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浸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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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浸丹青-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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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脚刚一落地,就觉两腿剧痛,林锦荣身子一软就瘫下去,若不是唐灵手快将他托住,此刻怕是要摔个结实了。

    唐灵看他满头虚汗,不禁唏嘘“铁打的战将竟让人打成这般模样。”

    “刘安云。”南宫业咬了咬牙“改日他若是犯在我手上,我南宫业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无事……”林锦荣摆了摆手“只是甫一落地,有些疼痛罢了,犯不上为小人置气,我等出营去吧。”

    唐灵和南宫业一路架着林锦荣出去,守卫营门的军士们先是略略瞟了一眼,也没搭理他们,等三人走远了之后,他才突然反应过来“我莫不是眼花了?刚才勾肩搭背的三人……不可能,定是我眼花了……”

    回到之前南宫业和唐灵找好的地方,酒菜早就爬满了蝇虫,已然是吃不得了,南宫业便又跑到附近酒家买了些来,三人就这样坐着,有说有笑的喝起来,大家都很默契,没有去说前日的事。

    当然,林锦荣是没法座的,唐灵搬了几块石头凑在一块,给他搭了张石床,天气炎热,趴在石头上也倒凉爽。

    这一喝,便忘了时刻,天色渐暗,南宫业便笼了个火堆,一来驱赶蚊虫,二来也不必黑坐。

    酒过三巡,三人都有些迷糊了,林锦荣有了几分醉意,也放得开了些,南宫业与他说笑,他也不再板着脸。

    “我说……嗝……”南宫业打了个酒嗝,惹得两人发笑“我说锦荣兄,你在宁安呆的好好的,就算是浪子回头,这前后之变,未免也太过惊人了吧?”

    “业兄说此事啊。”

    林锦荣嘴角的笑意淡了下来“自先祖宪公,家门辈出英烈,世代为将,或镇边地,或卫京畿,虽不敢言功,却也不负家门。而到我……家门只我一独子,舍妹柔弱不比先祖姽婳将军,故而锦荣自幼娇惯,虽也习得半身本是,却是不似报告,终日飞扬跋扈,成了宁安纨绔之魁……”

    那日,林锦荣正在院中练刀,他平日虽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但自幼便喜武艺,刀术也算通达,今日刀锋,却是凌乱不堪……

    “我林存浩一生尽忠为国,却生了你这般逆子!自明日起,我林家族谱,再无你这不肖子孙!”

    “荣儿,娘不似你父那般无情,生则养之,为娘生你一场,自是要养你一世无忧,只是……满门忠烈,就算香火断绝,也容不得我儿毁家门声誉……今日起,你便仅是娘的儿,与这家门,再无瓜葛……”

    父亲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庞,母亲痛心疾首落下的泪水,历历在目,心乱,刀自然就乱了……

    他恼怒的劈倒无数翠竹,竹叶散落,院中寂静无声,只有身后,缓缓的脚步声渐行渐近,他回过头,见了来人不由神色一暗“孩儿顽劣,请娘责罚。”

    高夫人也不看他,只是兀自盯着他身后的竹林“你还在练刀,为娘可曾告诫过你,不许再动刀兵?”

    “孩儿已知昔日过错,此番练刀,为国而练。”

    高夫人的语气很平静,她早就被他伤透了心,这般平静,恐怕,已是死心了“你又想从军?”

    “是,孩儿欲往边关……”

    “边关……呵……”夫人微微摇了摇头“大齐有数十万将士卫戍边疆,何缺你一人?”

    林锦荣俯首,正声道“数十万将士皆有父母妻儿,孩儿为何去不得?”

    “人人去得,你去不得。”夫人的声音有些颤抖“林家世代为将,已战死二十四人,为娘……不想再多一个……”

    “请娘亲成全孩儿。”林锦荣沉身跪在了母亲面前,重重的磕了个头,声泪俱下“孩儿不孝,行事荒唐无矩,此番……更是犯下不赦之罪,全……全萌家门忠烈,才换得孩儿全身……父亲此番又要将孩儿逐出家门,世人皆将孩儿视为……恶棍……孩儿宁肯做家门战死第二十五人,也不愿再留于京都,蝇营狗苟……”

    “你……”高夫人神色有些复杂“你住口!尔一纨绔,怎配与家门英烈比肩!他们不问生死,抛颅洒血,个个为国之栋梁,你呢?”

    夫人眼中满是鄙夷与悲痛“除却吃喝玩乐,便是与人聚赌斗殴,军中风纪因你一人而败,在这宁安城中,可有一人曾称道过你?”

    她丝毫不理会泣不成声的儿子,言辞锋利“若由尔这等纨绔,到了边关,也不过是再令家门受辱罢了!”

    “孩儿心意已决。”他闭上眼,又叩了一个头,抹了抹泪,便大步跑出家门。

    “孽障!出了家门,便不要再说你是林家子嗣!”

