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旌自觉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有节,对方但凡还有半点羞耻之心,便应该痛哭流涕后放下刀枪,抱头鼠蹿而去。可是他等了好一会,对面也没有半分要放弃的样子,反而看见一员身材高大的武将对身边的同伴道:“谦,这厮莫非是个傻子吧?”
乐进很认真地点头:“应该是,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易被我们引到这里来。”徐盛哈哈笑道:“既然是傻子,你就不要出手了,交给我来对付吧。”乐进想了想,又是很认真地摇头:“不行,我也有些手痒,不能让给你了。”
周旌见他们好象完全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忍不住咬碎钢牙,大手一挥,指挥部下杀了上去。
聘带来的手下,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可以说身手都是很不错的,却这么长的时间都没能收拾得了那些黑衣人,这让他不免有些心惊了。虽然双方都在暗中打斗,尽量不发出声响惊动外边的骑兵,可是夜长梦多,时间若是拖久了总会被人发觉的。
聘这次本是行险一博,若是能够顺利杀掉秋明,就算日后被张太守知道了,最多也只是责怪他几句。可若是行藏败露,不但秋明今后会更加提高警觉,就连张太守那边也会心生不满,今后同僚间会生出许多芥蒂。秋明,你为什么不痛痛快快死掉,徒然给人增加许多麻烦,平白惹人生厌。
眼看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聘有些沉不住气了,咬着牙道:“别和他们纠缠了,快些点火然后退出去。”他的部下立刻退出战圈,反正对面也没动刀子,最多挨上几拳几脚,也不会伤及性命。
许攸见他们又要放火,也顾不得隐藏形迹,大声叫道:“拦住他们,不要让火头点起来。”可是他做出的手势,却是让其他人撤退,很快,他的人全部撤出了战斗,并且开始向林子外面退却。
黑衣人的举动让聘有些疑惑,不过他也没有去想太多,只是催促着部下赶快行动。不料方才许攸这一声,已经惊动了袁谭布下的暗哨,马上有哨兵叫了起来:“林子里是什么人?快出来。”
今夜值星官正是丑,他大声喝道:“管他什么人,只管放箭。”于是纷乱的箭枝如雨点般向树林里射过来,打在树干上梆梆制作响。
刚交上手,周旌和郑宝就发现这些邓州兵与他们之前见识过的官兵大不相同,不但单兵战斗力强悍,而且还自有一套合击之术,最重要的是好不容易砍倒了一个,其他的兵居然不四散逃跑,还红着眼围了上来,好象被伤了同伴的狼。
周旌来这里也有好几天了,已经打听出来鲍出和黄忠都没有返回邓州,如今典韦也随秋明前往洛阳,想来邓州已无人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行事才这么肆无忌惮。没想到眼前这不知从哪里找出来的两个人,居然能尽敌得住他和郑宝,而且似乎丝毫不落下风,这就让周旌暗暗心惊了。
郑宝的对手是那个面相敦厚的矮子,每一招都非常认真,认真得几乎让人认为郑宝就是在陪着他练刀而已。他的每一刀都必尽全力,而且刀式不尽到极处绝不收回,看似简单笨拙,却逼得郑宝不得不回招自救,很难腾得出手来进攻。
与周旌交手的却是个手持长枪的高个子,他的枪招和那个矮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几乎全是浅尝即走,特别是那枪尖乱点,抖出许多个枪花,晃得人眼睛都要迷了。周旌只好微闭上眼,想要听声音找出来势,听了半天却全是虚招,没一下落在实处,让他既愤怒又有些鄙视对手了。
徐盛和乐进缠斗了一会,听得远处的喊杀声渐渐平息,心知廖化那边已经镇住了场面,很快就会过来支援他们了。两人互相递了个眼色,忽然转换了位置,把对手换了过来。
周旌刚刚适应了徐盛的漫天虚影,又忽然换成了全部实招的乐进,只觉得束手束脚的极不舒服,似乎有一口恶气憋在心里,几乎要吐出血来。不过乐进如此认真,他也只有认真对待,两人仿佛对练一般见招拆招,急切间谁也赢不下对手。
周旌虽然胜不得乐进,暂时也不会落于下风,郑宝可就心中叫苦了。徐盛的长枪好似卷地狂风一般,完全摸不着是什么路数,挡吧全是虚招,不挡吧说不定下一枪就真刺过来了。他只好打起十二分小心,把全身护得密不透风,先掌握对方的规律再行反击了。
第七百一十七章 夜,乱(三)()
当火头点起来时,文聘长舒了一口气,仿佛看见了秋明在火中惶恐挣扎,终于被烧成了半截焦碳的情形。他发出军令,命部下抬起所有伤者,也迅速地退出了树林。
在放火之前,文聘是充分考虑过风向和风力的影响的,此刻火随风势,又有大量火油助阵,大火很快就向营地这边蔓延过来。不过由于法正先前的示警,营地周围一圈的树木杂草都被清理干净,又在营中准备了大量沙土,火龙只烧到营前几丈的地方就被遏止住了,虽然烤得人和马都是焦躁不安,却不能带来更多的伤害。
胡车儿心中暗暗叫苦,如今大火封住了营门,其他方向也有大量士兵在活动,他再想跑出去已是千难万难。可是这么大的动静,典韦就是睡得再死也该被惊动了,自己盗了他的双戟,要是不被他打成半死就算是长生天保佑了。
正在左右为难,他听到黑影里有人道:“老铁,郡尉已经发动了,我们赶紧撤吧。”
“撤什么?你没看见秋明狗贼早有防备,火都烧不进来吗?外火既然不能奏效,我们就需要按照文将军的要求点起内火,务要把秋明烧死烧绝。现在我们就把草料场点起来吧。”
“那我们等会怎么逃出去?”
