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今时今日,他召见王琚、张说、崔日用三人是商议如何对付太平公主的,而不是听太平公主昔日的功劳。
三人之中崔日用的地位最低,甚至都不是京官,而是荆州长史,远在荆州为官。此次入朝奏事,与李隆基一拍即合,混在了一处,所思所想莫过于立从龙之功,青云直上,见李隆基恼怒,立起护主之心喝道:“张相这是何意,难不成也得了太平公主的好处,与窦怀贞、岑羲、萧至忠、崔以及等人同流合污了?”
张说不理会崔日用,作揖道:“臣并非在论太平公主的功绩,而是想说太平公主的权谋,太平公主有今日之势,绝非仅靠太上皇宠信,而是以其才智、魄力、手段争取来的。两次政变,获利最大之人,不是居功至伟的五王张柬之、崔玄暐、敬晖、桓彦范、袁恕己也不是陛下,而是太平公主。她以政变崛起,方有今日之势。在她面前以有两次前车之鉴,试问以她的智慧,会不防着陛下这一招?当初幽求兄也是打算以兵变诛公主,结果呢,他还在谋划中,便让太平公主反戈一击。若不是陛下应对神速,幽求兄早就给公主诛灭了。”
李隆基默然无言,甚至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却如张说所说,太平公主的权谋,在他心中像极了一个人:武则天!武则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却呼风唤雨,将他们李唐皇室踩于脚下,若非年老昏聩,李家未必就能重夺政权。
现今太平公主五十不到,以权谋手段而言,即拥有壮年的精力又有上了年岁的城府,正是最厉害最难对付的时候。
“我担心太平公主此时此刻便等着陛下动手,陛下一动,她便有动的借口!”张说肃然说着:“陛下需知左、右羽林大将军常元楷、李慈都是太平公主的人,太平公主手中握着大部分的禁军,只有一有异动,羽林军都将为她所用。到时候陛下、太上皇尽皆陷入危局。”
李隆基念着朝堂局势,发现竟如张说说的一般无二,心中着实苦闷,恨道:“朕乃天子,却受制于一公主,这心中着实憋闷。”
王琚也为张说说服,求计道:“那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吧?对于目前局势,张相可有定计?”
张说沉声道:“暂等,以骄其心,等到太平公主心头松懈,一击即中。”
李隆基沉吟片刻道:“以我那姑母那步步为营的性格,一时半刻,未必会松懈下来。”
张说笑道:“所以陛下也要做些什么,没必要针锋相对的与之抗衡。以目前的形势,未到鱼死网破之局,即便太平公主有心谋逆,却也不敢公然冒犯君上。依我之见,陛下可以大张旗鼓的凝聚力量,拉拢心腹栽培实力,做出以正兵致胜的模样,而不是打算剑走偏锋,以非常手法兵变取胜。陛下是皇帝,拉拢犒赏臣子,比太平公主方便的多。如此做法,正是以己之长攻彼之短,必将公主的重心拉至正面相对。只要公主私下松懈,我们立刻动手,到时……绝不容半点迟疑。”他越说表情越是肃然,说道最后一句,更是比了一个杀的手势。
“啪啪啪!”
李隆基才情智略也是一时之选,已然明白张说话中所指:鼓起了手掌,笑道:“张相这一招扬长避短,面上正兵对抗,杀机暗藏其后,果然了得。看来朕要好好的对待即将到来的春闱了。”
张说颔首道:“春闱即来,文考武考一并进行,在千百考生中,必然会有才情横溢的忠贞之士。他们身家清白,反而比朝中诸多看似忠贞,背地里却暗怀鬼胎的人可靠的多。”说道这里,他诡异一笑:“据我所知,公主已经内定了常元楷的儿子为状元了,我们岂能如他所愿?”
王琚也道:“如此这主考官的选择,当需重中之重。”
李隆基笑道:“我心中以有合适人选,你们觉得太常博士贺知章如何?”
第55章 英雄故地()
考完了解试,裴旻体会到了无事一身轻的感觉。
袁履谦以从燕云书院退学,只待解试成绩出来,便随颜杲卿一同去魏州。颜杲卿的调命并没有正式下达,但他打算先一步去魏州看看民风民俗,了解一下地理行情,为来日上任打一个坚实的基础。
这离开家乡,袁履谦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提议去四周游玩一番,最后看看家乡的山水风貌。
此提议得到裴旻、颜杲卿的极力赞同,裴旻来到这个世界还未真正的游览过千年前祖国的大好山河,自是十分向往。颜杲卿也不曾见识过幽州风情,也是满心期待。
三人合计着定下了长达八日的幽州游,在解试成绩出来当天,返回蓟城。
若说幽州历史上最出名的英雄是哪几个,答案毫不容怀疑:刘备、张飞!
游幽州,自少不了瞻仰先人遗留下来的痕迹。他们第一站正是涿县,刘备、张飞的故居!
