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皇点了点头,说道:“移驾御书房。”
御书房内,陈皇还没有到,唐宁一个人站在堂中。
最前方倒是有一名中年太监,身材也是胖乎乎的,看体型就知道他在太监里面的地位不会很低。
书房的三面墙上都挂着字画,价格估计也是不菲,唐宁不太懂字画,看了一眼之后,就又低下头,安心等待。
老院长当年让他念的那些医书总算没有白念,原来治病救人的成就感和抄诗是完全不一样的。
以后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和孙神医多学几手,就算是不为救人,用来自保也不错。
御书房的大门被人推开,唐宁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直到一道身影走到前面,他才躬身行礼道:“学生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陈皇坐在椅子上,看着唐宁,脸上浮现出满意之色,目光转向跟进来的太医令时,面色微沉,说道:“堂堂太医院,十几名太医,竟然差点延误了淑妃的病情,你说,你该当何罪!”
“臣有罪!”太医令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唐宁想了想,拱手说道:“陛下,臣有话说。”
陈皇看了看他,脸色缓和,说道:“说吧。”
唐宁抬起头,说道:“陛下,淑妃娘娘的病情,太医院虽有责,但更大的错在药方,在记录药方的医书,为了天下万民,还请陛下敦促太医院,尽快修正药方,以免耽误更多的病人。”
“虽是如此,但太医院也难逃其咎。”陈皇点了点头,看向太医令,说道:“险些贻误淑妃病情,太医院所有太医,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太医令跪伏在地,高声道:“谢陛下!”
太医令离开之后,陈皇才看着唐宁,说道:“今天多亏了你,说吧,你想朕怎么赏你?”
唐宁张了张嘴,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哪有直接问别人想要什么赏赐的,他想要一个钦点状元他给吗,他想要一个一品官职他封吗,他想要几百万两银子他也肯定不会给,什么都给不了还装的那么大方……
他拱了拱手,说道:“治病救人,乃是医者的天职,学生不要赏赐。”
“想不到你还有一颗医者仁心。”陈皇看了看他,说道:“但朕向来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该你的赏赐,一件都不会少。”
唐宁不接话了,客气一下就行了,万一真把赏赐客气没了,他这一趟不就白跑了?
陈皇看着他,话音又一转,说道:“不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即将要参加省试,若是朕对你一赏再赏,怕是会起到反效果,这一次的赏赐,朕给你记着,等你参加完科考再说。”
许诺了半天,居然还是个空头支票,唐宁也只能点头道:“全凭陛下做主。”
陈皇目光望向他,问道:“你今日因何被抓进县衙的,为何不出示朕赐你的玉带?”
“武安侯的公子昨夜在街头被人打断了腿,平安县令怀疑是学生所为,让学生前去县衙应询。”唐宁抬起头,说道:“学生相信县令大人会还学生一个公道,秉公办案,便没有拿出那条玉带,没想到……”
“没想到他直接将你下狱了?”陈皇眉头皱起,又问道:“武安侯之子断了腿,县衙为何会怀疑你?”
唐宁如实说道:“不瞒陛下,学生昨夜在天然居遭人诬陷,和武安侯公子有所误解,县令大人怀疑到学生身上,也实属正常。”
他想了想,又道:“至于县令大人先将学生押入大牢,或许是大人忙于公务,牢房里面那些想殴打学生的犯人,应该也不是县令大人安排的……”
“混账东西!”陈皇一巴掌拍在桌上,看着他,说道:“你且先回去,不必再去县衙,此案,朕会让人彻查,还你一个公道的。”
唐宁躬身道:“学生谢过陛下!”
他退出御书房之后,陈皇面色沉下来,说道:“一个武安侯,还不足以让平安县令冒这么大的险……”
被一名宦官送出宫门,唐宁看了看天色,应该赶得上回去吃晚饭。
方鸿站在宫门外等他,指了指一辆马车,说道:“我送你回去。”
唐宁还没有来得及上车,就被一群人包围了。
以太医令为首的诸多太医,对他深深的鞠了一躬,太医令看着他说道:“刚才在御书房,多谢唐大夫美言!”
