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怔怔的望着他,问道:“就因为这个?”
第六百三十三章 载入史册的一撞()
“殿下忘了,那人可是斤斤计较,睚眦必报,要不然,他为什么没来由的去验那权器……”
康王已经不太能听清楚王府的下人在说什么了,工部侍郎是他的人,这件事情没有几个人知道,工部打造的军械缺斤少两,但兵部用来检验的权器,也是由工部配套打造,根本不会出什么疏漏,有工部侍郎盯着,谁没事会去查这个?
工部克扣的银子,一大半都进了他的银库,这件事情若是深究下去,早晚会查到他的头上。
这还不是让他最担心的。
他担心的是盐场矿场的事情,陈国自立国以来就是盐铁专营,能做盐铁生意的,无一不有官方背景,顺着那些盐商向上查,查到的是京中的部分权贵,再往上,便是康王府了……
即便他是皇子,也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康王忽然有些后悔,当日在天然居的湖面上,或许,真的不应该撞那一下……
……
工部侍郎崔敏是康王的人。
涉事的几大盐商,背后站着的是京中的某些权贵,而这些权贵身后,也有康王在撑腰。
看着户部的资料,以及苏媚从天然居给他带回来的情报,唐宁可以摸着良心发誓,他绝对不是针对康王,更不是公报私仇。
康王不过就是指使手下撞了他的船,多大点事,他怎么可能因为这件事情就将康王往死里整……
当然,康王到底是皇子,放在别人身上是掉脑袋的大罪,放在他身上,肯定罪不至死,但对他来说,也和死差不多了。
作为亲王,插手盐铁之政,已经触及到了陈皇和朝廷的底线,其行径比起端王贪污税银还要严重,陈皇对康王的处置,不会太轻。
甚至于他还能不能保住亲王的位置,也要看陈皇有没有念在父子的份上,酌情轻判。
说起来,如果康王真的被办了,他岂不是间接的帮助了端王?
唐宁摇了摇头,就算是无意帮了端王,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知道康王胆大包天,但军械和盐政都敢横插一手……
御书房中。
陈皇看着户部尚书,问道:“那些盐商们要补交的罚银,算出来了吗?”
户部尚书拱手道:“回陛下,户部已经算出了大体的数目,按照工部那些有问题的权器推算,这次各地盐商要补交的税银,怕是会超过一千万两……”
陈皇站起身,难以置信的问道:“一千万两?”
户部尚书抬眼看了看,以为陛下被这个数字吓到,又动了将之收到内府的心思,立刻道:“陛下,国库近些日子频繁拨银,若是再不补充,怕是连朝廷的日常运转都维持不了,这次至少需要五百万两……”
陈皇也是见过一亿两白银的人,自然不会被一千万两吓到。
他不是觉得这些银子太多,而是太少,户部不敢在数字上造假,是他自己的预期太高了。
毕竟唐宁前些日子才从江南给他搬来了白银亿两,这一千万两,已经不能让他的内心泛起多少波澜。
朝廷每年在盐铁上的总进项,不过几百万两,对比之后,陈皇才深刻的意识到,唐宁从江南给他带回来的大礼,到底有多大。
他看着紧张的户部尚书,挥了挥手,说道:“行了行了,这一千万两,都给你了……”
户部尚书看着陈皇,愣了一刹,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喉咙动了动,试探的问道:“陛下的意思是,这一千万两……”
“都放到国库吧。”陈皇看了他一眼,说道:“朕看起来像是会贪图国库银子的皇帝吗?”
户部尚书这才回过神来,拱手道:“陛下英明……”
陈皇不再追问银子的事情,看着户部尚书,说道:“给那些盐商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盐铁,京中是谁在给他们撑腰?”
户部尚书抬起头,抿了抿嘴唇,片刻后,才鼓起勇气道:“回陛下,工部这次的案子,怕是和康王殿下脱不了关系……”
陈皇眉头紧皱,沉声道:“什么?”
户部尚书道:“那些盐商背后的靠山是京中的某些权贵,而这些权贵背后,应该是康王殿下在撑腰……”
陈皇面沉如水,森然道:“这个混账!”
