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可是今天的气氛与平时又大有不同,不但少了各家好汉斗狠砍杀,就连犬吠婴啼之声也几乎微不可闻,不知道有多少人家全家裹在单薄的被单里,瑟瑟发抖地望着外面,等待着黎明的来临。
典韦绕过横七竖八的杂物,一马当先杀向合肥侯所在的位置。一开始还注意着不发出声响,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典韦也不再小心谨慎,他舞动双铁戟大喝一声:“逆贼,哪里走?”
话音刚落,四面火光大起,许多士兵从杂舍的间隙如潮水般涌出来,很快就把典韦围在垓心。秋明见势不妙正要招呼撤退,从后方也冲出不少埋伏的敌兵,竟把他们的退路完全切断了。
原来许攸在城中一直关注着城门的动向,看见秋明等人暗中出城,立即又用红灯笼向外传递消息。而有了贺晖的经验,合肥侯也专门派了人在城外等候,很快就接收到了许攸的暗号。阚泽于是将计就计,设下埋伏要全歼这批偷袭的敌军。
沮授一见埋伏的阵仗,惊得面如土色,这个偷袭的主意是他出的,如今反而中了别人的计策,他实在难辞其咎。不过沮授自己也是个优秀的军师,立即恢复平静道:“后面冲不出去了,我们往西走,那里有座小桥能迟缓一下追兵。”
秋明知道沮授对这一带的地形有研究,所以也没有质疑他的决定,只是大声问道:“典韦呢?典韦怎么办?”
李进新随秋明,正愁无功可立,当即一摆倒须悟钩枪叫道:“县丞勿忧,我去接应典令明便是。”
看见李进杀进敌群,秋明略微放下了一点心,不过张郃和麴义都留在城里防守,如今在他身边只有几名谋士和一个魏延而已,他也不敢在此地多加逗留,只得立刻依沮授的话往西而走。
却说李进冲入杂舍间的空地,见典韦已经被敌兵团团围住,如同被蚁群围住的蚂蚱。他却满不在乎,挥舞着铁戟扫来荡去,不一会就在身旁砍出一片血海。
在李进看来,典韦虽然武艺低微,可是这股蛮力和勇猛还是很值得一看的,不过此时不是看戏的时候,李进大枪一抖,如旋风般瞬间刺倒几十人,领着典韦杀条血路冲了出去。
正行间,当面一声炮响,左边马宁张保,右边苏云王横一起杀出,遮断二人去路。典韦还没上前,李进已经快马迎了上去,刷刷刷刷一连几枪把四将刺下马来,好象欺负孩童一般毫不费力。典韦暗暗点头,此人枪法出众,幸好是友非敌了。
虽然杀散了阻路之敌,可是二人对小苑门外的地形都不怎么熟悉,黑暗中不辨东西,竟然朝着东南方向杀了下去。这边本是合肥侯重兵屯驻,又都在做着攻城的准备,与昨夜赵云偷袭时大不相同,李进杀来杀去,居然身边的敌人越杀越多,不知不觉地竟然陷入了重围。
魏延护着秋明等人一路西行,很快就看见了沮授所说的小桥,他立马于桥边斩杀了几个跟得最近的骑兵,后面的追兵见他凶恶,也就停下来暂时整军,准备等人多了再一同杀过来。
秋明这时才算缓过气来,焦急地问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沮授羞愧地道:“是我学艺不精,反落了他人算中,累及到你们了。”秋明还想着把沮授收归帐下呢,怎么会去责怪他?连忙把语气放缓道:“敌人如此狡猾,岂是先生之过?我们不要纠结这些,先想办法回去洛阳城再说吧。”
第六百零七章 洛阳之战(七)()
陈宫回头看了看不断聚集的敌兵,轻声叹道:“如今我们已中了埋伏,要想全身而退又谈何容易?”程昱笑道:“此处有桥,桥下有溪,我们只须绕溪而走,何愁不能摆脱追兵?”
秋明见几人都已过桥,招呼还守在桥头的魏延道:“文长,过来吧,没必要在这里和他们硬拼。”魏延答应一声正要后退,对面人群中驰出一匹快马,刀光如雪练般劈向魏延的脖颈。魏延将退未退,又来不及提刀招架,只好用力一夹马腹,连人带马往前急蹿而出,刚刚避过了这股刀势。
可是他这么一蹿,却整个人冲进了敌兵群中。那些追兵见魏延送上门来,哪有轻易放过的道理?登时把他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魏延又没有典韦赵云那样的悍勇,左冲右突就是不能突围,心中叫苦不迭。
秋明到底记挂着魏延,一见他遇险,立刻掣出腰间宝剑要杀回去,不料方才追击魏延的那员敌将竟顺势杀过桥来,不由分说对着秋明照头便砍。此人本是泾县豪帅部下的骁将卢奇,以快马快刀威震江东,此刻一套夜战八方藏刀式使出,马上赢得了后方同伴的满堂彩声。
秋明会的本是三脚猫的功夫,而且这是生死厮杀的关头,哪有人会让着他陪他演戏,于是很快便左支右绌险象环。程昱陈宫等人见势不妙,也拔出佩剑上来夹攻卢奇,卢奇哪会把这些攻击力孱弱的文士放在眼里,随手几刀把他们的兵器荡开,却只缠住秋明这个正主不放。
眼看着秋明渐渐不支,陈宫咬咬牙,又准备冲上去,程昱却一把拉住他:“先别急,你听,有马蹄声。”
陈宫略静下心侧耳倾听,果然,在他们后方传来隆隆的马蹄声,而且越来越响越来越急。陈宫大惊,问程昱道:“这是哪家的人马?莫非是袁谭的骑兵过来救急了?”
