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浸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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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浸丹青-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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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立命,就因为这样,那些甲士,人虽然已经亡故,可家还没有破。

    就是这么一个古道热肠人,就这样的撒手人寰了,他维持了无数个支离破碎的家庭,可他自己走后,他的家,也没有了。

    他们依稀记得,少将军是一个胸怀大志,却命途多舛的少年。

    “少将军,我见过他……他自幼便喜欢到军营里习武,即便后来跟着一位先生,终日苦读圣人经典,也不曾荒废了武艺……”那个跛腿汉子像丢了魂一般的跪在地上。

    “大家都认为他可以像将军一样成为一代名将,他竟然……也去了,他这一去……林家满门忠烈,可是绝了香火了……”

    “我等老卒,本该随袍泽弟兄共赴黄泉,却得上天眷顾,蒙将军恩典,苟活至今……”他扶着墙站起来,一瘸一拐的朝着宁安那方走去“今日将军一门举身赴山河,我等又有何颜面,活到病榻之上……”

    “我们都曾发誓追随将军大人,就算是黄泉之下,又有何妨?我去和领江狗拼了!”不知是谁一声高呼,千百人应之。

    “少将军年纪轻轻尚且不惜一死以报家国,我们这群残兵又为何不能!我们去和吴越狗拼了!”

    “杀光领吴越为将军大人报仇雪恨!”

    身患伤残的壮年男子们纷纷找来了一切可以作为武器的东西,粪叉、扁担、石块、菜刀、铁锤……

    他们都曾经是军人,自然也知道以这么百余残疾老卒拿着这样的武器,到宁安去面对澜沧军,只是白白送死而已,可是他们却面无惧色。

    因为,他们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他们是彪骁军,一支已经全军覆没的军团的士兵。

    年轻人也被他们所感染,都是堂堂七尺男儿,哪个会没有一腔热血,一身傲骨?他们也纷纷拿起那些“武器“跟随着父辈的脚步,踏上一条不归路。

    “且慢!在下劝诸位还是不要白白丧了性命为好。”他们欲以身赴死;人人无惧;但是;有一个人却是看不下去的。

    林霄在这短短两天内;已经看过、经历过了太多的惨剧,他不想让这些忠义之士为了他的懦弱而白白送命。

    “表哥不要!”高林轩拽着林霄的手臂不肯松开;如果这里藏着一个澜沧军的探子;林霄的身份便会泄露;他们就将面临无穷无尽的追杀。

    若是林霄独自一人,自然可以逃脱,可是他现在还带着自己,她了解他,他不是那种会抛下她的人,那么最后的结果,只会是他们二人到黄泉下做了一对鬼鸳鸯。

    “玄甲黑衣,是燕辽军?”

    “是少将军的部下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

    林霄没有理会那些诧异的目光,轻轻握住高林轩的手“放心,没事的,男儿自当磊落,胸怀凌云壮阔,我若是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喊出来,那还谈什么中兴大齐!”

    “可是……恩,我听你的。”在那灼热的目光下,高林轩犹豫了一会,终究还是支持了他。

    他抬手摘下了遮面的黑巾“众位,林家少将军并没有死,大齐也还没有亡。”

    他将林锦荣的长刀举过头顶“在下是燕辽军武卫营标统,骁骑校尉林霄!诸位应该还认得此刀吧?”

    “这是将军之物,见刀如面!少将军还活着!”那个跛腿汉子激动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少将军!你是要去为将军复仇吗?”

    “是的。”林霄默然的点了点头“只不过,我现在要去的地方不是宁安,而是云州,我会从那里,让大齐重新站起来。”

    跛腿汉子噗通一声跪在林霄面前“少将军,我是将军大人的护卫,求求你带上我吧……”

    “老跛子,你路都走不动了,还是回家养老吧!”一个独臂中年把他撵到了一边,高林轩瞪大了眼睛,这个独臂中年居然就是那个药铺的掌柜。

    掌柜偷偷的凑到林霄身边“少将军,我是彪骁军的军医,虽说只有一只手,但也能为军士们治疗伤势,我这就去变卖了家产,您带上我吧。”

    “要带也轮不上你!将军大人出任彪骁军统帅之初我就是大人的部将,我祖上还曾经跟着林六小姐远征西南……”

    “我祖上还跟着林宪大帅开国打天下……”

    一群伤残的汉子将林霄围在中间拉扯,这些人虽然已经伤残,但都曾是百里挑一的精兵悍将,林霄大病初愈哪禁得住这个折腾?

    他连连鞠躬行礼“众位叔伯,父亲大人将你们安排在此,就是要让你们安享晚年,你们已经对大齐尽忠了,小侄若是再让你们到沙场之上,那可是对先父的不孝啊!”