    他跑到大门口,听了这句话,脚步微微停了一下,什么也没有说,跨上马背,再也没有回过头……

    “我儿,娘说得重了,可玉不琢不成器,你不要怪娘狠心……”

    夫人看着儿子走远,泪水再也止不住了“娘也是不想你,如此苟活一世……”

    想起昔日情景,林锦荣又是一阵鼻酸“锦荣,令家门受辱了……”

    “我若是锦荣兄,也不甘再如此度日。”唐灵悠悠叹了口气“令堂,用心良苦啊……”

    “唉,小灵儿你会不会安慰人?”南宫业一屁股将唐灵挤开“锦荣兄,夫人若知你今日模样,定会以你为荣,浪子回头金不换,知耻后勇,便是英雄。”

    “多谢二位,与你们叙上一叙,心中便舒畅了不少……”

    “唉唉唉。”南宫业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锦荣兄,打听个事儿可否方便?”

    “何事?”

    “前日你不是亲了人家使节家千金一口吗?”南宫业挤眉弄眼,一脸暧昧“那姑娘……嘿嘿,可俊俏?”

    唐灵愣住了“业兄你!先是到洛河畔寻什么神女,此时又打起使节千金的主意来了!”

    “你!”林锦荣也是被他问的有些呆,片刻后,却是大笑出声“南宫业啊,我便不该指望你有正经之时,果然是南宫业所到之处,便有乐事。”

    “你别光说我啊。”南宫业非常急躁“怎么样?漂不漂亮?”

    “那还用问?”林锦荣苦笑了一下“那姑娘生得十分俊俏,我本是没有如此胆大的,只是见她碧眼红发,看得有些迷了,鬼使神差之下,铸成大错。”

    “那……那我再问个问题。”南宫业神秘兮兮的将唐灵推到一边,凑到林锦荣耳边“那姑娘,在我大齐境内待到何时啊?”

    林锦荣听了便知他想做什么,一脸憋笑“使团此来,便是久居,少不得需个三五年。不过……业兄若是想登门提亲,可得抓紧了,林某登门赔罪之时,可是见往来提亲之人,将驿馆前台阶都踏平了……”

    “我何时说要提亲了!”南宫业别过脸去,有些不好意思。

    “嘿。”唐灵让他逗乐了“业兄也会害臊?”

    “黄口小儿,懂甚!起开起开!”他将唐灵哄到一边,期期艾艾“那个……锦荣兄……业此刻身在军中……再者……贸然……贸然……贸然……也不妥不是……”

    “噗……呵呵呵……无妨,无妨……哈哈哈……我替业兄修书,让人姑娘等等再嫁便是……”

    “你……你笑甚!”南宫业羞愤至极“你修书,那姑娘见了,不得撕咯?”

    “这倒不会。”林锦荣见他窘迫,便忍住笑意“安东姑娘虽为女子,却是气量恢宏,昔日我登门赔罪,她不但没有为难我,也不生气,礼数极为周全,当面尚且如此,总不至撕了林某书信吧?”

    “够意思!”南宫业报复似得拍了下林锦荣痛处,痛的他一龇牙差点跳起来“你这兄弟我南宫业认定了,起来起来,我三人便于此地,义结金兰。”

    “这!”唐灵双目瞪圆“业兄结义竟是为这般,哪有如此荒唐之事。”

    南宫业振振有词“结为异性兄弟,投缘便可,你二人怎生如此迂腐?”

    唐灵看向林锦荣“如此不妥吧……”

    林锦荣也是一脸无奈“就由业兄吧,我三人也到投缘,只是此间缘由,还是莫向他人言为好。”

    “如此甚好。”南宫业倒了三碗酒,就往林锦荣身边一跪,唐灵和林锦荣也倒由着他,陪他跪在了一起。

    “苍天为证,皓月为证,洛水为证,我三人虽非骨肉,却亲比骨肉,今日结为异姓兄弟,不求同生,但求同死,自此福祸相依……”

    “等等!”还没念完,南宫业却突然不干了“没念对!”

    “业兄又胡闹,古来结义皆是如此,何来不对之说?”

    “唉,莫急。”林锦荣拉了拉唐灵“且听他怎么说。”

    南宫业扯了扯衣领“这故人就是迂腐,我刚刚思量了一阵,这同日生不可能。同日死太虚伪。有福同享不划算,有难同当不好意思……”

    唐灵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那你结义又是为甚?”

第七十一章 父辈的告诫() 
“你管那么多作甚,跟着我念便是了。”

    天为玄,辰宿列张,地为黄,渭水觞觞。

    “苍天为证,渭水为约,今日我南宫业,与唐灵、林锦荣二人,结为手足之亲。”

    他同他们,跪在这天地玄黄间,仰望着一夜飒沓“我三人,一不求同日而生,二不求同时而死!”

    玩世不恭,掩不住他豪情天纵。

    “三不求福祸相依,但求危难关头,举身相携,若违此誓!便教业,饮刃自戕而亡!”

