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呢,人都出事了,她要如何交待?
偏偏大姨奶奶又只生了这么一个独子……
霍武捂着手指,十指连心,痛不欲生,只哀哀地哭道:“二姨母救我,二姨母要替我报仇啊。”
二夫人慌得手抖个不停,根本不敢去触碰霍武受伤的手,一个劲地朝外头大喊:“来人,人啊,快拿我的帖子去宫里的麦太医过来!”
下人哗啦啦的就有三两个跑出去了。
“好武儿,别怕,二姨母在这呢,没事的,麦太医很快就过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二夫人只能这么安慰他。
麦太医很快就提着药箱赶过来了,替霍武清理好创口,包扎好,又开了内服外敷的药,说好每天过来换药,这才离开。
被疼痛折磨得筋疲力尽的霍武沉沉睡了过去。
二夫人守着霍武,捱到了天黑,本想等二老爷回来讨个主意,偏偏这个时候二老爷又外出公干去了,要两三天才能回来。她不敢惊动老太太,提心吊胆过了一个晚上,等到第二天日头偏西的时候,她最不期望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傍晚,残阳似血。
好几辆马车停在了威宁侯府的府门门口处,这些马匹,以及马车的车厢均风尘仆仆,连赶马车的马夫都似披着一身灰尘,灰扑扑的。
这些马车一停下来,马夫们马上从车辕上跳下来,取下矮凳,最前面的一辆马车的车门的帘子掀开,两个丫环小心冀冀的扶着一位年约四十岁上下,身形略显发福的妇人走下马车来。
这位妇人满头珠翠环绕,身上穿蓝底团花红边的大袖连裳,双臂挽着红色的披帛,长长的拖垂到地上,一看就知道来自富贵之家。
后面的马车陆续有人下来,然后齐齐涌到妇人的周边站定,丫环婆子竟有数十人之多。
她们在威宁侯府面前一字排开,那阵势,明显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妇人站在正中央,虽说脸上有疲惫之意,但是眼睛里明显有怒火,她也不多话,只呶了一下嘴,马上就有一个仆妇上前,把角门上的铜环拍得震天响。
值守角门的黄老头被惊醒了,连滚带爬出来开门,一看到面前的阵势,不由吓了一大跳。
似乎从来就没有人敢在威宁侯府门前撒野……
“去,告诉你们二夫人去,就说她湖州的大姐来了,要见她!”妇人硬绷绷道。
黄老头虽然不明白这位湖州来人与二夫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但见来才不善,只怕多说自己就要吃亏,所以黄老头不敢再问,好声好气的说了句:“各位稍等。”就一溜烟的跑进去通报了。
不多门,角门大开,黄老头恭恭敬敬的把来人迎了进来。
妇人带着身边一帮的丫环仆妇,随着引路的丫环,过了垂花门,到了二夫人的院子里。
二夫人早早的让人掌了灯,亲自立于正厅门前的石阶下迎候着。
第五十五章 相胁()
妇人如一只骄傲的母鸡般,昂首阔步,傲然而入。此时,一向在府里威风八面的二夫人,似乎失却了往昔的威仪,陪尽笑脸,一直把妇人迎入自己的屋里头。
妇人直直走到首位,坐了下来,手一摆,跟随在她身边的一群丫环仆妇分开两列,站在下首处。
二夫人忙不迭地让丫环上茶,摆点心,这才陪着笑脸,小心冀冀道:“大姐,是什么风把您给吹过来了?”
姨奶奶从鼻孔里重重地冷哼一声,斜睨了二夫人一眼:“我前天夜里做了个梦,梦到武儿不好了,吓得我出了一身的冷汗,再也睡不着。所以就急着上京来,看看我的武儿。”
二夫人当然不相信这托梦的事情,她恨得暗暗咬牙:“大房真是会落井下石啊。”
“大姐你不用担心,武儿没事。”二夫人笑得极不自然,尽力避开姨奶奶咄咄逼人的眼神。
“是吗?”姨奶奶冷着脸,“可是我怎么听说我的武儿被人当街羞辱,还被人削掉了两根手指呢?”
二夫人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洒出一半,烫着手背,她吃痛一哆嗦,抬起头来震惊地看着姨奶奶:“大姐,你如何得知?”
此言一出,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不明摆着应同姨奶奶的话,等于告诉姨奶奶,自己承认霍武出事了么?
“武儿在哪里?我要去看看他。”姨奶奶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起身。
二夫人自知瞒不过了,这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跟姨奶奶说了。
“我的武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打算下一步怎么做?”姨奶奶知道事情的整个经过,人反倒坐了下来。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失去了两根手指,这是铁定的事实,怎么去安慰他,也不会令得断指再长出新的手指来。现在最的,就是要抓到“残害”她儿子的凶手,替她儿子报仇。
“这个……”二夫人有些犹豫。本来这个事情她是打算等二老爷回来再商讨个对策的,没有料想到的是,姨奶奶居然风雷电掣的从湖州杀了过来,把她打个措手不及。现在直直逼到她的面前来,问她怎么办,她要怎么应对呢?
