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箭手退下,二队弓箭手,左右射击。
投掷手高举着滚石、檑木对着城下的兵卒抛掷下去,已经逼近的攻城冲车,是他们主要的攻击目标。拒杆手熟练的撑着云梯,将高搭在城墙上的云梯一具一具连人撑翻。上百名吐蕃兵士有高空坠落,有的摔在地上,一时爬不起身;有的砸在别人身上,几人撞在了一起;还有的正落在别人的兵刃上,身子被捅了个窟窿,倒在地上惨号不止。
裴旻总揽全局之余,瞧着那边的云梯没有及时撑离的云梯,将那些即将爬上城楼的兵卒射死。
这战斗不过持续短短的半个时辰,城楼上下已经埋葬了上千余兵士的性命……
乞力徐还是第一次经历如此惨烈的攻城,纵然早已见惯了生死,也忍不住心底发怵,想起了《孙子兵法》里的一句名言: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就算知道,攻城的惨烈,也想不到在对方的指挥下,半个时辰,付出了一千多余兵卒性命,己方竟没有一兵一卒跃上城头的。
想着城中给他传递的情报,左右一切大局的竟是一个不满二十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这等厉害的角色,绝对留不得。一但金城城破,先杀裴旻!
心念于此,乞力徐见攻城冲车已经给滚石、檑木砸坏,再次挥手,命人运送攻城冲车上去,顺便增兵五千,继续施压,同时将第一波苦战半个时辰的兵卒换下来歇息。
金城三面环山,周边根本不缺树木,这些天,他建造了足够的攻城器械,用起来毫不吝啬。
裴旻很稳,他的指挥就如他的剑一样,精准快捷稳重。
他的人也步入了与人比剑时的境界,心无杂念,不断的跟着战局的变化下达着不同的指令,从早到晚,由太阳初升,到晚霞漫天硬生生的压住了吐蕃九波攻势。
接连不断的攻击,愣是让他一口饭都顾不得吃,勉强喝水解渴以是极限。
开始是毫无压力的,他指挥得当,将士们应对得体。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兵少的劣势渐渐体现,在烈日下作战,将士的体能消耗的极快。行动,渐渐跟不指令。
至于裴旻,他早已将弓箭弃之一旁:弯弓射箭,过于耗费臂力体力。为了保存体力,只要吐蕃兵不上的城墙,他尽量避免自己动手,免得先一步累到,坏了全局……
突然!
吐蕃兵毫无道理的大范围的登城,一个个矫捷的吐蕃兵,如同猴子一样,跃上了城头。
他们手中没有兵器就一面铁盾,相互组成一道防线,压榨着唐军的空间,掩护身后的吐蕃兵登城。
“城要破了。”
城外传来一阵欢呼!
乞力徐也放声放声大笑,可这笑声还未持续三十吸,却见两名登城勇士拖着鲜血的尾巴,手舞足蹈地从城头坠下。
一个又一个!
没几下功夫,刚上去的登城勇士统统变成了尸体,被丢下城墙。
“这?”乞力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吐蕃擅于骑战,当为了应对攻城,他们特别训练了一支特殊的攻城部队,擅于登城作战。他狡诈的没有在第一时间安排攻城部队,而是选择在唐军体力不支的时候,突然出击。眼看一举功成,却不想坚挺不过三十吸……
第十九章 血战邢水()
裴旻一剑斩下最后一个登城的吐蕃兵士后,高吼道:“投掷手,倒油!弓箭手,点火!”
滚烫的油自城头浇下,接着落下来的是点燃的火箭和干草,城下顿时变成一片猩红的火海。
因为登城的缘故,吐蕃兵卒都聚集在城下,扎堆在一起。
一些身手敏捷的吐蕃兵士得以幸运的连滚带爬地躲开,但避免不了大多人被裹在里面,惨叫之声不绝于耳。五百多尚存余力的士兵冲出火海,全身着火,挣扎着往回逃,他们中的有些人因此被城头弓箭射倒,有些人跑到一半就力竭倒地,任火焰将全身包裹,活活烧成灰碳。
战场上弥漫着一股焦臭味道。
对面城楼下的火海,吐蕃总算停止了攻势。
裴旻也得以松了口气,他也没有想到吐蕃会有如此一手,那一个个精心训练的登城兵,登城攀爬云梯的水平跟寻常兵卒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一骨碌的就上了城头。
不过好在他有他的过墙梯!
