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心知不妙,连声催促部队赶快退走。
仿佛是油桶里飞进一点火星,城外突然蹿起通天火柱,几乎把整片天空都染红了,朱儁的大军离得稍远,只是略受了些波及,秋明的后队却全部陷入火圈之中。
九江都尉陆骏眼看前后左右都是火浪翻滚,垂泪道:“此番命休矣,再也不能回家看我那麟儿。”又对秋明道:“则诚,今日我要遭遇什么不测,还请你看在结亲的份上,多多照顾逊儿……”
武陵太守曹寅叫道:“现在就别说这个了,情势危急,我们还是赶紧分路突围吧,能逃得一个是一个。”
秋明道:“不要自乱阵脚,城里追兵不少,我们现为全军后队,若是胡乱逃跑只会冲垮前面的本队,引发一场大溃败。”
曹寅道:“火势这么大,我们这点人一会就烧成飞灰了。我不管,你要是不撤的话,我先逃了。”
秋明两眼一瞪:“中郎令我统领后队,谁敢乱我军心?给我拦住他。”魏延嘿嘿一笑,长枪电射而出,枪尖正架在曹寅颈上。曹寅脸色惨白,却终于不敢夺路先逃。
秋明想了想道:“这几日一直都有轻骑侦察宛城动向,却未曾发现黄巾有什么大动作,想来城外的引火之物不是很多。而且火势如此之猛,势必不能持久,我们且结阵自守,令士卒掘土灭火以待变。”
果然,这场大火来得快去得也快,并没有给秋明他们造成什么重大伤亡。孙夏眼见官军阵形未乱,正要再次用计,忽然得报说两路袭营队伍都是大败而回,孙夏大惊,急令人接应败兵回城。秋明得此空隙,缓缓退回本阵,于是双方各自收兵不表。
回营一清点,江夏兵折了不少人马,而且秦颉、曹寅、陆骏各带烧伤,但是黄巾骑兵损伤更为惨重,现场遗留下不少战马,而且孙坚还收服了程普韩当二将,更是意外之喜。
朱儁叹息一回,正在安排各自休息,已经回帐裹伤的秋明匆匆赶来进言道:“今黄巾士气已泄,可乘夜再往攻城,乘其无备,必可大破宛城。”
朱儁大喜,当下点兵再次出战,令孙坚攻打南门,刘备秋明攻打北门,朱儁自领兵攻打西门,只留东门与贼走,务要一举成功。
却说孙夏灭火关门收拾败兵,直忙了半宿,又令人把杜氏家主叫来责备道:“今夜事机不密,全怪你们没有把赵慈照管妥当。如今朱儁吃了此计,如何肯善罢甘休,若被他攻入城中,你全家性命不保。为今之计,惟有同舟共济,齐保宛城,”
杜老头战战兢兢,只好答应出僮仆千人,骡马百匹,刀弓若干协助守城。孙夏大喜拍其背道:“待吾夺得天下,你就是从龙之功,听说君女甚美,他日我当立之为后。”杜老头只有摇头苦笑。
孙夏当即安排杜家僮仆上城防守,替换下劳累了一夜的黄巾守军,准备第二天与官军决一死战。一切安排妥当,孙夏才有空去探望受伤的孙仲,问起袭营之事,孙仲大骂孙坚临阵投敌,孙夏安抚了他一阵,满怀心事地自去睡了
眼看天色将明,孙坚引军来到宛城南门,与程普韩当商议道:“你二人在城中日久,可有破门之策?”
程普想了一会道:“昨日为方便骑兵出城,南北两门都撤去了堵门的大石,也不知道现在加回去没有。”
韩当兴奋地道:“南门外墙下有一段地势平坦,护城河水不深,正好搭云梯攻城。”
孙坚当机立断:“善,我们现在有把柄落在秋明手里,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去告发,但我们还是要小心从事,多立战功以防有变。此战我等须并力向前,夺城立功。”众将轰然应诺。
兵贵神速,当天边刚刚现出第一道曙光,丹阳兵的云梯就已经靠上了城墙,孙坚把古锭刀含在口中,第一个拾级而上。刚好这一段城墙新换了杜家的家丁,猝不及防下被孙坚连杀二十多人,其余的也立即溃逃而去,更无一人敢上前与孙坚对敌。
等到赵弘接到警报赶到南城,丹阳兵已经有一大半登上了城墙,正在寻路下城要去打开城门。赵弘大怒,飞马突槊直取孙坚,孙坚却于城上飞身夺槊,一槊刺弘下马,却骑弘马往来杀贼。过了一会,丹阳兵打开城门,程普韩当祖茂孙策一齐杀进城来,黄巾大溃。
却说孙夏孙仲听得南门有变,正要带兵来救,路上遇到溃逃的败兵,孙仲叹道:“此城已不可守,我等先杀出城去再做道理。”孙夏道:“南门已破,西门正对官军大营,东门虽远,但极易中敌埋伏,我们不如从北门突围。”孙仲深以为然,遂领残军直奔北门而来。
秋明和刘备引军来到北门外,正在商议,忽听南面杀声大起,刘备惊道:“孙文台已经开始攻城了,我们该怎么办?”秋明道:“别急,丹阳兵向来精锐,随军带有云梯什么的也是正常,我们这边再急也没有办法,还是要安排小军立即制作云梯等物。”
张飞闷声道:“只恐入城晚了,功劳都被孙坚抢完了。”
秋明笑嘻嘻地道:“久闻翼德声雄势厚,不如到城门前叫上两声,若能叫开城门,当为首功。”
刘备皱眉道:“吾三弟粗鲁,则诚休要戏弄于他。”张飞却跃然道:“叫就叫,我怕你不成?”当即跃马挺矛来到吊桥之下,便要叫开城门。
还没开口,就看见城门大开,吊桥放下,秋明大惊:“难道这张黑子果然练成了狮吼功?还是无声的?”
