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万千疑惑,裴旻让刘神威给他针灸调理了右臂,又喝了驱寒药汤。
这一碗热乎乎的汤药下肚,裴旻身上的寒意也随之消散。
带着满心的迷茫,裴旻回到了裴府。
高力士已经回到了皇宫,诸多疑问也得不到解释。
“等有机会,与高力士再会时再说吧!”
裴旻心底如此念着,回到了府邸,还未走进大堂,宁泽已经迎面而来,从怀里取出了一封信,递给了裴旻。
这封信是昨天送到的,因为裴旻不在府邸,他一直贴身收藏,甚至一夜未睡,就怕出个意外。
裴旻一看信封落款有个裴字,便知信是何人所写了,收入怀中,回到了书房。
检查了一下封泥,确定完好无损,裴旻这才将信封里的信件取出来,足足有六大张。
如他想的一样,这份信是裴行俭的夫人库狄氏所写。
裴旻不想牵扯太多,也不想惹人注意,用了最原始的方式信件交流。
相比他亲自前往,信件才是最隐秘的,只要操作得当,烧毁及时,通信是最绝密的方式。
坐在位子上,裴旻看着库狄氏给他的信。
只是看了一个开头,裴旻立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姜是老的辣。
库狄氏这开头的第一段就连续问了是个问题,让裴旻正视自己的身份。
他是谁?
身份如何?
地位如何?
受宠如何?
这四个问题很简单,可却点破了迷雾的关键。
他是裴旻!
是大唐势力最强的边帅,大唐唯一的两镇节度使,手握十五万大军!
地位整个朝廷几无相比者,几位宰相也唯有宋璟能够相提并论,其他人根本不在一个档次。
至于受宠,除了高力士不敢比,其他人,裴旻还真不虚。
就他这样的人物,别说是犯小错。
即便现在走出去,在大庭广众之下,杀几个无辜的路人,都罪不至死。
充其量就是下狱关几天,意思一下,有机会有借口就无罪释放了。
就如当年侯君集一样,侯君集率兵攻取高昌,但因私利作祟,在未奏请的情况将一些没有罪的人发配,又私自将高昌国宝物据为己有,令得麾下兵将四处劫掠,造成极大的影响。
可是中书郎岑文本以为侯君集是功臣大将,不能轻加屈辱,令之无罪释放。
在封建社会,很多时候,就是如此现实。
就凭裴旻的功绩、地位、身份以及受宠程度,只要他不弄得天怒人怨,杀个把无辜的人,犯些过错,根本就不是事。
当年的王毛仲也是如此,他将天子禁卫练成弱鸡,亲信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围堵有功之将,结果几百人打不过四人,闹出了天大笑柄,都未受怪罪。
足见这世间根本没有什么公正可言。
或许如传言的一样,“正义从来不会缺席,只会迟到……”
可迟到的原因大多都是主人自己太作……
对付他这样的人物,小打小闹就跟挠痒痒一样,大打大闹都要不了他的命。
只有将天捅破,让朝野震惊,让李隆基动了必杀之心,才能影响到他的存在!
库狄氏这几个问题,已经分析出了青龙即将采取的手段。
对方能够采用的招数唯有变节,谋反,也只有威胁到李隆基的皇位,才能让李隆基对之痛下杀手。
第五十六章 老而弥坚()
接下来的书信里,库狄氏围绕长安的政局给裴旻做了详细的介绍。
信中明确的写道:“陛下英明神武不亚于太宗,但真与太宗相比,却有天壤之别。”
“太宗并非完人,然他能克制自己。而今陛下却做不到,对于自己人,他信任过度。对于外人,视如工具草芥。率性而行,不喜他人违背自己意愿。而今宋璟、苏颋二人,因武婕妤一事,已惹陛下盛怒。只是时机未到,未及处置。一但张说于朝中站稳。宋、苏二人必为陛下迁怒,从而清除出朝。”
“国公不凡且看,此次东去封禅。宋、苏二人定不为同行,张说为亚献者。待陛下回朝,不月余,宋、苏二人定获罪罚。”
裴旻看到这里,有些漠然以对。
不得不说库狄氏分析的太有道理了。
