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位,就剩我们了,钱立,带两佐人马跟在后面放火,剩余两佐人马,随本府陷阵。”她的面容依旧古井无波,缓缓拔出了腰间长剑“齐头并进,无惧黑暗,血染红缨,剑镇龙城。”
战马迈开了步伐,唐慕云的喊声响彻在一千铁骑耳边“赴死!”
“赴死!”
“赴死!”
“赴死!”
“那是什么声音?”本来有些困乏的酋婀守卫被震天的高喊惊醒,睡意散去,就见前方有数个火炬燃起,随即,黑暗中无数火炬接连点亮,滚滚如雷的马蹄声入耳。
“敌……”不等他惊叫出声,漫天箭矢凭空出现,密集的箭羽顷刻间就把整个营门扎得如同刺猬一般,黑色的夜,摧开了红色的花……
“长枪出勾!”
唐慕云冷冽的声音盖过了马蹄,高速行进中的铁骑几乎在号令下达的同时背起弓,取下挂钩上的长枪夹在腋下。
燕辽军有强弓快刀,出云军有坚甲长矛,急速奔跑中,出云铁骑的动作没有丝毫冗余,骑兵们开始微微的俯下身,九尺长枪微微往后收缩。
睡眼迷蒙的酋婀军勉强聚成一团,现在去找马匹已经来不及了,月光洒在那尖锐的长枪尖端,与滚滚的马蹄一起震颤着他们的灵魂,出云军与他们还有些距离,却已经有人零零散散的溃逃。
一支军队,伤亡惨重不可怕,只要还能战斗,就有得胜的机会,最可怕的,就是一个字,“溃”。
恐惧是一种瘟疫,它来的比任何瘟疫都要快,也更加致命。
溃败的十万大军,战斗力不如一百个武装农民,无论是如何精锐的铁军,一旦溃败,就意味着,在溃逃的过程中,任人宰割屠戮。
此刻能够稳住军心的,却是数十颗落地的人头“右贤王督战!后退者死!”
百余名穿着白色皮裘的酋婀骑兵如风而至,他们手中的马刀淅淅沥沥的往下滤着血水。
“滚回军阵!溃逃者死!”马鞭一下又一下的抽在那些士兵的背上,将他们一一驱赶回了前沿组成队形。
双方越来越近,百步,五十步,三十步,十步,铁蹄踏碎的碎草几乎已经落在了前排军士的肩头……
战马长嘶,甲士怒吼震天“撼如雷!”
“咔!”第一柄长枪,折断了,血夜红花,于此绽放。
长枪折断声响成一片,酋婀军士仓皇成阵,手中没有与长枪对抗的长兵器,这让铁骑无可抵挡的冲击力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长枪贯穿了草原男儿宽阔的胸膛,甚至还可以在扎穿后面的第二个,在接触的同时,巨大的力量将长枪从中部折断,在这种撞击中,一旦被长枪击中,绝无生还的可能。
前排的数十名骑兵,连扔掉枪杆的时间都没有,迎头就撞进了方阵之中。
连人带马撞过来的铁骑是无法阻挡的,战马迎着酋婀军士的兵刃就撞了上去,当场发出一声悲鸣,前蹄一软,人仰马翻,如同滚石般扫倒了一大批人。
被撞倒的军士皆是七窍流血,筋断骨折,当场气绝,顷刻间,酋婀军阵被搅得如同一团浆糊。
“撼如雷!”
雪上加霜的是,一道红影飘然而至,在疾奔的战马上,唐慕云的红色衣袍,如同烈焰一般烈烈抖动,她腋下夹着长枪,两侧排布着数十铁骑,一头扎进了混乱的军阵里。
鬼神嚎哭,血染雕翎。
同样的长枪折断声,不同的是,酋婀已经没有密集的阵型来阻止他们了。
出云铁骑在长枪折断的同时,拔出了腰间寒光闪闪的长剑,漫天的头颅残肢,遍地的残骑裂甲……
铁骑如同波涛一般,一波接一波的冲击,扎穿了酋婀人的防线,钱立的铁骑在厮杀之余,还扔出无数带着灯芯的油罐,油罐摔碎,点燃了衣物、帐篷、草木,甚至有些铁骑不小心还沾到了火油,战马被火焰一惊,便没入了军阵中。
可即便是这样,酋婀军士们也没有丝毫退却的迹象。
冲出军阵的唐慕云环顾四周,只见一个中年策马来回奔走呼喊,他的头顶还戴着紫金貂所鞣制成的皮帽。
帽子,在北地胡人的文化里,象征着身份与地位;唐慕云戍边多年,还从未见过紫金貂皮,想来,这中年定是个大人物“若是将其斩杀,敌兵自溃!”
意动而身随之,唐慕云杀念一起,再想要平复下去可就难了。
马刺扎进战马的肚子,电射而去,似是感受到了浓厚的杀意,扈尔汉回过头来,对上唐慕云的双眼,那双眸子让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他拔出圆月刀定了定神,策马迎了上去“哼!一介女流竟也如此猖狂!”
