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生倒是冷静下来，冷笑道：“原来你是要勒索我？”
山羊胡子抖着下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打破了我的宝贝碗，就要照价赔偿，这不是天公地道吗？今天算我晦气，这个狐偃盛过土，重耳喝过汤的古董碗，你只要赔二百钱就可以了。”
儒生蹲了下来，拾起地上的碎片仔细观察了一会，忽然笑道：“你说谎，这个碗不是春秋的，就是今秋的。”
山羊胡子有些慌了：“你胡说，这可是我们家的传家之宝，怎么可能是今秋的？”
儒生道：“看碗口断面这么新，绝不可能是上年份的古董，而且，这碗面上的是青釉，晋文公的年代，难道会有青釉吗？”
青釉是什么？围观的无辜群众都表示不知道，不过看山羊胡子额头上冒出的汗，这儒生所说十有八九是真的。这时山羊胡子突然大叫道：“乡亲们哪，大家都是本乡本土的，可不能看着我被这外乡人欺负啊。”
他这么一叫，看守城门的兵卒就有几个往这边走了过来：“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闹起来了？”
秋明闪出来笑道：“没事没事，就是一点小纠纷，我来处理吧。”兵卒一看是秋明，连忙躬身施礼，周围的民众也多有认出秋明的，一时间谀词滚滚，那儒生和山羊胡子却都呆住了，不知道秋明会怎么处置他们。
秋明对二人招了招手道：“你们两个跟我来。”又笑着对项龙道：“我这里有些事，就不再陪项翁去学校了，请项翁海涵。”项龙笑道：“乘兴而往，兴尽而归，本是名士之风，你只管忙你的事吧。”
秋明把二人带进县署时，国渊刚刚审理完刚才那个造假旗子的人。秋明笑道：“怎么样？有什么结果吗？”国渊摇头道：“他暂时不肯招，不过卑职料定此事定然牵连甚广，不过需要些时日撬开他的嘴了。”
在这县署之内，除了县令外，县丞才是主政之官，其他辞曹、市曹、仓曹等等只不过是负责某一方面的副手，所以等到秋明换好官服，国渊马上把位置让出来给他，自己站到一旁做起了文书辅助的工作。秋明也是许久未曾升堂了，倒是有些怀念初到邓州的感觉，他狠狠一拍惊堂木，叫道：“堂下所立何人？”
第四百三十二章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儒生首先开口了：“禀县丞，小可名叫李严，是南阳本郡人，特地前来邓州寻师访友，不想还未进城，就被此人讹诈。”
秋明眼睛一亮：“李严？李正方？”李严诧异道：“县丞何以知道小可表字？”
秋明嘿嘿一笑，没有说话，心里开始盘算起来。李严的才干是有的，文能和诸葛亮、法正一起编制蜀律，武能和黄忠战上五十回合而不败，可以说是国之栋梁之材。
不过这人性情孤傲，难以与人相处，又心术不正，腹中有鳞有甲，就连诸葛亮都被他坑过一回，秋明可没把握能够掌控得了他。可是秋明如今太缺人手了，这么一个送到手里来的人才，是用还是不用呢？
秋明还在犹豫，山羊胡子见秋明似乎与李严有些旧识，生怕被李严占了便宜，连忙叫道：“小人名叫左贵，乃是卢大姑的邻居，与张鲁张卫兄弟甚是相熟，县丞去张府时，小人也曾见过两回的。”
秋明又一拍惊堂木：“咄，公堂之上，你提这些琐事，可是要提示本官轻判？本官一身正气，两袖清风，明镜高悬，铁面无私，眼中岂能容得下半粒沙子？左贵，我来问你，你当众贩假，欺心讹诈，可知罪么？”
左贵连忙叫起屈来：“县丞明鉴，我卖的可都是真的古董哇，小人冤枉……”。
李严马上道：“此人所贩古董，的确件件是假，小可的亲娘舅现为当铺朝奉，从小就教我如何识别真伪。今日小可之所以在他的摊子上流连，也是因为发现他卖的都是假货。”
左贵鼓起眼睛道：“你才是假货，你全家都是假货。”
秋明喝道：“不得喧哗，此事本官从头到尾看在眼里，已知此中情弊。那个破碗确非春秋之物，更加不可能是重耳用过的，左贵贩假兼讹诈，证据确凿，不必抵赖。”
左贵还要再说，却被秋明一瞪，登时吓得不敢出声了。李严心中又感又佩，早就听说这个邓州县丞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今日一见果然明察秋毫明辨是非，自己游学求仕也有一段时间了，或许可以在他这里谋个一官半职呢。
李严正在暗暗心喜，秋明又道：“李严，虽然他的碗不是古董，可是你损坏他人财产，也是要照价赔偿的。”
李严连连点头：“正是正是，此碗价值几何？我愿意双倍赔偿。”
