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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叔冀大权在握,为了抓权很多事情亲力亲为。他这一去,导致了中心骨崩塌,诸多官员不知干什么了。
张巡的出现稳住了局面,他是裴旻亲自任命的南阳第二把手。
在这乱时,一把手去世,在朝廷调命未下达之前,张巡理所当然的代替徐叔冀行事。
张巡料定徐叔冀就算有反心,也不会公开,仅限个别心腹知晓。他堂而皇之的先将南阳军权控制在手上,然后代替徐叔冀接见南阳百官,掌控南阳军政。
张巡也因此与杜登会晤,了解了徐叔冀叛乱的些许内情。
李白是天才,同样的张巡也是天才。
两人之间的才华,略有不同。
让张巡作诗,也许半天都憋不出一个屁来。
但让张巡带兵,却是如指臂使,能够看透李白看不透的东西。
李白只是看穿了徐叔冀要杀张巡,而张巡却看穿了更深一步的东西。
“杜兵曹是说徐叔冀并没有与安贼勾结?”
张巡肃然的看着杜登。
杜登作揖应道:“某看着不像,徐叔冀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好官。在叛军攻取中原之前,某对之十分敬重。只是叛军渡过黄河之后,四方惊恐震动。徐叔冀变了,对于权势格外重视。起初我以为他是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叛军,还极力配合。随着前任城守的冤死,某才明白,他开始为了权力,不择手段。但我相信对于朝廷,他还是有着几分忠心的。”
张巡闭目沉吟了片刻,突然睁开了双眼道:“准备迎敌!”
他当即不理会杜登,大叫道:“南霁云、贾贲、姚訚听命……”
张巡一直以为徐叔冀投向了叛军,才会在枫桥设伏,好将自己的人头进献。
现在却发现徐叔冀并没有直接投向叛军。
这两者之间,天差地别。
张巡有着非凡的战略头脑,对于叛军当前的局面了然于胸。
叛军现在占据着东北、河北、中原三地,但随着裴旻的到来,河东郭子仪出色的表现,叛军已经不可能向关中、河东扩张了。
东面徐州,战略意义不大,惟有江淮、荆襄二地是最佳选择。
江淮水网交织,湖泊众多,古人曰“天下赋税仰仗江淮”,“江淮自古为天下富庶之区也”。
这取江淮,于叛军而言,意义重大。
其次是荆襄,荆襄同样的河流交错、湖泊密布。中心地界有大小河流近百条,比不及江淮,却也是富庶之地。
江淮、荆襄还有一个优势,眺望江南。
江南天下粮仓,大古往今来便有江南丰,天下足的说法。
不论是取淮南渡江,还是沿着江陵而下,皆是攻取长江天堑的最佳途径。
由此足可分析出来,叛军下一步军事动向。
或是取睢阳,下江淮;或是夺南阳,进荆襄。
张巡心底认为取睢阳,下江淮是第一选择。
但张巡更清楚,唐王朝在江淮一带的布防情况。
李瑶虽然昏聩无能,却也知江淮的重要,布下了重重防线。当然最关键的还是李祎当年抵定江南留下来的三万强兵。
叛军想要磕下江淮并不容易,反之荆襄却是有机可乘。
如此一想,叛军攻打南阳的几率反而更大了。
张巡并不知长安粮食情况,是从另一个角度思考局势。
故而对于裴旻将自己调来南阳的举动是十分认同佩服。
叛军先厚禄招降,招降不成继而动兵的手段,早已成为惯例。
张巡几乎可以断定,叛军一定已经派人来南阳与徐叔冀联系了。
如果徐叔冀受不住诱惑,投降了叛军,叛军对于南阳只是手到擒来,可以徐徐图之。
可徐叔冀万一阳奉阴违,真当叛军是酒囊饭袋?
他们能够走到这一步,固然存有诸多意外,但不管是安禄山、史思明还是暾欲谷、严庄、高尚之流,都不是易于之辈!
得知徐叔冀阳奉阴违,必然会做最坏的打算,暗地里做好了进兵的准备。
这徐叔冀为李白所杀,此事一但为叛军所知,大军必将袭来。
只是短短的一瞬之间,张巡已经看清看穿了局势。
一切果如张巡所言,就在南阳上下备战之际,叛军的先锋骑已经冲到了南阳城下,见城外百姓慌乱入城,城楼上乱成一片,城门不住的想要合上,只是百姓拥挤在城门口又如何关得上?
