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把头摇得象拨浪鼓一样:“不行,我这水可是从西边老龙潭挑来……”
那几人一齐哄笑道:“刚才你说取自千年老井,现在又说老龙潭,可见就不是个老实人。休要罗嗦,就五钱了。”
少年满脸通红,口里不住说着什么“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之类的昏话,却还是取过几个碗来给他们一一舀上。游侠儿各自取出身边干粮,坐在山坡上边吃边扯起了家常,典韦也不动声色地找了个背阳的空地休息。
大口撕咬了几下面饼,典韦感觉自己的喉咙好象有烧红的铁棍在往里捅,几乎连吞咽口水都成了件困难的事情。看看那边几个人有说有笑,再看看那少年居然张开双臂吟起诗来:“口渴,口渴,我好口渴;喝水,喝水,我想喝水。请问这世上有解渴的仙水吗?有的,就在这里,有一点点的凉,还有一点点甜。一口气喝掉一大碗水,手擦着嘴唇笑……”
典韦不知道这是哪家哪派的诗风,他只知道自己的嗓子就象火炉上的木炭一般隐然要冒出青烟了,虽然很明白这些只不过是商家伎俩,可是典韦还是忍不住半站起身来,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往水坛边走去。
就在这时,一个游侠儿扬着手中的空碗道:“小子,你这水还真有些甜味,再来一碗。”
少年的诗兴被打断,却依然笑吟吟地道:“承惠五个铜钱。”
那人大吃一惊:“什么?还要钱?刚才不是给过了吗?”
“刚才的水,不是也给过你了?再来一碗自然是再要五个钱,有什么不对吗?”
那人大怒:“岂有此理,我打杀了你这奸商。”却被同伴抱住道:“光天化日休要胡闹,我可不想过几天又出个英雄帖来追杀你。”
看见那人消停下来,这同伴笑着对少年道:“小子,我可是救了你一命,这救命之恩饶一碗水不为过吧。”说完,他将手中的海碗往水坛中一舀,回头便走。
那少年也是反应迅速,急追几步劈手夺下水碗,将残水往坛中一倒,骂道:“看你几人也是人模狗样的,居然来偷我的水。今天也算我倒霉,等半天没人来,来的都是些小气鬼,算了算了,还不如回家去躺着吧。”
典韦眼见少年开始收拾行头,自己感觉这几人不象是合伙来赚他,而且这坛水他们吃了半天,也不见有什么异常。想到这里,他的喉咙更加干渴起来,走上前道:“小郎,卖我些水吃。”
少年摇头道:“不卖,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刚才在那边只看不买,现在又来叫我,分明是看我打烊要占我的便宜。不卖不卖。”
典韦看见那几个游侠儿转入林中不见了,笑道:“小郎何必如此,我又不会差你的钱,且把他们喝残的水胡乱卖我些就好。”
少年一听到钱字,两眼放光道:“看在钱的面上,就再做你一趟生意吧。这一坛水已经被他们喝过了,我给你换一坛新的,我可是业界良心。”
典韦连忙道:“不用不用,就这一坛正好。”说完,他捡起刚才游侠儿放下的海碗,随意用衣袖擦了擦,直接舀水便喝,过了一会又觉得不过瘾,干脆抄起水坛仰天就往喉咙里倒。不少清水从坛口涌出来,顺着他的脖子往下直流。
少年大怒,叫道:“你浪费这么多水怎么算?”
典韦也不答话,从怀里掏出块马蹄金往石阶上一丢,少年抢过来用力咬了咬,马上回嗔作喜道:“原来是有钱的大爷,大爷请上坐,这几坛水要不要都打开?”
典韦喝到酣处,单手高高举起坛子,将坛中清水劈头盖脸直浇下来。此时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洒下金芒道道,典韦大吼一声晃动满头长发,无数水珠在林间甩出万千虹影,竟仿佛魔神现世一般,把那少年看得呆了。
典韦也不理他,随手丢下空坛子,返身便走。
少年大叫一声:“站住。”
典韦停住脚步,手却悄悄伸向了腰中的双铁戟,他沉声问道:“怎么?水钱还不够?”
