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
策勒见此哪敢怠慢,立时左挡右闪,二将同向策马,且走且战,一时间,倒也谁都奈何不得谁。
十几里外,唐慕云总算是到了,林霄见唐慕云所部入营之时,偃旗息鼓,人掩甲,马裹蹄,终于松了口气。当即高喊道“九原都统唐将军何在?”
“本府在此。”只见旁侧踱出一员女将,红衣玄甲,眉宇间自带英气,眼神清洌,语淡如水“阁下可是云城林都统?”
“下官正是云城代都统林霄。”林霄抱拳一礼,唐慕云却是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贵官不必拘礼,你我品序相当,不必如此。 二位将军有何安排,尽管讲于本府便是。”
代职小低半级,虽然林霄是代都统,但云城之将,虚高半级,品序相同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军中主将历来不屑代职者,唐慕云这般直爽,倒是让林霄对她颇有好感“既然唐将军这么说了,那下官也不啰嗦,请大人将所部边兵铁骑尽数交由我来统辖,将军且率余部于此蛰伏。”
“自是无碍。”唐慕云点了点头“只是本府军中尚有出云铁骑两千,将军不用么?”
“不必,下官此去非为杀敌。”
“宇文川,传我将令,三标边兵骁骑,统归林都统管辖。”
话说到这一步,精明如唐慕云,自然知道林霄想的是什么,旋即便将三标骑兵交给他“不过,还有一事不明,林将军,若我所料不错,二位是欲以主力为饵,引敌主力迂回,再与我部同击其前后吧?”
“果然瞒不过将军。”林霄早就看出唐慕云是个良将,也倒不吃惊“霄以为,敌欲断我后路,必以骑兵为主,方留枪矛数千于营中,以供将军使用。还请将军继续蛰伏,以铁骑布疑兵,伺机而动。”
“如此捡便宜之事,本府怎会拒绝。只是,我部以何为信,若观战局再动,恐贻误战机。”
“此事南宫将军已有安排,将军且看。”林霄指了指前方主力的旗帜“届时旗帜收起,便是主力已陷重围。将军即可发兵。”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唐慕云期期艾艾,像是有事欲说,林霄看她这副样子,追问道“将军何事犯难,直说便是!”
“唐某有个不情之请……将军若是擒得酋婀单于莫罗,还请交由唐某处置……“
话说完,唐慕云又觉言辞不妥,便解释道“将军初任,正是急需军功之时,唐某绝无抢功之念……只是……酋婀单于赏识唐某,曾下令三军不得伤我性命,唐某不想亏欠于敌……”
“唐将军行事磊落,性情中人,此事交予林某便是。”林霄顿了一下“既然如此,便又多一事,不可让南宫将军知晓了。”
“如此,唐某便谢过将军了……”
“不必,军已会毕,将军稍待,林某告辞!”
唐慕云见林霄拔马便走,连忙出声留人“将军留步!”
林霄勒住马,回过头来“将军还有何事,不必拘谨,一并交予林某便是。”
“胡林之事……唐某,先谢过将军了。”
林霄没想到她竟然是为了这件事,当即便摇了摇头〃不必,本是同僚,分内之事,林某告辞。〃
草草拜别,林霄策马回到本部“重铁骑标统,随本将驰援前军!”
此刻战场之上,南宫落雪与策勒却是打得十分热闹,南宫落雪武学精巧,稍战上风,可策勒也非易与之辈,本就武艺出众,加上那一股子以命搏命的气势,南宫落雪本就只为拖延,自然不会与他搏命,打得难解难分。
“我王,我王……”
莫罗心系爱将,看得投入,直到莫尔顿拉了拉他的衣袍,他才回过神来“都尉何事?”
莫尔顿指了指远处“我王,齐军后方人吼马嘶,似有铁骑!”
“似有铁骑?不是疑兵么?”莫罗放眼望去,只见齐军后方尘土飞扬,隐隐有马蹄声,切马蹄声与烟尘越来越近“这南宫落雪,不好好让她的骑兵跑圈,反倒是杀到阵前来了,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我王,不如让左贤王先退回来,我军趁齐军人马未到,先将之击破,如何?”
莫罗摇了摇头“不急,我军十万余人,一旦动,便难以收回,敌终究要以军力与我决战,且以不变应万变。”
齐军铁骑转眼杀到,但却并无动静,只是默默的排列在了步军左翼,猛的爆出了一声高呼“撼如雷!”
八千铁骑同时高举手中长枪“撼如雷!”