叛军先锋叫谢元,是原先是洛阳校尉,本来就靠的是关系才坐上这个位置的。叛军渡过黄河,击溃王晙、杜暹,兵临洛阳,兵威赫赫,谢元哪有抵挡的勇气,直接开城投降。
安禄山对于唐朝降将向来优待,委以重任,还封他为开国忠勇侯。
谢元军事水平一般,擅于见风使舵,见南阳城门为百姓拥挤着,大喜过望,呼喝着兵卒对着南阳城就冲杀了过去。
他们冲至城门附近,给拥挤在城门外的百姓吓的一哄而散。
而城门里的守兵似乎也跑了,城门让卡在吊桥上的百姓强行冲开。
谢元看着近在咫尺的南阳,几乎没有多余的考虑,一口气重进了南阳城。
然而南阳城里却是另外的光景。
城郭周边密密麻麻的站满了兵卒,他们早已等候多时。
“轰隆隆”的一声。
随着火焰封门,唐军演绎了关门打狗四字的精髓。
南霁云是张巡麾下的头号悍将,因排行第八,人称“南八”,勇武过人,尤擅箭术,能左右开弓,百步之内箭无虚发。
他在瓮城城楼,只是一箭就取了谢元的性命。
强劲的箭矢从谢元左边的太阳穴钻到了右脑,谢元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直接毙命马下。
南霁云眼睛也不眨,连珠箭不断射出,箭箭追命,例无虚发。
常人或是擅于左手,或是擅于右手,会有一定的死角。
但勇南八左右手一般无二,只要在他视线之内,无人能够逃得厄运。
张巡是个书生,他转战中原,杀得叛军胆寒,固然因为才略非凡,还有一部分也是因为南霁云忠勇绝伦。
抵抗之声,越来越弱。
张巡看着已经平息的战事,下达了全新的命令:“方圆十里之内不留一个百姓,全部将他们迁入城中。若有百姓不愿,则强行驱赶。周边所有村镇一律焚烧,立刻执行。”
兵曹杜登吓了一跳,想到了一个词,坚壁清野,忙道:“如此做法,只怕会引发民怨。”
张巡瞪圆了眼睛道:“有民怨,就恨我张巡一人罢,活着,总比死了强。南阳关系我朝生死存亡,我张巡即便粉身碎骨,也不给贼人一线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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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
明堂。
安禄山霍然而起,一脚踢翻了在身旁伺候的李猪儿,咆哮道:“废物,废物,一个个的,都是废物。真要靠你们,朕这天下,早玩蛋了。这一次,朕御驾亲征,我就不信,朕有二十万大军,踏不平一个小小的南阳?”
这气急败坏之下,安禄山下了一连串的命令:命史思明镇守洛阳,自己亲自率领十五万大军,领大燕国半数将领南征。
安禄山如此大的手笔,令得天下震动。
这则消息也在第一时间传到了长安。
天下人都在等着裴旻的动作。
却不想裴旻依旧没有任何异动,一如既往的在关中处理着天下事物,对于西边战事是不闻不问。
张九龄素养极佳,此时此刻也忍不住问道:“南阳失陷,南方粮道,将会彻底截断。裴帅,若真如此,关中必乱。”
这些天他一直关注着关中的余粮情况,发现关中诸多粮行已经没有多少余米了。
过不了多久,关中有钱都将买不到粮食。
他们从陇右调来的粮食维持军队用粮那是绰绰有余,可是一但分给关中百万百姓,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这些天张九龄不住与城中的富商大户往来,拉下自己的脸问他们借粮要粮。
一个尚书省的二号人物天天跟一群富商大户往来,换作寻常,早就让人笑掉大牙了。
“无妨,无妨!”
裴旻也知道张九龄的辛苦,不是时候,就不是时候。
兵贵神速不假,但更加忌讳急于求成。
“九龄说服了不少京中大户,借来不少粮食,不是还能支持两个月?用不了那么久。相信我,至多一个月,这场叛乱就要结束了。”
张九龄有些听不懂,忧心忡忡的道:“我就怕,郡王再不动,南阳会守不住。”
“不会!”
裴旻咧嘴一笑,斩钉截铁的道:“南阳有张巡!”
他顿了顿道:“我信他!”
东方的战事,他已经不想分心,真正要收拾的是在灵武的李亨。
第二十四章 什么叫做绝望()
武威郡王府。
“郡王,兵部侍郎苗晋卿求见!”
