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似乎来了兴趣,双指微曲,问道:“我为什么不敢杀你?”
程繁敛了笑容,说道:“因为王爷还要见我。”
剑指入鞘。
“随我来。”
老管家没有再纠缠,因为程繁说的对,插中了他的软肋,往偏厅走去。
他还是想起了那天和黑衣人对峙场面,当时对方说了两次:你只会看明面上的东西。
老管家一边带路,一边陷入了思考。
那个中年人还是端坐在椅子上,依然和善。
这是程繁第二次以同样的方式拜见齐王,只不过和程繁两次进竹林一样,意义和初衷不同。
“拜见王爷。”程繁向齐王行礼。
“程繁公子请坐。”齐王挥手,示意程繁请坐,还有一个示意。
老管家会意,行礼之后,就恭敬的退出了偏厅。
“你可知,本王今晚请你来,所为何事?”齐王和善一笑,向程繁问道。
齐王的邀请,程繁确实不知所以,只得实话实说:“在下不知。”
齐王依然表现的十分和蔼,说道:“其实没什么事情,就是问问你在丽花楼过的怎么样。”
程繁去丽花楼,还是齐王的指示,那时候程繁就在留心,如今齐王问起,程繁不知该如何回答,还是实话实说?或是撒谎糊弄?
程繁沉默了片刻,觉得还是实话实说,今日在丽花楼闹出了动静,韩大家虽然没有出面,但肯定会在暗处盯着。事情太大,也不排除齐王在丽花楼安插耳目,那自己结识君且的事情齐王肯定会知道。
可是齐王为什么会这么无聊,自己也肯定会想到这一点,那他为什么问自己这么幼稚的问题?
“我在丽花楼结识了一位老哥,吹箫的本领很好,一袭青衫,名字叫做君且,年龄……约莫四十岁。”
“我在弹琴的时候他吹的萧,就这样认识了,其他的客人和那些姑娘们都没有交往。”
程繁一口气将如何结识君且,还有君且的一些特征和本领都说了出来。
“嗯。”齐王耐心听完,和蔼的面容一丝不变,说道:“丽花楼对你来说是个磨炼,那位君且还是你的老哥,你弹琴他吹箫,倒也极好。”
“谢王爷夸奖。”程繁行礼。
齐王和蔼的面容收敛,说道:“你可能还不知道,西荒人出了沙漠,在西荒的珽河边沿驻军,吴国已经打起来了。”
这和程繁之前的分析有一点点出入。
“吴国打起来了?”程繁微讶,迅速恢复平静,说道:“敢问王爷,战争的规模有多大了?”
这其实也是程繁的一个试探,他要试一试齐王的底。
能得知西荒入侵的消息,由于他的身份原因,知道这些可以说很正常。
可是得知具体的消息却很难,因为军方不可能会随便泄露军情,就算曲提是声名显赫的运粮官,襄国的亲王殿下,曲扩的亲弟弟……一样不行。
齐王看了一眼程繁,平静说道:“西荒在东荒珽河驻军五万,吴国那边派出了军队两千。”
齐王补充说道:“这是半个月前的事情。”
两边加起来不过五万余人,看起来很少,但是齐王和程繁还有那些稍有本领的策士们都明白,这五万多人只是西荒先锋军。
而那五万主力驻扎在东荒,看似面临着襄国与陈国的夹击,实际上却有很多选择,进可攻陈国或者襄国,退可遁入沙漠,隐匿消失,打游击战。
程繁知道,他要分析战局了。
“王爷,在下认为西荒与陈国联合,要真正的来试一试襄国的实力。”
“那次宴会在下说过,西荒率先攻打襄国的可能性最大,现在看他们的驻军位置……”
“您不觉得有问题吗?陈国实力虽不如襄国,但可比吴国强上太多了,加上他们那位野心极大的皇帝。”
“如果是这样,襄国暂时没有大碍,可是日后就不好说了。”
“至于进攻吴国的那两千西荒人……”
“吴国军队和西荒人在冉河上游酣战八天,才将那两千先锋军碾灭。”
齐王点头,没有让程繁谈及吴国。
想到了一个极为关键的问题,程繁再问:“王爷,吴国派出了多少士卒才将西荒人击退?”
齐王不再平静,微微沉重说道:“吴国派出三万军队,将西荒的两千先锋军全部杀死。”
“据战报,西荒人战斗力比三十年前还要强悍,吴国受伤一万余人,阵亡……”齐王发出了一声叹息,说道:“阵亡四千。”
程繁十分震惊,一方面震惊西荒人如此厉害,以一敌十五还伤了五个杀死了两个?
