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李白说完,裴旻又望向了王之涣。
王之涣道:“属下偶遇两次少量购粮的路人,给神秘人打晕,擒至客栈捆缚,期间听到他们断断续续的对话,也得到一些可用的消息。巨汉那一伙人应该是突厥人,正在谋划大事,具体什么,尚不明确。”
“突厥!”
裴旻皱眉道:“突厥能有什么大事?难道还有胆子与我大唐开战?”顿了顿,他肯定的道:“这个突厥,可能不是指突厥国,而是归附我大唐突厥人。”
因大唐的对外政策,时常会有异族人率族部归降。
面对这些归降的异族人,大唐的应对方式大多采取接纳的手段。一方面将他们控制在自己手上,另一方面也能削弱敌人的实力,堪称一举两得。
但是此举也存有一定隐患,突厥这个民族以部落为上,以族长为尊。
族长今天说归唐,全部落无异议的归唐。但是哪天族长喊一声反唐回草原,他们也不会犹豫拒绝。
王之涣眼睛一亮,道:“应是如此!突厥如今固然势弱,却也是北方一霸。真要是突厥国,不至于看中这一点点的粮食,唯有突厥人才有这个可能。他们联系马贼秃鹰购买马匹,又暗中聚少成多的筹备粮食。所谋之心,那是司马昭路人皆知。”
李白听到这里也悟得其中缘由,怒喝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想必在我们未察觉的情况下,他们还暗中准备兵器了吧。”
对于归附大唐的异族,朝廷向来的处置方法是将他们安排在边防线之内。他们想要回归草原,必先通过边防线。
唐军显然不可能让他们从容离去,届时必然引发一场破围战。
一般而言,他们多是准备在先,而唐军仓促应战,临时临急,自然会疲于防备,给突围倒还好说。可气的是有些过激的,将唐军的脑袋砍下来作为进献突厥可汗的礼物,以表对突厥的忠心。
裴旻见李白一脸愤慨,知这位未来的伟大诗仙可是一个十足的愤青少年,笑道:“无妨,亏了你们。今日不论是秃鹰,还是那不知名的巨汉都在我们手上,不论他们有什么阴谋,都将无所遁形。”
李白道:“秃鹰此人惧死,凶暴惜命,想要套出他的话来不难。只是那巨汉将生死置之度外,不好对付。”
裴旻轻轻摇了摇头道:“这李兄弟可就不懂了,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求死不能。在御史台待的几年,让我明白了能够痛快的死,是多么幸福的一个道理。”
李白莫名觉得脊背有些发凉,不再问了。
“好了!”裴旻起身道:“季凌,你暂时提我招待李兄弟,我去牢房亲自看看他们到底耍的是什么诡计。”
季凌正是王之涣的字。
说着裴旻又对李白道:“等我回来,我们痛饮一方,试试你的酒量如何!”
李白豪气干云的道:“愿陪国公,一醉方休!”心中却想剑比不过,喝酒还喝不过嘛!
第三十一章 严刑逼供()
♂!
裴旻策马抵达州府大牢,顺着严严实实的护卫,走进了湿冷的重型牢房。
他来到王小白的身旁问道:“情况如何?”
王小白道:“两个贼首,正好相反。表面凶悍的那个叫秃鹰的,温顺的如兔子一样。另外那个魁梧巨汉,就如国公提醒的一般,那厮倒是条汉子,想着一切法子自尽,都给我们挡下了。”
裴旻道:“那就从魁梧巨汉入手,先撬开他的嘴巴。秃鹰直接动刑,往死里整,直到他愿意开口为止。”
这比严禁逼供,裴旻敢说上数三百年,下数三百年,没有人比得过武后时期的来俊臣。
一本由来俊臣所著的《罗织经》让酷吏周兴自叹弗如,甘愿受死;让一代人杰宰相狄仁杰阅罢此书,冷汗直冒,不敢喊冤,让女皇武则天面对此书,心惊肉跳,杀机遂生。
裴旻得以拜读后,也忍不住为来俊臣心思心肠所震撼。
根据御史台昔年的记载,来俊臣经手的案件,没有一件是公正的,没有一件不是屈打成招的,亦没有一件是死人的。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来俊臣从来没有失手过,没有他撬不开的嘴,哪怕这个人是狄仁杰。
裴旻在御史台最大的收获便是拜读了来俊臣的《罗织经》,学到了他十之一二的手段。
不同的是来俊臣将自己的天赋用于邪路,而裴旻用于正道。
这审问一个人,以攻心为上,只要攻破对方的心房,就没有套不出来的话,没有逼问不出来的供词。
表面上看秃鹰的嘴巴更加容易撬开,其实不然。
秃鹰这种人残忍惜命,最是怕死,他老实听话,不过是想让自己好受一些而已。
他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的罪孽,够他死一百次有余。所以他根本不会愚蠢的认为落在裴旻手上,坦白从宽会有一线生机。他知道的事情,他口中的秘密就是他的保护伞,只要他不说,他就有活命的机会。
他会争取一切手段谈条件,直到确认他能够安然的离开,才会说出一切裴旻想知道的事情。
越是怕死的人,他的求生**反而是最坚定。
对于这种人,只有用刑法让他意识到死了比活着更加爽快,逼得怕死的他,动了求死的念头。唯有如此,才能撬开他的嘴。
反观魁梧巨汉,他意志确实坚定,但是他的坚定源自于他的信仰,只要摧毁他心中的信仰,只要摧毁他心中的意志,就能将他的嘴巴撬开。
如此反而容易的多。
“明白!”王小白慎重的点着头,吩咐下去了。
不一刻!
