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事沉着脸道:“蔡老三,你是觉得我霍国公府人傻钱多,好欺骗是吧?”
蔡老三不乐意了,肃然道:“李管事,在这一行混,靠的就是信誉。我蔡老三在长安混迹了那么多年,从来没有乱开价。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价。这个陈世武要不是籍籍无名,就以他的武艺天赋,就算价格再翻五倍也担当得起。”
李管事心底不悦,但他根本不了解江湖,任务也只能靠蔡老三,不愿跟他撕破脸面,笑道:“我这不是好奇嘛,这陈世武看起来普普通通,平平常常,一点厉害的感觉都没有。完全比不上昨天的潘虎,可价格却是潘虎的五倍。”
蔡老三不屑一顾的道:“潘虎又如何跟陈世武相比?”
正说间,裴旻已经来到了近处。
“蔡兄!”
裴旻热情的打了一个招呼,将声音压的有些低沉粗狂。
同时也在桌前坐了下来。
这也是江湖人的好处,不注重礼法礼节。
李管事见状,心底更是不悦,心底念了一句:“果然又是一个不知礼数的莽夫。”
蔡老三却不以为意,招呼道:“贤弟先尝尝这波斯的龙膏酒,你身在江南,肯定没有品尝过。”
漆黑的液体倒入酒器中,有如凝脂一般,就好似液体龟苓膏一样,以样式而言极不讨喜。
这龙膏酒源于波斯,是湾鳄经过特殊工艺泡制的,极为稀少昂贵,也是这波斯胡馆的最大特色。
裴旻什么酒没喝过?
龙膏酒自不例外。
但也就喝了一口,其余的皆封存酒窖了,之后动也没动过。
龙膏酒是用鳄鱼内脏制成的酒,有很重腥气,极其难喝,不过它有补气血,滋心养肺,补肾壮筋骨、驱湿邪的效果,尤其于壮阳一方面,极为有效,深得大众喜爱。
裴旻年轻气盛,在那方面没有半点问题,不需要依靠药酒进补,对之不屑一顾。
不过现在他的身份是江南陈世武,带着好奇的接过了满杯的龙膏酒,一饮而尽。
一股清甜的味道在口中漫延,唯有一点点腥气,几乎忽略不计,与他当初喝的大不一样。
略一沉吟,也明白缘由。
龙膏酒极其昂贵稀少,他府上的龙膏酒是拜占庭的使者特地送的,也只有一坛而已。
这胡姬酒肆公开贩卖,怕是掺合了诸多的杂物,真正的龙膏酒一成也没有。
“有股腥味,一点也不好喝,我还是喜欢喝我江南的泸州老窖。”裴旻一脸的嫌弃。
蔡老三尴尬的笑了笑,一挥手,让人送上泸州老窖。
李管事更是看他不顺眼,冷笑着心想:“不识货的蠢货,有宝贝都不知道享受,我多喝些,晚上可以重振雄风!”
心念着,他将稀释了不知多少倍的龙膏酒,当做宝贝一样的痛饮起来。
喝着泸州老窖,裴旻问道:“蔡兄如此隆重的款待,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自娇陈离开后,裴旻就以另一个身份,在长安溜达。
一直以裴旻的身份看着世界,突然换了一个身份,给了他不一样的感觉。
自由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手中技痒,他也如江湖人一般,找了几人切磋一下武艺。
却不想引起了蔡老三的注意,跟他喝了一场酒,并且有了今日的相聚。
蔡老三先给两人做了介绍。
李管事跟着王毛仲,眼高于顶,兼之先入为主的感官,回应的不冷不热。
裴旻连王毛仲都不看在眼里,更不在乎什么管事,敷衍了事的应了一声。
李管事甚是恼怒,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国公府管事,一个江湖莽夫,竟敢如此对他,当真不知天高地厚。
蔡老三颇为尴尬,但想着丰厚的酬劳,强笑着将情况跟裴旻细说,道:“王国公是圣人面前的红人,是办大事的人。封禅,贤弟一定听过。如此大事,陛下的安全护卫,安排王国公一人担当。可见对于王国公,陛下是何等的信任器重。”
李管事抢着说道:“正是如此,能给我家老爷办事,为他出力,那是天大的福分,一般人还享受不到。”
裴旻听得鸡皮疙瘩都起冒来了,这太不要脸了。
看着蔡老三、李管事,裴旻想着裴府的景象,笑容渐渐显露,问道:“我一个小小的江湖人,却不知有什么地方能够帮助王国公的?”
李管事露出了一副算你识相的表情。
蔡老三接着道:“贤弟可不要妄自菲薄,就你的刀法,平心而论,在长安,鲜有匹敌者。只要你愿意为王国公出力,少不了你的好处,王国公出手可阔绰了……”
裴旻眼睛一亮道:“那我能得多少?”