区区两千人,吴国竟然花了八天,以受伤一万,阵亡两千的代价胜利……
另一方面震惊齐王的情报来源,真不愧是总运粮官,情报网四通八达,根深蒂固。
齐王说道:“你知道我们的战士里面还有民间都称西荒人是什么吗?”
程繁说道:“蛮子?”
齐王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因为他们只顾蛮力,不讲战术和计谋,尽管如此,我们当年也是疲于应付,跟他们的作战困难重重。他们的策士也只不过是个摆设而已,起不到什么关键性的作用。”
“现在他们果然是有备而来,无论是作战技术还是设伏兵,都表现的极为精炼,虽不及我襄国,但是和陈国有的一拼。”
“所以王爷怀疑陈国和西荒早就联合了?”
齐王说道:“当年陈国进攻雪国的时候,我就留意到了。”
“还有一个联合,我其实也早知道了。”
程繁知道齐王说的“还有一个联合”是什么,其实就是暗指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间的联合。
这个齐王真的很难缠。
程繁心中的眉头皱成一团,将要拧成结。
齐王看了看桌子上的边沿,说道:“他们这样,确实是个很好的办法,兄弟齐心,面临西荒的时候才能更有胜算。”
程繁没有想到齐王竟然会说到这个方面,不过他很清楚,两位皇子之间的联合究竟是什么。
程繁说道:“王爷,您觉得我们面临西荒时,最需要注意的是什么?”
“注意什么?”齐王转移了视线,说道:“是注意三十年前的西荒人,还是现在的西荒人?”
程繁想了想,说道:“在下两样都想知道。”
“看来……”齐王平静的脸终于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说道:“你的野心不小啊……”
第六十五章 年轻人因何发笑()
野心?
程繁暗自一笑。
世间人男人或者一些女人都有很多超出能力范畴的想法,说得冠冕堂皇,就是志向,说的简单易懂,那就是野心。
程繁知道西荒人迟早都要过来,而他也迟早会和他们纠缠,注意一些什么,才不至于走太多的弯路。
齐王有野心,因为他说他要巧取豪夺,争得帝位。这个猜想极少数人知道,只有程繁亲耳听到,于是便不再是猜想。
程繁一样有野心,只不过跟齐王一样,这个野心潜移默化,不为人所知,甚至连他都不清楚,他的野心是什么,因为他现在自身难保。
“王爷说笑了,是个人就有野心,在下只是问问。”程繁笑了笑,给了一个中肯的回答。
他承认了他的野心,又特意以言辞缩小。
老管家不知去了哪里,程繁看着空荡荡的桌子,桌面很光滑,上面没有摆放东西。
齐王有请程繁,却没有准备茶水。
程繁觉得这隐有深意。
“三十年前……那时候的西荒人很残暴,比较恋战,设下埋伏到也能够应付一下。但是在沙漠对战的话……那是视野开阔,我们无法设伏,他们又适应环境,没有神秘药物,我们打不过。”
齐王说道:“循国部分国土以及首都在沙漠,这就是他们一夜被灭国的原因之一。”
程繁蹙眉,不解的问道:“那他们是怎么作战的呢?”
齐王用手抚摸了一下桌子的边沿,微笑说道:“当年皇兄在沙漠进军,他们直接冲过来,简单粗暴的就把襄国的主力军摧毁了。”
“用箭都挡不住,当时皇兄于危难之际,差点被乱刀砍死,幸亏李雄将军舍命救了他。”
程繁感到十分震撼,说道:“他们的军师只负责指挥战争?不会设伏?”
齐王点头,反问道:“三十年前的西荒人还需要注意什么?”
程繁知道了,三十年前的西荒人就是战斗机器,实力强悍,战斗力超群……
“那现在呢?”
“我来说一说吴国西境的战斗情况吧。”齐王没有微笑,不复和蔼:“西荒人派出三百人队佯装败退,诱敌深入,吴国军队到了沙漠,一千余人从沙子里跳了出来,杀的他们措手不及……”
“更关键的是,吴国剿灭这只两千人的先锋队之后,没有发现他们的军师。”
程繁沉默。
他们的军师早就见时局不妙,提前撤退了,没有活捉军师,就不可能知道西荒蛮子的内部消息,换句话来说,西荒人给了吴国一个下马威,而这个世界上的人还不知道,西荒在后面还有隐藏有多少人,多少计谋。
两地之间还有商人走动,这或许是个突破口。
“那商人呢?”程繁不禁问道。
齐王平静说道:“在商言商。”
这是一个很好的解释,两地之间流动的商人只会和商人打交道,就算是西荒的某些商人知道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也定会守口如瓶,不愿透露半点风声。
程繁叹息说道:“就是不知陈国到底有没有和西荒联合,毕竟我们也只是猜测,如果没有联合,那就会好受许多。”
齐王说道:“丞相早已派出使臣前往陈国交涉,不久之后我们就会知道陈国的态度。”
程繁想到了一个问题。
“循国被灭国,总会有一些官员逃了出来,他们的处境现在如何?”
