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一夜物资调配,很是劳累的林逸放心不下战事,便想着前来瞧上一瞧,恰好遇到同样担忧的大武出营,二人遂结伴同行。
在路上,自然是听闻了罗山战死之事,不禁大为唏嘘,待来到城头,见刘希黯然伤神,林逸不禁道出了先前那一句话来。
“罗将军,好男儿。”
大武的话语依旧不多,立在刘希的一侧,身子本就消瘦的他因伤势未愈更显憔悴,寒风舞动着他宽大长袍,猎猎作响间,似乎要将他整个人给吹起。
点了点头,刘希低声接道,“说实话,我曾经瞧不起过罗将军,因为他虚与委蛇陈默谷等人,直到现在,我才明白,罗将军不过是想尽他最大的能力,去保全亲如手足的部下,佑护阳曲城无辜的百姓。”
“就让我们来完成罗将军未完成之事吧!”
道了这一句,林逸习惯性的将腰间葫芦取下,往嘴中倒去,可是却不见酒水入喉,这时才发现最后一壶满堂春早已经在通宵劳碌下被喝了个精光,当即晃了晃手中的葫芦满脸苦笑,“这些天,整日里喝着满堂春,今个却是喝完了,接下来的日子可是如何是好?”
“林大哥,你且放心,待我们打退了这帮匈奴人,玉生还会不给你酒水喝个痛快?”
不远处,正在与人说话的小武见到大武,拔腿赶过来,听到了林逸之言,不禁应了一句。
待走了上前,小武又是关切了问着大武伤势,虽有不放心,但是大武执意说无妨,也只得作罢,遂与刘希道,“玉生,情况可能不容乐观。”
语中尽是担忧。
见一向乐观的小武这般模样,刘希当即抢声道,“详细说说。”
军需之事一直由罗山负责,刘希亦是不甚清楚,而罗山一事,则是由他的副将接手。
刚才,便是那脸色黝黑,亦如罗山忠厚的汉子见刘希正与林逸等人说话,遂不敢上前打扰,跟小武道出了担忧。
“箭矢与砖石还好,匈奴人射来了不少箭矢还能用,砖石之物也有可就地取材,只是城中火油耗尽大半,兄弟们也有不少的伤亡,光战死的兵丁便有两百多人,受伤的更是约莫五百多人……”
闻言,刘希面沉如水,眉头瞬间拧在了一起,匈奴人来势汹汹,攻城时犹如虫蚁,阳曲城守城器具急缺,若是火油耗尽,又怎么来退去这密密麻麻的来敌?
交战之下,城中可用兵丁也会越来越少,用不了多久,很可能就是到了无兵可守的田地。
焦虑间,刘希看了眼左右,渠浪还未出现,随即又是暗自叹了口气,不过才大半天的功夫,即便是再厉害的能工巧匠,也没办法将那投石车与守城弩给做出来。
思虑了少许,刘希望向了林逸,“城中百姓撤离还需多少时日?”
掩护百姓离去的事情本是罗山所为,如今他虽已经离去,负责后勤的林逸必定也是清楚知晓。
红肿的双眸凝神不动,林逸思量片刻,“城中百姓撤离只需明日傍晚便可,但阳曲城南去关潼城路途遥远,百姓大多体弱,想要赶到关潼城,还需至少五日,而且……”
说道此处,林逸眯眼看着城外密集的匈奴人,“而且即便是进了关潼城,也不一定就是安全了。”
阳曲城向南,去往关潼城一路虽有山路,但对于善骑术的匈奴人,想要追赶上并非难事。
林逸口中算出的七日只是最短的时间,所以,必须要将匈奴人挡在阳曲城外七日以上,如此,才能为百姓谋得多一份生机。
只是不知李唐朝廷何时才能派来援军,阳曲城之后,若是匈奴人连克关潼、浒业等城,可就是一马平川,铁骑席卷整个李唐江山也不过是数月的光景。
希望嘉陵那里能早点收到消息,否则,真不知能否撑多久。
心里愁苦万分,刘希抬首瞥了眼东南之处,又是与身边诸人说了几句鼓劲的话语,之后埋首与城墙的加固修补中,毕竟,这可是生死攸关之事。
不知为何,一直到日落时分,匈奴人都未发起进攻,在城下十里外扎营不出,安静的氛围让人觉得很是诡异,像是一只凶兽静立在不远处,不作声响,目光狠戾的盯着自己,如芒在背刺痛出冷汗,如鲠在喉闷得发慌。
夜幕无息洒落,漫天的火把在阳曲城下铺开,放眼望去,恍若是繁星从浓黑的密云间坠落了下来。
城头上,刘希一身夜行衣,他的身后,大小武、林逸以及童军带来的二十多名老兵皆是黑衣黑裤。
“大人,请让属下与那帮兄弟一道出城!”
