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焉和秦颉都是脸色大变,回头看了看城门。刚才开的一道门缝还没完全合上,外面的黄巾又在死命撞击,眼看着缝隙是越来越大了,别说半个时辰,就连一盏茶的工夫都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
秦颉大声叫道:“刘府君,事急矣,请早下决断。”
刘焉苦着脸道:“我也知道,可是我儿落于敌手,投鼠忌器啊。”
秦颉心中大骂,昨天我儿子陷在城外的时候,你叫我壮士断腕,现在轮到你自己了,怎么不断?怎么不断?怎么不断?他也懒得和刘焉废话,挥着手道:“情势危急,大家快去找石头堵上城门。”
“住手。”程普喝住蠢蠢欲动的士兵:“你们再乱动,我可就要杀人了。”他右手持矛,左手青锋剑在刘璋头上略划了划,削下几束顶发。刘璋吓得脸色惨白,口中大叫父亲救命。
刘焉眼见爱子受此惊吓,当真是心如刀绞,泪如泉涌。几乎只是一转念间,刘焉心中便有了计较,他本是汉室宗亲,又素与十常侍交好,即使是丢了宛城最多受些责骂交些罚金,可是刘璋乃膝下麟儿,又得许子将推许,将来富贵荣华不可限量,如何能轻易折在这里?正所谓,拔一毛而利天下,非君子所为。
想到此处,刘焉计较已定,肃容道:“黄巾势大,此城已不可守,秦都尉还请速回江夏。”
第15章 倾倒的马车()
秦颉定定地望了刘焉一会,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大怒道:“刘君郎,你竟敢交结黄巾,私卖城池?”
刘焉叹道:“秦都尉,你也是久经战阵了,我且问你,这宛城,还守得住吗?”
秦颉老实地道:“若无援军,守不住。不过你我受皇命守土安民,岂可轻言放弃?”
“正是考虑到宛城百姓,我才做此选择啊。”刘焉仰天长叹一声,往四下一比划,秋明才发现不知从何时起,这城门口的方寸范围居然围上了不少民众。不过想来也是,刚才火光冲天杀声盈城的,只要是有眼睛耳朵的都会来看个究竟吧。
刘焉继续道:“既然守不住,又何必激怒黄巾,拖累城中百姓?如果强行抵抗,最后引来黄巾疯狂屠城,我又于心何忍。”
此言一出,那些看热闹的民众纷纷跪下,不住声地道:“府君仁德,我等感激不尽。”
秋明看着刘焉眼含热泪,似乎被自己的行为感动得不要不要的,心里不住冷笑,这家伙分明就是不舍得自己的儿子,偏偏还把理由找得这么高大上。要按这么说,吴三桂可说是顺天应时,秦桧简直就是在为民除害了。
程普似乎也被感动了,在马上深施一礼道:“刘府君如此深明大义,城破之后,程普必竭尽全力保全城百姓无虞。”
秦颉怒极反笑:“刘焉,祸国害民,今日之事我必报上朝廷治你之罪。”
刘焉摊开双手,还要说几句漂亮话,忽然听见几声巨响,原来是城外的黄巾加紧攻城,把城门破开了一个小口子,无数刀枪从破口处伸了进来,官兵想要再去堵门已经是千难万难了。
秦颉见势已不可为,大叫道:“江夏儿郎,跟我走,我们杀回荆州。”他的部下轰然应诺,一阵风般往南门去了。
秋明还在发愣,郭嘉推了推他:“快走吧,再晚就走不掉了。”秋明恍然大悟,随着严颜往西门驰去,跑了一段回头看看,城门已经大为残破,不少黄巾从破洞中冲了进来,而刘焉似乎也已经从程普手中接过了刘璋,正在率部往北门转进。
城里现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有紧闭房门听天由命的,有随着乱军逃往城外的,还有许多破落子弟明火执仗做那不法之事。甘宁魏延都是一肚子气,对于这些坏胚自然是见到就顺手宰了,一路穿城而过,留下满地的无头尸。
正奔行间,忽然听见有人叫道:“甘壮士,甘将军,这边来。”众人转头望去,见一老者立于门首,满脸尽是急切之色。
甘宁连忙迎了过去:“杜太公,你如何在这里?黄巾已经进城了,你还是赶快回家避祸吧。”
杜太公马上抓住甘宁的手:“正是为黄巾之事,我才遣人四处寻你。这兵灾小老儿是躲不过了,不过小女无辜,若陷入黄巾之手则生不如死。求将军带小女一起出城,是生是死全看她的造化吧。”
没等甘宁说话,杜太公取出一物塞到他手中:“昨日与将军已定婚约,此时却也不算唐突,这是小女的生辰八字及文定之物,今后小女就拜托将军了。”
几个人再启程时,身边已多了一辆马车,车中不时传来女子的嘤嘤哭泣。
将近西门,远远地看见城门大开,无数黄巾如江水决堤般倒灌进来,原本驻守西城的江夏兵仿佛漂浮的杂物,漾起个水花就消失在水面上。甘宁当先开路,魏延和严颜守护在马车两旁,秋明郭嘉紧跟其后,个个都是默不作声,只有秋明望着魏延若有所思,这家伙的骑术怎么长进了这么多?难道昨天晚上攀科技树了?