蔡老三将裴旻拉倒了一旁,伸出了五个手指,偷偷摸摸的道:“五百贯!”
第八十六章 当街杀人()
“五百贯!”
裴旻一脸的惊讶。
五百贯对于现在的裴旻来说不算什么,但是依照大唐的物价来算,绝对不是小数。
依照货币购买力来算,五百贯相当于现在的百万软妹币。
寻常百姓家,一辈子也赚不了那么多钱。
裴旻当然看得出来,蔡老三给他报的价是打了折扣的。
真实的数字只怕比这个更多。
姓王的到底想干什么,这般大张旗鼓的收买江湖人,还真是嚣张。
蔡老三起哄道:“不少了吧,也就听命几个月而已,这么好的事情,哪里去找?”
裴旻带着几分怀疑的道:“这天上不会莫名其妙的掉馅饼,不会让某去干什么为非作歹的事情吧?君子爱财,取之以道。我可不想为了这五百贯干伤天害理的事情,不容于江湖。”
蔡老三搂着裴旻的肩膀道:“贤弟这是将为兄想成什么了,你大可放心。为兄是不会害你的,也不会让你去干伤天害理的事情。咱们有言在先,真要有违江湖道义,贤弟大可退出。这样行了吧!”
“好!那我接下了!”
裴旻也想看一看王毛仲到底想干什么,若有可能,给他下个套,让他自食恶果,即可出气,也算是为大唐除害,为国锄奸。
没有用裴旻的身份对付王毛仲,是因为经过之前的诬告案,他发现李隆基比他想象中还要厉害的多。
很多事情,都在李隆基的掌控之下,行事也存着几分警惕。
王毛仲也是李隆基的亲信心腹,自己要是对付他,万一让李隆基知道,影响大是不好。
陈世武这身份却不存在任何问题。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就算惹了天大的祸,将面具一摘,立刻洗白。
“这就对了!人这一世,可以跟任何东西过不去,就是不能跟钱过不去。有的赚,为什么不赚?”
蔡老三拉着裴旻回到了位子上。
李管事平时也喝不到龙膏酒这样的“真品”,一个人喝的不亦乐乎。
裴旻心底为他祈祷,希望这个酒家掌柜不是那么心黑,没有在这龙膏酒里乱加杂七杂八的东西,不至于吃坏肚子。
“说定了!”蔡老三也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龙膏酒,道:“世武贤弟就交给管事了,他是真豪杰,可别亏待了他。”
李管事话中有话的说道:“只要他真有本事,亏待不了,跟我走吧……”
他说着将面前的龙膏酒一饮而尽,似乎由不过瘾,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这才意犹未尽的当先而去。
裴旻看傻子一样的看了李管事一眼,跟在了背后。
李管事上了一辆颇为豪华的马车。
裴旻也骑上了自己从西市买的一匹驽马,一并往长兴坊赶去。
**********
长兴坊永新客栈。
为了招待招募来的江湖好手,王毛仲将整个客栈都包了下来。
所有应募的江湖人都依照各自的身价,安排到不同的屋舍居住。
目前身价最高的就是潘虎,住在天字二号房。
一号房是他刻意空出来的,就想看看有谁胆敢入住。
这江湖人向来好颜面,喜欢挣个长短。
潘虎如此嚣张,也引起了他人的不满,纷纷找他比试。
潘虎是江南丹阳人士,这丹阳自古是出精兵之地,有道是丹阳山险,民多果劲,好武习战,高尚气力。
固然今时不同往日。
但丹阳的民风依旧彪悍,尤其是潘家更是个中翘楚。
潘家的先祖是三国时期东吴的猛将潘璋。
作为江东虎臣的后人,潘家早已脱离将门之列,但祖上流传下来的武艺却未有荒废。
潘虎自幼习得家传的固陵刀法,以刚猛无错而闻名江南。
此来长安历练,也是罕逢敌手。
他将所有挑战者打了一个落花流水,无人不服。
“潘兄好身手,我马崇佩服!以后你我兄弟相称,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以后我们就跟着王国公,在长安,保管横着走,谁也奈何不得我们!”