郭威双手抱拳与刘希行了礼,语中满是急切,横冲旅与匈奴人血仇不共戴天,而这次夜袭,竟未让他们一行随同,听闻消息的郭威哪里还坐得住,当即匆匆的赶来请命。
“郭校尉,尔等留在城中接应,不得再有异声!”
郭校尉,这是刘希私自给郭威授予的官职,以便他统领横冲旅旧部,此刻,郭威听刘希这般唤他,怎能还不明白这是军令,即使有不愿,也只得躬身行礼,应了下来。
“熊将军,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眼中满是凝重之色,熊刚跨了一步上前,“大人放心,一切准备妥善。”
说话间,熊刚挥了挥手,顿时一行人拿着纸糊灯笼走了上来,灯笼下挂着一个个扎好的油纸包。
没想到,孔明灯竟被这样用上了。
刘希心中暗自道了一句,稍后深吸了口气,率先走向了挂在城头的箩筐,趁着黑,降到了那染满鲜血后冻僵的泥土上。
为了不惊动匈奴营中的高手,刘希事先吩咐过不得动用灵气,一群人全凭着脚力,飞快的朝着匈奴人营地跑动。
与此同时,立在城头的熊刚瞪圆了虎目,当看到刘希等人隐匿在了黑暗之中,沉声道了一句,“点火放灯!”
第一百三十六章 落险()
风声嘶吼,冷瑟刺骨,匈奴营地中颇为寂静,甚至连战马都冻得不愿生出动响,因而除了当值巡夜的兵卒在来回走动,便再无其他。
离汗帐几丈远的北侧,有只气势略逊于其他部落首领的帐篷,里面,匈奴二王子巴旦木盘坐在火炉边,胖胖的脸上满是不解之色,“先生,你说,父汗为何不直接派瓦德西出战,我大军出征,阳曲城可是首战,若是在这小小城池前耗费诸多,可是要坠了士气。更何况受阻时日过多,李唐朝廷可就有了准备,如此,突袭之事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他的对面,紫衣紫冠的张少录正拨弄着手中小巧瑞兽烟熏青铜炉,也不知用了何种香料,袅袅细烟下,帐中尽是沁人心脾的淡淡香气。
“二王子,你可别小看了这阳曲城,它已经不是那个你们派一队兵马便惧怕得不知所措的小城了,城里面可是有能人的。”
闻言,巴旦木稀疏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好一会才试探的出声问道,“先生是说阳曲城里有像先生和那人的高手?”
那人,是指得麻衣和尚,落尘,巴旦木也不知他来与何处,只是和父汗交谈了一夜。
没有谁知晓那夜他们说了何事,只是天亮之后,落尘成了整个草原座上之宾。巴旦木也曾试着亲近与落尘亲近,可是后者对他不冷不热,丝毫不显示半点的友善,反倒是与大王子扎特走得颇近。
在巴旦木苦恼之时,张少录出现了,他亦是不知眼前这紫衣紫冠到底是何人,不过,对方能同样被父汗奉为贵宾,定然是有着过人之处。
最为重要的是张少录有意暗中相助与他,单凭这一点,知晓成大事必定谋定而后动的巴旦木将张少录当做了授业恩师来礼待。
见张少录不只顾伸手在香烟上拂动,巴旦木当即将胸中的疑惑压了下去,即便他有着匈奴王子的身份,但在此人处,巴旦木半点都不觉得能在气势上胜过对方。
帐中寂静了少许,张少录将香炉端在了手中,起身往外走去,“二王子,有些事情,你们不知道反而是好事。大汗白日里不再发兵,想来是在计较对策,二王子与其胡思乱想,不如献上攻城良计。”
待到帐门口时,脚步止住,张少录又是道了一句,“据本座所知,那落尘已经去了下邳,与大王子汇合了,若是下邳先破……”
未说完,留下一脸思索的巴旦木,张少录出了营帐,此刻,他心中也有着苦闷,这两年,他领师门之命,在世俗奔波,几经波折,终于眼看大事可成,谁想半路杀出个佛宗,又引来了其它宗派。
如此下去,恐怕有辱师命啊!
低声暗道了句,张少录抬首望向了阳曲城,那不起眼的小城放佛城了固若金汤的城池,数万大军竟然攻不破。
难不成是他捣的鬼?
昨日,张少录分明察觉到了龙蛇九变的波动,若真是他在,那必须得报了当日小竹林之仇。
哪怕是触犯了神秘的尊者。
想到这里,狭长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杀机,右手猛地在香炉上捏过,只听得细微的咔嚓声,铜香炉竟是被他给捏了个破,顿时一抹更加浓厚的青烟从缝隙中钻了出来。
将铜香炉甩出手,冷着脸的张少录正欲往帐篷中行去,无意间又是望了眼阳曲城的方向,这一眼让他跨出去的脚步停了下来。
那里,一只只像是花灯的物件顺风飘出了城头,犹如朵朵黄花摇曳在漆黑的夜空之下,寒风北吹,很快就飘到了匈奴人营地上空。
半夜间,漆黑的夜空中缀着无数的花灯,场景看上去颇为壮丽,可总是让人觉得诡异万分。
定是有阴谋。
张少录心中暗自道了句,可是那里不妥,他一时也分辨不出,营地中,也有匈奴人察觉到了天空中的异像,因而不断有人从帐篷中钻了出来。
突然间,从远处飞来几道光亮,宛若流星,更添奇观之景,看得那些匈奴人目露喜色,交首接耳的在哪说着话儿。
盯着那众多飞来的亮光,很快,张少录双眼怒睁,只因他看清了那并非是天生异象的流星,而是白日里见到的火箭,趁风而来的更有那熟悉的火油味道。
又是火攻!