程昱摇头道:“不可能,袁家的骑兵都被赵子龙带去奇袭鸦岭了,如何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听这声音,来的至少有上万骑兵,绝对不会是袁谭。”
二人正在猜疑,骑兵的前锋已经在黑暗中现出身形。整齐的黑色大氅红色军服,迎风猎猎作响的大旗,无不昭示着这是一支久经沙场的精锐骑兵。陈宫讶然道:“是西凉铁骑,董卓终于还是来了。”
董卓其实早就来了,三万铁骑渡过黄河到达洛阳西面的山林里,悄无声息地观察着城下发生的一切。本来在秋明发动水攻的时候,董卓就准备催军直进,李儒劝阻他道:“如今秋明计谋得售,我们若是现在出击,反而助他成了大功。不如暂时按兵不动,到得情势危急时再出手,一来可以卖个人情,二来也可以体现出我们西凉健儿的实力和威风。”
董卓对李儒一向是言听计从,何况他也不想看到秋明独建大功,李儒这番话正说到他心坎上。于是他命令部下就驻扎在林中,渴了喝泉水,饿了吃干粮,合肥侯和秋明几番血战,哪里会想到近在咫尺间就有人窥伺,于是让他们一直潜伏了下来。
方才沮授领着秋明一路西逃,很快就逃近了董卓隐身的山林。董卓接到探马的报告也是很着急,毕竟他和秋明现在还是同盟关系,而且秋明是天子宠臣,又为西凉铁骑求得了密诏,若是被他发觉自己隔岸观火,只怕会引发冲突,更有可能令天子龙颜震怒,那就麻烦大了。
董卓连忙问计于李儒,李儒摸了摸下巴道:“为今之计,只有尽快发兵,从乱军手里救下秋明。到时我们只说是刚刚赶到,他被我们救了性命,纵然有所怀疑也不会多言的。”董卓从其言,连忙点起兵马,匆匆从林中杀出。
秋明也听见了身后的喊杀声,虽然心中疑惑,可是他被卢奇逼得手忙脚乱,哪里还能顾得了那许多。这卢奇一刀快似一刀,一刀狠似一刀,眼看着就要把秋明一刀两断,忽然啊呀一声,脖项处血光迸现,大好头颅跌落尘埃。
秋明吓了一跳,回身看去,只见一员铁塔般的关西大汉正咧着嘴冲他笑呢,不是华雄又是哪个?秋明大喜,正要上前道谢,身旁已是人喊马嘶,李榷郭汜樊稠张济各领部曲冲杀过来,把合肥侯的人马杀了个溃不成军。
却说典韦跟着李进杀了一阵,疑惑道:“你是不是带错方向了?县丞不在这边吧?”
李进不好意思承认自己不辨东西,随便指了指道:“在乱军中想找个人实在太难了,不如我们把场面搞大一些,让县丞来寻我们也好。你且去那边厮杀,我们两人把这里搅得天翻地覆,不怕引不起他们的注意。”
典韦依言杀往一旁去了,李进感觉身边少了个累赘,更是精神抖擞,一杆枪如蛟龙闹海杀得敌兵人仰马翻。正在酣畅淋漓之时,敌阵后方杀出队骑兵,当先一员少年将军白马银枪如云卷风舒般直向李进撞来,李进叫声:“来得好”,挺枪与来将杀作一团。
这两人枪来枪往,如漫天雪花飘洒,又如花间蝴蝶乱飞,把旁边的兵将看了个目瞪口呆。他们都是以快打快,顷刻间就过了四五十招,那少年将军见胜不得李进,使个粘字决把李进的倒须悟钩枪引到身前,再把自己枪尖往地上用力一掷,倒是个奇怪的招式。
李进识得厉害,这一招名叫败枪式,再无破法的。他不敢等少年将军招式放尽,却一转枪杆压住对方的枪,少年将军急忙使力抬枪时,李进的枪尖已经到了他面前。少年将军避无可避,只好放个铁坂桥仰下身去。李进等的就是这一下,连忙催马直进,竟然单手将他从鞍桥上提了起来,生擒活捉。
此时典韦见到这边的动静又杀了回来,一看见李进手上提着的人马上惊叫道:“子龙,怎么是你?”又对李进道:“这是自己人,快快放手。”
第六百零八章 洛阳之战(八)()
仿佛是压断骆驼脊背的最后一根稻草,三万西凉铁骑的加入让合肥侯方面的众人都是面如土色。要是知道洛阳附近还埋伏着这样一支兵马,他们绝对不敢亮明旗号,多半还是以变民的名义逐步推进见机行事了。几万的骑兵,若是到了江南水乡自然可以轻易剿灭,可是在这河洛地带,却是几乎无敌的存在。
阚泽拉过合肥侯的马头道:“侯爷快走,我们拼死断后,定要让你安全脱险。”
合肥侯刘越惨然一笑:“如今我反迹已昭,就算能从这里逃走,天下又有何处可以容身?”
