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殿居皇城中央,震慑前朝,统御后宫,巍峨大气非同小可。秋明褒拜已毕,直起身来望向御座上的天子刘宏,只见他头戴贵常冠,身穿玄冕袍,脸色苍白神情严峻,颇有威严之态。不过秋明从小在电视里看过的皇帝多了,也没有什么敬畏之心,不免有些眼神飘忽。
看见秋明望过来,刘宏重重地哼道:“秋明你可知罪?”
秋明刚刚站直,马上又跪了下去:“臣不知。”
“你妄称佛将,牵动佛门无明之怒,又引来天火烧了洛阳,若非执戟缇骑及时控制,定然祸及无辜,你还敢说不知罪?”
秋明强压住心中的怒意,抗声道:“陛下何以知道臣这是妄称?”他心中愤怒,也就忘了保持谦卑态度,不过刘宏听到他的话大为震惊,也就没有追究他失仪之罪:“不是妄称?难道你真的是佛门的伽蓝神将?”
秋明道:“佛门慈悲,本是劝人向善,岂有一言不合就杀人放火之理?而且佛祖乃是出家人,又何来佛子一说?所谓的佛子宗,实在已经堕入魔道了。臣曾夜梦佛祖传道,授以伽蓝护法之职,就是特地要来除魔卫道,以还佛门清净。”
刘宏道:“此事事关重大,你可能自证身份?”
秋明刚才与孙乾一番讨论,此时已成竹在胸,当即道:“臣愿与佛子宗辩法,面斥其非。”
刘宏想了一会,哈哈笑道:“辩法?听起来倒是有趣。不过也不急在一时,来人,赐果。”
刘宏身后一名宫女立刻出列,捧起天子案前的玉盘走到秋明身前,刘宏道:“此果名为葡萄,乃西域进贡之物,朕深爱之。”秋明看着精致的玉盘撇了撇嘴,不过就是几串葡萄而已,还说得那么宝贝,实在和天子之赐这么大的名头不相符啊。难道我会告诉你以前我吃葡萄都是论箱的,我还吃过提子呢,我还吃过车厘子呢。
虽然不甚满意,不过雨露雷霆均是君恩,秋明也只好再次稽谢恩,同时心里还隐隐有了几分得意。一直都听人说伴君如伴虎,秋明现在看这个汉灵帝似乎也没有多少可怕之处,既然几个阉人都能做到遮天蔽日,自己如何不能把他玩弄于股掌之上呢?
想到此处,秋明心神荡漾,便伸手去取玉盘中的葡萄。那宫女瞪了他一眼把盘子略微挪开,却取出一把银色小刀剖开葡萄外皮,再将剔去籽的葡萄送到秋明口边。
秋明哪曾受过此等恩遇?心中大叹做天子就是好,吃水果都不用自己动手。不过既然刘宏已经把这盆葡萄赐给了他,他也不敢忸怩作态,就在宫女掌中嘬起剥好的葡萄,一骨碌吞下肚去。
葡萄莹白如玉,宫女的手掌也是莹白如玉,秋明鼻端分明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他下意识地往旁边一看,却见这宫女柳腰轻摆,宫袍披散开来,袍下却是不着寸缕。一眼望去,粉弯玉股,妙处纤毫毕现,说不尽的旖旎风光。
秋明大惊望向宫女的脸,只见她脸酣耳热紧咬下唇,眼中似乎要滴出水来,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大有媚眼勾魂摄魄之势。秋明吓得退开一步,那宫女却直逼了过来,轻轻在秋明耳边妙声呢喃,如同一只闹春的猫儿。
这时御座上的天子刘宏又道:“葡萄若是可口,你不妨多用一些。”
秋明连忙应道:“这葡萄中隐有醇酿之意,臣量浅,多吃恐君前失态,请陛下收回成命。”
刘宏哈哈大笑,挥手向宫女示意,那宫女却还不肯走,又在秋明耳边厮磨了一阵,忽然一下抓向秋明的下身,入手却软绵绵空无长物。宫女大窘,愤怒地瞄了秋明一眼,扭着腰肢站回天子身边去了。
刘宏向宫女问了几句,笑道:“坐怀不乱,朕现在有点相信你真是什么伽蓝神将了。”
秋明的冷汗马上就下来了,昨夜和貂蝉梅开二度,到现在他的腿都是软的,完全进入了事后一根烟的贤者状态。而且这宫女虽然还算是颇有姿色,比起貂蝉来那可真是天差地远,秋明想要坐怀乱一乱,也没有那个心情啊。
虽然不知道刘宏这样试探到底是出于怎样的目的,但是秋明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算是逃过了一劫,这岂止是天威莫测,简直就是防不胜防啊。在后怕的同时他也对貂蝉产生了深深的感激,决定今天回去一定要对小美人鞠躬尽瘁,那什么而后已。
刘宏笑了一会,正色道:“你欲与佛子宗辩法,可有几分把握?”