在张少录惊诧之时,那些火箭已经飞向了空中的浮灯,当即,一团团耀眼的火雨恍若瀑布一般自天而降。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本是欢喜的匈奴人便惨叫连连,四处躲闪,不断落下的火雨洒在帐篷之上,瞬间引燃了熊熊大火。
“就是现在,随我上!”
几里开外,刘希将手中的铁胎弓扔下,率先往前冲去,借乱偷袭,一来可以毁去匈奴人的势气,二来或许可以趁机斩杀了那些让他颇为忌惮的瓦德西,甚至是匈奴王努哈尔。
前方匈奴营地果然是乱了套,火焰间,人影重重,惊慌的呼喊声此起彼伏,更夹有马蹄声,吵杂喧嚣,很是热闹。
而这正是刘希所需的场景。
一行人很是顺利的摸进了匈奴营地,在一处破损的帐篷前稳住身形,刘希凭着他白日里在城头所记下的方位,仔细望去,果然是一只外形华贵,体态最大的帐篷。
收回探出的身子,刘希与大武点了点头,后者当即意会,带着小武与事先定好的一半天策军旧部往左侧行去。
他们要烧毁匈奴人的临时马厩。
待大武等人离去,刘希猫着身子往那大帐子潜行,他的身后,是林逸以及十数名老兵。
一路畅行,即便有兵卒发现他们,也被刘希与林逸给解决了去,不过是半盏茶的功夫,就已经到了汗帐一丈外。
急行中,刘希停下了脚步,紧跟其后的林逸忙缓住了身形,抬首望去,一道魁梧的身形正立在汗帐外,林逸虽未见过匈奴王努哈尔,但历练多年,识人之术又怎会差?
身旁的刘希突然散出让人胆寒的杀机,见他提剑上前,林逸当即伸手拉住,“玉生,不可冲动!”
借机杀了努哈尔的确是解阳曲之围的最佳手段,林逸也想扑上前,可是却万万使不得,只因喧闹之中,传来阵阵铃音。
“叮铃,叮铃……”
缓慢,而又清脆。
不多时,数道身影从汗帐四周的帐篷走了出来,皆是身形消瘦,袄衣尖帽,赤足走在泥土上,将努哈尔围在中央,作了礼后,一面上满是皱纹沟壑的黑袄老者猛地左脚抬起,重重的踩了下去。
“叮……!”
铃音荡漾成波,却又蕴含尖锐杀机,波浪叠荡,直扑刘希等人藏身之处。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大敌难胜()
不好!
刘希暗自惊呼了一声,本想着趁乱来刺杀这些精通的巫术匈奴高手,却不想被发现了,如今被对方杀招袭来,自然是不能再做掩藏了。
“梦觉兄,你带着大家速速离去!”
扭头与林逸道了一句,刘希毫不敢懈怠,将上邪给取了出来,没有半点拖泥带水,朝着那匈奴瓦德西袭来的一招砍去。
上邪剑幽清如寒冰,冷冽的剑身泛着一抹刺人眼眸的明亮。
剑锋触及波浪所及之处,犹如帆船破浪,须臾间,刺破层层浪花,不作停留,带着铮铮作响之声,直逼匈奴王努哈尔。
“小儿猖狂,不知死活!”
先前出招的黑袄老者竟然道出了一句中原话来,有些生硬,但威严十足。
随即,只见他枯槁的双手结出一道手印,挥手打出,化作一条黑色光电,迎上了刘希的剑势,而其余的瓦德西则是挡在了努哈尔的身前,不作声,也不出手,似乎觉得单凭这黑袄老者,便足以将刘希等人给擒下。
黑色光电与上邪剑势相撞,二者皆化作了虚无。
或许是觉得丢了颜面,亦或许是心生了怒意,那黑袄老者接连结出几个手印,光着的脚一并在地上不断的画着令人难懂的图案。
一边画,他一边前行,慢慢的逼向刘希。
再次感受到那诡异的气息,给人的压迫感更在前些天与大武所战的瓦德西之上,这不禁使刘希心中多了丝许的忐忑。
回过头瞥了一眼,那些老兵已经匆匆离去,林逸却是留了下来,在腰间抽出一物件来,在手中快速的拉伸,很快,便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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