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明平日一直都是以文官形象示人,突然穿出来一身盔甲,让人有些啼笑皆非。不过除了魏延还有心情调笑他几句以外,其他人都是一脸凝重地望着下面的军营,谁也没有说话。
此时何苗和徐荣已经完成了战前动员,十万大军尽数出营,列出浩浩荡荡的攻击阵型。一名旗手挥舞着战旗在各营队列前飞驰而过,每过一营,营中士兵就都发出热烈的欢呼,同时摇动起手中的旗帜和兵器,如同一堆堆被点燃的篝火。而城上守军的心情却更加沉痛压抑了,不少新兵开始低声地哭泣起来,他们身边的伍长都伯们看了看自己手下的士兵,终于没有出声呵斥,却更加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何苗喜笑颜开地对徐荣道:“军心可用矣。”徐荣点点头,扬起手道:“传令……”,忽然,他的声音停住了,转头诧异地望向身后的原野。
秋日的原野总是笼罩着朦朦胧胧的晨雾,如同少女臂间飞舞的轻纱一般,而就在这云蒸霞蔚般的意境中,一支小型的马队如同缭绕中陡然出现的魔军一样,穿云踏雾出现在了战场边缘。
翼护主营的游骑飞快地迎了上去,却以更快的速度退了下来,每个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支马队打出来的旗帜,旗上的金龙正裹在红色云团里张牙舞爪。一些离得最近的骑兵立刻滚鞍下马跪倒在路旁,马队却不管不顾,一直冲向何苗的中营,而跪倒在路旁的骑兵却越来越多了。
徐荣也看懂了这面旗帜的含义,看身边的何苗全身都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徐荣把心一横,大叫道:“来者何人,擅闯大营者斩。”
马队放缓了速度,一个尖利的声音从队伍中传出:“吾乃中常侍蹇硕,奉天子令谕前来平乱。”一听到他的话,十万士卒同时跪倒在地,大声喊道:“吾皇万岁!”
城墙上的秋明等人自然也看到了下面的情形,一个个都是激动不已,仿佛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秋明有些难以置信地道:“难道是天子亲自来了?”曹操摇头:“不可能,天子出行,怎么会只带这么一点人?想必是天子斧钺到了,如同天子亲临一般。”
秋明嘟囔着道:“我也有御赐金牌,为什么他们不肯认?”曹操笑道:“天子斧钺是正式的礼器,每一把都在太史令有记载的。你的这个金牌只是天子一时兴起的玩物,若是真的忠君之士自然敬畏有加,可是如果别人真的不肯承认,也是有理有据,你也无话可说的。”
秋明还在心中不爽,却看见在何苗的大营中迅速搭去了一座高台,蹇硕踏上高台展开手中的黄绢大声道:“天子令曰:查河南尹何苗,聚众作乱,无端攻打朝廷官兵,天理不容。今着中常侍蹇硕、西园校尉淳于琼前往褫夺其官职,押回洛阳待参候审。”
何苗此时全身抖如筛糠,几乎说不出一个完整的词句,他身后的林威高声叫道:“天子不公,明明是秋明曹操之辈盗伐王陵。袭扰地方。他们才是乱军,为何要降罪于何使君?”
蹇硕不答,却向淳于琼使了个眼色,淳于琼冷笑一声,手捧着金光闪闪的斧钺朝林威走去。林威虽然初入官场不久,却也知斧钺代表着皇权威重,丝毫生不起反抗之心,虽有一身的武艺,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淳于琼一斧劈下,连闪都不敢闪一下。
淳于琼一斧把林威劈成两半,狞笑着道:“尚有人敢不服么?”全场鸦雀无声,有林威前车之鉴在此,谁敢再来试试斧钺的锋利程度?
当蹇硕的手下剥去何苗的冠服,何苗突然大哭起来:“你们这些奸臣阉竖,指鹿为马蒙骗圣上,等我回京之后定要到皇后那里告你们的状,让你们万死不得超生。”
蹇硕皮笑肉不笑地道:“出宫之时,皇后曾有懿旨与咱,若是河南尹能安心伏法也就罢了,若是口出恶言,皇后还有几句话是专门带给你的。”
何苗立刻止住哭声:“我妹妹说了些什么?”