秋明马上掷地有声地答道:“自古邪不胜正,臣自有必胜之心,诛邪之志。”
刘宏摇头道:“那边说你是邪,你却说他们是邪,也不知道谁是真邪。不过”,他忽然厉声道:“你因何事得罪合肥侯,还不从实招来?”(。)
第二百三十五章 烛光斧影()
秋明吓了一跳,说好的君慈臣孝呢?怎么忽然间画风就不对了呢?他连忙跪下,把自己和合肥侯之间的恩怨详细说了一遍,重点表述在于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每次都是合肥侯先动手的,我可没怎么还过手。
刘宏招了招手,一名宫女立刻出列,剥开几颗葡萄送进他嘴里。刘宏飞快地咀嚼了几下,一股汁液从口中急喷而出,宫女连忙取出巾帕要为他擦拭玄袍的前襟,刘宏却摆摆手,把殿中的闲杂人员全部赶出去,只留下了他和秋明两人。
秋明的小心脏砰砰乱跳起来,天子太大意了,居然敢单独和自己同处一殿,古有荆轲刺秦王,难道今天要来个秋明刺汉帝。他越是控制自己不要去那么想,就越是有种铤而走险的冲动,就好象以前登上摩天大楼的楼顶,总有种想要往下跳的冲动。这时他看见刘宏拍了拍手掌,一个全身笼着黑布的侏儒从御座旁的阴影里闪出,递给天子一本帛书,刘宏随意地翻看起来。
秋明顿时浑身冒出冷汗,连手心都湿透了。这个伴君岂止如同伴虎,简直就是独坐穷山,群虎环伺啊,一不小心就会掉了脑袋。
刘宏缓缓地道:“合肥侯刘越乃是朕的皇弟,你竟然敢和他争风吃醋,当真是自寻死路。”
秋明一下子被激怒了:“臣与蔡氏女本是两情相悦,是合肥侯硬要横刀夺爱,纯属一相情愿而已,怎么能算是争风吃醋呢?难道作为皇弟就可以横行不法,随意劫夺别人妻子?”
刘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冷冷地道:“当年大将军窦武选立新君,本来看中的是皇弟刘越,是太后执意说皇弟年龄太过幼小,所以才选由朕登了基。当时太后与朕约定兄终弟及,也就是说朕膑天之后,合肥侯当继为天子,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囊中之物,又岂止一个蔡文姬呢?”
秋明这时候已经冷静下来,脑中忽然想起荀攸借荀湛之口告诉自己的六个字:郑伯克段于鄢,哼,这分明是揣着明白给我装糊涂,我何不反诈他一回?想到这里,秋明微笑道:“关于兄终弟及么,臣倒是听说过这样的故事。”
刘宏面无表情地道:“兄终弟及乃上古贤王所制,春秋时宋鲁两国亦有此义行,一时传为佳话。所谓故事中,你不妨姑且言之,朕姑且听之。”
秋明道:“臣平生所治非儒经道典,所以这故事说的也并非中原,乃是取自遥远西方的文献。”
刘宏脸上略现惊容,又取出帛书看了一回道:“不错,据说你学的是圣经,知道些西方故事也是正常。你且说来听听,朕着实有几分好奇了。”
秋明心中得意,不怕你不信,只怕你不听,只怕你听下去,还怕说动不了你?他清了清嗓子,大声道:“此去西方十万八千里,有一国名为大宋,其疆域之辽阔,物产之丰饶,民众之富庶,丝毫不在我大汉之下。”
刘宏动容道:“朕只听说过极西之地有国名大秦,原来竟还有个大宋。”
秋明一点也不怕被人戳穿西洋镜,继续道:“这大宋开国之君,乃是赵家两兄弟中的老大赵匡胤……”,刘宏马上打断他道:“且慢,这开国立庙乃是千秋功业,你先讲讲他这个宋国是怎么来的。”
秋明很想给他当头一凿,听故事就听故事,你管他是怎么来的,就算是偷来的抢的来,做了女婿换来的,反正拿来就好。不过给秋明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和天子顶撞起来,只得耐心解释道:“因为前朝主少国疑,被赵匡胤陈桥兵变龙袍加身,袭了他的国器。”
刘宏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起来:“哼,又是主少国疑。算了,你继续说下去吧。”
“却说这赵匡胤自登基以后,奉其母杜氏为太后,封其弟赵光义为晋王。杜太后眼见前朝之失,极力劝说赵匡胤实行兄终弟及,以免国器为他人所乘。”
刘宏板着脸道:“天下妇人莫不疼爱幼子,东方西方并无不同,不过这杜太后能察国运知大势,也算是个有见识的了。”
秋明耐心地等他点完了赞才继续道:“赵匡胤本来是纯孝之人,又听杜太后说的颇有道理,于是便与杜太后、皇弟赵光义约定兄终弟及,并立下金匮之盟记载此事。”刘宏听到金匮二字,全身剧震,却没有打断秋明的话,只是静静地听下去。
“虽然已经订立盟约,但是赵匡胤乃是武将出身,身体康健春秋鼎盛,过了十几年后,他仍是生龙活虎一般,而他的几个儿子,渐渐地长大成人了。”
秋明说到这里,偷偷拿眼去瞄刘宏,只见天子听得聚精会神,须袍袖都是不由自主的颤抖,显然对这个故事极为感兴趣。秋明心中大乐,接着讲了下去:“赵光义眼见形势已非,便上下活动,招徕亲信,排除异己,想要有番作为。”
刘宏轻笑道:“只要天子未薨,他再怎么活动也只不过是个晋王,还能翻出天去吗?”