秃鹰的监牢里传来了凄惨的叫声。
这位西域的三大马贼中最凶暴的首领,面对裴旻根据御史台刑具仿照的刑具面前,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叫声。
这叫声过后,悲愤的惊慌声传来:“我要见裴旻,我要见裴旻!”
裴旻对之视若无睹,即便他在鄯州也听过秃鹰的恶名。
所谓求财不求命,依照道上的规矩,马贼收受买路财,以放商队过路。若商队不从,战败后也不得乱杀降者,带走大部分战利品,留给商队回乡的路费。
当然这并非是马贼仁慈,而是马贼依靠劫掠为生,他们赖以生存的对象就是一个个往来丝绸之路的商人。
然而丝路商人不是人人有这个魄力有这个胆气走的,他们要是下手的太狠太绝,除了那一些超大型他们奈何不了的商队,没人敢跑丝路,等于是涸泽而渔。
但是秃鹰却不管这些,他心中只有杀伐杀戮,只有眼前的利益而无其他。
不只是对路过商人斩尽杀绝,还会寻机劫掠部落,淫掠妇孺,手下穷凶极恶之徒极多,可谓一方首恶。
对于这种人物,裴旻连条件都懒得于之谈。
来到关押魁梧巨汉的监牢,裴旻看着一脸不屈的巨汉,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巨汉仰着头,鸟也不鸟裴旻,一股要打要杀的模样。
“动刑!”
裴旻话不问第二遍,直接下达的动刑的命令。
巨汉一脸嘲讽,可随即他的表情标的惊恐: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一人赤条条的给丢下了地上。
即便不看面貌,只怕身形背影便能分辨他那是的弟弟石神天。
一把满是钢针的铁刷子,轻飘飘的从石神天的后背刷过,连皮带肉,一刷而下。
石神天还算硬气,竟然一声未坑,强行忍着痛楚。
但是他眼珠忍得布满了血丝,血唾沫从牙缝里激射出来,浑身抖动的如大神上身。
那场面刺激,巨汉眼珠子都要暴突出来,一声不吭的他,厉声咆哮道:“有本事对我来,对不知情的人动手,算什么好汉,算什么英雄!”
“名字!”
裴旻依旧不理会巨汉,又度问了一声。
永远掌握主动,不给对方反抗的余地,是逼供的先决条件。
没有等到答案,动刑者不用裴旻提示,直接又刮下了石神天的一层皮肉。
才第二下,石神天已经支撑不住,晕阙了过去。
巨汉破口大骂!
裴旻依旧不闻不问,淡然的再次重复了自己的话:“名字!”
这时冰冷刺骨的水泼在了石神天的脸上,眼瞧着铁刷子再次往他身上招呼。
巨汉再也忍不住道:“石神奴!”
裴旻问道:“哪里人?来鄯州作甚?”
石神奴道:“是突骑施人,来鄯州是跟秃鹰做交易的。秃鹰杀了楼叔的拜把子兄弟,楼叔发誓要为把兄弟报仇,领着人马追杀秃鹰。”
“楼叔是谁?”裴旻问道。
石神奴道:“狼王楼凡,是西域最大的马贼头子。秃鹰脸上的那条刀疤就是他砍的……”
裴旻给了动刑者一个眼色。
动刑者已经让人将准备好的蚂蚁倒在了石神天血淋淋的脊背上,再将沾了盐水的厚布轻轻的裹了上去。
石神奴震恐的看着这一幕,厉声大叫:“我他娘都说了,你还想怎么样?”
裴旻依旧不动声色的问道:“哪里人?来鄯州作甚?”
还不等石神奴说话,受刑的石神天已经痛哭流涕的大叫起来:“我们是突厥人,哥,哥,我受不了!招了吧,您就招了吧……我们是康大人的部下!”
第三十二章 潜藏的暗谋()
♂!