    “少将军……莫不是嫌我们老了,残了……”

    “众位尊长莫要再为难少将军了。”一个白衣飘飘的书生翩然而至,他穿着麻衣,额头系着一块白布,冲林霄行了个礼“少将军,小生郑安明,家父郑毅乃是将军大人副将,小生虽文弱,但也愿投笔从戎,追随少将军,为家父雪恨。”

    “原来是郑将军家公子……”林霄不好再拒绝,郑安明的父亲郑毅,是为了掩护他而战死的,林锦荣没有兄弟,郑毅便像是他的亲叔叔,如今,叔叔的儿子要尽孝,他怎么可以拦着?

    “那……公子就且随我去吧。”尽管答应郑安明实属无奈,但是先例一开,就像是百里长堤上凿出了一道口子,答应下来一个,就再也挡不住后面的无数个。

    “少将军!我家儿子年轻力壮,就让他替代我去为将军复仇吧!”

    “少将军,我的儿子虽说文弱,但是却从小研习草药医术……”

    “少将军,我没有儿子,但是我家女儿从小就爱舞枪弄棒……”

    林霄默默的低下头去,他就快要忍不住了,丧父之痛,岂是一咬牙就能挺过去的呢?这一路上,他告诫自己,他是统帅,不能透露半点怯懦。

    与武卫营失散之后,他又告诫自己,他现在是高林轩唯一的依靠,身为一个男人,他不能露出半点的软弱。

    现在,在这些长者面前,在这些热血青年的面前,他又想起了父亲,但是他却只能强忍下去,家国为宁,大仇未报,他绝对不能软下去。

    最终,他是带着五百名长乐镇的年轻人离开的,长乐镇的人们,把自己的性命,把自己的骨肉,依托给了他,这是何其沉重的信任,他也唯有在心中立誓来作为报答。

    “我会尽力,把他们都活着带回来的……”

第十五章 弈道稻香() 
“稻香镇,我又回来了……”整日波折,林霄与天子圣驾重逢之时,已是深夜,毅宗皇帝悲伤过度,怕一见林霄便又想起林锦荣,索性便闭门不见他。

    此刻夜寒如水,他就呆呆的看着驿馆内的竹影。

    忽而一件棉袍俯在他的背上“表哥,夜深了,去歇息吧,你身子还虚,别熬坏了。”

    “我哪能睡得着啊……”二人今日方才私定终身,高林轩的关切之情,他又岂能不知,可这心头感伤,又怎么是儿女之情可以冲淡的,心头虽暖,却是痛痒难耐。

    “我知道你心里苦闷,经历了如此多的劫难,心头憋了那么多的心事,如今,肩上却又挑着整个国家……”

    她偎在他臂弯里,分外乖巧“林轩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想看你一个人发愁。”

    “唉。”轻叹一声,林霄揽住佳人纤腰“好了,林轩你也劳顿整日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那,表哥得答应我,随后便去休息。”高林轩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人,她知道林霄不与她说,自然有他的道理,她不会多问,也不想多问。

    “好,送你回去之后我便回房歇下,好不好?”林霄像哄孩子一般的轻声细语将高林轩送回了房间,可随即便又回到了院中,看着竹影发呆。

    不是他不能对高林轩讲,而是,他不愿让深爱之人陪他一同糟心,之所以支开高林轩,只是因为在那温柔乡中,他若再待上片刻,就再也忍不住心头的苦痛了。

    一个满腹血泪的人,若是有了依靠,就算是铁打的心也便会软下来。

    身后步伐之声又现,似是高林轩放心不下他又找了过来。

    “林轩你不是……”林霄回过头来见了来人却是一愣,连忙行了一礼“原来是先生,先生与陛下今日闭门不见我,此刻为何又单独寻来。”

    “少将军是在生刘丹的气?”刘丹大步走到院中,坐在了石桌上“丹今日不见少将军,你又怎么会不知缘由?少将军,你可曾记得,当年你我二人在此相识的场景?”

    “学生怎敢忘记。”林霄悠悠踱步到他身边坐下“幼时,先父带学生来此,拜先生为师。此后一十一载,学生便随先生习为人之道,学世间之理,受天下之术,观古今风流。可到了今日,再回这里,稻花芬芳依旧,月下竹影依旧,只是……人面全非。”

    “你我师徒缘起此处,今日又回到此处,一转眼你已经成了一员战将,不在是那个终日只晓得调皮捣蛋的孩子了,越来越像你的父亲,以后,一定也是……”

    刘丹说着有些哽咽,反复叹息了几次,旋即摆了摆手,解下了腰间的酒壶“罢了,伤心事不提也罢,这壶好酒是我从将军酒窖里偷出来的,他也喝不到了,不如就让你我二人,替他喝下吧。”

    刘丹说着自顾自的将两支竹樽放好,斟满了酒,林霄看着杯中的酒,摇了摇头“一日不报父复仇,林霄一日不以酒水浇愁。”

    “丹可从未说过这是杯浇愁酒啊,这是丹为少将军,哦,现在是将军了,是为将军和晗月公主备的喜酒啊。”

    “什么?”林霄心里一惊,抬起头看着刘丹“先生怎么知道的?”