少年一脸的谄笑:“大爷,钱自然是够了的,不过你看我这旗子上写着三碗不过冈,你刚才约莫喝了十七八碗,如何过得了前面的山冈?不如权且在这里休息个一天半日的,小的到附近寻些酒菜,牛肉也有,娇滴滴的大姑娘也有,够大爷逍遥快活的了。”
典韦又好气又好笑,这厮分明是看见自己钱财想要多捞好处,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自己也不必理会。他重重哼了一声:“不必了”,就又拔腿而行。
少年又是一声大叫:“慢着。”
典韦大怒转身,却看见少年举着一捧草纸递了过来:“大爷既是执意要走,恐怕前面难免有不甚方便之处。我可是业界良心,急客户之所急想客户之所想一直是我的经营宗旨,这些草纸大爷将就带上,也好有备无患,就是遇到大虫,也可以随手甩出迷了那畜生的眼。”
典韦实在不想再和这家伙罗噪,劈手夺过草纸扭头便走,走出老远回头一看,却见少年还直直地立在山石上往这边眺望,倒象一尊望夫石一般。
第25章 收典韦()
走了一段上山路,出了一身透汗,典韦找了个风口暂作休息。从这里望过去,林木起伏,层峦叠幛,当真是美不胜收,却哪里看得到虎踪?若是寻常三五只老虎,也不过是给自己送些衣食而已。
他看了一会风景,正要继续赶路,忽然肚中咕噜咕噜响了起来。典韦心道不好,啊呀,莫非真应了那少年所说,被凉水冲坏了肚子?
寻个偏僻的所在就地解决一回,典韦暗暗点头,少年果然不愧为业界良心,若是没有这些草纸,今天难免要大大出丑。今后再来这边,还得要多光顾他几次才是。
又走了一段路,典韦腹中如山响雷鸣一般,刚才草纸刮擦过的地方更是痕痒难禁,如同有千万只小虫搔爬啮咬,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一路走一路拉,就在典韦头昏眼花之时,前方鸾铃声响,张绣策马从树林中闪身而出,一边捂住口鼻一边怪声道:“兀那臭贼,前来受死。”
典韦大怒,提戟上前猛刺张绣,战不数合,张绣大叫道:“受不了了,这货身上实在太臭,魏延你来顶一会。”说完拨马就走。
典韦哪里肯舍,强忍住肚痛快步追去,魏延从斜刺里冲出来拦住去路,却也是略一交战就落荒而逃。典韦恨满胸膛,怒吼连连,声音震彻山谷,一时间山林变色,狐兔逃奔。
追了一段,终是当不得腹中淋漓之意,典韦只得找处草丛暂且出清一二,正在仓皇四顾,对面山坡上现出刚才卖水的少年。只见他头顶草帽,手摇蒲扇,贼眼溜溜,贱笑兮兮,左边张任,右边赵云,当真是威风凛凛,煞气腾腾。
典韦久走江湖,哪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叹道:“没想到今天栽到你们手里,我也无话可说,要杀要剐,你们给个痛快吧。”他微微低头,却把短戟握在掌中。
赵云自学艺以来,就没遇到过这么强的对手,本来还精神抖擞地要和典韦大战一场。可现在看他半赤着身子蹲在草丛中,神情张皇,恰似那虎落平阳龙困浅滩一般。赵云心中一软,把枪又挂起来了。
张绣也凑了过来,看着典韦直摇头,要是放了吧,自己师兄弟可是千里追杀好不容易才得手,要说杀了吧,怎么看都不是英雄所为,实在说不出口。
张任道:“既然此局是秋小郎所布,那这典韦如何处置,还是让小郎来定夺吧。”
秋明正等着他这么说呢。杀典韦?开玩笑,那是什么样的败家子才做得出来的事啊?要知道在游戏里,就连刘度这样的废柴秋明也是抓了放放了抓,一直到他说出“主公厚爱,我愿效犬马之劳”才肯罢休。
秋明装模作样地想了想,开口道:“据我所知,典韦此番杀人是为恩人报仇,其情可悯。而且现在国家正是多事之秋,何不让他戴罪立功呢?”
“戴罪立功?”不但张任几个提起了兴趣,就连草丛里的典韦也竖起了耳朵,一使劲,又挤出一个屁来。
“不瞒各位,我和魏延此次北上,就是要去广宗杀张角平黄巾之乱,我看这典韦武艺高强,又很讲义气,不如与我们同去。若真能杀了张角,朝廷自会赦免他些许罪过,将来或能拜将封侯也未可知。”
张任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过,他肯吗?”
