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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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唐- 第4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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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君,今日难得回来一趟,可在家中用饭?老奴已经着人准备了……”

    秦晋想也不想,摆了摆手。

    “不必,军中诸事繁杂,须臾离不开人,若非得知长公主来了,我也不可能抛下公事回来。”

    这一回,家老毫不掩饰的叹息了一声。

    “主君一心许国,可也要保重身体,看看……比去岁瘦了可不知一圈啊!”

    现在的秦晋的确比一年前又黑又瘦,甚至两颊都隐隐的陷了进去。这一点,并非秦晋所关心的,他的身体还十分年轻,经得起这种强渡的辛苦,谁让自己来到了这个倒霉的时代呢?如果不时时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那带来的后果可就不仅仅是瘦了一两圈。

    次日一早是一月例行两次的朔望朝会,秦晋整理冠带,天还没亮就带着几个随从赶往太极宫。抵达宫城以后,只见宫门外已经聚满了准备上朝的官员。透过阙楼,可以隐隐见到含元殿透出来的灯火之色。

    秦晋来到阙下,站到了一群三品官员之间,一会到了正点时辰,他们必须按照官阶品秩排序依次上殿。

    这其中有熟面孔,也有生面孔,毕竟是朔望朝,一些平日里不甚管事的清要老臣也在此时该露脸了。而三品在唐朝已经是实实在在的高官了,与宰相同品的官员,即便不是宰相也都是纵横大唐官场几十年的人了,一个个都是须发苍苍,身体颤抖。只有秦晋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倒显得是十足的异类。

    若再往日里,这些老臣自持威望资历,与秦晋总保持着足够的距离,除了礼貌上的招呼,并不多说一个字,可今日秦晋总觉得有点奇怪,那些老头子不管生面孔抑或是熟面孔,都有意无意的看着自己,甚至还有些闪烁的询问安好。

    这可太奇怪了,秦晋虽然一脸的莫名其妙,但也保持着足够的礼貌和微笑,一一做着回应。

    秦晋可以感受得到,这些人对他并没有恶意,可在他们的眼睛里却又分明蕴含着别样的神色。

    正在他莫名其妙之际,宰相魏方进姗姗来迟,见了秦晋竟也露出颇有些玩味的笑容。

    这让秦晋愈发奇怪,便问道:

    “你们今日一早都吃了什么,如何都笑的如此奇怪?”

    他和魏方进共同经历过长安之战的风风雨雨,虽然此人往往只明哲保身,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还是不错的,是以秦晋也没有什么顾忌,直截了当的问了起来。

    倒是魏方进瞧了瞧秦晋身后的其他老臣,便一把拉着他往后走了几步,又低声道:

    “可能现在就御史大夫自己不知了,这惧内的名声,已经在长安城权贵圈子内传开了!”

    秦晋大为惊讶,不禁失声道:

    “惧内?传开了?”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难道那些老头子就是因为这个对自己表现如此奇怪?

    “哎呀,小声些,小声些,难道大夫就不怕人言可畏吗?他们可巴不得从你这套出点内幕消息呢!”

    魏方进就差伸手去捂秦晋的嘴,秦晋偏头斜眼回望,果见那些老头子都伸着脖子竖着耳朵,在听着他们的谈话。

    “怎么会是这样?又是哪个谣传的?”

    秦晋并不在意惧内的传言,但他生气的是,究竟那些人居然如此无中生有!事实明摆着,一定有人趁着昨天寿安长公主到永嘉坊的消息加工琢磨以后传出去的。这种人自然不可能是普通的百姓,一定与其中摸个关节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大夫息怒,这种事最讨城中权贵和那些夫妇们喜欢,大夫在意也晚了,只能等他们渐渐淡忘了此事。”

    秦晋暗道,幸亏魏方进将此事告知了自己,否则恐怕得一直被蒙在鼓里,不知那些异样眼神的幕后原委。看来,以后处理与女人之间的事可要万分小心。毕竟惧内的谣传还算无关痛痒,若是有些……

    却听魏方进又压低了声音问道:

    “大夫且与老夫说说 ,昨日长公主可当真到了永嘉坊?”