马崇高举着酒杯敬着潘虎,猛地往嘴巴里灌酒。
潘虎咧嘴大笑道:“自然自然,有马哥在,俺潘老虎后半生,算是有着落了。”
马崇是万骑将军,王毛仲的心腹之一,也是一个仗势欺人的主,秉性与王毛仲一般无二。
依仗着王毛仲的信任器重,在长安是横行霸道,这有王毛仲给他撑腰,也没人奈何的了他。
招募江湖人充当场面,正是马崇给出的主意。
而且初见成效。
就在今日,潘虎以军中小校的身份,力战南衙三位将军,将他们打的落花流水,令得李隆基龙心大悦,大大夸奖了王毛仲,说他用人得当,麾下颇有能人。
王毛仲一高兴,给了马崇、潘虎丰厚的奖赏,还赐给了他们御酒。
马崇将武艺超群的潘虎,视为自己升官发财的杀手锏,对他是百般拉拢。
潘虎道:“马哥,我想教训一人,不知可否?”
“谁?”马崇已经喝的半醉,眯着眼睛问道。
“曹生,南衙的一个小校。这王八蛋抢我的女人,气煞我也!”潘虎怒气冲冲的说着。
马崇大笑道:“那就打他,只要不闹出人命,一切哥给你挡着。不过,要注意了,点到为止!你杀一两个百姓没关系,但不能杀当官的,传出去过于恶劣,不好解释。”
潘虎咧嘴笑着说道,眼底透着一丝凶芒:“有马哥这话,兄弟我就放心了。来,小弟,给马哥满上!”
马崇连喝了几杯,更是醉意上头,忙道:“不能喝了,不能喝了,我先走了,免得家中的母老虎发飙。”
他一摇一摆的往屋外走去。
潘虎忙起身相送。
来到屋外,马崇想上马背,却踩不到马镫,连踩了几下都踩空了,人还“噗通”的摔倒在了地上。
他的模样太过滑稽,过往的一个路人忍不住“噗嗤”一笑。
潘虎赶忙搀扶。
马崇听得嘲笑声,心底没由的来了一阵邪火,正是酒意上头,一把推开了潘虎叫道:“区区刁民敢笑话你马爷……”
他转过身子,也不知是谁笑得,就近冲向了一个无辜的路人,挥拳便打。
路人一脸莫名的躲了开来,真要开口。
马崇抽的一下,抽出了自己腰间的刀,大着舌头厉声道:“好个贱民,马爷打你,你还敢躲……”
一刀劈了下去!
鲜血四溅!
第八十七章 颠倒是非()
血飙射到马崇的脸上。
马崇瞬间也呆住了。
他依仗着王毛仲的势头,干了不少的坏事。
打架斗狠,欺负百姓,那是日常,根本不算什么。
杀人,也不是干过。
只不过是偷偷摸摸的,神不知,鬼不觉。
可在这晴天大白日里杀人,还是第一次。
感受着脸上滚烫的血液,马崇让冬季的寒风一吹,整个人打了一个寒颤,身上的酒意退去了大半,看着手中带血的刀,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惧。
潘虎在一旁傻眼了,他想不到自己这“兄弟”比他更要横,说干就干,直接将路人当做草芥一样的杀了。
至于周边的百姓,一个个惊恐大叫,四散而逃,口中还不住的大叫“杀人了,杀人了!”
“快走!”
潘虎粗中有细,推搡了马崇一把。
马崇瞬间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跃上了马背,猛挥着马鞭,企图逃跑。
这速度刚刚提起来,马崇只觉得面前闪过一道影子,忽然胸口剧痛,自己已经如腾云驾雾一般飞起!
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他是给人硬生生从马背上踹下来的……
潘虎双目凝重的看着来人,他一直注视着马崇逃跑的身影,将之前的一幕看的一清二楚。
一个骑马而来的少年,突然凌空飞起一脚,将马崇踹飞在了地上。
少年从马背上直跃而起,没有稳定的借力点,却准确无误的踹飞高速奔逃的马崇。
仅凭这点,足以证明对方实力非同小可。
“陈世武,你干什么?”
一声慌张尖锐的厉喝。
来人正是裴旻,他跟着李管事一并往永新客栈这边赶来。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裴旻看不惯李管事狗仗人势的态度,对他不理不睬。
但是李管事给了钱的,而且是整整一千贯,数额之巨,是潘虎两百贯的五倍。
若裴旻没有潘虎那样的本事,传出去对他的名声大是不利。
王毛仲的管事,在李管事眼中可是一个雄职,高高在上的存在。
盯着他这个职位的人不少,李管事担心裴旻不能胜任,影响他在王毛仲面前的地位,一路上问长问短的。
在蔡老三面前,李管事不敢放肆,但是裴旻在他眼中就是一个打工仔,自然不会顾及。
一直到了长兴坊的长街,依旧怀疑裴旻的身价。
裴旻远远见到马崇一剑将路人砍翻在地,当时他离得甚远,不知发生什么情况,更来不及救援。
但见马崇惊慌失措的逃跑,还一脸的酒意,裴旻也知对方想要干什么了。
正在这个时候,李管事惊呼了一声“马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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