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耐烦地挥挥手:“好了好了,不就是一条帕子的事情么?值得你这般像死了爹娘般的嚎丧?我屋里头的箱笼里就有十条八条这样的绢子,你回头去拿一条就好了!”
蓝苏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她小心冀冀地看了聂思环一眼:“小姐,要不,咱们回去吧。”
“回去?”聂思环愣了一下,马上道,“不行,母亲要我盯实聂思芸,我这就过她的屋里去!”
其实她心里面想的是:今天实在是太倒霉了,跺一下脚都能跺到草丛里去,沾了一鞋面的青苔。不行,得把这霉运传给聂思芸才成!
她走得飞快,蓝苏在后面急赶慢赶,怎么都赶不上。
正在院子里忙乎的采芹一抬头,就看到聂思环冲将进来,她愕了一下:“八小姐?”
方才不是已经来过了么,怎么又来了?
她看到八小姐在院子四周乱走,还用力跺了好几次脚,脸上不由露出迷茫的神色来。
跺了几次脚之后,聂思环觉得甚是满意,这才进屋去了。
屋里,聂思芸正倚在床头,靠着半旧的泼墨引枕,翻看着一本《女戒》,精神头很好。
前世的聂思芸根本不走寻常路,对于《女戒》之类的书籍更是深恶痛绝。但是自打她对清河长公主的长子李誉一见钟情,念念不忘要嫁进公主府。能讨得长公主的欢心,她听说长公主最喜欢循规蹈矩的女孩子,于是不惜改头换面,改变自己,咬紧牙关,憋足了劲通读了《女诫》之类的书籍,甚至达到了倒背如流的程度,可惜,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今世的她,对于这本前世来说背得烂熟的书,说不上喜欢与厌恶,只是无聊,只是习惯使然罢了。
于是聂思环一进屋子,迎面便撞到聂思芸捧着《女诫》在的样子,她不由惊奇地瞪大眼睛,发出一声惊讶的“啊?”
在她的记忆里,只有像三姐这样的京城名媛才看《女戒》这样的书籍,那是一个有身份有地位有家教的淑女应有的涵养。这话是她的母亲二夫人说的。
应着她的这声“啊”,聂思芸手中的书如抛物线般甩了出去,在转过头来的时候,配上惊喜的表情:“八妹妹,你来了!那可真是太好了,我一整天都傻乎乎的坐着,连个说话解闷的人都没有,都快闷死了!”
聂思环看着那本书飞了出去,然后重重地摔落在地上,惊疑不定地把目光投向聂思芸。
聂思芸神色自若,招呼着聂思环:“八妹妹,快过来坐。春柳,挪****凳过来,摆近些我与八妹妹好好说上话。还有,把今天早上舅老爷捎过来的福建大红袍给八小姐泡上。”
春柳一一应了,搬了锦凳过来聂思环坐下,然后很快又泡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大红袍上来。
捧着茶杯,嗅着自茶水中散发出的诱人的茶香,聂思环妒忌地想着:这个聂思芸的舅老爷真是有钱,连这么名贵的茶叶都吃得起。看起来这个邹氏的外家果然底子殷实,难怪自己的母亲一直紧盯着她家不放。
转眼看着春柳拾起方才聂思芸抛落在地上的《女诫》,聂思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七姐,你什么时候喜欢上看这书了?”
聂思芸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春柳身上。春柳马上会意,“哎哟”一声道:“八小姐真是爱说笑,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小姐的性子,哪能静得下心来看书呢?要不是摔破了头,大夫嘱咐切不可乱动,舅老爷才命人送书来束缚住小姐,小姐才不看这破劳什子书呢!”
聂思芸的眼中露出赞许,她对春柳是愈发欣赏了。
其实,春柳的话里还是有些真实成份的。就比如这书,真的是聂思芸的舅老爷邹德安连同名贵茶叶一块遣人送过来的,目的是借此管束住聂思芸的性子她收收心。
第十四章 杀人灭口()
聂思环奇道:“舅老爷为啥要送这本书过来?”
聂思芸幽幽叹口气道:“舅老爷说我无人管束,性子野得跟男孩子似的,爬上假山扑蝶玩,爬到树上掏鸟窝,跳到塘里抓鱼等等,哪像是一个名门闺秀该做的事情?如今得了教训,得好好收收性子才成,这不,就给我送这破劳什子书来了!”
语气里尽是不屑。
聂思环微扬了一下唇角,笑容隐藏在嘴边。
把聂思芸养成野小子的样子,败坏她的闺誉,这是二夫人放养的手段,也是二夫人抚养聂思芸的终极目标。
只不过的是,二夫人有一点还是估算错了。她把聂思芸放养,连带自己的亲生女儿聂思环也一并放养了,如今的聂思环也跟聂思芸一般,根本就不喜欢《女诫》之类的如何做好一个名门淑媛的书,令到二夫人很是头疼。
聂思环再问:“舅老爷为啥要七姐成为名门闺秀,我们本来就是啊!”