裴旻站在两颗缠绕在一起的巨大的桑树下,高仰着头道:“当年昭烈皇帝就是指着这大桑树说‘将来一定会乘坐这样的羽葆盖车’?怎么一棵变成了两棵了?”古人最敬古人,对于先贤向来都是用敬称,而不会直接叫名字刘备。在读书人的眼中这是一种不敬,裴旻入乡随俗,以昭烈皇帝称呼刘备。
袁履谦仰首眺望道:“老一辈人是这么流传下来的,至于这两颗桑树说是在两百年前的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一道闪电将这桑树劈成了两半。村里的人还以为桑树活不成了,哪里料到它们一分为二,竟顽强的活了下来。不只如此,还越长越壮,最后分开之处又缠缠绵绵的合在了一起,好似拥抱一般。这桑树也就成了远近闻名的姻缘树,据说只要两情相悦的男女在这树下许定终生,定能百年好合。”
颜杲卿接话道:“有点意思,只是我们三个书生来这姻缘树下,是不是有点别扭!”
裴旻笑着退了十步道:“别将我算进去,你们才是一对!”
三人没有在这姻缘树下多呆,而是找了间名为“张飞肉馆”的酒店,点了招牌菜红焖肉,坐下来歇脚。
裴旻喝着店家送上来的水,道:“看了昭烈皇帝门口的大桑树,不知还有没有张桓侯的桃花园。”
“什么桃花园?”袁履谦早年来过逐县几次,还不知张飞有什么桃花园的。
裴旻遗憾道:“那就是没有了,只是听过一个故事,太过经典,几乎以假乱真,也就随口一问。”
颜杲卿来了兴趣道:“不妨说来听听?”
裴旻正觉得无趣,又喝了点水,润了润喉,跟他们说起了《三国演义》里的桃园三结义的故事。
作为中文系的高材生,裴旻的口才向来不错,加上故事耳熟能详也确实精彩,给他说的绘声绘色。尤其是他说到黄巾贼渠帅程远志统兵五万来犯涿郡,张飞挺枪刺邓茂,关羽举刀斩程远志,数万大军给刘关张三兄弟的五百人杀的落花流水的时候,周边传来一声高喝:“好!”
裴旻这才发觉整个酒店的顾客都围着他们周边的几张桌子听着,饭都顾不得吃了。
刘备、关羽、张飞三人,其中两个是逐县本地的好汉,另外一个避祸逐县,在当地人来看等于是半个逐县人。《三国演义》尊刘贬曹人所共知,裴旻将三英的形象说的如此高大,正对了他们当地人的胃口,听得是津津有味。
颜杲卿赞道:“我还担心裴兄赴京赶考,一人远在他乡,人生地不熟的,万一遇到什么事情,无人照应。现在看来,实是瞎操心。就凭裴兄这‘说话’的本事,走到哪儿,都能赚足生活所需,不愁吃穿。”他所说的“说话”就是后来的说书。
袁履谦也道:“裴兄真是多才多艺,这故事说得真中有假,假中有真,将刘关张三兄弟的性格特点都给说活了……佩服佩服!”
裴旻也知《三国演义》的魅力,偌厚的一本书,他看了至少五遍,里面每一个故事,他都能说个一二,也不谦虚道:“过奖过奖!来,快吃,菜都要凉了。”
这还没等他将肉块放在嘴里,边上就有一个与他差不多大的少年郎叫道:“朋友,你这故事说了一半,挠的我心痒痒,要不这样,你这饭钱,我给你付了,你再来一段,把故事说完去,怎么样?”
“好!雷小哥阔气!”周边听得不过瘾的客人也跟着一起起哄。
裴旻道:“这位小哥好意心领了,只是这故事太长,真让我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我们三人还有别的地方要去,不方便再说了。”
那个叫雷小哥的汉子一脸遗憾道:“也罢,既然这样,我也不强人所难。这故事,真对我的胃口……”说着,对着掌柜喝了声道:“这一桌的饭钱,记在我头上。此外再给我弄几个好菜送上。”
裴旻看了雷小哥一眼,心底有些遗憾:若只有他一人,必请对方来与他同坐不可。对于这种性格豪气大方的人物,他向来很是欣赏,愿意结交。不过颜杲卿、袁履谦两人是单纯的书生,这书生意气,对雷小哥这种大大咧咧性格的人,未必能够认可理解。作为朋友,裴旻自然要顾念他们的感受。
裴旻与颜杲卿、袁履谦边吃边聊,突然殿外冲进来一个妇人,气喘吁吁的,还未来得及认人,已经扯着嗓子叫道:“雷震,在不在……雷震,你娘病倒了,还有心在这里吃酒?快去请大夫,回去看看……”
雷震?