阚泽道:“侯爷此言差矣,我们到城下时已是傍晚,没有人能看清我们的形貌。就算有人看见了我们打出的旗号,也可以推说是变民栽赃陷害,只要侯爷抵死不认,上有太后眷顾,必可安然无恙。”合肥侯立刻现出喜色道:“你说的有理,我只要能回到合肥,定然能渡过难关,东山再起。”
城外的喊杀声惊动了不少人,就连全身疲惫,刚刚回到皇宫休息的天子刘宏也马上再次出宫,上到城墙观察下面叛军的动向。
从刘宏所在的方位望下去,只见黑暗中金蛇乱舞,风声里马蹄狂骤,完全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急忙询问袁术,袁术沉吟了一会道:“陛下方才不是把羽林军交给秋明了吗?想必是他感激陛下知遇之恩,出城死战,竟然能重挫敌军。这也是陛下洪福齐天,仁德沛地,才有今日之大胜。”
刘宏大喜:“照你这么说,是要胜利了么?”
袁术道:“陛下但请宽心,此战必胜无疑。”。。
刘宏兴奋地不停搓手,亲临前线克敌制胜,这是高祖和光武帝才建下过的功业啊。秋明这小子还真是给朕争气,不过朕当机立断把羽林军交给他指挥,也可以说是明睿之君了,将来史书上少不得要夸颂几句的。想到开心处,刘宏不由得手舞足蹈起来。
正在想得高兴,城中忽然爆发出一阵骚乱,隐约还可以听到兵器相交的声音。袁术心中一凛,难道外面的敌军只是佯败,真正的精锐已经潜进洛阳了?如今秋明大获全胜,袁术自然不想给天子留下个无能的印象,略一思索便派出王越和纪灵前去调查情况。
王越去了不久就押了两个人回来,袁术认出其中一人是韩馥的手下,名叫张郃的,另外一人却是和自己平级的武官,羽林中郎将孟远。这个孟远可是个鬼灵精,变民之乱刚起,他就嗅到了一些不寻常的气味,急忙称病不出,麾下的羽林军也交托给袁术管理了,不知为何竟出现在这里?
还没等袁术问话,纪灵已经把方才的所见所闻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原来方才秋明斩了羽林中郎孙化,那些羽林军敢怒不敢言,却又哪肯乖乖去秋明手下效力。他们商量了半天,决定去求告他们的本部统领孟远。
孟远能够成为羽林军的统领,自然也不是个什么好相与之辈,家世显赫又得天子宠信,令他飞扬佻脱,几乎是另一个版本的袁术了。听说自己的人被杀,孟远立刻火冒三丈,连装病都顾不得了,立刻领着人杀到开阳门,要和秋明算帐。
这时秋明早已出城,孟远哪里找得到他,不过很快有随从的羽林军认出了张郃就是手刃孙化之人,孟远立刻把气发到张郃身上。张郃虽然沉稳安静,却也不是个怕事的,更何况孙化杀了不少大戟士的辅兵,他也是憋着一肚子火呢。
总算张郃念着自己还要防守城门,不愿就此与孟远起冲突,尽量放低了姿态,可是孟远还是不依不饶,一定要拿住张郃给孙化偿命。张郃大怒,再也顾不得许多,就在城墙上与孟远火并起来,直到被王越和纪灵赶来阻止。
刘宏黑着脸听完纪灵的讲述,既然羽林军都还留在城里打架,那么这场胜仗就和自己半文钱关系也没有了,自己这般英明神武派出羽林军助阵的行为也就难以见诸史册了。他越想越是恼怒,转过头来狠狠瞪着孟远。
孟远这一段托病在家,对外面的事情也不是很了解,不过他仗着天子之前的宠信,居然抢先叫起屈来:“陛下,这不知哪里来的军汉竟敢斩杀我的部下你的亲兵,分明是不把皇家威仪放在眼里,请陛下重治其罪。还有那个秋明,也要一起凌迟处死才是。”
袁术和孟远一直是暗中较劲,谁也奈何不了谁,听到孟远的话,袁术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秋明如今解了洛阳之危,可以说有扶天保日之功,孟远搞不清状况,居然敢在这时说要治秋明的罪,真是触了天子的霉头。
果然,刘宏勃然大怒道:“就是朕下旨杀的,怎么,你也要治朕的罪么?”
孟远大吃一惊,连忙跪倒在地叩头不止:“臣惶恐不知所云,请陛下息怒。”
刘宏随手抓起身旁武士的长戈,狠狠地砸向孟远,孟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