聂思芸使劲点头:“对啊,我也是这么跟送书的人说的。那人说,舅老爷说了,我要成为另一种名门闺秀,这样的话,我那个素未谋面的劳什子未婚夫董秀才才会喜欢我……”
“董秀才?”聂思环吓了一跳,惊疑不定地看着聂思芸。
方才,在自己母亲的屋子里,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起董秀才的事情。这才不过一刻钟的功夫,聂思芸竟然向她提到了这个人……这难道仅仅是巧合吗?
聂思芸是随口说出,抬起头来看到聂思环直勾勾地望着自己,不由吓了一跳:“八妹妹,你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你识得那个姓董的?”
“不不不,不认识。”聂思环慌忙否认,“我平日都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识得什么董秀才?只不过我一直以来都不知道七姐有个订亲的未婚夫,所以乍一听到吓了一跳,未免有些失礼了。”
聂思芸把身子往后靠,幽幽道:“我又何尝不是呢?当我乍一听到我有一个未婚夫,竟然还是个穷酸秀才,可把我吓死了。”
聂思环从聂思芸的话里头听出另一重意思:“七姐的意思是,你不喜欢姓董那个秀才?”
聂思芸冷笑一声:“八妹妹,你未免把我看低了,我不管怎么说,也是堂堂威宁侯府的正儿八经的小姐,在京城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我下嫁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穷酸秀才,倒不如杀了我来得痛快!”
这话聂思环听得很是受用,她熟识的聂思芸便是这样的人,心高气傲,根本就没有把人放在眼里。要她下嫁,在众京城的姐妹面前失了面子,那真的比死还难受。
她暗暗高兴,聂思芸依然还是她所认识的那个聂思芸,并没有因为三姐丫环的变故而有一丁点的变化。还有,她更高兴的是,聂思芸不喜欢那个母亲口中前程无量的董秀才,如此一来,她就不用担心聂思芸嫁给董秀才,成了状元夫人,而将自己比下去了。
母亲应允过她,要给她许一门好亲事。这个好亲事是以聂思芸为参照物的,她嫁得好,就意味着聂思芸嫁得不好。在母亲的计划里,聂思芸只是一枚棋子,结局当然是有多惨整多惨。
聂思芸猛然坐了起来,像想了一个绝好的主意般,看着聂思环,眼睛里闪耀着兴奋的光芒:“八妹妹,我有一个好的主意,要不我们差人将那个董秀才给……”
说到这,聂思芸不再说下去,而是比划了一下,做了一个“杀人灭口”的动作。
要换作别人,听到聂思芸只因“不喜欢喜未婚夫,就要将之杀掉”的这种惊世骇俗的想法,准会被吓个半死。但是聂思环不等同于其他普通人,她是与聂思芸“一个碗里吃饭,一个被窝里睡觉”这般亲密的关系下一起长大的,认知基本一致,当下听得聂思芸如此一说,马上拍桌子叫道:“好啊!”
再转念一想,忙急急收口:“不好!”
聂思芸尤自处于自己的小兴奋当中,被聂思环这么迎头棒喝,当即不开心起来,白了聂思环一眼:“有什么不好?”
聂思环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在方才,她与三姐聂思葶分开的时候,聂思葶还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掺和董秀才的事情,如今她掺和进去的话,万一破坏了母亲的计划,那可如何是好?
“为什么不好?”聂思芸再次提高嗓音,语气里颇有些同为姐妹却不同气连枝的埋怨。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聂思环,乌闪乌闪的眼睛里升腾起一股疑惑:“难不成你喜欢那个姓董的……”
“怎么可能?!”聂思环吓了一大跳,忙矢口否认,“七姐,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喜欢上那个穷酸秀才呢?”
其实聂思环想说的是,你聂思芸都看不上的人,我如果看上的话,那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她表面上与聂思芸和睦相处,其实明里暗里都在与聂思芸较劲,反正,她绝对不能输给聂思芸就是了。
“果然是我的好姐妹,我不你也不准喜欢!”聂思芸很霸道地一边说着,一边欺身过来,重重地抱了聂思环一下。
聂思环嘿嘿地笑着,心里想道:“谁与你是好姐妹了?这些年来母亲拉拢你,离间你与三房那边的关系,把我应得的宠爱都分了你一半。你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到时侯必须全部还回来!”
呷了一口茶,聂思芸仍在皱着眉头嘟嘟囔囔:“为什么就不能把那个姓董的给做了呢,难不成我真的要嫁给那个穷酸小子?”