李隆基就是一个矛盾体,他有着明君的贤明,却也用昏君对宠臣的放纵,对于功臣的排挤不信任。
他能够提拔王忠嗣、哥舒翰、高仙芝、封常清、姚崇、宋璟、张九龄这一票文武重臣,也能会听信李林甫、杨国忠、边令诚等奸佞的话,自毁栋梁。
造成了安史之乱,一边倒的景象。
裴旻继续看了下去。
“陛下是多情之人,又是无情之辈。对于他认可之人,盲目信任,视之若珍宝。对于不认可之徒,视只如草芥,弃之如敝履。国公能成为陛下认可之一,实是莫大幸事。”
为了表明自己此话的正确,库狄氏还在信中举了一个例子。
例子还是王毛仲。
王毛仲与典掌万骑的葛福顺结为儿女亲家,势力胶固,相互依仗,掌握皇宫大半兵权。
吏部侍郎齐澣劝说李隆基“顺典禁兵,不宜与毛仲为婚。毛仲小人,宠过则**,不早为之所,恐成后患。”
此事王毛仲并未受到任何异样,齐澣却给李隆基问了罪,说他离间君臣关系。
吏部侍郎,吏部第二把手,就这么让李隆基赶出了朝堂。
裴旻继续看下去。
“当前之势,并未了结。只因封禅大典,更为重要,压下了后宫之争。一但封禅结束,必然旧事重提。而且王皇后必败无疑,作为一个女人,完全失去了丈夫的信任器重,又无子嗣护卫。陛下是不会对他容情的,只待他清洗了宋璟、苏颋,令其他宰相主政,即会行动。”
“是以当下大事,唯封禅、王皇后,武婕妤之争,能够威胁国公。”
“阻碍封禅,与国公并无任何利处。老身认为,他们因不至于此事上大费周章。”
“王皇后,武婕妤之争是陛下心病。”
“此事也无任何公理公道可言,谁占王皇后这边,即是陛下的敌人。恰恰令堂与王皇后关系匪浅,细细说来也算是老身之过。若无老身奔走举荐,令堂未必能在诰命妇人中左右逢源。”
裴旻当然知道这跟库狄氏无关,真正要分个因果,他才是主要关键。
“若老身作料不差,对方定在此事上做手脚。”
“王皇后给置疑的关键是‘符厌事件’,而今国公却因廖家人与巫蛊有关联。换做是老身,必将两件事情混为一谈。”
“国公且想一想,王皇后以符厌害陛下未成,国公又与巫蛊师往来密切。以此诬陷国公有谋害陛下之心,与皇后串通一气,意图弑君,把持朝政。”
“国公莫要觉得陛下对您盲目信任,便觉一切无畏。皇家人最是无情自私,而今太子年幼,您大权在握,兵马离关中最是接近。一但关中异样,陇右军可直入关中勤王,左右局面。面对种种虚构的事实,哪怕只有一星半点的怀疑,他都不会冒险。”
裴旻打了一个寒颤,一股寒意直入脊背。
很多事情,他再有一点察觉,总觉得梨老的出现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如今看来,对方是为了对付他而埋下的杀手锏。
细细一想,却有觉得不对。
对方用廖家十虎的时候,他还不知长安的情形了。
思量半响,裴旻心底明悟,念道:“定是如此了!”
对方用心歹毒,他们对于廖家十虎以及梨老儿子的身份了如指掌,将梨老引来,对付的不是自己,而是王皇后他们。
以符厌、巫蛊来佐证武婕妤的冤枉。
他们要帮着李隆基将武婕妤从冷宫里救出来,从而邀宠,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以获得更多的利益。
自己因为封禅突然就从凉州杀到了长安。
这一步他们显然预料不到,他们已经从截取的书信中知道了自己与公孙姐妹的关系,知道他们欺负了自己的老婆小姨子,定会受到反击。
面对这种情况,索性将自己一并拖下水,玩一波大的。
富贵险中求。
要是能够依据扳倒王皇后,扳倒他这个手握十五万大军的镇边大帅,他们青龙就可谓一战成名了。
如果真是这样,梨老与剩余的廖家人,真的是一枚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将她炸的体无完肤。
“需不需要全他们离开,返回湘西?”