狂飙突进,眼看就快要杀到城门,忽然远处一声喊:“甘将军救我。”却看见在城墙的拐角处,秦谊正被一群黄巾刀手围在垓心,左支右绌狼狈不堪。甘宁过去几刀把黄巾驱散,秦谊见机杀出重围,和秋明等人会合到一处。
秋明问道:“你不是向南门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秦谊虽然盔歪甲斜,满身血污,可是脸上片尘不染,发型丝毫不乱,他苦笑道:“父亲命我来西城收拢部曲,尽可能把江夏子弟全部带回家乡,没想到此处城门已经先被人开了。我陷身乱军中,若非各位援手,几乎不保。”
魏延对所有长得比自己帅比自己白的家伙都抱有隐隐的敌意,更何况这货还如此草包,他大叫道:“有什么废话出城再说吧,再耽搁一会,连我们都要陷在城里了。”
秦谊抱枪施礼道:“诺,愿附将军骥尾。”就连秋明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虽然本事不济,可是一举一动都颇为有型,要是放到后世绝对是个偶像派巨星。
虽然城门道里挤满了人,可是当不得甘魏严三个杀神横冲直撞,瞬间就开出一条血路夺门而出,刚刚跑过吊桥,耳边听得城墙上一声大喝:“放箭”,接着就是箭如雨下。三人把兵器舞得风车一般,护住左右安全,虽然身上甲上都中了些箭支,却是没有大碍。
出得城门,虽然眼前还是漫山塞野的黄巾,可他们只一个劲地要向城里冲,除了偶然有几个不开眼的靠得近了马上被一刀两断外,马车附近竟然形成了一处空白地带。
忽然,郭嘉叫了一声糟糕,接着就看见马车的御手斜斜往地上栽倒,后心处插着一支羽箭。马车无人御使,马上偏离了道路乱奔乱舞,不知撞翻了多少黄巾,不一会,硌上一颗大石头,顿时车仰马翻。
随着一声娇呼,车厢门开,全无准备的杜小姐竟然从车中跌了出来,惊惶地打量着四周。此女绛袍绡纱,明铛玉佩,唇不点而朱,眉不施而黛,窈窕婀娜,娉婷雅致,当真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一时间,天地间似乎静了下来。
秋明到底是见识过无数网红和人造美女的,比其他人先一步恢复了神智,叫道:“此地危险,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
甘宁正欲上前,秦谊已经先一步伸出手去:“女郎请起,且回车安坐,休要惊慌。”
杜小姐抬头一看,见眼前人面如傅粉,唇若抹朱,当真好生一副皮相,含羞道:“妾身谢过甘将军。”
秦谊一愣,指着甘宁道:“这位才是甘将军,某乃江夏秦谊。”
杜小姐看了看甘宁,只见他头插雉尾,身披锦袍,方面大耳,皮肤黝黑,血染重甲,杀气冲天。杜小姐心中便有几分不喜,奴家命苦,爹爹糊涂,这个甘宁一看就是好勇斗狠的浪荡子,怎么比得这位秦少君家世清白,一表人材。
想到此处,杜小姐泫然欲泣,对着众人略施一礼,搭着秦谊的手又进车厢去了。
第16章 追击()
方才一番倾折,车厢损坏不大,拉车的驷马却摔断了脖子,眼见已经是不活了。甘宁正在懊恼,秦谊道:“末将武艺低微,恐难冲杀,不如权作车夫,待冲出重围后再作道理。”
此时乱兵往来不绝,甘宁也不及多想,便让秦谊解下战马为驷,驭车跟在后面。秋明几次回头,都看见秦谊呆呆地望着自己刚才扶住杜小姐的右手,作若有所思状,秋明心头忽然感觉有些不妙。
自古绝色如至宝,早有黄巾小兵把此处情状飞报进城,不一时城门大开,撞出两彪人马,这个叫道:“黄劭在此,放下美人再走”,那个也叫道:“吾乃九命鬼王何仪是也,要想活命的,留下那辆马车。”
甘宁大怒,返身双战黄劭何仪,不几合杀得两人大败而走。正要收拾上路,城中却又追出十几名黄巾将,搅起漫天烟尘杀将过来。
严颜持弓在手道:“马车累赘,却是跑不过追兵的,你等带着马车先行一步,我且助甘宁杀散来敌,再来与你等会合。”
魏延也解下大刀道:“我反正是孤家寡人一个,生死早置之度外,甘宁这家伙要是有什么好歹,就可惜他家娇滴滴的小娘子了。”
很快,几个人分头行事,秋明和郭嘉带着马车径直往西而行,其他三人拨马回身,向黄巾追兵冲去。
甘宁一马当先,严颜魏延左右相随,如苍龙绞海猛虎啸林一般,在黄巾阵中杀进杀出,如入无人之境。从日出杀到日中,又从日中杀到日西,眼看见宛城方向的喊杀声已经渐渐停息,城中涌出来的黄巾也越来越多,严颜估摸着秋明等人已经逃得远了,叫起甘魏且战且走欲杀出重围。黄巾军哪里肯舍,如牛皮糖一般死死纠缠着不放。
将次退到一座树林边,严颜正要穿林而过摆脱追兵,忽然林中烟尘大起,叶动枝摇,又有人大呼道:“众将随我杀出去,莫要走了一个贼寇。”黄巾众将惊得面如土色,不知哪个先叫道:“有伏兵,快撤。”
这些黄巾也是厮杀了一天,骨软筋颓,呼啦一声如风卷残云一般撤了个干干净净,丢下一地的兵器旗帜。
严颜三人也是大惊,向林中施礼道:“是哪路好汉出手义助,还请出来相见。”
不一会,秋明从林子里钻了出来,摇头晃脑地道:“当然是郭军师故布疑阵,吓走那些没胆子的黄巾了。”
三人大喜,跟着秋明进林一看,原来郭嘉把两人的坐骑绑在林间,马尾上再缚上枯枝,扯动之间自然就做出烟尘大起,叶动枝摇的景象,真是台上神通,说出来不值一钱。
甘宁夸奖了几句,终于忍不住问道:“马车呢?也在林子里吗?”