两匹战马交错而过,尖锋与刀刃一触即离,金铁交鸣之中,扈尔汉只觉得手臂酸麻,手中的刀险些被唐慕云震飞,再看唐慕云,扈尔汉心头大骇,那红衣玄甲的女将犹如山岳一般巍然不动,从容的勒马掉头。
女子很少上战场,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先天的力量不如男子,史上有名的女将都会避免正面角力,本朝名将——林家六小姐林逐月也不例外,她是依靠女子天生的灵巧来战斗,方才一生戎马从无败绩。
“这汉家姑娘好大的力气!”唐慕云有青冥宝剑,扈尔汉手中的圆月弯刀也是请名匠打造,他在武器的质地上也不算吃亏,可是仅仅只是与唐慕云过了一招,对方却在力量上完全胜出,很难想象这一剑是由一个女子挥出来的。
扈尔汉收起了轻视之心,他以勇武自诩,将护卫都派出去作战了,此刻他孤身一人面对着实力强大的唐家将,丝毫的懈怠都会要了他的性命。
直到这时候,他才真正的把唐慕云当成了胡林杀神来对待,他紧紧握着马缰问道“女将军好霸道的武艺!你便是唐慕云么?”
唐慕云正欲策马再战,听他这么一问反倒是愣了一下“哦,这蛮子竟还学起我汉人的战将风范来了。”
“呵。”想到这她不由笑出声来,不过这笑声冷得让人头皮发麻“本府便是,不知阁下?”
“在下酋婀右贤王扈尔汉!”
“哦,原来是个王爷。”唐慕云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那本府有个不情之请,请王爷先预交五百两纹银于我。”
“这?!”扈尔汉瞪大了眼睛“这沙场之上,将军何故向本王讨钱?若将军有意入我酋婀,我想单于不介意有个女贤王……”
“本府可不是找王爷讨工钱。”唐慕云的面色越来越冷,话语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这纹银讨来,是给王爷备棺椁之用!”
话音未落,红影闪身杀至,唐慕云出手之快,令人炫目,就是承受攻击的扈尔汉,也只能看到一圈光轮朝着自己的脖颈抹过来。
所幸,扈尔汉久经战阵,凭着三分运气七分经验堪堪挡下这一剑,不想,唐慕云猛地一俯身,一击重拳就砸在了扈尔汉战马的脖颈上。
战马顷刻间倒毙身亡,扈尔汉摔倒在地,他早已被唐慕云这一拳吓得肝胆俱裂,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
唐慕云此时又是反手一剑削过来,扈尔汉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他最后看见的,是深深没入战马脖颈间的箭矢和自己喷薄而出的鲜血。
他以为唐慕云徒手打死了马,就是这么一以为,要了他的性命,其实,唐慕云是把箭矢当做匕首来用了。最终明白了一切的右贤王,直到魂飞魄散也不肯闭上眼睛。
“酋婀人给我听着。”唐慕云用左手接住从半空落下的人头,将人头提着高高举起“出云军九万主力杀到,你们右贤王已死,各自逃命去吧。”
“汉人大军杀过来了?”一些迷茫的士兵左顾右盼,隐约中看到了唐慕云手中晃来晃去的人头,扈尔汉依旧带着紫金貂皮帽,他怒目瞪圆,黑红的血淅淅沥沥的从脖颈上滤下来。
“右贤王被杀了?!”
“撼如雷!”见己方将官成功斩杀敌将,出云军的骑兵们再一次高呼出声。在明暗的火光中,震惊之余的酋婀军士只能看见无数蓝色羽翎随风摇曳……
“当啷……”
“汉人大军杀过来啦!”也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引起了连锁反应,一连串的兵器落地声响起,酋婀人纷纷扔掉手里的武器扭头就跑。
没有人会和自己的小命过不去。
之前莫罗对他们说汉人的城防不堪一击,又许诺了种种好处,这些草原人才跟随他借道弈鲜来这里,可现在不一样了,汉人大军杀了过来,这些好处一样没见到,他们倒是先要丢了性命了。
酋婀军溃退,唐慕云松开那颗人头,左手握拳缓慢的上下挥动,铁骑们随即放慢了速度,不紧不慢的追击。
这样的追击速度,给予了溃兵逃生的希望,骑兵们就这样慢慢的砍杀掉队者,让他们断绝拼死抵抗的念头,用温水煮蛙的方式使他们彻底溃败,慢慢消亡。
第二十一章 江河横利刃()
出云铁骑早已杀红了眼,他们疯狂的追杀着溃兵。
他们如同在校场上练习砍杀一般,将逃窜的敌人一个个砍倒在地,而那些酋婀人连回头看一眼的念头都没有,只是拼命的往连营深处逃窜。
“这是在虐杀……”钱立缓缓的收住了长剑,他是个传统的武将,只要他还有选择,他就不会去杀害那些毫无还手之力的人,那些血债不会给武士带来任何荣誉。
“杀敌懈怠者,杖责五十。”唐慕云抹去了捏在眉间的血渍,加快了马速冲入人群,左劈右砍间,她那身红衣已经被染成了黑袍。
慌乱中从军帐里跑出来的酋婀士兵,见到自己的同袍们相竟亡命,口里还喊着“齐人大军杀来了!”竟也不明所以的跟着逃。
右贤王麾下万余名士兵,居然就这样被一标铁骑给击溃了,万人亡命,场面混乱不堪,酋婀人在后面跑,出云军在前面追,一开始还有零星的抵抗,到后来,就变成了残酷的追杀。
单于王莫多带领本部精锐从中军驰援而来,竟然和这些溃兵迎头撞上,莫多下令斩杀溃逃者,可是,那些溃兵宁愿往自己人刀口上撞,也不愿回头面对唐慕云这尊杀神。
“他们……怎么如此……”
“大单于!莫要再杀了!”莫尔顿看着同胞成片倒下,心如刀绞“王上在前面杀,唐慕云在后面杀,死的可都是我们酋婀人!齐人大军都已经杀过来了……”
“胡说!”莫多奋力将马刀摔在地上“我来此,兵临城下唐慕云才知晓,何来大军?!把他们给我赶回去!”