“混帐,任务都没完成,怎么能光想着逃呢?我铁蛋身受文将军提携之恩,定当粉身以报,你们愿意话就跟着我干,不愿意就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要妨碍我办事。”
胡车儿听到前方传来悉悉簌簌似乎是搬动草料的声音,灵机一动从藏身的地方跳出来大叫道:“呔,尔等歹人欲行不法之事,看我前来拿你。”
那些军健没想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居然还暗藏有人,借着火光,他们看见胡车儿手中的双铁戟,都是大吃一惊,其中一人道:“是典韦,这下可麻烦了。”
胡车儿摆了摆双戟:“既知某的威名,还不束手就擒,不然我要大开杀戒了。”
铁蛋的声音传出:“不是典韦,典韦怎么可能变成个胡人?估计就是个偷戟贼而已。大家不要害怕,一起把他宰了再说。”这些人心知若是被人发现只有死路一条,纷纷呼喝着围了上来。
胡车儿是见过典韦舞戟的,当时只觉得典韦也就是力气大点,招数什么的也未见得如何精妙,自己力能负五百斤,自然也能玩得转这双戟。可是现在当他真正舞动起来,才发现双铁戟满身刃锋,几乎没有几处可以抓手的地方,他必须很小心才能不割伤自己,更别说运转如意了。
军健们可不管胡车儿有没有适应好兵器,一个个舞刀抡枪地直往他身上招呼,把胡车儿逼得狼狈不堪。胡车儿暗叫糟糕,这次可是失算了,早知道不如躲在一旁,还有可能趁乱逃得性命,现在可就麻烦了,搞不好今天得栽在这里。
同样有这样想法的还有周旌和郑宝,眼看着战对手不倒,他们渐渐萌生了退意,开始左右观望寻找退路。徐盛见他们这个样子,大喊一声:“文谦,他们看来要跑,你缠住那个,我揪住这个,等廖化过来一网打尽。”
周旌听他这么一说,越发觉得心慌,急忙叫了一声:“风紧,扯呼”,便招呼着部下顺着来路跑了回去。乐进埋怨道:“你也叫得太早了,等廖化过来了再喊也不迟啊。”徐盛笑道:“你光顾着自己打斗了,也不看看我们的人比他们少得多,打起来是吃亏的。今夜我们两个的任务是守护好秋明的宅第,只要把敌人惊走也就是了,何必多生枝节?”
乐进回身看看自己带着的这些兵,只见人人都是身上带伤,若是再斗下去只怕会死伤惨重,也只得对徐盛的安排表示赞同。他对徐盛道:“你弄出来的这些画板果然大有用处,把整条街道都换了个位置,那些歹人不知不觉地就中了圈套。想来若是用在战场之上,定然更有奇效。”
徐盛正色道:“家师乃兵形势之宗师,深通战场变化之道,我只不过学了些皮毛而已。变换个街道实在算不了什么,他老人家曾经在漠南,把一整座村庄都变没了,让匈奴马匪无功而返,救下了一村子的人,也算功德无量了。”乐进连连点头,脸上现出神往之色。
却说周旌狼狈逃窜,惶惶辨不清道路,茫茫分不出方向,耳听得四面喊杀声渐渐平息,心知自己派出去的几路疑兵只怕都已经了账,对方顺藤摸瓜,原本的藏身之所也多半不再安全了。他本来以为对付秋明的几个女眷而已,一定是手到擒来,所以根本没有过多考虑退路。如今城中已经是四面楚歌,只有尽快杀出城门才能得保安全。可是,城门在哪个方向呢?