秋明笑了起来：“你以为邓州人都是喜欢讹诈么？不用双倍，你按原价赔偿就是。”
李严欢天喜地地正要探手入怀，忽然听见秋明道：“以本官判断，此碗价值二百三十六万五千钱，鉴于你是初次来邓州，本官就给你抹去零头，你赔个二百三十万钱也就差不多了。”
左贵本来已是沮丧已极，听到秋明的话差点蹦了起来，这才是狠人呐，自己只敢要二百钱，他居然直接在后面加了个万。果然是清不清家乡水，亲不亲家乡人，这个县丞虽然口口声声在痛骂自己，可是一出手就要了个天价赔偿，看来自己以后和张鲁兄弟赌钱的时候，不能再赢他们太狠了。
左贵暗中得意，李严却是猛的一下胀红了脸皮：“县丞此言差矣，你方才自己也说这碗是假古董，如何能值得了这许多钱？”
秋明笑道：“古董是真古董，可是这个碗乃是灵物啊。刚才左贵说了，他是卢大姑的邻居，而卢大姑又是正一道张天师的遗孀。正一道，你听说过吧？”李严点点头。
“卢大姑每日在家诵经祷告，时有三清显圣，刻有仙鹤呈祥，真是霞光千道瑞气万条。她家周围的器物都日夜受灵气滋润，多有道胎暗结，仙体浑成，去年便有一方古砚度劫飞升而去。以本官观之，左贵的这个碗，虽然品相粗糙，却也沾染了道天灵气，稍加琢磨便可成仙家宝贝。以这样的成色，要是在仙界集市，至少能换来五万块上品灵石，只要你赔二百三十万钱，实在是太便宜你了哦。”
这一番话说得公堂上人人瞠目结舌，都是听得呆了。国渊最早反应过来，这个县丞又在胡说八道了，他本是方正之人，不想跟着秋明胡闹，又不便当场揭穿他，只能用袍袖遮住口鼻，发出一阵强行压抑住的咳嗽声。
他这一咳嗽，李严也明白过来，整张脸都要因愤怒而扭曲了。他大吼一声道：“县丞你怎么信口雌黄……”，话没说完，鲍出和典韦同时从县署外走进来，一人一只手按住李严的肩膀道：“有话好好说，你这是要咆哮公堂吗？”
秋明早知李严武力过人，在来的路上就偷偷叫人去找帮手了，此刻见两大护卫都到了，胆气顿豪，喝道：“大胆李严，你无端打碎人家的灵碗，难道不要赔偿的么？仙家宝贝妙用无穷，如今只要你赔一点俗世的钱财，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李严本来已经怒不可遏，此刻却是心中惊骇不已。他虽是儒家出身，却也拜过名师学习武艺，等闲几十条壮汉近不得身。可如今被身后两人按住，如同背上压上了两座大山，竟不能挣动分毫。秋明手下有如此人物，怎么会看得上自己？李严方才一点投靠之心立刻冷了下来，虽然他很快猜到这二百万钱只是用来唬人的，心中的怒气也很快降了几分，却不知道这个县丞会怎么对付自己。
果然不出他所料，秋明马上又道：“看你乃一介儒生，大概不会有多少浮财，本官慈悲为怀，就替你出了这二百三十万钱。不过你今后需要替本官做事，等到把这些欠债清空，本官自会还你自由。”
李严刚才就猜到是这样的结果，也就泰然处之顺其自然了，而且秋明既然设了这么大的圈套来套住自己，说明他还是比较看重自己的。这么一想，李严又有些沾沾自喜起来。
左贵一听说秋明要帮着出这个钱，感觉自己好象被巨大的金元宝砸中，砸得眼冒金星，却是喜气洋洋。他正在精神抖擞，忽然听见秋明道：“查左贵当众贩假，欺心讹诈，当处罚钱二百五十万，以儆效尤。”
第四百三十三章 李严的用处（）
左贵大惊，这位县丞可真够狠的，不但一毛不拔，还饶回去二十万钱。他当即大声道：“县丞，我冤枉啊，你刚才不是也说了，我的那个碗是灵物吗？”李严心中冷笑，却看秋明如何作答。
秋明喝道：“大胆，此碗是灵物，乃是本官看出来的，与你有何干系？况且你将灵物当古董卖，分明就是货物不符，你还不认罪，莫非是要本官用刑吗？”
左贵能够在邓州街头摆了这么久的假古董摊，骗了那么多的外乡人，脑子自然不是很差。他马上醒悟过来，秋明此举多半是另有目的，未必是一定要讹自己的钱财。想到这里，左贵应声道：“县丞断的极是，小人认罪，不过小人家贫如洗，而且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三岁的……”。
秋明挥挥手道：“好吧，本官知你家中定有难处，这些钱就先欠着吧，不过，左贵你可愿为本官做事？”左贵大喜道：“愿意愿意，小人自然是极愿意的。”
秋明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你们跟我进来吧。”他把官服脱下，笑着对国渊道：“看见没，断案就是这么简单。”国渊只有摇头苦笑。
