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讷以论弓仁助之,显然给了最大的帮助。
裴旻领着论弓仁入城就坐。
论弓仁道:“悉末朗与我有仇,此次正好取悉末朗的首级,以报大仇。行前薛都督也有所交代,末将一切听从国公调派。国公也无需顾忌什么,末将是吐蕃人不假,但老妖婆灭我噶尔全族,此恨此仇,不共戴天。某早已抛却吐蕃这身份了。”
原来当初吐蕃鸟尽弓藏清算噶尔家族,悉末朗便是当年的侩子手之一。
与论弓仁做了商讨,又以飞鸽传讯郭知运:李翼德、论弓仁、王君毚三股游奕军对河西九曲地的吐蕃展开了致命的袭扰。
开元四年,七月十六日。
裴旻正式以“彼出则归,彼归则出”的战略,分师袭扰吐蕃牧群,使吐蕃军疲于奔命。
七月十七日。
李翼德袭扰西南牧群,杀敌六百,屠牛羊万头。
七月二十一日。
王君毚兵出廓州,袭击西北牧群,杀敌四百,屠牛羊万头。
在同一时间,论弓仁出击中部牧群,杀敌八百,屠牛羊八千。
针对唐兵的袭扰战术,悉末朗组成了特别救火机动队。
八月六日,李翼德袭击中部牧群,为悉末朗的救火机动队追上,然而论弓仁、王君毚却分别出现在李翼德左右,三支袭扰大军,竟合为一处,大破机动队,杀敌两千五百余。
悉末朗怒不可遏,亲率大军来战,唐军早已退却。
八月十二日,李翼德出击!
八月十六日,论弓仁出击!
八月二十二日,王君毚出击!
九月三日,论弓仁诱敌,李翼德、王君毚合兵一处,再度打了吐蕃措手不及。
……
唐军每一次出击皆有斩获,而且皆能从容而退,所击目标之精确精准,无不是吐蕃的防守漏洞所在。
当然这离不开孙周情报网的功劳。
面对如此可怕的袭扰,吐蕃牧民根本不敢在河西九曲中下段放牧,为了避免损失悉末朗被逼的下令全军收缩,放弃河西九曲中下广大区域,将兵马牧群聚集在河西九曲上游,以龟缩的方式应对接二连三的劫掠。
龟缩战术取得了立竿见影的效果,面对缩在一起的吐蕃牧群,吐蕃骑兵可以在短时间内进行支援。
唐军的袭扰也因之告一段落,接连不断的攻势,突然沉寂下来。
裴旻也没有多余的动静,面对悉末朗的战术,没有表露半点反应,好似束手无策了一样。
有人耐不住性子问他,“接下来怎么办?”
裴旻只是笑着,说了一个:“等”字。
他在等吐蕃自乱起来。
**********
石堡城!
尚赞婆听着部下的报告,眉头挑了一挑:“你说,我们铁刃城里混进了细作?”
铁刃城是遏制鄯州咽喉的要地,地理位置尤其重要。
说是城,其实就如唐朝的军镇一样,里面几乎不住着百姓,充其量也就是一些兵卒的家眷,不存在外人,也不允许外人入内,混入细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听到城里混了细作,尚赞婆有些不敢相信。
护卫苦着脸道:“不确定,但城内确实有可疑人出没,只是他到底怎么进来的,还是我们的人给收买了,在没有抓到他之前,卑职也不是很清楚。”
尚赞婆当即下令道:“立刻让人上上下下严查铁刃城每一个角落,真混进了人来,一定要将他擒住,我要活的。”
护卫立时领命。
尚赞婆见护卫离去,来回在屋内走了两步,想起最近这些日子,山道附近也有可疑人出没,忍不住暗自挥了拳头道:“果然,我就知道,一切都是掩人耳目!裴旻小儿大张旗鼓的要攻河西九曲,真正的目的是铁刃城,意图出其不意。哼哼,铁刃城有我尚赞婆在,岂会中你这等可笑伎俩。”
他冷笑着,更加重视铁刃城的防护。
一天后,尚赞婆突然得到了悉末朗的命令。
看着手中的书信,尚赞婆忍不住怒骂道:“愚蠢!铁刃城若失,唐军能够直接过铁刃城而击青海湖。河西九曲重要,铁刃城难道就不重要了?”