    “危难关头,举身相携……”

    “若违此誓,饮刃自戕而亡……”

    “不错,兄弟一场,同生同死太假。业,也舍不得。兄弟一场,同甘共苦太虚。业,也不好意思。”他仰头将酒饮下大半,笑着抹了抹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兄弟一场,业不忍误你们前程,不求不离,但求不弃。”

    “业引不来雷霆之怒,招不至万人之恨,唯有饮刃自戕,业,还做得到。”

    的确,南宫业的誓言,比起动辄同生共死,同甘共苦,违者五雷轰顶的迂腐,是如此的可笑,偏偏就是这可笑的誓言,却满是真情豪气。

    唐灵与林锦荣皆是一脸肃然,正色沉声“不求生死与共,不求同甘共苦,但求危难关头,举身相携,如违此誓,便饮刃自戕而亡……”

    “岁月锋利……那是我最怀念的日子……我们三人放马九州,冰雪多情,铁蹄铮铮……”这一刻的南宫业年轻了许多,说不上平静,他只是,又回到了那一段,金色华年。

    这是那么一个荒唐的理由,只是这样一句随意的誓言。

    他们踏遍了江山,沿着那起起伏伏,一路上,冰刀雪剑,风雨黄沙,共醉于沙场,听呐喊沙哑,同看世间,火树银花。

    而今,却是河山摇落,阴阳两错,天上星斗依流转,杯中,五岳刀影,四海浪险,天纵豪情依旧,只是逝者如斯,杂田马瘦……

    此刻的烛光,同那日的篝火一同摇晃,他雕翎戎装,闭目半躺,杯中酒粮,那杯微凉,映出了他的模样,容颜不复……

    分明是秋日,分明是门窗紧闭,可他的脸上,却是热浪滚滚,朔风如刀。

    孤烟直,远山长,北漠风沙煞喉肠,病卒唤归天骄狂。

    “大哥……我好困……”

    黄沙,没过了他的双膝,沙尘灌进他残破的衣甲,粗糙的沙粒,挂在他的须眉上,嵌入了他干涸开裂的唇角“阿业,不要睡,想想你的好酒,马上,我们就能喝到了。”

    他的肩,托起了他垂下的头颅,他伏在他的耳边“你已经不会流汗了,你背着我……你也会死的。”

    “胡说!”

    “呃!”他脚下一顿,像是被人抓住了脚腕,错步不及,跪倒在地,流沙没过了他的左腰……

    “我死……好过我们……”

    “聒噪……”他咬着牙,颤巍巍的站起来,一步一步,一深一浅的往前迈步。

    “沙丘之后……又是茫茫大漠。”他靠在他的背上,迷蒙的双眼,抖落了点点沙粒,远处归路苍茫“大哥,你能背我穿过沙丘,又能背我……穿过……多少黄沙……”

    “……”他沉默了,他也不知道,他还能被他多久,他只能告诉他“背到我死……”

    “长枪所向,天地同殇,子饮敌血,饰我袍裳;出鞘一步,平山破浪,子饮敌血,炳我功扬……”

    他就痴痴念着长枪所向,驮着他,独走千里风沙……

    “爹爹……您,在念什么?”

    南宫业缓缓直起身“无事,人老了,容易出神。”

    “杯中酒水已凉,女儿拿去暖暖。”南宫落雪伸手想要接过他手中酒杯,南宫业却是摇了摇头,将酒水一饮而尽“无妨。”

    一世恩怨,半生情仇,此刻,全化作了他杯中之酒“西北道大都督南宫落雪、并州刺史林霄、并州长史唐慕云听令。”

    “末将在!”三人起身俯首,林霄与唐慕云到无异样,南宫落雪前后转变之大,让雨棠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前一刻,她还是那个娇俏活泼的女儿家,后一刻,便肃然而立,威仪逼人。

    若不是她依旧白衣素颜如水安然,只怕,没有任何人会相信,这前后,竟是同一个人。

    “本部堂,有少许军务要说,你三人,且随我至偏厅。”随后他又转向高林轩和陈雨棠“殿下与雨棠稍坐,我等去去便回。”

    面对南宫业少有的严肃,雨棠不敢再胡乱说话,只是乖巧的点了点头,高林轩则是微微一笑,以示理解。

    “南宫落雪。”林霄刚关上偏厅的门,便听出南宫业语带不善。

    “他们两人之事,恐怕你是很清楚的吧?”

    南宫落雪淡淡道“大帅所言何事?末将不知。”

    “何事?你心里就不清楚吗。”

    面对父亲的责难,南宫落雪依旧平静“末将不知,请大帅明示。”

    “那,这请功的信笺,为何会在本部堂手中!”南宫业将一纸文书摔在地上,怒不可遏“你若不是心中有鬼,学王翦作甚!”

    “末将为国建功,讨要赏赐理所应当……”

    “你放屁!”南宫业猛的一拍桌案,起身欲骂,林霄见状,连忙站出来“大帅,此事都督确实不知。”

    唐慕云也应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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