见二夫人一副犹豫不决的神情,火爆性子的大姨奶奶登时就怒了,“豁”的一声就站了起来,大声道:“合着不是你的儿子,你就当成外人不成?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十月怀胎苦不堪言,生他的时候还差点把命给丢了。如今武儿就是我的命,根子,他有事,我这个做母亲的不替他出这个头,还有谁替他出头?”
大姨奶奶这话说得绝,言下之意就是说,枉费自己有这么多高官厚禄,手握重权的亲戚,居然连替自己儿子出头的人都没有,这亲戚情份还要不要了?
二夫人被抢白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忙起身亲自替大姨奶奶斟茶,陪笑道:“大姐,您别生气,您把武儿交到我的手里,他有一丁点的闪失,我也是有责任的,武儿的事情我一定会追查到底的。您看哪,夫君他这两天有公干,外出去了,明天晚上就能回来,到时候我再……”
“明天晚上?”大姨奶奶一瞪眼,“还要等到明天晚上?只怕那凶手早就逍遥法外了,你们到哪里抓他回来?”
二夫人一时语塞。
是啊,那个凶手有这么笨么,等着让你抓?指不定啊,现在就已经出了城,逃之夭夭了。
“那大姐的意思是……”二夫人知道大姨奶奶肯定有自己的主张,于是她看看后者,陪着小心问道。
大姨奶奶显得胸有成竹:“画出那人的画像,下发海捕文书,全城搜捕,但凡窝藏逃犯的,视为同犯,一并抓起来!”
大姨奶奶这番话说得气吞山河,二夫人却大大的吓了一大跳。她很是佩服大姨奶奶的魄力,但是有一点,大姨奶奶忘记了,这里可是京城,可不是她所在的湖州!
大姨奶奶的夫君,乃湖州刺史,在湖州,大姨奶奶就跟太上皇一般,施发令,无人敢不从。但是在京城,一块砖头砸下来,都能砸死一个带官阶的。一个四品官秩的刺史在京城里,实在是不算什么。
二夫人眼珠一转,轻声道:“大姐,发下海捕公文,全城搜捕,这并不是一件小事情。您看这样好不好?您就先在我这里住下,顺道宽慰一下武儿,我们先寻画师武儿口述画师画出行凶之人的面相,等琛德回来,我们再好好商量一番,您看可好?”
琛德是二老爷的字,二夫人这个时候说出二老爷的字来,是向大姨奶奶暗示,二老爷很疼自己,她们夫妻关系很好,她的事情二老爷一定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追查到底的。
大姨奶奶此时心也平静了一些,自己方才的提议的确过火了些,毕竟这里是京城。不过……
大姨奶奶心思微转,看定门口处摆放着的一株约莫五尺高,长约两尺的珊瑚,沉吟片刻,方道:“三妹,那个顺天府尹可是琛德的门生?”
二夫人并没有料到大姨奶奶有此一问,茫然道:“是啊。”
大姨奶奶转过头来,望向二夫人,笑得有些神秘莫测:“那两株血色珊瑚真是漂亮,这样的珊瑚天下罕见,只怕价值不菲吧。”
二夫人怔怔地望着大姨奶奶,待明白过来之后,她不由在心里面大骂大姨奶奶太过狡诈了!
这两株血色珊瑚,足足有五尺高,两尺长,天下少见。即便是皇宫里皇上御书房里摆放的,也不足两尺长。
而这样少有的血色珊瑚,正是顺天府尹何天明所赠。
当年何天明应试科考,拜在二老爷的门下。二老爷见此人心思灵活,又收受了他一些礼金,便帮了他一下。后来何天明官拜顺天府尹,为表达对二老爷的谢意,便特意命人千里迢迢去了南宛国,从一个贵族手里重金购得,再送于二老爷。
而今,大姨奶奶看着那两株血色珊瑚,对二夫人提起顺天府尹,证明她是为备而来,二夫人不答应她,怕是不行了。
第五十六章 来人()
京城,顺天府。
顺天府尹何天明正在新纳的小妾梅姨娘的房里,替梅姨娘描眉。
何天明乃风流才子,尤其喜欢替女子描眉,越是柳叶眉,愈是喜爱。他还收集了各地名贵的眉墨,专替各房姨娘们描眉。
梅姨娘年方二八,长得娇小可人,兼之一双柳叶眉如裁剪过一般,深得何天明的喜爱,所以何天明一个月里有大半个月是宿在梅姨娘的房里头。
今日,何天明休沐,吃过早饭后,在梅姨娘房里听曲儿。梅姨娘曾受教于乐赋高人,弹得一手好曲。曲罢,何天明痴迷地望着梅姨娘的一对柳叶眉,忍不住技痒,去了书房拿了黛碳条过来,亲手替她描当下最时兴的款式之一:“倒晕眉”。
何天明初学的这个画法,手法还不熟悉,画画停停。梅姨娘也不急,静静地享受着夫君的宠爱,心里面想着,只怕院子的另一头,那位正室夫人也没有享受过像她这样的待遇吧?