……
工部代侍郎唐宁当朝捅出工部官员中饱私囊,官商勾结,窃取国利的事情,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传遍了京师。
这几乎是近年来,京师乃至于陈国,发生的最为严重的一桩弊案。
扫把星依然是扫把星,威力不可小觑,在工部不过待了短短数日,便弄没了整个工部司,使得工部官员人人自危,工部尚书更是因为御下不严,被罚俸停职,若是这桩案子调查出来和他有关系,这个尚书的位置也坐不稳了。
当然,京师的百姓听到这个消息无不拍手称快,朝中的贪官越少,他们便越是高兴。
工部郎中,员外郎等人已经被捉拿下狱,工部侍郎也被召回京师问罪,不仅如此,陛下势要将与此事有关系的官员一网打尽,朝中已经有数位官员相继被查。
同一时间,也有一些似真似假的传言,在百姓之流传开来。
据说,工部郎中克扣军械拨银,其中一大部分都交给了康王,而那些盐商,在京中的靠山,也是康王,这次工部的案子,罪魁祸首,便在那康王府中。
这些消息起初只是传言,但有心人调查之后,便震惊的发现,工部的两桩案子,矛头直指康王,就算不是他所为,也和他脱不了关系。
另有传言说,康王这次之所以会被查,是因为他前几日得罪了工部代侍郎唐宁,这次的事情,就是那小心眼的扫把星对他的报复。
有人亲眼所见,数日之前,在京师天然居的湖上,康王命人故意撞了唐宁的游船,心胸狭隘的唐大人那个时候没有报复,却在几日之后,给康王来了一个釜底抽薪……
天然居内的小湖是人工开挖的,面积并不很大,每年节令合适的时候,便是京中诸多达官显贵游玩的好去处,游船多了,自然难免会磕磕碰碰。
平日里碰了别人的船,最多陪个不是,或者赔些银两也就够了。
康王这次,怕是有史以来,天然居湖上后果最为严重的一撞了。
这一撞,必将被载入史册。
他克扣军械拨银,插足盐铁之政,即便是皇子,也不能免罪,更何况还有时时刻刻盯着他的端王,一定不放过这个机会,他在天然居湖上的这一撞,很可能将他的争储之路撞上了歧途。
对与这一足以改变朝局的历史事件,坊间有歌诀曰:“水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船不规范,皇位没一半……”
第六百三十四章 尘埃落定?()
康王府。
康王靠在椅子上,面色灰败,府内一众谋士立于殿中,低着头,目光躲闪,不敢与之对视。
不知过了多久,康王扶着椅子站起来,目光扫视下方,厉声道:“都说话啊,本王这些年难道养了一群死人吗!”
人群一阵骚动之后,终于有人忐忑的开口。
“一旦工部侍郎回京,克扣兵部军械银两一事,势必会查到殿下头上……”
“京师的那些权贵,担不起插手盐政的罪名,为了自保,他们一定会将殿下推出来保命……”
“从现在开始,殿下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
康王气的发抖,指着他们,颤声道:“你们说这些有什么用,本王是要你们想办法,本王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做!”
一人颤抖着声音说道:“京,京师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盯着殿下,殿下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等候朝廷,等候陛下处置了……”
“一群废物!”康王指着他们,大声道:“滚,都给本王滚!”
众人如蒙大赦,争先恐后的跑出此殿。
殿内没有一人时,康王双腿一软,瘫软在地,双目中浮现出恐惧之色,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
与此同时,唐家。
唐家大门紧闭,这两日,上门拜访的官员,都被拒之门外。
这让无数人心生疑惑,康王遭逢大难,最高兴的,应该是端王和唐家,可唐家的表现却过于镇定,和之前大相径庭。
仔细想想,唐家似乎在朝堂上沉寂很久了,无论是当初以冯相为首的清君侧事件,还是江南苏家被查抄家产,唐家都没有什么动作,安静的有些诡异。
此时,唐府,唐淮的书房之中,他沏了杯茶,轻轻的抿了一口,便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天空,长舒口气。
唐琦从门外走进来,说道:“大理寺的消息,与各地盐商有关的权贵已经招了,不招出康王,他们只有死路一条,供出他来,起码还能保住一家性命……”
他看着唐淮,有些释然的说道:“康王完了。”
和康王斗了这么久,暗地里和明面上交锋无数,但那都是小打小闹,唐琦没有一次比这一次更加笃定,康王完了。
克扣国库拨银,在军械上缺斤少两,勾结盐商与工部官员,插足盐铁之政,即便他是皇子,也断然没有被原谅的道理。
工部的油水这么足,盐铁更是蕴藏着巨大的利润,唐家为何没有插足,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明日的朝堂之上,一旦此事落实,康王轻则被削爵赶往封地,重责贬为庶民,驱逐出京……
无论是哪一种结果,康王都再也不是端王对手,永远的失去了夺嫡的机会。
而没有了康王,东宫之位,便没有任何悬念了。
唐淮从窗前走回来,说道:“想不到,为我们解决最大威胁的,居然是他……”
唐琦看着他,问道:“明日的朝堂之上……”
“不用说话。”唐淮摆了摆手,说道:“看着就好。”
唐琦点了点头,说道:“我去提醒端王。”
……
今日的早朝还未开始,殿前等待的官员就已经感受到了极度的压抑,目光时不时的望向前方站着的一道身影。
康王神情憔悴,面色苍白无血。
这两日内,宫里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他度过了人生中最为艰难的两日,即将到来的早朝,关乎着他今后的命运,他此刻精神极度紧张,根本没有闲暇时间去关注周围之人异样的目光。
端王从后方走过来,站在康王身旁,看了看他,笑问道:“皇兄上次说,要捐助五千两银子,不知还算不算数?”