正与南宫落雪交战的策勒,被这一阵山呼惊得一愣,南宫落雪见林霄到了,便也起了杀心,策勒回过神便见闪亮的枪刃刺来,只来得及拉动缰绳,战马微微一侧,肋下便爆出一团血花。
那长枪锋利得紧,策勒甚至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肋下一凉,两马交错而过,缓了口气,方才发现肋下皮肉被齐齐切去一片,旋即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策勒吃痛,当即将手中长枪一扔,整个人痛得趴在马背上,狂踢马腹欲要逃回阵中,南宫落雪则是不依不饶的追在他后面。
“南蛮休伤我贤王!”见自家重将败退,酋婀军阵中当即迎出三骑,挥舞着兵刃迎面杀来,正是先前的三个部族首领,南宫落雪见势不妙,立时勒住战马,扭头便跑,可马速已损,眼看就要被追上,却忽闻前方马蹄声起!
齐军铁骑阵中,一匹战马一跃而起,声势慑人。马蹄落地,掀起无数沙尘草叶,战马狂奔,朝着南宫落雪狂奔而来。
众人此时方才看清马上战将,只见他青衣玄甲,头饰苍羽,铁蹄突荡中便取下背上雕弓,弓开满月,箭如流火!
弓弦震颤,为首一员胡将应声坠马,余下二人只觉脸上一阵湿热,低头看去,肝胆俱裂!那人,竟让一箭掀飞了下颌,面目全非,红白之物满地都是。
“这!何人能射如此之远!”
莫罗亦被这一箭吓得不轻,这二百步外,马背颠簸,竟能一箭穿颌,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那战将又连发两箭,两箭皆穿敌颌而过。
“这……世间竟有如此神射?!”莫罗见状,当即策马上前数步“谁挽箭矢如流火?飞吟啸影间竟穿我三将之颌!”
“前军大将,云城都统林霄!”林霄话到一半,又引一箭朝莫罗射去,莫罗只觉头顶发凉,皮帽竟已被羽箭射飞。
林霄射完便不再理会莫罗,兀自策马到南宫落雪身边,两人相对一礼,暮然愣住。
莫罗被林霄射飞了帽子,倒也不气恼,反倒是见他们相对一礼,尔后又双双愣住,心里便有了七八分底,为了验证心中想法,他随即高声喊道“多谢林将军手下留情。”
第三十九章 逐鹿九原(交兵)()
“单于不必谢我,三百步太远,本府失手罢了。”林霄朝南宫落雪打了个眼色,南宫落雪点了点头退回了军中。
莫罗倒也不怕林霄强弓,笑着策马行至林霄身前“将军不杀我,恐怕不是三百步太远,而是四万人太少吧?”
林霄死死盯着莫罗,冷然道“本府粗鄙之人,不晓个中意味。”
“林将军。”莫罗笑着靠近林霄身侧,想多年老友一般拍了拍他的肩膀“将军若想杀我,昨日引此强弓,莫罗已然横死九原城下,何必待到今日?若不是洞悉此事,莫罗,又怎敢欺近将军身侧?”
“本府听不懂。”林霄左手反握星落刀,出鞘一段“单于,就不怕本府将你斩于此地么?”
“将军不必演了,先前你引弓射我皮帽之时,我便觉得你的声音有些耳熟。后又见你们两人相对行礼,我心里便有了底,才冒险来试试你的真假。”
莫罗将手收回来,兀自往回走去“将军,衣甲可换,眉目不可,语气可变,音色不可。二位将军机关算尽,却还是为我所看破……可惜咯!”
“哼!”林霄看了看身后,正向南方行去的太阳煞是耀眼。他默默收起刀弓,高举左臂比划了一下。
南宫落雪当即便以长枪指天“大旗发令。擂鼓,进军!”
一声令下,大旗舞动,战鼓缓起。
鼓声沉缓,各标标统扯开了嗓子,喊声响彻战场“起!”
“哗!”出云军苦练阵战的成果,在这一刻展现出来,甲兵闪烁,一旗盾卫、两旗戈矛应声而起,整齐划一,声势骇人!
“进!”
前进指令一下,盾卫们应声用枪猛磕盾牌两下。
“撼如雷!”
鼓点稍快,军士们踏着鼓点,小步而前,就连铁骑马蹄,也与鼓点严密相合,远远缀于主力侧后。
“单于……”莫尔顿看着齐军军阵光进如墙,心里有些打颤“我军与齐军阵战……是否太过冒险……”
“不,这不是冒险。”
莫罗的话刚让莫尔顿放松了一些,下一句话,便将他推下了深渊。
“这是豪赌。”
莫尔顿惊讶的转过头,就见莫罗高声下令“传我王令。主阵步军正面掩杀,砍杀齐军方阵!”
“单于有令!正面掩杀!”无数传令兵穿梭在军阵中“单于有令!正面掩杀!”