“不用叫我唐大夫。”唐宁挥了挥手,说道:“我不是大夫,况且刚才我也是实话实说,陈大人不必如此。”
太医令摇了摇头,说道:“即便如此,也还是要感谢唐公子解我太医院之危局。”
“举手之劳而已,不必放在心上。”唐宁笑了笑,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离开,太医令的目光收回来,望向凌一鸿,松了口气,说道:“凌大人,这次多亏了你啊……”
有人附和道:“起初我还不相信唐大夫是凌大人的师叔,真是眼拙……”
“若非凌大人,此次我太医院危矣……”
……
平安县衙。
自那禁卫首领和方侍郎离开之后,常严悬着的一颗心就没有放下来过。
他居然将陛下亲自宣旨召见的人抓进了大牢,看样子还是耽搁了很重要的事情,让他怎么才能放下心?
万一真的耽搁了陛下的大事,别说他的官帽了,就连他的脑袋还能不能安稳的长在头上也是未知。
到如今,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那人心胸广阔,不会在陛下面前告状……可那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心胸广阔的人啊!
他在县衙后堂踱着步子,有一名衙役飞快的跑进来,说道:“大人,武安侯来了!”
“武安侯武安侯,都怪这个武安侯!”说到武安侯,常严心中就来气,如果不是他那儿子,事情怎么会闹到现在的地步!
常严挥了挥手,说道:“不见,就说我不在!”
“怎么,本侯哪里得罪了常县令?”话音刚落,一道阴沉的声音就从门口传来。
常严怔了怔,脸上露出尴尬之色,狠狠的瞪了那衙役一眼。
武安侯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径直走过来,看着常言问道:“人呢?”
常严有些心烦的说道:“走了……”
武安侯怔了怔之后,看着他,大怒道:“什么,走了!”
常严正要回答,却看到早上离开的那位禁军将领去而复返,他的身后,还跟着两队禁军。
他脸色刷的苍白,整个人无力的瘫软在地。
第一百四十八章 岂有此理!【第五更求月票】()
唐宁乘坐方鸿的马车,直接到红袖阁门口。
车内,方鸿面色认真,对他拱手躬身,说道:“唐解元对我方家的两次大恩,方某真是不知道如何才能报答。”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方大人这就客气了。”
方鸿正色道:“对唐解元来说或许是举手之劳,但对方家却是大恩。”
方鸿如此客气,唐宁反倒有些不太习惯,这也是他和方鸿没有太多话说的原因之一,整个方家,还是方小胖最讨人喜欢。
马车在红袖阁门口停下,一名姑娘便站在门口,看到唐宁下了马车,立刻跑向屋内,大声道:“公子回来了!”
许掌柜等人快步从里面走出来。
楚楚姑娘走到他的身边,关切问道:“公子没事吧,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唐宁笑了笑,说道:“没事了,大家都进去吧,进去再说。”
苏媚从里面走出来,瞥了他一眼,说道:“既然你没事,我就先走了……”
唐宁看着她问道:“不留下吃顿饭再走?”
苏媚没有回头,摆了摆手,声音飘过来:“算了,下次有机会再说。”
许掌柜走上前,笑道:“公子一定饿了吧,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
唐家。
唐昭看着刘里,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人被接走了,接哪里去了?”
刘里面上带着一丝惊惧,颤声道:“皇,皇宫。”
“皇宫?”唐昭面露讶色,问道:“他去皇宫干什么?”
“不知道。”刘里吞咽了口唾沫,继续道:“就在刚才,平安县令常严被禁卫带走了,常跃托人送信给我,让我来找二少打听打听……”
“平安县令被禁卫带走了!”
让人惊讶的消息一个接一个,唐昭揉了揉眉心,有些反应不过来。
便在这时,一道身影大步从门外走进来,看着唐昭,大怒道:“混账东西,你都做了什么!”
唐昭看着自己的父亲,疑惑道:“爹,我怎么了?”
唐琦看着他,怒道:“你还装傻,那件事情,是不是你派人去暗示平安县令的!”
唐昭怔怔的原地,张了张嘴,问道:“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蠢货,唐家迟早要毁在你手里!”唐琦看着他,胸口起伏,说道:“跟我去向你大伯认错!”