正在慌不择路之时,前方拐角忽然出现一盏灯笼,接着看见一个老苍头低声道:“前面可是周大侠,请随我来,我家主人要见你。”
周旌暗自心惊,问道:“你家主人是哪个?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家主人与周大侠乃是故交,因知你今夜有难,必将逃往此处,特命我在这里等候。”
周旌又惊又疑,还没决定要怎么做,郑宝凑上前悄声道:“旌爷,今天我们反正是不能成功了,不如随他同去,说不定事情还有些转机。而且这般的老朽,怕他何来,如果有什么不对的,直接一刀砍了便是。”
周旌点了点头,便让老苍头当先带路,却暗中提刀在手,只要发现有什么异常,立刻要叫他人头落地。好在老苍头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动作,只是颤颤巍巍地提着灯笼走在头里,过了一会推开路边一扇角门,退开一旁道:“我家主人就在里面,请周大侠进去一见。”
事到如今,周旌也没有退缩的道理,只好大踏步走了进去。进门只见水池凉亭,亭中一人倚栏高坐,见他进来,高声叫道:“周大侠别来无恙否?”周旌一看此人,大惊道:“咦,竟然是你。”
第七百一十八章 夜,乱(四)()
营外的火光从小到大,又从大到小,却始终没有人注意到草料场里的战斗。胡车儿累得几乎连胳膊都举不起来了,好几次想要放弃战斗闭目等死,可是想起在邓州望眼欲穿的老母亲,就不知道从哪里又萌发出一股力量,支撑着他继续拼杀下去。
就在他疲倦欲死,又一次有了必死的觉悟时,手中的双戟突然被人劈面夺去。胡车儿猛的睁大双眼,想要看清自己究竟死于何人之手,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不会使就不要使,我这双戟可是有灵气的,被你这么胡抛乱甩,真是羞也羞死了。”
虽然典韦语带讥诮,可是听在胡车儿耳中不亚于仙乐纶音,他长叹一口气退了下来,发觉自己全身湿透,竟好象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双腿也是抖个不停,似乎连站都站不稳了。他正在后怕,秋明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笑嘻嘻地道:“这么晚睡不着啊?居然出来打怪?”
胡车儿当然不知道什么叫做打怪,不过他马上挺直身子道:“大人,我发现这些军健图谋不轨,想要火烧草料场,我前来阻止却被他们围攻,幸好你及时赶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呢。”
秋明笑眯眯地上下打量了他一会,此人说谎面不改色,吹牛不打草稿,很有秋明本人的风范,果然是可堪造就之材。不过这一声大人叫得秋明浑身舒坦,仿佛找到了久违的感觉,也就不想去揭穿他了。
以前看电视时,秋明对大人这个词可是情有独钟的,什么狄大人、包大人,哦,还有和大人,总觉得被人称一声大人就能高高在上,掌握了生杀予夺之大权。可是穿越过来以后,秋明才知道大人这个词乃是极为紧要的敬语,只能对父师长辈用的,倒让他闹了几次笑话,只好把这个念头深深埋在心里。现在胡车儿突然叫一声大人,让秋明顿生知己之感,本来还想要重重责罚他的,也就这么算了。
胡车儿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化外胡民,一直都是称呼汉家有身份者为大人的,完全不会有什么心理阴影。他本是眉眼通透之人,一开秋明对这个称呼颇为受用,连忙大人大人地叫了好几声,,把秋明哄了个眉开眼笑,恨不得拍着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此时四面涌出的士兵已经把草料场围了个水泄不通,那些军健自知必无幸理,都是悍不畏死地向典韦冲过来。典韦冷笑一声,把双铁戟轻轻摇动,如同分花拂柳、拨水踏浪一般冲入人群,瞬间杀得人头滚滚惨叫声声。
军健们虽然是被文聘精心挑选和训练出来的,却哪曾见过这般血腥的场景,顷刻间就被打掉了所有的勇气和斗志,纷纷跪在地上大叫饶命,其中又以那个铁蛋叫得最响。秋明走上前去哈哈一笑:“老铁,扎心了。“
胡车儿道:“这些人刚才说到一个什么郡尉,是那个郡尉指使他们来放火的。”
秋明笑得极是欢愉:“那些话,我都听到了,不用你再重复。”
胡车儿心中一凛,自己潜伏到此地之后就没发现其他的动静,如果秋明能听到那些话,说明他比自己来得更早,那自己的行迹,不是都落在他的眼中了吗?胡车儿顿时满心忧惧,惴惴不安地退开一旁。
此时袁谭已经清理了外围的残火,匆匆赶到了草料场。这个营地是他亲手布置的,却被人趁夜偷袭,要不是事先得了警告,只怕全部人马都将被付之一炬了。他阴沉着脸问道:“叔父,这些人怎么处理?”
铁蛋看见秋明满脸笑容,以为他不敢把自己怎么样,正要站起身来说几句狠话,不料秋明随意地拍了拍手道:“留着也是无用,全砍了吧。”
周旌出身淮泗,对于乡中的各路豪强自然尽知,眼前的人白发苍苍白衣飘飘,正是淮泗豪族之一的下相项龙。虽然认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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