秋明笑道:“这里还是太危险,他们在前面的山冈下等候,我们这就过去会合吧。”
沿路寻出老远,也没有看见马车的踪影,秋明奇道:“难道我记错了路?奉孝,是不是这座山啊?”
郭嘉道:“错是不会错的,就是这座山冈,不过秦谊可能遇上了什么急事,或者遭遇了盗贼什么的。”注意到秋明的眼色,郭嘉转眼一看,在深重的暮色中,甘宁的脸色黑如锅底,似乎可以渗出水来,立刻把声音降下了几分:“我们再往前面走走吧,应该很快就能见到他们了。”
严颜扳鞍下马,在地上寻了一会道:“没错,马车确实在这里停留过,这边有很新的辄痕。”他一边低头查看一边带路前行道:“他们停了许久,又继续前行,从左边的岔道走了。”
看见秋明等人脸上的诧异,严颜淡然地笑笑:“我在巴郡统领的就是山地步兵,寻踪蹑迹是必修的功课。”
又走了一会,严颜咦了一声:“奇怪,他们调头往南走,难道是错了方向?”甘宁也不说话,只是冷笑不已。
很快,天已经全黑了,严颜望着前方的树林道:“马车穿林而过了,这么暗,我也找不到路的。”
甘宁冷哼道:“往南,他必是要回江夏,我只去前路堵他就是了。”说完,他一马绝尘,往南边追了下去。
秋明等人昨夜就没什么休息,今天又战战跑跑的闹了一天,都是疲惫不堪,可是眼前的事也万分耽搁不起,搞不好甘宁的头上已经有些绿油油的了。于是众人强打精神,紧随着甘宁奋起直追。
赶了一夜,前面已到新野地界,路边早起的农夫惊奇地打量着这几个蓬头垢面的疯汉,纷纷避让不止。严颜唤住甘宁道:“兴霸,人纵不困,马力已乏,需要休息片刻才行。”魏延也叫道:“是啊,我这马都有些崴了,再跑下去非马失前蹄不可。”
甘宁张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了看众人,指着前方的寨子道:“我等且去此庄上用些茶饭,讨些草料,多与他钱财就是了。”
众人来至庄前,只见寨门紧闭,大声呼喊也无人应声,魏延发作起来就要去砸门,郭嘉叫住他道:“这样的庄寨,多半会留有后门应变,不如绕去后门看看究竟。”
于是一行人绕寨而走,忽见路旁竹林中现出一座大坟,坟前牌楼上写五个大字“弹冠佐名州”。众人正在不明所以,郭嘉啊呀一声翻身下马:“原来是黄子廉之墓,既然遇见,怎可不拜?”
看着墓碑上“故南阳太守黄公子廉之墓”的字样,秋明拉拉严颜的衣角道:“这个黄子廉是什么人?为什么他们都在拜他?”
严颜道:“黄子廉,先朝南阳太守,清廉自守造福一方,据说去河中饮马都要向河里投钱以示不欺天地。唉,南阳这地方真是天眷福地,历任太守皆为名臣宿智,若是能得几个到我蜀中……”说完,他摇头唏嘘不已。
秋明撇了撇嘴,南阳太守?至少这个刘焉就不怎么样,以后等他入主蜀中,看你会怎么评价吧。
魏延是南阳本地人,自是知道黄子廉的大名,也跟着磕了几个头。忽然一抬眼,看见墓旁石羊上系着一匹战马,鞍辔俱全,更难得是通身雪白无半根杂毛,真是神骏非常。魏延大喜:“黄太守果然有灵,今日赐我战马,来日定备齐三牲来灵前拜祭。”
突然一声大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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