片刻后,唐昭失魂落魄的跟在唐琦身后,走出院子。
白衣女子站在月亮门前,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
清晨,早朝散去,百官从大殿走出来,面色各异。
今日的早朝与往日相比,显得有些不太平静。
武安侯之子在京师街头被人打成重伤,武安侯今早在朝堂之上请求陛下彻查此案,却被陛下迎头痛骂一顿,责怪他教子无方,连百官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虽然陛下还是派了太医去武安侯府,但这已经类似于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了。
陛下今日心情似乎不佳,连太医院也没能幸免。
因为差点耽误了淑妃娘娘的病情,太医院全体太医被罚俸一年,当然,罚俸是小事,若是淑妃娘娘出了意外,太医院最少也要掉几颗脑袋。
相较而言,平安县令是最倒霉的一个。
作为京县县令,他此次被削官去职,一夜之间,便从五品官变为一介白身,罪名虽然繁多,但在百官看来,这种程度根本不算什么,大家平日里也都是心照不宣,唯一的可能,便是他做了什么令陛下不满的事情,才招致横祸。
当然,这其中牵扯的事情,或许还要更复杂一些。
平安县令向来亲近唐家,陛下此次对他动手,是不是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含义,或许陛下也不想看到唐家持续坐大……,当然,这些就不得而知了。
御书房。
陈皇看着手中的信笺,摇头道:“栽赃陷害,居然能想出此等肮脏龌龊的手段,武安侯的这个儿子,也是该好好约束约束了。”
凌云抬起头,问道:“陛下,唐家那边……”
陈皇目光望向外面,说道:“去了平安县令,他们应该也该知道收敛了……”
他从位置上站起来,说道:“去淑秀宫。”
“陛下驾到!”
淑秀宫,宦官尖细的嗓音过后,方鸿立刻起身躬身:“臣参见陛下。”
“免礼……”陈皇挥了挥手,快步走到榻前,看着淑妃越发红润的脸色,笑问道:“感觉怎么样了?”
淑妃笑了笑,说道:“谢陛下关心,臣妾已经好多了。”
陈皇面露异色,说道:“这位解元公,年纪虽轻,懂得倒是挺多。”
淑妃握着他的手,说道:“陛下可要代臣妾好好谢谢唐小神医。”
陈皇点了点头,说道:“有功当然该赏,只是他还太过年轻,且面临省试,此时赏他,于他害大于利,等到他科举之后再赏也不迟。”
“还是陛下想的周全。”淑妃笑了笑,又问道:“臣妾听说,他还被人陷害?”
陈皇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放心,朕已经严惩涉事之人了。”
“正好想到一件事情。”说到这里,他又转头看向方鸿,问道:“平安县令常严一走,京县无令,方爱卿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推举吗?”
方鸿想了想,说道:“回陛下,臣正好想到一人,此人极有能力,治下风评甚好,应当能胜任京县县令一职。”
“哦?”陈皇看着他问道:“你说的是何人?”
方鸿道:“此人便是永安县令,钟明礼。”
“钟明礼?”陈皇想了想,问道:“这个名字,听起来似乎有些耳熟。”
魏间上前一步,笑道:“陛下忘了吗,宋大人给陛下的折子中,便提过这位钟县令。”
“你这么一说,朕倒是想起来了。”陈皇点了点头,说道:“宋爱卿也极力推荐过此人,说他破案颇有几分手段,看来这位钟县令,的确有几分过人之处……”
方鸿想了想,又道:“陛下,这位钟县令,还是唐解元的岳父。”
“竟有此事?”陈皇脸上浮现出一丝诧异,随后便笑道:“这一对翁婿,竟都是人才……”
淑妃看着他,忽然说道:“陛下若是将这钟明礼调任京师,不仅是还了小神医的情,以后翁婿同朝,岂不也是一桩美谈?”
陈皇笑了笑,说道,“朕明日便让中书省拟旨……”
……
灵州,唐家。
唐财主将一封信递给管家,说道:“把这封家书送到钟家。”
“是,老爷。”管家点了点头,正要离开,又被唐财主叫住。
管家看着他,问道:“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唐财主将另一封已经拆开的信递给他,说道:“先把这一封送到小姐房里,就说是许掌柜送来的。”
看着管家离开,他扯了扯嘴角,说道:“京师第一美人,李姑娘……,刚到京师,就露出真面目了……”
唐家,某座小院。
唐夭夭坐在秋千上,无意识的晃着,偶尔抬头看一眼隔壁院墙的方向。
她咬了咬牙,嗔怒道:“走了这么久,连封信都不写……”
管家从外面走进来,将一封信递给她,说道:“小姐,这是许掌柜从京师递过来的信。”
“是许叔叔的信啊……”唐夭夭接过信,说道:“都有好多年没有见过许叔叔了。”
她走回房间,坐到桌旁,打开信,目光投上去。
片刻之后,她脸上的笑容就逐渐消失,满面都是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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