康王看着他,拳头紧握,表情阴厉至极。
似曾相识的场合,但当时是他讥讽端王拿不出银子,今日则轮到端王反讽回来。
端王与他目光对视,目中浮现出得意与嘲笑,一名宦官从殿内走出来,高声说道:“上朝!”
百官按照次序走入大殿,不多时,陈皇才从后殿缓缓走上龙椅。
今日的殿内一片寂静,陈皇目光最前方的康王,沉声道:“赵诚!”
康王身体一颤,走上前,颤声道:“儿,儿臣在。”
陈皇目中露出浓浓的失望之色,厉声道:“跪下!”
康王双腿一软,跪倒在殿上。
……
唐宁今日没有上朝,是从别人口中听到今日朝堂上的情况的。
今日朝堂上议论的只有一件事情,那便是工部的案子。
这件案子牵扯甚广,仅仅京官,就有数十位牵扯其中,涉及的权贵,也有十多人,这些人的下场都不怎么好,但凡牵扯其中的官员,没有一位能保住头顶的官帽,胆敢将手伸到盐政上的权贵,也都落得一个抄家流放的下场。
当然,这其中众人最关注的,还是康王。
这些官员权贵,都和康王有关,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康王的势力本就遭到了重挫,余下的这些人被惩处之后,康王身边,几乎再也没有什么可用之人,比起当初的端王还要惨,在朝堂上,也没有和端王争锋的本钱了。
当然,他也不用再和端王争了。
定元二年九月,康王赵诚,因牵扯到工部一案,贪墨国库拨银,插手盐铁之政,被陛下免去了亲王的爵位,降为嗣王,一月之内,便要离开京师,前往朔州封地。
陈国的王爵分为三种,亲王,嗣王,以及郡王。
其中以亲王的地位最为尊崇,嗣王的地位高于郡王,低于亲王,而这三种王,只有亲王有争储的资格。
也就是说,康王受工部的案件牵连,被直接踢出了亲王的行列,再无可能争夺储君之位。
朔州在偏远的北边,康王一旦前往,此生便没有几次机会能回京。
京师争储的只有康王与端王,康王一走,这东宫之位,十成有九成要落到端王头上。
虽然康王走后,他负责的国子监等部门,都交给了怀王代理,但怀王手中的资源,比起端王,根本不值一提,康王端王争储这么多年,这储君之争,也终于要尘埃落定。
虽然这其中的过程颇多波折,但唐家和端王,最终还是笑到了最后。
有人想到康王倒台的过程,不由有些唏嘘。
康王是因唐宁而败,没有工部代侍郎唐宁揭发康王的案子,端王不可能这么早的上位。
然而,唐宁和唐家,和端王的关系,众人也心知肚明。
这一次,是他自己造就了他的对手,是他亲手将端王推上了至高的位置,将唐家推向下一个辉煌。
然而,待端王坐稳了那个位置,大权在握之后,唐家又岂会放过他?
想必那位扫把星小气鬼唐大人,此时的心里也是百味杂陈,极不好受……
唐宁心里的确不好受,说起来他和康王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他只不过是做了他职责之内的事情,谁让康王胆大包天,连盐铁这种朝廷底线都敢动呢?
现在康亲王变成了康嗣王,马上就要离开京师,再也不能牵制端王,等于他间接的帮了唐家、帮了端王一个天大的忙,除了扫把星的名声更加响亮之外,他什么好处都没有得到。
无论怎么看,这次都是他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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