在这一阻一逃之间,唐慕云的铁骑四处放火,穷追猛打,到处都是惨嚎和火光,原本雄壮威武的万余军士,此刻已经稀稀拉拉,蝇营狗苟。
不少人见往自己人一边跑也是个死,纷纷跪在原地等着齐军一过来,就抱着脑袋伏地哀求“女将军莫要再杀啦……我们投降……”
唐慕云倒也不是那种好杀伐的人,她略略停顿了一下“等着!”说完便继续追杀其余残兵,其他人一看投降了之后齐军就不杀人了,有样学样的跪倒在地投降,等齐军回头来抓,但是绝大多数人也没能免去一死。
唐慕云行事冷静,为人冷酷自是无妨,可其他出云军士却是已然杀红了眼,不分青红皂白见人便是一剑刺穿,但就这般,还是有不少人选择投降。
不知过了多久,出云军不追了,莫多的亲兵也不拦了,因为,他们已经无人可杀。
屠杀持续了一夜,鸡鸣日晓之时,在两军之间铺成了一道矮墙,唐慕云的三百铁骑在南,莫多的上万大军在北;隔尸山血海对望。
西风穿越荒野,浓厚的血腥味仿佛是在嘲笑眼前的惨剧,漫天飞灰翻腾,万人横尸遍野,其状之惨,满场除一人外无不动容,那个人,便是唐慕云,她悠悠策马出列道“九原兵府都统,唐慕云,拜会单于王。”
“唐将军行事如此狠辣……”莫多胸中憋着一口恶气,着实闷得慌“就不怕酋婀人以死相拼吗!”
“窥我大齐江山者,死。”唐慕云将利刃横于身前,她身后火光摇曳,没人能看清她的面容,口中字字如刀似戈“万里江河,尽在本府身后,哪个来夺?!”
“撼如雷!”三百铁骑齐声呼为主帅助威,旁侧却又响起数百人的呼声“撼如雷!”
莫尔顿从尸山血海的震撼中缓过来,侧目一看,又见钱立的三百精骑从旁侧涌回唐慕云本阵,他们身后便是辎重堆积之处,此刻却天火焚空,好不壮观。
唐慕云从容的勒马调头,留下鞭长莫及的酋婀人,他们呆在原地,看着连营飞灰,万军铩羽……
“还是着了道了……”莫多看着红袍女将身后离去的六百铁骑,他有心剿灭,也无力跨越这延绵尸山追上他们。
他只是慢了一步,而这一步,却让万千酋婀血洒黄沙“战端未开,折损万军……辎重焚毁……好一个邺城唐家将,本王此刻,连云梯都找不出一架了……本王心头……恨呐……”
“我王莫要自责。”时至今日,扈尔汉也只能稳住自家单于再作打算了“折损万军也好,给各部族敲个警钟,齐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至于辎重焚毁……这,也罢,至少绝了我们侥幸突击的念头……”
与捶胸顿足的莫罗不同,唐慕云此刻可是威风八面,六百余骑踏着碎步归城,行至城外,骑兵们开始高喊。
“大军归城!”
城头的守军略微观察了一下,认出唐慕云之后高喊道“开关,撤据!”
城门缓缓打开,城中军士们挪开各式各样的路障,城外铁骑列队进城,钱立排在队列右侧宣告战绩“九原奇袭,斩首八千,俘虏八百,大捷!”
“将军神武!大齐万年!”
九原居民多为长城边军眷属,心系家人安危,听城外厮杀不断便彻夜未眠,听到大捷,纷纷倒出自家浊酒为唐慕云祝捷。
唐慕云见此有些不悦“九原令何在?!”
“都统大人,下官在这!”九原令的胡须有些散乱,衣衫不整,似是民众撕扯所致,他艰难的从人群中钻出来“下官没能阻止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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