“皇后道:哥哥,你如此胆大妄为欺君枉上,将置妹妹于何地?我也不想见你,就让蹇硕打你四十军棍以消本宫之气吧。”
何苗大惊,还要挣扎,却被几个内侍死死按住,褪下中衣,现出白白嫩嫩的一个臀部。何苗口中哭叫道:“妹妹呀,你怎么这么糊涂?我这么做,完全都是为了家里的荣华富贵,千秋万代啊。”
一句话没说完,重重的军棍已经敲了上去,白花花的皮肉上立刻高高隆起青紫色的一条。何苗从小到大哪里吃过这等苦楚,立刻大声呼救,可是那十万虎狼之兵看见堂堂河南尹都被打成这样,还有谁敢乱动,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何苗的尊臀受辱。何苗又气又痛,竟然昏了过去。
蹇硕没有理会昏迷的何苗,挥手道:“我们进汜水关。”
城门大开,曹操刘表当先迎了出来与蹇硕见礼,蹇硕与他们也是熟识,寒暄了几句便笑道:“秋明呢?这次他可是立了大功,回京后陛下定有厚赐。”
正说着,就看见秋明顶盔贯甲,领着好几个人从关里杀了出来,双眼通红地大叫道:“休要走了文聘那厮。”
第三百九十二章 如今迈步从头越()
秋明带着魏延几个冲进宛城兵的战阵,怒声吼道:“文聘呢?把他交出来。”
宛城兵这两年早就对邓州熟得不能再熟了,大多数人都是去过秋市喝过花酒的,对秋明的强横和威势都是了如指掌。何况这次文聘做的实在太过分了,若是能把秋明钉死也没什么,可是如今很明显秋明已经全面翻盘了,叫他们怎么能不害怕,一个个抖得好似风中残烛,生怕秋明学了文聘的手段把他们一一坑杀。
赵慈抖抖索索地从阵中走出来,却说当朝廷天使一出现,秦谊就知道大事不妙,趁着蹇硕入关的当儿拉着文聘落荒而逃,现在只怕都已经跑到嵩山了。
秋明早知赵慈是个无用之人,又看见赵慈恭恭敬敬捧出的一百套骑兵铁甲,胸中一股邪火无处发泄,抽出砍刀把宛城军阵中的旗幡大蠹全部砍得粉碎。宛城兵全部缩着头好象鹌鹑,更无一人敢站出来反抗,直到秋明的背影消失在汜水关的城门里,才有几个胆大的兵卒出来收拾遍地狼籍。
蹇硕没有在汜水关停留多久,就带着秋明曹操一行踏上了回程。这时徐荣率领着十万大军正在拆除路障黯然收兵,洛阳北军挺胸抬头地经过他们的营地,仿佛一只只斗胜的公鸡。
典韦一眼看见徐晃的河东兵也在萧索地收拾着行装,想起此人武艺不俗,就向秋明耳语了几句。秋明听见徐晃之名,忍不住心中一动,催马拐到了徐晃面前。
徐晃不知秋明此来何为,不过他也是亲眼见到林威惨死的,心知此刻胳膊绝拧不过大腿去,只能尽量赔着小心。却不料秋明和声道:“徐将军受了奸人哄骗,罪不在你。说起来,我与公明还有几分渊源呢。”
徐晃愕然,抬头一看,司马懿正趴在车窗边冲自己笑呢。他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小男孩也是记忆犹新,心情也一下子放松起来。这时他听见秋明道:“我如今奉天子令旨须赶赴洛阳,只是有一事放心不下,还请公明相助。”
徐晃一听见天子两个字,立即热血沸腾起来:“秋将军但有所命,徐晃绝不敢推辞。”
秋明道:“现在周旌乱军正在围攻我游魂关,关里兵力不多,只恐坚持不了多久,还请公明率同本部军马前往救援。”
徐晃本是个稳重之人,又亲身经历了这桩公案,难免存了些敬畏之心。他斟酌着词句问道:“这个周旌,可是朝中哪位大臣?”
秋明正色道:“周旌乃淮泗豪强,其手下乱兵皆为淮泗游侠,绝非朝中大臣。”
徐晃一听是游侠,立刻放下了心,抱拳道:“秋将军放心,徐晃此去定要破敌成功,斩那周旌首级前来见你。”秋明大喜,连忙鼓励了他几句,心说那周旌确实不是朝中大臣,这个我可没骗你,不过他和朝中大臣有没有来往,你没问,我也就没说。最好徐晃和周旌拼个你死我活,以后再也不可能为合肥侯所用,那样秋明说不定就有机会了。
头上飘扬着红色金龙旗,一路上遇到的官绅士卒农工都是马上跪倒在地,叩头诵祷,虎牢关的守军也是立即打开关门,迎接这一行人通过。
秋明还是第一次看见名闻天下的虎牢关,这里壁立千仞,南连嵩岳,北临黄河,唯有西南一深壑幽谷通往洛阳,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是洛阳东面的重要门户。
秋明左顾右盼,正在憧憬当年三英战吕布的雄姿,郑玄忽然神秘兮兮地靠了过来,笑道:“如此雄关,秋小郎就不想吟几句诗文赞颂下?”