    秦晋被问的一愣,在看到魏方进一双老眼里的浓浓好奇之火,不禁被这老头子气笑了。

    也就在此时,宰相之首房琯踱着方步走了过来,众人纷纷与之见礼。此人虽然由侍郎一步登上了官场的巅峰,可谁也不敢轻视此人。现在的房琯可谓是春风得意,既得天子的信任,又得天子的重用。两日后他即将率领唐朝十余万大军东出讨贼。

    一旦此战功成,房琯将有再造社稷之功,因而没有任何人敢于轻视此人。

    这也从另一方面说明了,朝中百官对此番平叛都充满了信心,认为此战如果不出意外,克服东京应该是水到渠成的。

    房琯经过秦晋身侧时,除了做足的礼数意外,竟也意味深长的多看了他几眼。

    秦晋略有尴尬,暗道,看来自己这惧内的名声算是传开了。倘若他真的惧内也就罢了,可明明自己是冤枉的,虫娘甚至都没多与他说一句话就怒气冲冲的掩面而去。

    就在秦晋暗暗奇怪的同时,伸出宫苑之内的虫娘依旧闷闷不乐,她闷闷不乐的并非关于秦晋悔婚的消息,而是经过一夜之后,发觉自己贸然赶去永嘉坊的唐突,不知他又如何看待自己。难道也如自己的那些姐姐般的刁蛮任性吗?

    越想越是懊悔,懊悔自己的冲动和不理智。是以,虫娘一会斜身躺在在卧榻上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出身,一会又来到窗子前,望着外面已经展出朵朵粉嫩花蕾的桃枝发呆。

    只听南姨与梅兮的说笑声透过精美的屏风由外面飘了进来。

    虫娘不禁暗暗不乐,自己都心烦到了这个地步,她们两个居然还没心没肺的说笑。正要出言责怪,却见两个人一前一后已经转过了屏风,走进室内。

    “今日总算为公主出了一口恶气,让那负心人有苦说不出!”

    这可听的虫娘有些奇怪,怎么自己出了一口恶气?

    还是南姨笑着说道:

    “梅兮这丫头古灵精怪的,多亏她想出了这主意……”

    听完了南姨的简单描述之后,虫娘也不禁乐得前仰后合。

    “厮杀于万马军中的大英雄居然惧内,也亏你想得出来!”

    虫娘顿觉此前的不悦都烟消云散,觉得秦晋这块木头就应该小小受些惩戒,谁让他管不好自己的部属,让他们乱说话!

    梅兮也跟着笑了一阵,却又愁眉道:

    “那负心人若是铁了心的悔婚,这,这不也没了用处?如此折辱公主,只恨教训得轻了!”

    虫娘则挥动丝帕在颈间来回挥动着,现在的天越来越热了,刚刚不过笑了一阵,细嫩的皮肤上竟已经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小施以惩戒无伤大雅,若是玩笑过了,可就不合适!我经过一夜的思量也想的明白,他情深义重,岂会轻易的背弃承诺?无非是他手下的将军有异见,自作主张。”

    听闻虫娘如此说,梅兮的脸上顿时显出一丝惊讶之色,漂亮的眸子里也闪过了不安。

    “那,那婢子岂不是怪错了人?”

    虫娘笑道:

    “他御下不严,小小惩戒又有何妨?再说,惧内而已,又不是什么坏事,当年开国名臣房玄龄不也惧内吗?又何曾影响他的一世英名了?不照样被太宗皇帝画像于凌烟阁吗?”

    在虫娘的心里,秦晋是迟早要画像于凌烟阁的,成为后世人臣竞相崇拜的楷模!这等事,只不过是其间的些许点缀而已。

第六百四十五章 :大夫亦惧内() 
朔望朝会在午时以后才散场,大唐天子李亨拖着疲惫的身子返回后宫。天气热的很突然,仿佛前几日还料峭春寒,现在居然动一动就是一身的汗,他有些气闷的扯了扯领口,身上的衣衫终究是穿得多了。

    “明日准备夏季的单衣吧,朕身上这些冬衣都快捂的长虱子了!”

    一名宦官则小心翼翼的回道:

    “陛下,宫中的定制,还没到更换夏衣的日子……”

    李亨有些气恼,身为皇帝居然连换件衣服都要被规矩束缚着,他当太子的时候就被太上皇以层层无形的枷锁桎梏着,现在居然也是不得自由。但是,李亨也无意破坏这些传承了数百上千年的规矩,只是没好气的道: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难道捂出了一身的热痱子,也不能穿的凉快点吗?”

    见皇帝如此说话,那宦官不知该如何回答。在他们眼里,当今天子是个不善于表达个人情感的人,像今日这般因为天气闷热而发了脾气,则有些奇怪。

    “陛下息怒,都说春捂秋冻,这春日里多穿点,总不是坏事,万一因为冷热交替而被寒气浸了龙体,可就得不偿失了!”