大家一起望向典韦,典韦撅着腚冷笑:“你们把我当成傻子吗?如此羞辱于我,还想让我去当炮灰。”
秋明敛容道:“这样的做法,确实是冒犯了英雄,不过不如此做,只怕你也不会听我等好言相劝。此番却是我做得太过了,先向你赔个不是。”说完,他跳下马来,远远地对着典韦赔了个大礼,赵云魏延等人不知所谓,也跟着下来行礼,倒把典韦激得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却又不敢站起身,只好继续窝在草丛里。
秋明从鞍上取了一包衣物在手:“你的衣服已经脏了,来试试这件合身吗。”典韦一愣,横起眼睛道:“我不要你的施舍。”
秋明却没管他,自顾自道:“泻药和痒痒药的解药,我也放在里面了,那边有条山涧……”话没说完,身前一阵疾风掠过,典韦和衣物都是不见了。
等到典韦清洗完毕出来,众人都是放声大笑,原来秋明给他的竟然是一袭文士青袍,典韦勉强套在身上,几乎把袍子都撑破了,显得不伦不类之极。
典韦干笑两声,揪住秋明道:“你是用什么法子诓了我的?我明明看见那几个家伙喝了水都屁事没有。”
“开始的水自然是干净的,不然也不能赚你入彀,不过后来那人不是要饶我一碗吗,那碗里就被我下了泻药,我夺回残水倒进坛中,坛中的水就都带上药了。”秋明得意洋洋地道:“这个本是智取生辰纲的桥段,想来你是不知道的了,不过我怕药性不足,又在草纸上加了不少痒痒药。”
典韦怒吼一声:“你这鸟人害我不浅。”伸出大手叉住秋明的脖子,一把把他提了起来,魏延等人连忙上前救下。
既然典韦已经加入,这个英雄帖自然可以不再理会,不过张任还是坚持要送秋明一程。秋明当然更是巴不得和赵云多待一段时间,恨不能一下把云哥的好感度提到满值,等他出师以后立刻望风来投。
吃过午饭,秋明又拉着赵云道:“子龙,我掐指一算,今后你要特别注意一个耳朵大大双手过膝的家伙,一见到他就要马上把他一枪捅死,不然就很有可能被他骗了,从此堕入魔道。”典韦翻了翻白眼,心说这个猥琐的家伙又在骗人了。
赵云不置可否,只是低头微笑,秋明正要再加把劲劝说,张绣却从前方探路回来了:“前面西华县境内有黄巾渠帅彭脱团团扎下营盘,遮蔽了道路,需要绕路而行吗?”
秋明看了看张任,张任微一沉吟道:“不用管他,我们冲过去。”
第26章 闯营()
西华的黄巾最近这小日子过得挺不错,朝廷大军四处救急,居然没有人分出工夫来管他们。而且渠帅彭脱也是时来运转,连着收服张顺、廖化、米风三员大将,人称西华三虎,现在正是兵强将勇,只等再操练几日,就要去阳翟解救被皇甫嵩围住的波才军了。
秋明跟着张绣来到黄巾营前,只见十里连营当道而立,万道炊烟扶摇而起,秋明变色道:“怎么这么多人?我看我们还是绕路走吧。”
张任从得胜钩上缓缓摘下大枪道:“黄巾草寇,无非土鸡瓦狗而已,你且安稳坐着,看我们师兄弟送你过去。”说完,他大枪一抖,笔直朝着营门冲去。张绣哈哈一笑,招呼着赵云紧紧跟在后面。
日落西山红霞飞,黄巾打靶把营归,此时一天训练已毕,不少黄巾端着饭碗正在营地里呼朋唤友呢,猛然几骑快马从身前呼啸而过,反应快的还能见机躲开,反应慢的就直接被撞开,眼见得口吐鲜血不得活了。也有些黄巾急忙寻得弓箭在手,远远的放箭射去,怎当得三杆大枪舞得如风车一般,更无一根羽箭可以透圈而入。
就象烧红的刀子切过凝固的牛油,秋明几乎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发现自己已经穿过了几里长的黄巾营地。
张绣皱了皱鼻子道:“这些黄巾居然如此草包,我连汗都没出得一滴。”赵云也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似乎还盼着黄巾能够从营里追出来。张任却抱拳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从这里一直上去就是陈留,路上没有黄巾乱兵挡路,那我们兄弟就此告辞了。”
“且慢”,典韦闷声闷气地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这里是我的地盘,我当然应该尽尽地主之谊再送你们过去了。”他今天简直郁闷坏了,被秋明狠狠调戏了一把不说,还让这三个家伙在自己面前狠狠出了次风头,要是不狠狠发泄一下的话,典韦感觉自己会要得一场狠狠的大病了。
魏延也是个惟恐天下不乱的,连忙叫好道:“正是正是,既然你们送了我们过来,我们岂有不送你们回去之理?”他也不等张任答话,直接挺枪跃马,又向黄巾营地冲去。
却说营里的黄巾军被一顿冲杀杀得七零八落,此刻正在议论纷纷,有的提议立刻追杀出去,有的主张先报告渠帅再做定夺,还有的又端起饭碗准备享受这难得的平静。忽然听得后营又传来喊声:“快跑啊,那几个杀星又回来了”,于是大家又一哄而散。
有一个刚才吃得快了一些,跑了几步就抱着肚子顿在地上不住的叫疼,突然一抬眼,望见挂在天边的落日,心中闪过一丝明悟,想起我夕阳下的奔跑,那是我逝去的青春。还没等他尽情抒发悲怀之情,一把寒光闪闪的铁戟刷地划过他的脖颈,此人发现自己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在半空中望着自己无头的身体赞道:“好快的刀。”
典韦觉得很不过瘾,刚才那一趟起码还有人放箭抵抗,现在轮到自己威风了,那些小兔崽子一个个跑得比真的兔子还快,瞬间让出一条宽敞的通道,似乎自己刚刚兴奋起来,一切就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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