秋明看着郑玄白须白发,却象个偷鸡的黄鼠狼一样露出偷偷摸摸的表情,而不远处的蔡邕也突然一下静止下来,好象在竖着耳朵偷听的样子,不由得啼笑皆非。他想了一会道:“我就想出来两句,也不知道行不行。雄关漫道真如铁,如今迈步从头越。”
郑玄马上取出纸笔把这句写了下来,摇头晃脑地吟哦道:“真如铁,从头越,不错,如今我也要迈步从头越了。”说完,郑玄从马上跳了下来,迈着方步一步步走进了虎牢关,似乎这雄关是他打下来的一样。他的那些徒子徒孙生怕他有什么闪失,一窝蜂全部从马上下来跟住了郑玄,倒有些苏联红军昂首挺胸收复斯大林格勒的样子。
过了虎牢关,前方到达偃师县,县令昨夜已经接待过蹇硕一回了,此刻驾轻就熟的再次安排馆驿,迎接他们入住。
吃过晚饭,秋明惬意地斜靠在蔡文姬身上,吃着貂蝉递过来的瓜果,看着张玉兰撅着嘴在调制符水,回想起这一程出生入死,忍不住感慨万千。他正要哼哼两句:“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忽听到外面有个尖利的声音道:“圣旨到,邓州县县丞秋明出来接旨。”
秋明连忙整衣出来,看见门外立着十来个小宦官,为首一人正是以前见过的小黄门左丰。秋明连忙赔笑道:“左黄门远道而来,不知有何事见教?”
左丰看了看秋明:“天子有密旨到此,你且随我来。”说完,十来个小宦官把秋明簇拥其间,将其带进了一座深宅大院中。
深院梧桐,黑影幢幢,隐约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秋明进入宅子,看见曹操也满脸莫名其妙地站在院中,两人四目相接,都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觉。
秋明把目光投回到左丰身上:“左黄门,你引我们到此,究竟有何话说?”
左丰压低了嗓子道:“蹇硕勾结合肥侯,意图对你们不利,欲在路上痛下杀手,夺取金匮。天子侦知此事,龙颜大怒,特命我来接你们两个上京,不要中了别人的奸计。”
秋明大惊道:“若非黄门告知,几乎被蹇硕坏了性命,只是秋明家眷俱都在此,若是我只身逃离,只恐家人不保。不如我和孟德留在这里与蹇硕虚与委蛇,左黄门却带着金匮潜行进宫,岂不是好?”
左丰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既如此,咱就替你担了这般干系罢,金匮拿来。”
第三百九十三章 贪财的左丰()
秋明从怀中取出一样金光闪闪的物事,就势递到左丰手里:“秋明惶恐,这件事情就有劳左公公了。”
左丰得意地笑道:“此乃天子之事,咱怎敢不……”,忽然,他又惊又怒地看着秋明:“秋明,你这是什么意思?”
秋明诡谲地一笑:“这金牌是什么意思,你不知道?”
左丰鼓着眼睛看着手上的金牌,脸上肌肉不断地抽搐着,终于抗声喝道:“秋明,你竟敢假造皇家器物,该当何罪?”
秋明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左公公既然代天宣旨,总不会不识字吧?这上面如朕亲临四个字,你不认得?”
左丰狞笑道:“大汉自开国以来,就没听说过什么金牌,定是你胆大妄为私造皇物……”
左丰的话还没说完,宅院里忽然灯火通明,从四方八角不断冲出全副武装的士兵,把左丰和一班小宦官围在当中。左丰惊得面如土色,手中的金牌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又急忙捡起来,小心地掸去上面的浮土。
蹇硕从宅子的二楼现身出来,怒容满面地道:“左丰,天子待你不薄,你为何行此悖逆之事?”
左丰张口结舌,忽然道:“我奉天子之令前来劳军,何成悖逆?”
蹇硕冷笑道:“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还将它坠入尘土之中,难道不是欺君悖逆吗?”
左丰赶紧把金牌交还给秋明:“我只不过是心念天子圣恩,借来金牌一观而已,纵然有些唐突,也与欺君悖逆扯不上一丝关系。蹇常侍你不要血口喷人,想咱……”。
秋明忽然打断他道:“左黄门不是认为这金牌是假造的么?怎么又想借去一观呢?莫非是想辨别真伪?”
左丰满脸堆笑道:“天子的金牌,怎么可能是假造的?我方才只不过是想试一试你,看看你是不是真心拥戴天子。现在看来你把天子御赐的信物收藏得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秋明笑嘻嘻地道:“哦?左黄门不要我的金匮了吗?”
金匮两字一出口,左丰立时惊得跌坐于地,那些小宦官也是浑身抖若筛糠,哭叫求饶不止,有些机灵的还马上大声招出左丰受了合肥侯多少多少金珠礼物,所以特地赶到前头来赚秋明的金匮。
铁证如山,左丰就是舌灿莲花也是甩不脱罪名了,他从地上站起来,惨然一笑道:“看来咱今天是在劫难逃了。”蹇硕面无表情地道:“身受皇恩,却吃里扒外,左丰,你可知罪么?”
左丰的脸色倒是平静下来:“知罪如何?不知罪又如何?蹇公公,想当年,咱与你都是虎贲军中的将佐,只因吃了天子的一颗葡萄,落得这般田地。”
蹇硕神色一凝,似乎想起了当年的往事,不过他马上又正色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你难道还能心存怨怼不成?”
左丰冷笑道:“心存怨怼?我怎么敢?我一无背景,二不会钻营,自然不如你蹇公公混得好了。只是我既然升迁无望,投靠无门,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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