裴旻自语着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左右渡步,脑中不断思考。
“不,不行!一但他们走了,贼人定会惊觉,从而潜伏下来。我不能在长安久待,此次不将他们一网打尽,未来必成祸害。无论如何都要在封禅之前,将他们一网打尽。梨老他们是很好的诱饵,不能离开……”
想到这里,裴旻突然猛地一拍脑袋道:“真傻,险些将杀手锏给忘记了,我可是有一张无敌的杀招正在来的路上,怎么忘记了?梨老他们可以无视,现在关键的是王皇后……”
、裴旻来回走着,嘴里囔囔自语。
他无心与李隆基为敌,但是现在的情况,他必须站在王皇后这边。
武婕妤就是个祸害,裴旻不可能帮李隆基将武婕妤从冷宫里救出来。
即是如此,也只能选择在置身事外的情况下,保王皇后不为奸人所害。
裴旻脑中回忆这历史上的‘符厌事件’,他记得王皇后就是因为‘符厌事件’而给李隆基罢免的。而王皇后是给自己的哥哥王守一坑了。如今因为自己的出现,历史莫名改变,反而是武婕妤自讨苦吃。
追击缘由,王守一是突破口。
第五十七章 不犯傻就是支持()
王守一最近的日子极不好过。
作为当朝的国舅兼之驸马,王守一在“符厌事件”发生以前,小日子还是过得悠哉悠哉的。
这也跟李隆基与王家的关系戚戚相关。
王守一的王家虽源于太原王氏这样的大族,但却是很偏很偏的偏房,没有半点的政治背景。
也因如此,王皇后才能嫁给李隆基。
当时的李隆基为武则天软禁在宫中,李隆基是不可能娶名门望族增强自身实力。
那一段时间也是李隆基最为清苦拮据的时候,长达十多年之久。
在这十多年里,李隆基有一天生日想吃汤饼,也就是面条,但是一点面粉也没有。
王守一的父亲王仁皎心疼这个女婿,脱下自己身上的紫色坎肩换回一斗面,才勉强为女婿过了个寒酸的生日。
此事虽小,但李隆基是个顾念旧情,重情义的人。
发达之后,毫不迟疑的将王氏立为皇后,将王守一封为驸马都尉。至于王仁皎,从一品的文散官待遇,还将之视为后父一样照顾,直至开元七年病故。
有了这一层深厚的关系,王守一固然一无是处,无才无德,却也成为大唐身份地位最高的上流人士。
又是国舅又是驸马,双重皇亲国戚加身,还是太子少保,祁国公,能够比得上他的真没几个。
王守一天性贪鄙,依仗着自己的身份地位,收受贿赂,积财巨万。
一个无能之辈,混到这个程度,正应了一句古话,大树底下好乘凉。
同样的,今时今日的王守一也成了另外一句古话的印证,树倒猢狲散。
王皇后的失宠,令王守一格外焦虑。
有本事的人,靠的是自己。
王守一这样的无能之辈,一但没了靠山,即意味着失去一切。
聪明人遇到挫折是尽出奇招妙招,愚笨的人,自然就是昏招迭出。
坑爹坑妹坑自己。
王守一勾结明悟和尚,以符厌之术,意图帮助王皇后成就则天事业,直接导致王皇后被废,他自己也给赐死。
当然这是历史上的事件。
因裴旻的出现,历史有了小小的偏差。
王皇后侥幸打了一个翻身仗,反而将武婕妤关进了冷宫。
现在世人都知道王皇后受到了武婕妤的陷害,唯有王守一明白,武婕妤并非是陷害,是确有其事。
实是因为王皇后得到裴母的告诫,安分守己,这才躲过了一劫。
王守一经此一事,便如那惊弓之鸟,称之为草木皆兵,毫不为过。
整天浑浑噩噩的,生怕东窗事发。
李隆基也不如以往那样,时不时的找他进宫玩耍了,原本围绕着身旁的那群狐朋狗友一个个都神秘失踪,大有孤家寡人的意思。
现在王守一除了一屋子的钱,什么也没有了。
到了今时今日,他才明白自己贪墨了那么多钱财,根本无济于事,一但有个意外,这些钱都要充公……
“唉!”
王守一长叹一声,抱着脑袋,傻傻的坐在书房里,胡思乱想。
“祁国公大难临头,还有闲情逸致的长吁短叹,某也是佩服。”
书房的角落,突然闪过了一个黑影。
王守一吓的几欲叫喊出声。
黑影却一个箭步逼到了近处,明晃晃的长刀已经搭在了王守一的肩膀之上。
“好汉饶命,我,我有很多的钱,好汉大可自取。”
王守一便如大神上身一般,全身抖动,如打摆子,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无半点血色。
黑影是一个蒙面黑衣女子,她摇了摇头,眼中透着一丝的不屑,厉声道:“你若不是皇后的兄长,我恨不得一刀杀了你……”
黑衣女子说着,收回了刀,退后了两步。
王守一惊魂未定,念着黑衣女子先前说的话,战战兢兢的道:“你,你是皇后的人?”
黑衣女子不答反问:“娘娘可让你害死了,而今陛下、娘娘已经情绝,如若水火,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王守一哭丧着脸道:“我哪里知道会这样,我只是想帮忙而已,看着皇后失宠,我心里急。”
他并不怀疑黑衣女子的身份,在他看来符厌事件是绝密,只有少数几人知道。
黑衣女子一口笃定是他害了王皇后,显然是了解内情的。
“哼!”黑衣女子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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