王子不是我说你,沙场对战,你怎么能轻敌呢?兵器脱手倒是小事,要是摔出个好歹来,不知道有多少乌桓的美少女要为你肝肠寸断泣不成声了。”
蹋顿臊得一张脸如同天上的红霞一般,他接过随从捡回来的马槊,再次翻身上马,对鲍出叫一声:“来吧”便远远驰开。
鼓声再起,蹋顿一边催动坐骑在场中绕着圈子一边苦思对策,身为乌桓一族的代表人物,他绝不能让自己轻易输给眼前的汉人。这家伙力气太大了,只能尽量避免兵器相交,或者用黏字决拖开他的兵器直取中门。按照常理分析,怪力男的作战风格都是大开大合以蛮力取胜,自己只要施展精妙的招式,定能让他顾此失彼手忙脚乱。
蹋顿计较已定,却不再纵马冲锋,只小跑着缓缓逼近鲍出。鲍出既知了蹋顿的底细,也就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挥镋当头砸下。
蹋顿见鲍出简简单单的就是一个力劈华山,胸腹间空门大开,心中冷笑,却不与他硬拼,只略提缰绳退后一步。鲍出却不知是计,跟着追了一步,又是一个力劈华山砸下来。蹋顿连退三步,鲍出也连进三步,凤翅镏金镋高高举起,依然还是力劈华山。
蹋顿这次却不肯再退了,眼见鲍出双手抬起,蹋顿大喝一声,手中长槊如毒蛇探信一般直刺鲍出的胸口。长槊直刺比金镋下击可要快得多了,等那笨重家伙落下,蹋顿早已可以把鲍出挑下马好几次了,他的眼中焕起血红色的光芒,似乎看见槊尖捅入人体的那一下血舞飞扬。
场边观战的众人都是惊呼出声,鲍出却不慌不忙,身子奇异地扭了一扭,蹋顿的槊尖竟然擦身而过。蹋顿大惊失色,正要回抽,却被鲍出把长槊紧紧夹在肋下,凤翅镏金镋带着呼呼的风声击向蹋顿面门。蹋顿措手不及,只得闭目等死。
过了好一会。蹋顿才张开眼睛,只见金镋静静悬在自己面前,翅翼轻晃如同待飞的凤凰。鲍出沉声道:“你服不服了?”
蹋顿脸色惨白,却依然叫道:“不服,再来打过。”鲍出居然又是点头:“好”,他收镋松槊,策马退开一旁。
蹋顿全身颤抖,许久才平静下来。他也是了得,居然在面色恢复如常的一瞬间也马上恢复了斗志,远远驰开苦思破敌之策。
秋明望着蹋顿的身影,摸着下巴道:“两次了,难道鲍出今天要玩七擒七纵?两次都是被一招拿下,我估计这个乌桓小王子以后再见到鲍出会有心理阴影了。”
魏延道:“鲍出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