    刘丹没有看林霄,只是晃了晃手中的竹樽“你与殿下都不是那种藏得住感情的人。丹若是看不出,真是白与你相识多年了,喝与不喝,将军给个准话便是。”

    “呵,也罢,天命际会自是难违,既然过去,逆天改命也为时已晚,何苦在意这些。”他握着杯,之间还留着佳人的丝丝发香,那股淡雅钻入鼻翼,温柔了杯中那三分明月落。

    “好酒。”林霄看着手中的空杯,酒水划过喉咙,流入腹中,他却并未尝出什么味道。

    是啊,到了此刻,即便是龙肝凤髓,恐怕也是索然无味吧。

    不想让刘丹飞絮,他做出了一副兴致高昂的模样“学生此生从未尝过如此美酒佳酿,还请先生再赐一杯,将这美酒来历,给学生一一讲来。”

    “将军心中苦闷,何苦敷衍于我呢。”刘丹收起了酒壶“既然将军不愿饮酒,丹,自然也就不逼将军,但丹有一个问题,还望将军如实相告,莫要再行敷衍。”

    “先生如此说,学生岂能再行扯谎,先生问便是了。”

    “将军是将帅,不知……”刘丹扶着石桌,一字一顿道“将军是要做一个勇将,还是做一个悍将?”

    林霄挑了挑眉“悍勇二字,其意相仿,先生何发此问?这二者难道还有何不同么?”

    “勇将者,贤臣,守土定邦,长剑一出,四境宾服。是为社稷之剑,剑乃正者也,王道之臣,辅仁君以尊礼安民,则国定,民安乐无忧。”

    刘丹顿了顿继续道“悍将者,能臣,拓土开疆,举手投足,天下惊惧,是为邦国之刀,刀是为霸者也,霸道之臣,依武帝以威震四方,则边安乱平,以一时之征伐,换国威浩荡。”

    “先生一席话语,字字如刀似戈,入肉见血。”

    林霄将刀拄在地上“先祖抛颅洒血,方得林家光耀。历代举身赴国,才保大齐三百年。霄未敢有萌荫之年,常有忠君报国之志。今逢乱世,国之不国,河山沦丧,苍生危难。昔闻先生所言,乱世重典。学生不才,愿为悍将,持四尺刀,率五卫军,仿效先祖席卷八荒,拓土以强国。不求名垂青史,但求威震一世。国威浩荡,四境宾服,则国自强之,民,自安之。”

    “好!”

    忽闻有人叫好,林霄长身而起“何人于此窥听本将之言?”

    从走廊中走出一人,赫然是毅宗皇帝高长顺“安然先生今日一席话,振聋发聩,朕百日深思熟虑之下,心中惶恐,以致夜不能寐,便出来走了两步,见将军与先生论道天下,故而驻足于此,多听了两句。”

    林霄见是毅宗前来,连忙跪下请罪“末将不知陛下到此,言辞不慎,冲撞了圣驾,还请陛下治罪。”

    高长顺缓缓踱步到林霄面前,拉了他一把“起来!将军乃我护国之将,何罪?”

    等林霄站起身,高长顺看着他的样子,悠悠道“将军面仪威容,胸怀凌云壮阔,腹有安邦之谋,朕一时热血澎湃,方才失声叫好,我大齐有将军这等不惜性命名节之志士,朕心甚慰,不过。”

    高长顺侧目看着刘丹,目光灼灼“既然将军将大志宣以天下,朕即日便卓拔将军为中郎将。先生今日以亡国之道为警,朕愚钝,气急之下将先生赶走,望先生恕罪,朕,欲拜先生为相!”

    刘丹摇头轻笑“那亡国之策,不过是丹一席妄语,陛下仅以此,便许丹以相位,未免太过大方了吧。”

    “不然。”高长顺毫无帝王的架子,如同学生一般恭顺的低下头“先生既有亡国之策,便有兴国之才,请先生教我。”

    “哦?”刘丹歪着脑袋看着他“今日丹所言亡国之道,乃是太古王道,陛下若是不喜,那就当行礼制仁政。”

    话一入耳,林霄便觉得刘丹所言有假,他此刻话语,与平日之谈吐大相径庭“礼制仁政?先生莫要戏言,这不是圣人兴国……”

    “对啊,我大齐皇族之源,乃是圣人故里,行圣人之道有何不妥啊?”刘丹一本正经道“这儒家教化民众有方,民遵礼,君治国以礼,则天下大治,可使我大齐成为礼仪之邦,书香之国。”

    林霄皱了皱眉头“这山河破碎,臣民食之不果腹,君王落难颠沛流离,何来礼制仁政兴国之说?难道百姓文明礼仪,就无口腹之欲,君王仁德循礼便可平定天下,军士以圣人经典就能说死敌兵了不成?!”

    “唉,将军莫要当真。”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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