梅姨娘正美美的想着,忽地从门口处传来一声大叫:“老爷,奴婢可找着您了!”
声音之大,犹如惊雷。
何在明被惊得手一抖,黛碳条直接顺着梅姨娘的眉骨划了下去。梅姨娘吃痛,忙闪避开去。待再抬起头来时,目光看向来人似要杀人一般。
此人是正室房里的人,唤作雷婆子,真是人如其名,声音好似打雷一般。
看着梅姨娘现时的模样,就好比一幅好好的画沾上墨迹,全毁了。何天明的怒气也很大,“啪”的一声就扔了画笔,转头阴沉地看向雷妈妈:“你来作甚!”
雷妈妈看到老爷发怒了,忙后退一步,然后陪着笑脸道:“老爷,夫人寻你好久了,遍寻不着,便想着可能在梅姨娘这里,过来一看,果然在。”
“夫人找我做什么?”何天明忍了忍,粗声粗气质问道。
何天明的正室夫人周氏,人长得不怎么样,小眼睛小鼻梁大嘴巴黎,特别是一笑起来,眼睛几乎看不到,就像没长出来似的。何天明未入仕的时候,对这位正室夫人还算客客气气,但做了顺天府尹这肥差,银子多了,看得美色多了,心也大了起来,愈发看周氏不顺眼起来。
但是,若要真的当面递给周氏一封休书,休她回娘家,他又没有那个胆。原因是他的这个官,腰缠万贯的周老太爷出了一半的力。
如若不然的话,何天明哪来的重金买来那两株红珊瑚呢?
当然,自他坐上顺天府尹的位置之后,周家也从他的身上捞到了不少的好处,赚得盆满钵满。如今算算,这笔债也该两清了吧?
接下来,何天明开始纳妾。
两年之内,他纳了三个妾室。目的只有一个周氏主动接受被休的事实,主动请出回娘家。
但是,周氏不为所动,不仅笑脸把这些妾室们一个一个迎进府里来,还虚寒问暖的,感激姐妹们替她分忧。兼之她为人勤快,对于何氏的高堂老母晨昏定省,深得何老太太的欢心。在何天明打算纳第四房妾室的时候,何老太太出声阻止了。
对于这么一个挑不出错处的媳妇,何天明也没了办法,唯有天天与梅姨娘厮混,指望梅姨娘替他生下一个儿子之后再做打算。
此时,他正与梅姨娘游乐甚欢,你浓我浓的时候,被这么一个冒冒失失的雷婆子给打断了,何天明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
雷妈妈一看,心道:“哟,老爷的心情不好呢。”不过,她要说的这个事情,可不是因了老爷心情不好就可以避开去的。
她同样粗声粗气道:“老爷,夫人说了您赶快到她那里去一趟,说有急事要与您相商。”
“急事?”何天明冷哼一声,“她能有什么急事?”
一旁的梅姨娘一听,忽地灵机一动。
说实在的,她垂涎正室的位置很久了,苦于找不到机会。如今机会来了。
她决定拖住老爷,不让他离开,借以激怒正室,如此一来,正室必定会找她理论,到时候,她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坐实正室善妒的罪名了,从而让老爷更加的厌弃她。
把周氏拉下正室的位置,是她多年来的目标。
趁人不备,她偷偷自鬓发上拔下一枝银簪来,再偷偷朝自己的手臂一戳。她心情紧张,用力过猛,没有把握好分寸,顿时一阵剧痛传了过来。她痛得弯下腰去。
“怎么了?”何天明发觉她的异样,忙伸手过来扶她,果然是风流才子,一眼就看出梅姨娘的不适,“到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梅姨娘忍住手臂上传来的疼痛,顺势倒在何天明的怀里,紧蹙着柳叶眉,道:“我突然觉得心口好疼。”
何天明马上紧张起来,把梅姨娘抱起来,放到榻上,紧握住她的手:“现在好点没有?”
梅姨娘心中禁不住的得意,表面丝毫不露,仍紧蹙着眉头道:“好一些了,但还是疼。”
雷妈妈可不管这些。
她虽说是正室周氏屋里的人,但并不是周氏的家生子,而是何府的家生子,常年在何老太太身边侍候。何老太太心疼周氏的孝顺,同时也看不过眼自己儿子的所作所为,所以把雷妈妈拨给周氏,也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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