一大早裴旻收到了苗晋卿求见的消息。
这个苗晋卿是潞州壶关人,出身儒学世家,进士及第,历任修武县尉、奉先县尉、徐州司户参军、万年县尉、侍御史、兵部员外郎,兵部郎中等职位,政绩可圈可点。自身有阿谀奉承的小毛病,能力还是很出众的。
李琰东逃,叛军攻陷潼关,庙堂大多官员都选择寻驾而去。
裴旻坐镇长安之后,以辅政大臣的身份,拨乱反正,重整次序,急缺人手,见苗晋卿可用,将之提拔起来。
尚书级别的官员,裴旻不好直接提拔,但是尚书以下的官吏,作为尚书令他却是有权任命的。
因局势混乱,裴旻、李亨斗法。
现在的情况就是长安有一个由裴旻掌控的小朝廷,而李亨在灵武掌握着大朝廷。
但是裴旻掌控的小朝廷较之李亨的大朝廷更据说服力,京畿要事都先送到裴旻手中。除叛军掌控的区域之外,各地的奏报也是传到长安的。经过裴旻处理以后,他再整理成册,传报灵武。
当然他传报的不是李亨,而是李琰。
李亨掌控的大朝廷,反而有名存实亡的架势。
原来的兵部尚书此刻正在灵武,苗晋卿虽非尚书,可他干的却是兵部尚书的事情。
“让他进来!”
裴旻对于平叛的事情,不假手于他人,但兵部其他的日常琐事,都是由苗晋卿负责的。
此刻非议事时间,苗晋卿早早求见,必有缘由。
“郡王,李琬偷偷跑了。”
裴旻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这位自己提拔起来的侍郎,脑子里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
偷偷跑了?
裴旻一直没有理会李琬这个所谓的天下兵马大元帅。
他真心看不上李隆基的几个儿子,一个个在猪圈里养大的皇子,不是废材就是心里不正常的奇葩。
平叛事物,他宁愿放着李琬手中的数万兵马看戏,也不动他一兵一卒。
在这方面裴旻是极其讲究的,不听话不熟悉的兵绝对不用。
兵多,并非完全是好事,尤其是不听话的兵。
而且关中粮食不多,裴旻没有空余的粮食去养李琬手上的兵马,他们的吃食一直都是从朔方调来的。
晾了他们几个月,这离开也属正常,只是偷跑就很值得琢磨了。
裴旻忙道“细细说来!”
苗晋卿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说道“卑职也觉得奇怪,这几个月,卑职以兵部侍郎的身份与荣王李琬往来。起初他们还算老实,但渐渐的对卑职起了敌视的心思。尤其是房琯,更是冷嘲热讽的。某心念着郡王的大事,全然不顾,依旧与诸将来往。却不想他们突然断了音讯,随即得道消息,他们的营盘已经人去楼空。好多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走的特别匆忙。”
他顿了顿,偷偷的说道“常将军偷偷的给我留了讯息,说是忠王让他们回灵武去了。具体原因,卑职不了解。”
裴旻带着几分讥讽的一笑。
这个原因他倒是能猜出一二李亨一开始是有些狂的,从总总迹象来看,李亨有主动兵戎相见的想法。
他将李琬留在关中,又让皇甫惟明收哥舒翰的川蜀兵权,显是想集结手上的兵力,趁着自己平叛的时候,控制局面掌控局势。
但随着哥舒翰的反杀,李亨的如意算盘失效。
少了数万精锐的川蜀兵,仅靠李琬显然不足以成事。
既然这样,撤退也是情理之中了。
只是为什么偷跑,裴旻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李琬发现自己控制不住场面了。
即便没有川蜀兵的支撑,李亨还是有孤注一掷的心态。
李琬也不甘心就这样放弃。
相比李琰自己的享受,李琬更加拥戴能够重用他们的李亨,将心腹将士聚在一起,透露了李亨的意思。
原本挺欢乐的场面瞬间冷场。
那一个个平时将牛皮吹上天的大将,人人左顾言它,不敢多发一语。
裴旻是何许人物?
那是唐王朝威望比肩昔年军神李靖的人物,那是万千将帅崇拜的对象……他的事迹激励着一个又一个的青少年。
与之为敌?
谁有这个勇气?
不只如此,李琬还发现原本一直是站在李亨这边的将军,暗地里修书打算内通裴旻。
李琬担心自己在关中继续待下去,要不了多久,他手中的兵将就要改旗易帜了。
这才谁也不通知,临时临急的偷偷逃跑。
这微末细节,裴旻自是无法了解的。
不过根据李林甫传来的消息,裴旻现在也大致猜到了李亨的打算。
苗晋卿带着几分忧心的道“郡王,宋公、韦公他们去灵武迎纯宝皇帝多月,没有半点音讯,忠王这边不断的在加强灵武的兵力,不是一个好的兆头。”
裴旻笑道“灵武传来的消息是陛下现在龙体欠安,卧病在床,不利于远行。而忠王也表示陛下身体不适,不方便接受禅位仪式。”
苗晋卿疑乎道“真有那么巧合?”
裴旻若有所指的说道“巧不巧合我不清楚,但是如果宋公、韦公他们一意孤行,让陛下带着病体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