在吐蕃登城的那一瞬间,他第一时间将雇佣兵调了上来。
雇佣兵在守城战中并没有多少用处,他们个人单兵战斗力确实强悍,可说起配合听命远不及唐兵。守城需要的是配合,而不是个人战斗力。因故雇佣兵一直在瓮城附近待命,等候调派。
吐蕃军登上了城墙,这才是体现雇佣兵价值的时候。
裴旻不愿疲乏的唐军多做牺牲,直接将雇佣兵调了上来。
雇佣兵也体现了他们单兵战斗力的素质,跟恶狼一样,将登上城头的吐蕃登城兵都丢下了城头。
城头一片欢欣鼓舞,士气大振。
大火渐渐熄灭,此时攻城器械尽毁,吐蕃固然兵多将广,一时之间也难以组织像样的攻势。裴旻也得以松了口气,抓紧时间填肚子,嘴里咬着炖羊肉,目光却落在雇佣兵上,若有所思。
**********
陇州邢源邢水之畔。
吐蕃万夫长毕佛鹭赤着身子大马金刀的坐在河边巨石上,就一个裤衩,浑身湿漉漉的,显然是刚从水里钻出来。
“这鬼天气!”毕佛鹭粗暴的用手打着扇子,嘴里骂骂咧咧。
千夫长泰伯也忍不住道:“大唐朝什么都好,就是太热了……要人命……咦,那是什么?”他手搭凉棚,只见远远几名吐蕃游骑跑了过来,手中高举一旗,打着他们吐蕃特有的旗语。
“是只自己人!”毕佛鹭看明白了旗语的意思,挥手让游骑近前说话。
“毕佛鹭大将!”来骑行了一个军礼道:“拉纳千夫长希望得到大将的帮助,大唐先锋军已经过了岐州雍县,正往邢源行来。”
毕佛鹭闻言大怒,马鞭当头就抽了过去。“啪”地一声,来骑只觉得自己的脸颊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连着耳朵里面跟着抽疼起来,脑袋一晕,站立不稳,不由自主地重重跌倒。
“他娘的,拉纳吃什么的。这才几天,唐先锋军就过了雍县。元帅的要求是一天不能五十里,这都百里了。”毕佛鹭武艺超群,凶暴桀骜,在吐蕃有一个绰号“秃鹫”,对上谄媚,对下却是粗暴,动辄打骂,从不讲道理。但是凶猛好战,战功却是彪炳,很得吐蕃元帅坌达延的器重。
来骑早有被打的心理准备,也不敢摸伤口,挣扎着爬了起来道:“唐先锋军很是厉害,他们有八千人,拉纳千夫长袭击了三次,没占到半点便宜,折损了不少兵马。”
“呸!”毕佛鹭不屑的吐了口唾沫:“唐将再厉害,能够厉害到哪去?别给自己无能找借口……”这些天他游奕于陇州,扫荡村县,雁过拔毛,也有点点收获。那些居城而守的唐兵没有一个有胆子出来一战的,对于唐军,他现在的打心底的鄙视,一脚踹开来骑道:“看着心烦,让他来与我汇合,老子就去会会那个‘厉害’的先锋骑,看看有多了不起!”
**********
潘氏县。
王海滨看着陇州的地形图,心底盘算着一些事情。
“王哥!”一员年轻的小校大步走到王海滨的近前道:“桥已经修葺好了,可以供大军路过。”
“干的好!”王海滨将地形图收了起来道:“我们直接走邢源,沿着源水而上……”
小校脸上欲言又止,很不服气,又不敢说。他叫张澜,原来是丰安军一个混吃等死的小卒,但是受到王海滨的影响,成为了一个有雄心壮志的少年,是王海滨的副手。在他眼中王海滨有勇有谋,时是当世数一数二的盖世英雄。
只是这几天他心底实在憋屈,吐蕃连续袭击了他们三次,皆没有讨得好处。这三次都有明显的追击机会,可是王海滨反常的都制止了他们,明明他们擅长近距离拼杀,却非要让他们以北马骑弩游击,任由吐蕃从容退去。
王海滨拍了拍张澜的肩膀道:“急什么,那点肉怎么够我们吃的?等着吧,接下来才是一场硬战。”
张澜看着自信满满的王海滨,低呼道:“王哥这是想将吐蕃游奕军一口吞了?”
王海滨摇了摇头,笑道:“我可没那么心大,三路吃不了,两路还是可以的……我们也没那么大的脸,让他们三路来对付我们。”
黎明。
邢水之畔!
初升的太阳羞羞答答地露出了半张脸,夏季的清晨,天地间也是一片夕白,无风无雾,甚至有些闷热!
马蹄踏地那沉重杂乱的声响,好似战鼓一般震响邢水,使得邢水水面不住抖着涟漪。
骑兵们策马急速冲了过来。尽管只有四千人的先头部队,但松散的阵容、滚滚的烟尘和巨大的呐喊声,使得他们看上去宛如洪水般波涛汹涌。
王海滨眯着眼睛,对着张澜道:“依照计划行事!我去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我骑兵出战之后,这里就交给你了。”
张澜拍着胸口,一脸刚毅。
王海滨大手一挥,随着沉闷密集的战鼓声急促地响起,阵头数以百计的旌旗摇动起来,两千精骑呼啸着迎了上去。
两支先头部队闪电般靠近!
王海滨唿哨一声!