秋明看了看他,把声音稍微放低了一点:“接下来的史书是这样写的,开宝九年十月十九日夜,上召晋王夜饮,次日,龙驭宾天。”
刘宏闻得此言,如同半空里响起个惊雷,连声音都变了:“他他他,他竟然杀了皇兄?”
秋明道:“此事为宋国千古之谜,无人得知真相,不过当夜宫中常侍宫女都被逐出,有人曾言亲见烛光摇动,斧影重重,此为烛光斧影之悬案。”
刘宏喘息了半天才稍微平复了情绪,故作镇定道:“那宋皇所留的几个龙子,后来没有深查此案吗?”
秋明道:“赵匡胤驾崩后,赵光义马上改元称制,并且约定百年之后将皇位再传给皇兄之子。”
刘宏点了点头,脸上神情略为放松了些,可是秋明接下来的一句话立刻让他几乎从御座上跳起来:“不过奇怪的是,自赵光义登基日起,数年之内,先皇的几个儿子全部因病暴毙,再无成年子嗣可以继位大统,他于是只好将皇位传给自己的亲子。”(。)
第二百三十六章 天子之怒()
咣当一声,刘宏推翻了面前的案几,咆哮道:“乱臣贼子,乱臣贼子,此人弑兄杀侄,欺天灭伦,天殛之,天殛之!”
突然的响动惊动了外面的侍者,几乎是一瞬间,殿门大开,不可计数的内侍宫女还有羽林郎卫撞了进来,一个个大喊着救驾朝着御座冲过来。御座前立刻升起了七八个侏儒般的黑影,手持兵器挡在天子身前,做出无比忠勇的样子。
刘宏此刻已是满面泪痕,须散乱如同狂怒的狮子,他捡起身前的盘子碟子狠狠地向那些护驾忠臣砸过去:“滚出去,谁叫你们进来的?全都给朕滚出去。”
蹇硕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不过看天子的样子不象是有什么危险,他试探性地进言道:“合肥侯刘越求见陛下,已在殿外等候多时,陛下……”
咣的一声,一个玉盘正砸中蹇硕的鼻梁,鲜血马上喷涌而出。蹇硕吓得心都颤了,却又不敢擦拭鼻血,只能提心吊胆地看着天子额头青筋暴突,象个疯子一样狂吼道:“滚滚滚,朕谁也不见,再有敢进殿者,立斩不赦。”
潮水般涌进来的人群又潮水般退了出去,刘宏又歇斯底里地泄了一顿,才指着秋明道:“此等狼心狗肺之徒,天理不容,朕要起兵伐之。你既然知道这个故事,一定也知道这个宋国在何处,你来带路,朕要兴天兵伐无道之国。十万兵够不够?百万兵够不够?把皇甫嵩、朱儁、卢植全部派出去,朕不惜一切代价,只要看到这个赵光义的人头。”
秋明摇头苦笑道:“陛下,这个只是圣经上所载的故事,不知是几千年前了,想来那赵光义早就化成了一抷黄土,而且我听说那宋国早已被蒙古所灭,如今已是国祚消亡了。”
刘宏喘了半天粗气,渐渐恢复了些理智:“秋卿,以你之所见,合肥侯可是赵光义同等样人?”
秋明想了一会,谨慎地道:“臣从未与合肥侯正面接触过,不过从他对臣的所作所为来看,合肥侯量小不能容物,嗜杀不能载德,恐非社稷之福。”
“量小不能容物,嗜杀不能载德”,刘宏跟着念了几遍,脸色又变得狰狞起来,过了好一会才回复平静:“秋卿,朕可以信任你吗?”
秋明一怔,马上反应过来天子的意思,立刻大声道:“臣与合肥侯不睦,天下皆知,若是他得登大宝,臣只有浮舟海上以避祸矣。”
刘宏轻轻点头,又恢复到古井无波的样子,看上去威严自若:“很好,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过几日你的辩法大会,朕一定会去看的。”
一直到走出崇德殿的大门,秋明还是一脸懵圈。这样就完了?我这怎么也算是完成了一个主线任务,说好的任务奖励呢?就算没有金银宝箱,一把尚方宝剑也可以啊,就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就把我给打了?
蹇硕用两个布卷塞住鼻孔,总算渐渐止住了鼻血。他缓步走到秋明声边,瓮声瓮气地道:“咱以前,本是宫中的羽林左监。”秋明乍闻其言,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奇怪地望着蹇硕。蹇硕于是又叹气道:“后来被天子赐过一次葡萄,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秋明的眼珠凸了出来,一时间笑又不是,不笑又不行,脸上的表情别提多生动了。蹇硕叹道:“想笑就笑吧,谁叫咱没有你这份定力,自己送到刀口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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