正在吃惊不已,忽听得张飞大吼一声:“孙仲狗贼,看见你家三爷还不下马受降,更要逃往何处?”
孙仲看见张飞,心中暗暗叫苦,可此时情势危急,势必也不能再退回城中。正为难时,孙夏大叫道:“今日先分路逃命,且到西鄂精山再会合”,说完,他脱下纶巾儒袍混入黄巾群中,很快就不见人影了。
孙仲见他先走了,更加无心恋战,只往空处落荒而逃,却被刘备一箭射下马来,身后众骑收势不住,把孙仲踩成一团肉泥。
刘备见孙仲已死,大为欢喜,也无心追剿残敌,收拢部队缓缓进城去了。
第72章 满门抄斩()
朱儁领军来到西门时,城中大局已定,周仓等黄巾将领见群龙无首,纷纷从东门逃出城去,孙坚忙着搜杀孙夏,却也懒得去管他。
等到四门平定,诸将聚到宛城太守府,说起这几日战事惊险都是后怕不已,又说起秋明去而复返二次袭城之计,又是齐齐称赞,秋明却望着郭嘉挤眉弄眼。
正在皆大欢喜之时,人群中挤出江夏骁将赵慈,哭拜于地道:“南阳杜氏,背国投敌谋害忠良,陷我于不义,陷大军于险地,求中郎将做主。”
朱儁见其哭得凄惨,又想起昨夜中伏之事,大怒拍案道:“若非你提起,我几乎忘了。来人啊,去将杜氏举家并族,全部捉来见我。”
程普韩当熟知城中地势,赵慈熟记杜家主要面孔,顿时搅得城中鸡飞狗跳。不多时,杜氏全家百十口男丁,千余僮仆尽皆捉到,在太守府前黑压压跪成一大圈,杜家女眷守在外围哭求跪拜,悲呼声不绝于耳。
朱儁问道:“以诸君之见,这杜氏一门当如何处置。”
荆州刺史徐璆、长沙太守张机素与杜家家主有旧,闻言立即开口道:“杜氏陷身敌手,实因朝廷剿贼不力,其为保性命而曲意从贼,其情可惩,其状可恕,依我等之见,罚些金银粮秣以劳我军也就算了。”
武陵太守曹寅昨夜几乎被一把火烧死,心中早把杜家恨得透了,高叫道:“杜氏从贼设计,害死我军许多将士,国法难容,今当夷灭其族。”
广陵太守张超和杜家没什么恩怨,但是他听说杜家富甲南阳,想必家中藏珍不少,自己或可趁乱取之,于是也对曹寅之言大表赞同。
朱儁见他们吵闹不休,心中烦闷,转头看向秋明。秋明可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发表意见,得罪了谁都不好,关键是得罪了人还没有半点好处,这样的事傻子才肯干呢。秋明把头摇得象拨浪鼓一样,却用嘴往旁边一努,示意要朱儁去问秦颉。
朱儁一想,昨夜就秦颉损失最为惨重,而且这个首告的赵慈也是他的部下,干脆就直接问秦颉好了。秦颉也是左右为难,按说,这次中了埋伏,他的江夏兵伤亡惨重,他也是对杜家恨之入骨。可是,杜家家主却是自己的儿女亲家,而且杜家娘子现在身怀有孕,若是有什么心情激荡之处动了胎气,那伤的可是自己的亲孙子。反正杜老头和大将军何进关系甚好,何进自有办法救他,自己就不用在中间伤脑筋了。
想到此处,秦颉抱拳道:“以末将之见,杜家从贼之事确凿无疑,国法难容,当报请朝廷处置。”
朱儁点头道:“难得秦都尉深明大义,果然见解独到。不过大军之中,军法即国法,来人啊,把杜家满门抄斩,首级悬于城门外示众。”
秦颉大惊,正要出言阻止,那孙坚部下急欲撇清自己关系,当即道声得令,手起刀落,千颗人头落地,太守府外尸横枕籍血流漂橹。杜家女眷惊得呆了,连哭都哭不出来,多有当场晕倒者。
赵慈却又拜倒地上:“中郎大人,虽然杜家首犯已经伏法,但是那杜家女儿亲与其谋,诱末将入城,论罪亦当斩首。”
秦颉大怒:“杜家女儿已为吾儿佳妇,赵慈你这么讲,是要连老夫一起斩首吗?”