原来连番消耗,悉末朗的兵力已经有些相形见拙了,悉末朗修书而来,正是让尚赞婆分调一万兵马前去助他。
“回去告诉元帅,让他别中了汉人的诡计,汉人的目的是铁刃城,不是河西九曲,我的兵要镇守铁刃城,抽不开身。”
第十章 黔驴技穷?()
尚赞婆对悉末朗没有一点好感,只是因为他是自己的上司,对他怀着一定的遵从之心。
如今种种迹象看来,裴旻的目标就是为了铁刃城,他存在的意义举足轻重,只要守住铁刃城,破了裴旻的鬼谋,他便能血洗前耻,以报广恩镇外羞辱之仇。
同时也证明自己,作为吐蕃新一代的领军人物的他,足以取代不知进取,只知道被动防守的悉末朗。
他相信换做他是元帅,统领河西九曲地的所有兵马,不至于给逼得如此绝境。
他觉得悉末朗今日的被动,便是因为战略上的严重错误。
换做是他,会选择进攻,将裴旻逼在广恩镇内,以攻代守,真真正正的让唐人知道河西九曲地是他们吐蕃的牧场,而不是如悉末朗那样,死守着说空话。
悉末朗的愚蠢,已经坏了河西九曲地的局面,如今又要调用他的兵马,配合裴旻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策。若不是悉末朗是吐蕃宿将,忠心可靠,他甚至都要怀疑悉末朗是不是给裴旻收买了。
对于悉末朗的要求,尚赞婆回绝的毫不犹豫……
使者将尚赞婆的回复传回了吐蕃军营。
“可恶!”
悉末朗暗恨之余,却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尚赞婆有家族在他背后撑腰。此刻与之翻脸,对于吐蕃危害太大。
固然心中愤慨,悉末朗却体现了自己的大度,不予尚赞婆计较,不满的种子却已经种下了。
相比悉末朗的被动,在广恩镇的裴旻却要悠哉许多。
吐蕃抱团取暖,疲敌战术已经无法使用,裴旻也不急躁,在广恩镇里悠闲的操练士兵,这个军营转转,那个军营走走,鼓鼓士气,似乎毫不将八月期限记在心底。
时间一月月过去!
皇帝不急,太监却急了起来。
裴旻的声望本就居高不下,又有八月约定这一事情,对于的关注度也一直未断绝过。
诸多酒馆客栈的老板掌柜为了拉拢客户,甚至派人在前线打探情报,将第一时间的战局战况,编汇成书,说给大众知晓,还满足世人的好奇之心。
裴旻之前的轮番出击,捷报频频,说书人将之描绘的如同吴之孙武,汉之韩信,决胜千里,战无不胜。
如今一熄火下来,顿时词穷墨尽不知怎么说了。
好事人自然以为裴旻遇到了对手,各种担忧不绝于耳。
“裴公子这是遇到麻烦了!唉,只恨不是花木兰,不能去前线助他一臂之力。”
能说这话的自然是裴旻的小迷妹。
至于其他人,担忧的有之,信任的也有之。
当然少不了幸灾乐祸的。
这个幸灾乐祸的恰恰还是姓裴!
长安卢家别院!
“子昙兄,就说你是多虑了,真当吐蕃是泥捏的不成!说八个月就八个月,他裴旻真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呢,不就是一个踩了狗屎运贱婢生的野种,猖狂什么!”说话的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言行举止充满了恶毒。
他叫卢玉,温文如玉的玉。
说起仇怨,卢玉跟裴旻确实有着不小的深仇大恨。
卢玉是五姓家族卢家的传人,经过武则天的收拾,五姓世家大不如前。
卢家子孙为了重新光耀门楣,花费了不少的心血。
早年他们将筹码押在卢藏用的身上,卢藏用是太平公主的面首男宠也是她的幕僚之一,只要太平公主能够成为第二个武则天,卢家必然因之崛起。
结果显而易见,裴旻不说力挽狂澜,至少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帮着李隆基坐稳了皇位,扫平了太平一党。卢藏用直接给李隆基事后清算,发配偏远的番禺。
是不可为之下,卢家又选择了卢怀慎培养。
卢怀慎虽给笑为伴食宰相,好歹也是昔年五姓家族中唯一一个身居相位的独苗,有着一定的号召力。
但又是裴旻,“莫名其妙”的在朝堂上怒怼了卢怀慎,让卢怀慎颜面扫地,再度成为笑柄。
对于裴旻,卢家上下没有一个对之有好感的,何况卢玉还是卢怀慎的孙子。
自己的爷爷给欺负了,有没本事报仇,卢玉只能过过嘴瘾了。
在他对面的青年也长吐了口气,轻笑道:“如此甚好,不能再让那野种长声望了。吃里扒外的老妖婆已经倒向了他,由他发展下去,对我裴家可大大的不妙。”
说话此人仅以辈分而言,算得上是裴旻的哥哥,而且还是堂哥,同属一宗一脉。是裴家正朔,主家后裔。
也是因为如此,他们更看不得裴旻的好。
裴家作为数百年的家族,一族之长的位子,谁不眼红。
若此刻裴旻归宗,那裴家族人还不排着队去捧他大腿?
他们这一脉费劲千辛万苦才从裴旻的爷爷手中夺取了裴家大权,利用裴母的身份将裴父驱赶出去,焉能坐视裴旻王者归来?