令骑一过,漫天箭雨破空而出,号角响起,酋婀牛角号高亢凌厉,军士们闻之,皆是心神一振。
箭雨遮天蔽日,严丝合缝,让人窒息。齐军鼓声骤停,各标标统再度发令。
“蔽!”列队而行的齐军方阵猛然停住脚步。
盾卫们抛却长枪,双手举盾向天,戈矛阵的军士们,也按行按列,快步跑到盾卫身边放下八尺戈矛,盾卫们旋即侧身将巨盾合拢,箭雨转眼即至。
“咚、咚、咚……”
箭矢破空声中,盾面上传来接连不断的闷响,空中坠落的箭矢撞在盾面上,有的被弹到了一边,有的当场折断,有的穿过盾阵缝隙,击中了下面的军士,立时血花滚落,惨叫接连。
幸运者,箭矢甲胄上滑开,不幸者,箭矢透甲入肉,当场倒地**,更有甚者,矢中甲缝,登时毙命。
号角声中,酋婀战士们迈开脚步,厮号着冲向齐军方阵。
齐军这边,箭雨刚过,南宫落雪的大旗又是一番舞动,鼓声再起,号令又达“聚!”
停在原地的两旗锐士及一旗飞羽,齐步上前方军阵,方阵聚拢,铁板一块。弓手将箭筒放于脚边,箭筒底部尖锐的铁钉将其牢牢钉在地上。
“引!”在大旗指令下,标统们得呼喝声连成一片,四千弓手齐齐引箭搭弦。
“发!”四千箭失,抛射而出,好似乌云一般飘在空中,落下之时,却是没有伤及进攻不对,反而是稍远的弓手接连倒下,没有人想到齐军会攻击弓箭队伍,不防之下,队列中出现了无数空隙。
“引!发!”又是一轮箭雨,酋婀弓手刚刚退后,却不想箭雨却是落到了进攻队列中,当即队列里便浮现出无数缝隙,可下一瞬,这些缝隙便被后面的战士重新补上。
他们举着圆盾,加快脚步,快速的穿过了弓手吊射的射角,逼近齐军方阵前沿。
南宫落雪眯着眼,看着酋婀军慢慢接近,摆了摆手“大旗传令,就地防御,绞杀敌军。”
“大旗发令!就地防御!”
战鼓猛的顿了一下,随后便是一阵断续的重击。
“御!”号令层次传递,后排盾卫以曲为单位,迅速列队行至最前方,并肩齐立,前后五步左右三部相隔,列作三行,戈矛甲士继而跟进,分列盾阵之后,左右一步相隔。
戈矛就位,盾阵聚拢,甲兵如林,塔盾轰然落地,激起一阵烟尘。
“撼如雷!”
“杀!”
随着怒吼,双方军士撞在一起。
“噗噗噗……”
酋婀战士相互推挤间撞在了长枪上,顿时响起一片凄厉的惨叫。
齐军士兵为避免长枪卡住,高声呐喊着将长矛抽回,无数血花飞溅,一阵人仰马翻。撞击接踵而至,齐军抢矛戈接连刺出,无数人倒地不起,被后续战士踩踏至死。
可后续的酋婀战士却丝毫不让,他们怒瞪着双眼,挥动着手里的武器,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向着齐军的铁甲方阵砸过去。
悍不畏死的攻击,连续不断的撞击,齐军的盾阵有了些许松动。
不时有勇敢的战士冲入了方阵之中,但是他们还来不及欢呼,就被四面刺来的戈矛捅了个通透,鲜血顺着锋刃,滴进了泥土中,来年,这里会是一片沃土……
尽管戈矛手们在盾卫倒下的第一时间便用戈矛堵住了缺口,并捡起盾牌顶上,却也难以遏制盾阵被撞退的势头。
这时,中军又有号令传来。
“抵!”
“抵!”
“抵!”
号令一层层传递,后排的军士闻令,马上抵住前排的方阵,待命的两旗锐士大声回应着号令,迈着大步冲上前,顶在了整个方阵的后面。
此时,却有一个锐士呆立原地,愣愣的看着九原方向出神。
“杨林!愣着作甚!”旁侧的军士拉住他往前跑“你想挨李标统的鞭子么?!”
杨林看了看四周,方才发现同旗的弟兄们,此刻都聚在盾阵后,帮忙顶住冲击,先前那个拉他的锐士,也在撞击中连连后退,他连忙推住那人后背“伍长……我刚刚走神了……”
“若是统领大人见了,铁定……”伍长话到一半,又是一阵撞击传来,前面的军士后退了一步,将他撞了个趔趄“铁定拔了你小子的皮!”
战况愈演愈烈,酋婀士兵们变得越发狂热,为了能砍上敌人一刀,甚至不顾顶在身上的长枪,更有甚者,竟然举身跃入齐军方阵,在半空中便被戈矛搅成了碎片。
杨林顶在伍长身后,透过重重枪林甲阵,看着血肉横飞的战场,耳边缭绕着兵刃入肉声、盔甲破裂声、濒死惨叫声、骨骼碎裂声,这种种奇怪而又令人恐惧的喧嚣,在他心头燃起了一把火“我要是能顶在前面!那该多好!”
“你说什么?”伍长一边顶住阵线,一边吃力的回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眼中似乎有股子火气要冒出来,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老母,尚在九原……”说着,他眼眶有些微微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