聂思环心念一动,陪笑道:“七姐莫急,既是七姐不喜欢,我待会就与母亲说去。虽说你是三房的人,但是毕竟三婶婶走得早,你又是我母亲一手抚养大的,对你的婚姻大事至少有一半的作主权吧。再说了,我母亲那么疼你,你不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强迫你的。”
聂思芸这才开心起来,极力怂恿聂思环快跟二夫人说去。
聂思环既然打探到了消息,正巴不得早些离开,于是便顺势起身告辞,赶去与二夫人商议去了。
直至聂思环彻底消失在院子外头,聂思芸这才慢慢敛去脸上的笑意,换上冷峻的神色。
在与聂思环的对话中,她挖了一个坑,就等着二房往里跳了。
而且,她相信,二房一定会跳到坑里去的,不然的话,后面的剧情没法演下去。
不过……
她微微拧眉。方才她说了那么多大逆不道的话,倘若传出去的话,对她的闺誉是大大的不利。但是,能够彻查出前世所发生之事的来龙去脉,牺牲自己的闺誉也值了。
第十五章 邀功()
聂思环领着蓝苏急匆匆地赶往二夫人的兰汀院。
一路上,聂思环步伐轻快,心花怒放。看起来她选择到聂思芸那里倒掉霉运,真的一点都没有选错地方,这不,才一会的功夫,就打听到这么些重磅的消息,是不是说明她转运了?
在兰汀院的门前,碰到刚好办完事赶回来向二夫人汇报的三小姐聂思葶。聂思葶见自己的亲妹妹走路一步蹦三跳,不由觉得好笑,忙唤住她:“环儿。”
聂思环停下脚步。
聂思葶循循善诱:“环儿,你都快十四的人了,是个大姑娘了,走路得稳重点,别像个小孩子似的蹦来跳去的,惹人笑话。”
若是平日里,聂思环对于这个姐姐的话还是言听计从的,但是方才她在聂思葶面前吃了瘪,好说歹说聂思葶都不让她知道母亲的计划,如今她得了好消息,正要赶去向母亲献宝,自信心膨爆得满满当当的,对聂思葶便有些爱理不理的:“三姐,我有的事情,要赶着告诉母亲去!”
说完,先一步聂思葶跨入院子里去了。
聂思葶微眯了一下眼睛。她素来知道这个妹妹有几斤几两,能打听到什么重磅消息她自是不信的,于是意的笑笑,跟在聂思环的后面进去了。
刚一进到屋里,就看到一脸兴奋的聂思环对着二夫人叽叽喳喳地说开了:“母亲,我方才去了聂思芸那里探了一下她的口风,您猜她怎么着?她居然一丁点都不喜欢那个董秀才,还说下嫁给一个穷酸秀才生生辱没她的大家闺秀名节什么的,还扬言要派人杀了董秀才呢!”
二夫人还未反应过来,聂思葶已抢先一步赶到聂思环面前,顾不得与二夫人打招呼,就急不可耐地问道:“环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她目光炯炯地盯着聂思环,方才自这个她一向瞧不起的妹妹口中说出的消息,实在是令她太兴奋了。那个聂思芸想要杀了董秀才?真是太好了。
方才她还担心来着,怕这个三房的聂思芸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特别是她房里那两个蠢丫环办了坏事,令得她十分的担心聂思芸会倒向三房那一边,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她操心得多余了。
自作主张,任性妄为。这一直就是她所认识的聂思芸的真实写照。
也是她与二夫人多年来“辛劳”培养的结果。
聂思环不满地看向聂思葶:“三姐你干嘛啊?你要搞清楚,这个重磅消息可是我亲自从聂思芸的嘴里头听到的,你不许跟我抢功!”
聂思葶有些哭笑不得地望着面前这位少根筋的亲生妹妹。她得了重磅消息又怎样?不会利用的话,这个消息依旧是个没用的消息。但是换作她就不同了,她甚至可以利用这样一条消息逼死一个人。
二夫人从聂思葶的语气里听出一丝端倪,抬头看着聂思葶,示意她说下去。
聂思葶笑意盈盈道:“母亲,七妹妹的婚事,还是得仰仗你替她出头才成啊。七妹妹自小就寄养在我们这里,与我们姐妹几个一块长大,情比同胞,如今她婚路不畅,若不替她出头,一则显得我们无情,二则只怕以她那性子,真的会闯出什么大祸来。”
二夫人煞有介事般叹了口气:“我何尝不是这般想呢?只是我不过是七丫头的养母,她的母亲虽说了,但是父亲健在,我没有越偕的道理吧?我自会寻个时机跟老太太,还有聂帅说明我的意思,至于他们肯不肯采纳我的意见,我就不知道了。”
聂思葶蹙眉侧头作沉思状,片刻之后忽地睁大眼睛道:“母亲,葶儿倒是想起一事来。前几天永宁侯夫人不是过府叙话么?话语中似乎提到清河公主府的世子爷今年将近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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