赵慈叩头不已:“既斩其父灭其族,焉知此女将来不会挟怨报复,而且确实是其亲口道其族人可信,赵慈才随之进到宛城。赵慈陷百险之地而侥幸未死,若当时去的是秦谊公子,杜家也未必会顾念亲情放公子一马吧?”
秦颉哑口无言,朱儁即令人去提杜氏来见。不一会,杜氏小娘子款款而来,襦裙素服,鬓边插着两朵白花,眼睛已是哭得肿了,伏于其父尸身上哭得梨花带雨,附近的军士多有随之落泪者。
秦谊见状怒发如狂,挺枪要冲进去守护妻子,却被程普韩当联手擒下,只能挣扎怒骂不休,却不能挣动分毫。
朱儁与众将走出府门,看这杜氏清丽无比娇容无双,都是各自摇头。朱儁道:“如此佳人不可刀斧加身,以白绫缢死吧。”
“且慢”,人群中响起一声暴喝。关羽关云长手持青龙偃月刀排众而出:“末将不才,敢问此女因何事受死?”
赵慈将自身原由细说了一遍,关羽冷笑道:“沙场决胜本是男儿所为,你自己见机不密中了计,难道还要怪到妇人身上么?而且杜家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你为何还要对一妇人逼迫不休?”
赵慈张口结舌不能答,韩当却大声道:“中郎已经亲口赐此女缢死,云长不要拦着我等行事。”
关羽大喝一声:“关某平生最见不得以丈夫之身欺压妇人,今日这件事我是管定了。关某就站在这里,看谁敢来靠近一步。”
程普往他身后看去,看见张飞瞪起环眼虎视眈眈,当即拉住韩当以免白白送了性命。
杜氏哭得泪眼朦胧,抬眼望去,只见到一袭鹦鹉战袍,一杆青龙大刀,一个伟岸如山的汉子好象铁铸的城墙一般挡在自己身前,让她终于有了一点安心。不远处,自己的丈夫披头散发被反扭着手臂,平日里英俊的面孔扭曲得仿佛厉鬼一般,这就是自己选择的男人,自己将要托付终身的男人?
关羽一刀在手,附近军将竟无敢近身者,一时间场上局面波谲云诡。刘备高叫道:“云长,莫要违了军令。”关羽道:“大哥,此事大为不平,云长不能不管,且待此事完结,再去中郎将面前领罪。”刘备急得跺脚,却又无法可想。
秋明饶有兴趣地看看关羽,又看看杜氏,原来这就是历史上激得关羽和曹操反目的那个杜氏哇,嘿嘿,这下有好戏看了,不知道能不能从中用计,逼得关羽和刘备反目成仇呢?秋明眼珠乱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73章 西鄂县城()
过了一会,秋明出声道:“中郎,此女杀不得。”
朱儁正愁下不来台,眼睛一亮道:“为何杀不得?”
“以秋明观之,此女似有孕在身,杀之不详。”朱儁恋恋不舍地收回投在杜氏脸上的目光往下看去,只见此女小腹隆起,显然已有数月身孕。
众人都是一身冷汗,对于这些职业军人来说,杀人不可怕,杀女人也不可怕,但是杀怀孕的女人可是犯忌讳的,一尸两命那就是损了阴德,要遭报应的。
秋明继续道:“而且杜氏所怀乃是秦公子的骨肉,纵然杜氏有罪,秦家骨血却是无辜的,所以,杀不得。”
秦颉躬身施礼道:“秦家数代单传,还请中郎高台贵手放过杜氏腹中孩儿。”
朱儁略一思索:“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亦当法外施恩,秦都尉请将杜氏带回家中好生管教,不可使生报复之心,不可再有背国法之事。”秦颉连声应诺。
秦谊愤然挣脱开程普韩当的纠缠,几步跑到妻子身前扶起她。杜氏虽然自己死里逃生,可是毁家灭族,自己的老父亲横尸眼前,忍不住痛哭流涕。周围的杜家女眷也都挤进圈里来各自认尸,太守府前哭声震天,让人闻之落泪,朱儁却只冷眼以对,毫不动容。
杜氏哭了一会,起身走到关羽身前盈盈下拜道:“妾身谢关将军救命之恩。”关羽臊得一张赤脸紫胀得如同茄子一般,用刀杆搀起杜氏道:“路见不平,关某自应拔刀相助,秦夫人不必行此大礼。”
杜氏看看关羽,又看看身边的秦谊,又嘤嘤哭泣起来。可恨自己当年少不更事,只因为秦谊年少英俊家世又好才委身于他,没想到临事却是这么个不中用的绣花枕头。现在想来,似关羽这般的盖世英雄才是自己的良配,而且听说当年父亲为自己选定的甘宁也是英雄了得,若得他为夫,自己今天又怎么会抛头露面受尽屈辱。唉,只怪自己当初瞎了眼,唐突了英雄,如今悔之晚矣。
想到伤心处,杜氏放声大哭,秦谊以为她哀悼其父,只以温言相劝。
杜家处置完毕,众将再回到太守府里商议善后之事,朱儁道:“今宛城已破,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