石神奴怒视着自己的亲弟弟,但是见向来勇敢的弟弟如此凄惨,心中又不由一软,泪水不由滚落下来。
想着族长待他们一家恩重如山,他们却看了背叛之事,只恨不得一头撞死当下,一了百了。
“继续!”
裴旻历经多次大战,在心肠早已坚如铁石,不管石神奴、石神天如何凄惨,也动摇不了他的意思。
行刑官依言拉开了厚布,石神天脊背上接是密密麻麻的黑蚁,它们在石神天身上爬来爬去,死咬着血淋淋的嫩肉。
石神奴见行刑官又要给自己的弟弟“梳洗”,泪水鼻涕一套流,瞪着裴旻破口大骂道:“我弟弟都说了,都招供了,你还想怎么样?”
裴旻制止了行刑官,人畜无害的笑道:“我要听你说!”
他这和善一笑,在石神奴心中无疑是恶魔的笑容。
见裴旻准备让行刑官动手,石神奴想着裴旻已经知道,自己又何苦强撑,让自己弟弟无端受苦,切齿道:“我们是突厥人,来鄯州买马储粮。秃鹰为楼叔追杀,西域难以容身,族长命我们拉拢他,已为助臂。”
裴旻继续问道:“你们口中的康姓族长是谁?”
石神奴面色犹豫。
行刑官毫不容情的再次梳洗下了石神天身上的一块皮肉,短短的盏茶功夫,石神天再次受不住这种刺激,晕阙了过去。
石神奴见此心底的防线逐渐奔溃了,叫道:“我说,我说,族长叫康待宾,是粟特人,一年半前。境内的九姓铁勒群起暴动,突厥大乱,康待宾族长领着族部南下归降了大唐。”
裴旻记得确实有这么回事,他记得当初李隆基特别高兴,还将康待宾安排在了六胡州。
所谓六胡州便是黄河河套内外的鲁、丽、舍、塞、依、契六州,突厥人不擅耕种,李隆基特地划出六州水草丰茂的州地,以安置来降的他族人。因境内多是胡人,遂叫六胡州。
“继续!”裴旻只是说了两个字。
石神奴有气无力的妥协道:“默啜可汗战死,毗伽可汗即位,他用老臣暾欲谷,突厥日渐稳定,族长也动了回突厥的念头……”
果然如此!
裴旻脸带冷笑,突厥乱跑过来依附大唐,突厥情况一有好转,立刻打算回去,将大唐视为避难所了?
念及于此,裴旻心念忽的一动。
不对!
不合道理。
康待宾真想回突厥,他有的是机会,只要趁着边防守军不注意,直接强行杀回去便是。
再说目前突厥与大唐正处于交恶状态,康待宾只要派人偷偷的知会毗伽可汗,让他派兵接应。
康待宾所部有两万余人,实力并不小觑,轻轻松松平添万余兵源,毗伽可汗没有理由拒绝。
康待宾真心要走,唐军无心之下能抵挡住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没有道理暗中囤聚粮食。
购买军马,这点可以理解。但是囤聚粮食,意义何在?
康待宾北归突厥,唯一的可行出路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在唐军未反应过来之前,杀败边防守兵,破围而出。不然等到事情泄露,边疆大帅有自主出兵的权力,无需汇报朝廷,直接率大军镇压。
离六胡州最近的是朔方,次之陇右。
朔方都督管兵六万五,陇右节度使管兵七万五,两路兵马前后一夹,立刻成就包饺子的局面。
康待宾身为部落族长,不应如此短视,这基本的道理都看不明白。
囤积粮食,与他们而言,只会拖慢他们的行军速度,有百害而无一利。
石神奴在说谎,用叛逃罪掩盖康待宾最真实的意图。
裴旻思虑至此,下令道:“给我狠狠的用刑,我不说停,就给我往死里整……”
石神奴闻言咆哮道:“你还想怎么样?”
“我想听真话!”裴旻眯眼笑着。
石神奴表情略显慌乱,叫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裴旻也不理会他,看着行刑官捣鼓着新的刑具,又是拉伸又是挤脑袋,硬生生的将一个魁梧汉子拉长了一寸,将圆脑袋挤压的变成了尖脑袋。
石神奴看着这一幕如疯似狂的挣扎着,最终完全妥协,叫道:“族长不是要回草原,是要占据六胡州,与毗伽可汗里应外合,夺取属于我们的朔方一地。”
裴旻神色微变,康待宾逃回突厥跟就地造反,意义可是完全不同。
“说详细一些!”裴旻大步走到石神奴的面前。
石神奴道:“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计谋!康待宾是奉突厥智者暾欲谷的命令归顺大唐的。暾欲谷说六胡州住着的都是草原上的儿女,崇尚自由,没有理由为唐人圈养着,需要有人劝说他们反抗。”
“所以康待宾一年半前归顺我大唐,动机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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