“大部分的普通平民流亡到襄国和陈国……”齐王说道:“还有一小部分的人隐居在东荒,还有一些卖国贼干脆直接加入西荒,成西荒人。”
程繁和齐王都知道这说明了什么,只是没有开口。
程繁知道他该注意什么了,只是没有明说。
这场关于西荒的谈话就这样结束了。
……
“王爷,你觉得程繁这个人如何?”
程繁走后,很快老管家端来了一杯茶,放在桌子上,然后恭敬地站在一旁,小心问道。
齐王反问道:“你觉得他如何?”
老管家看了齐王一眼,转而看向了门外,门外月光倾洒,石板和白墙反射着柔润的光辉,把偏厅前面的庭院涂抹成了淡淡的白色。
“我很欣赏他。”
虽然他有几次都想置程繁于死地,但是在此刻,在齐王面前,老管家说出了内心的想法。
齐王没有在程繁的话题上探讨,换了方向,严肃问道:“那天晚上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老管家从来没有见到王爷露出如此严肃的表情,他心想,只怕王爷在那天晚上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秘密,被人给听见了,才会这般着急。
想到这里,老管家自然不敢怠慢,说道:“那个黑衣女子的剑术跟那日张青舞剑时有些相似,我查了张青的身份……”
“是什么?”齐王听见老管家在汇报张青的事情,脸上的严肃收敛了些。
老管家低声说道:“他确实是雪国人,而且来头不小。”
“哦?”齐王有些疑惑,说道:“他是什么来头?”
老管家犹豫了一下,依然低声说道:“这个老奴确实不知清楚,还请王爷责罚……”
齐王摆了摆手,说道:“这天下谁不知道雪国已经十一年没有苦楚苗头了?谁也不知道雪国如今是什么样子,所以这事儿不能怪你,张青暂时就别动他了。”
齐王的眼神忽然变得冷漠起来,说道:“那个黑衣女子断然不会起什么祸端,我只怕你之前说的那个潜入竹林的人。”
老管家说道:“我觉得程繁的可能性最大,但是没有道理他还留在府里,应该早就逃走了。”
程繁的很多秘密其他人都不知道,包括那个小女孩,知情人只有那么几个,恰好老管家不是那个范围里的人,所以他没有想到这一点。
至今为止,齐王都没有对程繁透露半点关于童小蔓的消息,或许他不知道。
不过程繁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因为他认为齐王知道这一点。
齐王眼睛微眯,说道:“你只会看表面上的问题,不注重深入思考,这就是你为什么当年败给他的原因。你觉得他胆子大不大?”
很明显,齐王说的两个“他”指的不是同一个人,但是有一个指的是程繁。
当齐王说老管家败给那个人后,老管家一愣,然后无奈的苦笑。那天晚上,还有一个人说了同样的话。
他又想到齐王的问题,便从那种无奈中苏醒过来,老管家凝神想了片刻,说道:“他还敢待在府上,而且问了王爷您这么多的东西,我觉得他的胆子真的很大。”
敢像程繁这样肆无忌惮的向齐王问问题,这个世上也没有几个老管家费解的是,王爷居然一一回答,还附上了许多解释。
老管家之所以知道程繁向齐王问问题,是因为刚才齐王和程繁谈话,他有在听。
齐王知道老管家在听,不过没有追究,甚至不会在意,他摇了摇头,说道:“你觉得他胆子大,这是对的,但是这跟他留在府上没有关系,跟他问我问题也没有关系。”
“只有一场关系。”
老管家下意识地问道:“一场什么关系?”
第六十六章 年轻人因何发笑()
齐王拿起桌子上的一杯茶,说道:“他与君且的关系。”
“君且?”老管家先是疑惑,接着他想到了三十年前的那个少年,然后他震惊。
老管家的声音微微颤抖,说道:“可是他不知道啊。”
茶杯里满出的热气让齐王的脸变得模糊起来:“刚开始他说君且,我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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