两千骑兵匍匐在马背上,瞬间加速冲锋。
几乎同一时间,吐蕃骑兵的箭羽已经袭来。
呼啸着的箭矢声回荡在整个战场上,王海滨率领的先头部队先一步冲出了箭羽的范围之外,只有不到百人中箭。事先做了防范,中箭兵卒大多都在背心,他们有皮甲护身,虽受伤,却不致命,依旧有一战之力。
一轮箭羽下来,王海滨的骑兵竟然只折损三人……他们是运气不好,战马受到了重创,以致于摔倒在了地上。
王海滨的骑兵皆是河曲战马,河曲战马最大的特点爆发力强,短距离冲刺,天下无双。
以吐蕃骑射之精,面对王海滨的骑兵竟然来不及射上第二轮。
几下呼吸的功夫,唐军精骑狠狠地楔入吐蕃骑兵之中,大块的鲜血和尸体从马背上落在地下,随即被无数战马踏成了肉泥。
两支骑兵队的撞击,唐军以摧枯拉朽的的优势占据了主动。
王海滨双脚一磕马腹,手中马槊起手一挫,巨大的马槊洞穿了前面的一名吐蕃兵的胸膛,单手将他抬了起来,猛地向前一甩,竟将前方六七骑兵给砸下了马背。
远处毕佛鹭面色难堪的看着战场,脸色抽动,骂道:“拉纳该死……”他得到的消息是唐军骑兵骑得的北地马,奔走如飞。这哪里是北马,明明就是河曲马!
河曲马爆发力远不是他们游奕军注重游击奔袭的军马可以比拟的,这比突击,他们游奕军,怎么可能是骑着河曲战马的唐军对手。
没有任何迟疑!
毕佛鹭喝道:“泰伯、莫尔,你们各领五千骑,左右迂回,将唐军后面的六千步卒给我灭了,将他围住,老子要跺碎了他!”
随着他一身令下,万骑左右迂回,宛如旋风一样席卷过河岸和草地,迂回杀至唐军军的阵头。
三百步、二百五十步、二百步、一百五十步……
两支军队渐渐聚在一起!
突然一个个吐蕃精锐骑兵,莫名滚在了地上,从马背上摔下来,哀嚎着哭叫着。
他们滚过的地方,一片鲜血淋漓,绿色发的草地上黑黝黝的铁蒺藜冒着猩红的血腥。
射!
张澜恶狠狠的看着已经乱作一处的吐蕃骑兵,舔了舔嘴唇!
四千手握强弩的唐军,扣动了括机。
王海滨听到身后凄惨的叫声,高声对自己的一手练出来的兵士喝道:“将士们,跟着我向那个方向冲锋!”
说着用长枪一指,那边正是吐蕃大纛所在。
铁蒺藜是在他出击以后洒下的,他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撤退”这两个字。
要不死,要不冲!
挥动巨型马槊,王海滨咆哮着催马向前,强自分开吐蕃军血肉的波浪,秋风扫落叶一般的破开了重围,直指吐蕃大纛!
邢水一役,王海滨以八千唐军血战一万三吐蕃游奕军,大破其众,陇州、岐州二州,不见吐蕃游奕军一兵一卒!
第二十章 这才是杀人!()
乞力徐此刻再无当初的从容,看着面前的焦土战场,数日未合眼的他,眼珠里全是血丝:向金城发起进攻已经是第四天了。
整天没日没夜地交战,姑且不论死在攻城中的同袍,光是被他亲自下令处死的兵卒就已经超过了一千人。
就算吐蕃再凶悍,面对这吃人的攻防战场,也忍不住为之胆怯而退。
杀自己的同胞并不好受,但在战场上必需狠下这个心来。不然人人不敢上前,这仗更加没得打。
这些天他用尽一切办法攻城,多次攻上城楼,然而面对唐军顽强的防守,最终都是功败垂成。
看着往城下倒着火油的唐兵,火把随即从城楼上抛下,堆积的尸体陷入火海之中。
望了望城楼上那个血衣少年,心底泛起黔驴技穷的感觉,只能期待晚上的妙棋了,不然真的无计可施……
时近凌晨,外面一团漆黑。
七十余道黑影缓缓的在西城街巷齐聚,他们鬼鬼祟祟的摸着夜色往西门赶去。
吐蕃四天没日没夜的进攻,唐军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就连巡逻兵卒衙役都给裴旻安排上了城楼,再打下去城里的壮丁即将是他的目标。也因如此,整个金城巡逻的兵士不足二十个,黑影移动的非常迅速嚣张……
连续四日的苦战,唐军上下早已疲乏不堪。裴旻的指挥很细腻,细到分毫。西门是吐蕃唯一不进攻的城门,为此他将苦战一天精疲力尽的兵卒安排到西门休息驻守,同时将西门养精蓄锐的兵卒调来东门城守。如此保持了将士体力的轮换,也免除西门无兵守给偷袭的危险。
这般调换,恰好给了他们可趁之机。
在这最嗜睡的时间里,西门苦战一日的将士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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