    在这宫中的宦官里,敢于如此和天子李亨如此说话的,除了李辅国就没有第二个。

    而且,偏偏李亨就很能听得进去李辅国的话,见到他以后竟露出了些笑意,只是笑的有些牵强。

    “朕虽然热的烦闷,但也比不上这里烦闷啊……”

    李亨说着,又抬起手来,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李辅国仿佛知道李亨因何事而烦闷一般,便想也不想的劝道:

    ‘太上皇既然已经由此决断,明知无法改变,陛下又何必为此事而多花费心思呢?再说,只要房相公东征得胜,克服东京,一切麻烦也就迎刃而解。’

    李亨今日发脾气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天气闷热而不能自由的更换衣物,如果一个皇帝因为这些琐事而乱发脾气,那也就太令人看轻了。在他的心里,实则有着不能对臣下明言的苦衷。只有李辅国这个阉人,倒成了他最不加避忌的商量对象。

    就在昨天晚上,他得知了太上皇在成都时颁下的诏书内容。坐镇江陵的永王李璘原本是江陵大都督,现在又被封为山南东路、岭南、黔中、江南西路四道节度使。也就是辽阔富庶的江南之地已经尽在其掌握之中。

    就感情而言,李璘是李亨一手抚养长大的小弟弟,两个人的关系也不是父子而胜似父子,可即便亲近如此也绕不过权力这道门槛。太上皇一句话就可以令二十几年的亲情于顷刻间烟消瓦解。

    李亨当然明白,这是太上皇的手段,他在摆脱了成为亡国之君的危机以后,仍旧不甘心就此丧失坐了四十余年的地位,如此大封李璘,不过是为自己手上增加一些可以讨价还价的筹码而已。

    李琰在名义上可以掌握江南四道的兵马,再加上有着雄厚的财力支持,未必不能自江南起兵,北上平叛。只要李璘不是个傻子,必然会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旦抢在李亨之前克服东京或者直捣安禄山的老巢范阳,都将在朝局上取得足够的威望与实力和天子分庭抗礼,就算夺取皇位也未必不能。

    事实上,李隆基这么做已经达到了目的,这也是他两两相制一以贯之的手段,如今这一招抛了出来,立时就把自己从边缘地位向权力中心拉近了不少。

    假使李璘能够把握机会取得战功,如此就先成功了第一步,李亨若想在与李璘的争斗中稳居优势,就不得不考虑太上皇的想法,得到他的支持。否则,李隆基一旦倒向李璘一方,李亨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

    这就不得不提及李亨心底里最忧虑的隐痛,那就是得位不正。毕竟李亨的皇位并非李隆基传下来的,而是擅自做主从其手中夺来的。

    倘若这顶帽子如果没有足够的功劳加以压制,李亨得位的正当性马上就会成为最大的威胁,李璘就可以以此号召天下讨伐乱臣贼子。倘若走到了这一步,他的被动处境就很难回天了。由此,李隆基对任何一方正当性的承认,正是可以操纵两个儿子力量平衡的一条锁链。

    以上种种原因,李亨把烦闷的情绪借由天气热又不能随便更换衣服发泄出来也就不足为奇了。

    李辅国说的没错,只要房琯东征功成,率先克服东京,那么李璘的潜在威胁就会被进一步淡化。毕竟事起仓促,李璘就算要征发江南四道的兵马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李亨在时间上占着优势,又有刚刚经历过关中大胜的百战之兵,可以说胜算还是十分之大的。

    这些道理李亨早就想的明白通透,只不过还是因为关心则乱,心中烦躁也是常人所难以避免的,就算贵为天子也不能例外。

    李辅国如此宽慰,使李亨的心绪平静了不少,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担心,便长舒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向便殿走去。

    “陛下,仅仅有房相公率军东征还不够,还得双管齐下才行!”

    李亨立时来了兴趣,问道:

    “如何双管齐下?”

    “当选派合适之人,到江淮去,把永王堵在江南,必要时候也可……”

    李辅国的声音转而有些阴冷,说到关键处止住声音,只把右手为掌轻轻的做了个劈砍的动作。

    闻言见状,李亨眉头拧了起来,他虽然对李璘比较头疼,毕竟兄弟之间的感情不是可以轻易割舍的,倘若除掉这个最疼爱的弟弟还是于心不忍的。

    “李璘未必就心存了妄念,他对朕这个兄长岂能没了尊敬之心?若如此对他,万一……朕心何忍?”

    李亨的这番话显然就不尽不实了,他割舍不下与李璘之间的兄弟感情是真的,但若说不相信李璘会心生妄念也就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了。

    不管怎么说,杀弟的名声在历史上并不比逼迫父亲篡位好多少。

    李亨是个很在意身后评价的人,如果这些污点在他百年之后,任凭后人指摘,只想想都毛骨悚然。

    “陛下,为君者,当顾念天下,又岂能只顾着小仁小义?”

    李亨沉默了一阵,随即又点了点头。

    “此事也不急在一时,当务之要还是要把全部心思都放在房琯东征一事上。”

    “陛下圣明!”

    李辅国赞了一句,也不再多说,毕竟撺掇着天子杀弟也不是什么好事,将来万一落下了埋怨,可真真是得不偿失了。有了这种念头,他自然也就不会积极的在天子面前推动此事,许多话点到即止。

    两人行至殿门口,忽听里面有宦官的窃窃私语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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