秋明把李严和左贵带进了内室，想了想又叫国渊把那个做假旗子的叫于方的家伙提了出来。于方刚才已经挨了一顿板子了，正想着只要矢口不认，或许自己上面那个贵人还会想办法来营救自己，此刻突然又被人提了出来，心中大骇，以为要对自己动用大刑了。
秋明咳了一声道：“你们三人要么欠了我的钱，要么欠了我的罚，不过我宽宏大量，也不想与你们多计较。现在我有件事情要你们去做，做得好时，前帐自然一笔勾销。”
三人对望了一眼，李严开口问道：“做什么？”秋明笑道：“做假。”
李严勃然大怒：“县丞辱我太甚，我李正方一生刚正不阿，从不作伪，要我与这等腌臜小人为伍，办不到。”
秋明也不说话，只静静地望着他，这家伙要是从不作伪，怎么会骗得诸葛亮退兵而回，白白浪费了一次机会？李严被他看得有些慌张起来，心想难道以前做过的几件糗事被他知道了？不过这个县丞既然知道自己的表字，只怕真的还会知道更多，既然这样……。
李严还在思前想后，秋明悠悠地道：“我准备成立一个器物司，让你负责此事，然后把他们两个交给你管理，你可愿意？”李严听见器物司的名头，知道秋明是当真要把这个事情抓起来的，心中一喜，连忙点头应承。
秋明把整件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李严和左贵一听说是要为天子做事，立刻精神百倍，提出了各种方案，可是于方却懒洋洋地也不赞成也不反对，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秋明也不去管他，只在县署外给他们随便指定一处宅子，便放手交给李严去做。
不到一天，李严就把于方整治得服服帖帖，不但老老实实地按照要求开始制作假的古董，还招出指使他制作假秋字旗的乃是荆州刺史王睿，为了就是破坏秋市的商誉，打压邓州的势力，为蔡瑁张允出一口恶气。
“王睿？”秋明正在陪着毕岚巡视邓州游玩地方，听到鲍出传递的消息不由得愣了一下。对于这个王睿，他还真没有多少印象，不过既然惹到自己头上了，总是不能轻易放过他就是。好在最多还有四五年，刘表就要匹马入襄阳，这次芒砀山之行自己与他的关系还算处得不错，等他入主了荆州，自己可算有个比较稳定的大后方，不用再象现在这样四面受气了。
毕岚自入宫以后，一直都是变着法子服侍和取悦别人的，今天被秋明百般奉承，竟然生起一丝异样的感觉，脸也不再板得那么严了。
毕岚问道：“可是县中有要事？我们不如回城去吧？”
秋明笑道：“只是下官的一些家事而已，算不得什么？今天难得陪公公出来打猎，总要尽兴而归才好。”毕岚本来就不舍得回去，既然秋明这么说，他也就不再坚持了。
此时浅雪初晴，举目四望白茫茫一片，远处的村庄升起几缕炊烟，近处的小河有妇人儿童取水归家，好一派田园风光。正在马蹄轻快之时，路旁突然蹿起一只肥大的野兔，秋明急忙取弓去射，却射了个空，毕岚跟着一箭射去，肥兔却应弦而倒。秋明于是大拍马屁，毕岚也是得意洋洋，顾盼自雄。
过了一会，毕岚叹道：“咱看这邓州风土淳厚，可谓是人间福地了。你既有幸在此为官，自当下抚黎民，上报天子，切不可误了自己的前程。”
秋明笑道：“这个下官自然理会得，不过邓州田地虽多，却都离河岸甚远，取水灌溉很是不易。毕公公若是能念及民生艰苦，肯将翻车图纸传授，则邓州……”。
“住口”，毕岚骂将起来：“原来你今日请咱出游还是另有目的，咱倒是错承了情了。翻车乃是皇家所用之物，天家物事，怎么可能随便流落民间？咱没有兴致了，回城。”说完，他也不管秋明反应如何，直接拨马往回便走。
秋明大怒，一张脸臊得好象猪肝一般，可是又不敢和毕岚翻脸，只好带着黄忠鲍出紧跟在毕岚后面回了城。整个一天，他的脸色都是臭臭的，就连貂蝉也不敢在他面前耍小性子。
俗话说：官辞三民辞四，邓家辞五不辞六，到了腊月二十三这一天，所有的官绅士族都要祭灶神。一大早，秋明就在灶台两边贴上对联：上天言好事，下界降吉祥，张玉兰则忙着准备糖瓜沾住灶神的嘴。
貂蝉把自己裹得象个冬瓜一样，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道：“你还没有过门呢，就这么忙里忙外的，真拿自个不当外人呀。”张玉兰听了，又连忙拿去汤瓜去糊貂蝉的嘴，两人正在笑闹了着，门外忽传毕岚求见。
第四百三十四章 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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