也是如此,尽管族中早有妥协的声音,执掌裴家大权的族长一脉,依旧死不松口,不闻不问。
原以为死咬着不放,旁家奈何不得主家,却不料旁家地位最高的老妇人库狄琉璃确站到了裴旻这边。
库狄氏虽是裴家旁支媳妇,但她丈夫是裴行俭。裴家最困难的时候,全靠裴行俭的赚取来了威望功勋支撑着,库狄氏这第一诰命夫人在裴家的威望毫不逊于裴家主家的家主。
虽然不知为何,库狄氏与裴旻没有达成协议,但这已经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了。
若不做些什么,裴家有可能易主。
面对这种情况,裴家家主让自己最钟爱的孙子裴云,以考科举为由来长安活动。
“玉弟,再帮为兄一个忙如何?”
卢玉拍着胸口道:“云哥直说!”
裴云道:“传个消息出去,就说裴旻已经黔驴技穷,无计可施,八月之约不过是大话而已。目前撼动不了他的地位,至少将他的名望压下去。让世人都知道,他不过浪得虚名而已。”
卢玉毫不犹豫的道,“放心,包在我身上。”
各种消息在长安蔓延……
时间也一天天的过去,裴旻也一直是按兵不动。
三人成虎,渐渐地,风向往一边倒去了。
直到秋季过去,冬日的到来。
第十一章 狡猾无耻的裴旻()
河西九曲地的冬季来的特别早,凛冽的寒风呼啸,地上的野草干枯,广阔的草原大地一片苍茫!
大莫门城!
睡前喝一碗牛奶是悉末朗的习惯,将满满的一大碗牛奶喝下肚,打了个饱嗝,惬意的自语道:“睡前一碗奶,安睡到天明!”
他现在小日子过的极为舒心。
接任元帅职位至今,已四个月了,离裴旻的八月之约过了一半。
除了开始的袭扰,唐军一点动向也没有。原先他还担心兵力不足,厚颜去跟尚赞婆借兵。如今看来,大唐的裴旻也不过如此。
四个月“轻轻松松”的过了,还有四个月,他手中有百谷、宛秀、树墩、大莫门四城,哪有撑不下来的道理。
也就是一个奶水未干的毛孩子,是有点本事,但只要受了挫,计策给破解了,就原形毕露了。
这功劳,来的不要太容易!
想起吐蕃赞普以及真正的掌权者太赞蒙赤玛伦战前许诺给他的好处,心头不免一阵火热,似乎看到了吐蕃文武群臣嫉恨的眼神,这么轻松简单的任务,却能够换来如此大的回报,如同给馅饼砸中一样。
缩进了暖和的被窝,悉末朗睡得极为安心。
忽然!
“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悉末朗梦中惊醒,蒙着眼睛惊道:“是不是唐军来了?”
“是城里起火了!有人恶意纵火!”屋外传来急促的声音。
悉末朗起床穿衣道:“什么地方起火,抓到人没有。”
屋外道:“正在排查,是存放甘草的仓库烧了起来。”
悉末朗瞬间脸色苍白,想通缘由,在这冬季的晚上,他竟是大汗淋漓。
**********
“咚咚咚!”
急促震耳的聚将鼓在广恩镇上空回荡!
三军齐聚,万马集结!
裴旻一身亮丽的明光铠站在校场上看着这些年自己一手打造的班底,道:“都这个时间了,这个年没机会跟家人过了。不过有吐蕃小儿作陪,想必也不会寂寞。在长安的时候,吐蕃使者意图向我大唐求和。我们让他们将从我大唐这里窃取的河西九曲还给我们。他们将河西九曲地视为一块肥肉,说吃下肚的肉没有吐出来的道理。当时我说了一句话‘河西九曲地是我大唐的领土,就算你们吃下去,我们也会砍掉你们的脑袋,破开你们的肚子,将肉夺回来!’”
“俗套的长篇大论也不说了,听得让人瞌睡。就一句话,兑现诺言的时候到了!出发!”
没有什么长篇大论!
一句简单的“兑现诺言”,说得将士们心中火热火热的,驱散了冬季的寒冷。
神策军全军出动,广恩军镇仅余少量的兵卒防守,浩浩荡荡的杀向了河西九曲地的上游。
此刻于河西九曲地的中段,另有三万兵马严阵以待。
兵马的统帅正聚在一处闲聊着。
正是陇右节度使郭知运以及左骁骑将军论弓仁。
郭知运脸色有些苍白,在这冬日的寒风里,纵然身上裹着熊皮大衣依旧显得有些怯寒。
论弓仁则要好的多,只是几件大衣连皮袄都没有穿,在寒风里身躯挺拔如昔。
“节度使的身体还好吧!”论弓仁带着几分担忧的看着郭知运,现在还是初冬,并未到最冷的时候,郭知运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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