裴旻听到这个名字,突然觉得名字好熟,好像在哪听过,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正思索间,那个雷小哥猛的窜了起来,迈着脚丫子就往外跑。
裴旻不加多想,高叫道:“雷兄弟,门口栗色的马是我的,你要是会骑马,骑我的马去,我在这里等你……”
雷震突然顿住脚步,应了一声:“多谢!”紧接着便是一阵马蹄声渐渐远去。
第56章 英雄地,出英雄()
裴旻与颜杲卿、袁履谦在酒店里吃饱喝足,本打算在酒店里等雷震归来。但过了用餐的时间,酒店里空荡荡的,格外冷清,也来了几分寒意。
北方寒气来得早,这才十月份的天气,便有股莫名的凉意,让人极不舒服。
裴旻尚好,作为半个习武之人,魄比起正常的读书人要胜几筹。颜杲卿、袁履谦便略显不如了,尤其是颜杲卿,他常年生活在关中。关中气候温暖,四季分明,有点水土不服,寒意上涌,打了好几个哆嗦。
裴旻见状问酒店老板要来三个马扎,三人一起在店外晒着太阳,聊着琐事。
裴旻脑中依然想着“雷震”的名字,这名字很熟悉,他很确定自己一定在某个地方看过他的名字,但是又想不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颜杲卿觉得异样,笑道:“裴兄这是担心那位壮士一去不复还?”
裴旻摇头道:“不是,只是觉得对方的姓名好熟悉,却记不得在何处听过。”
袁履谦笑道:“是因为雷震子的缘故吧,我初听这名,也觉得耳熟。略微一想,与传说中的雷震子不就少了一个字?”《封神演义》是明代道士陆西星所著的,但他是将大量民间传说和神话综合在一起,在唐时期已有关于雷震子的神话了。
裴旻实在想不出来也默认了这个说法。
等了约莫一个半时辰,袁履谦突然怔怔看着前方,张了张嘴道:“他,他杀回来了!”
裴旻莫名奇妙,回头眺望。这一瞧之下,也是目瞪口呆,终于知道袁履谦为了用了一个“杀”字,那雷震真的是杀回来了:只见他高踞马背,双手舞着两个硕大的铁锤,左敲右打,好不威风。周边路人见大街上莫名出了这么一个疯子,各自吓得四散躲避。
小栗毛的速度极快,雷震转眼便“杀”到了近前。在离裴旻尚有十步间距的时候,雷震勒马停步,翻身下马,将手中双锤弃之于地,抢步上前,纳头就拜:“恩公在上,请受我雷震一拜。”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
裴旻的目光还落在那双铁锤上,铁锤落地,他竟觉得脚下微微震了两震,那双铁锤居然是实心的,一个少说也有五六十斤。这双手挥动五六十斤的铁锤,竟然能够在马背上纵横如飞,左敲右打,如履平地,真猛士莫过于此:如此人物难道在历史上籍籍无名嘛?
这番念头在他心中一晃而过,待他回过神来,雷震以跪伏在面前,打算磕头了。
裴旻反应不可谓不快,当即单膝半跪,双手将他扶住。但是他的力量那里比得上雷震,只觉得自己双手遇到了如海浪一般不可抵挡的神力,将他手中的劲力化为了虚有:雷震强自磕了个头,方才起身道:“要不是恩公,借我宝马,我娘兴许已驾鹤西去了。救母恩情,在下纵使粉身碎骨,也难报大恩。”
原来雷震的母亲今日在屋中行走,不慎跌倒。这上了年岁的老人,最忌讳这种意外,一摔倒便无力爬起来了。幸亏古人热情,乡里乡邻亲如一家。邻居大娘听到动向,将老人家抱上了床,找上了门。雷震骑马找到了郎中,带他双骑回到了家里。
郎中妙手缓住了老人家的情况,也道明了病情。老人家跌倒引发了旧患,要不是救治及时,药石难医。
雷震家住村尾,而县里的郎中住在村头。要不是得了裴旻的宝马,一来一回,将会多花几倍时间。老人家十有八九撑不到那个时候。
听极缘由,裴旻心里也是高兴,想不到随手一个善举,竟然能救了一条性命,想着日后遇到这种力所能及的小忙,能帮就帮,反正又不损失什么,笑道:“雷兄太客气了,你请我一顿,我借你马匹,有来有往。何况仗义相助,乃我辈本份。”他顿了顿,道:“只是……雷兄,我看你的言谈举止,也算有礼有据,先前策马长街,横冲直撞,却是为何?”
雷震低着头,带着几分羞愧的道:“恩公见谅,在下自幼习得锤马功夫,只是家境并不富裕。买不起良驹,平时以驽马练习骑术。我体格壮硕一对铁锤也在来百斤开外,加起来近乎三百斤重量。驽马驮着行走都是吃力,无奈之下,做个两个空心大木锤来练习骑术。大木锤轻如鹅毛,舞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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