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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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姝-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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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她对于小邹氏一贯的态度。

    小邹氏,虽说也姓邹,但却不是她的母亲邹氏的嫡亲妹子,也不是庶生妹子,而是邹氏大族一个远得不能再远的没落旁支。

    当年小邹氏的父亲,一个穷困潦倒的秀才,在赴京赶考途中病死,小邹氏扶着其父的棺木求到邹氏父亲的面前。邹氏的父亲心善,替她安葬了父亲,后来又将她安置在家中,做了邹氏的陪读,二人亲如姐妹。

    后来,邹氏嫁与聂帅,几年下来无所出,邹家觉得这样不妥,于是便将小邹氏以妾室的名份嫁了过去。小邹氏很是争气,进门第二年就给聂帅添了一子一女双胞胎,同是也带着邹氏也怀了身孕,生下聂思芸。

    只是好人不长命,邹氏虽说诞下聂思芸,却也因难产引发失血,当夜就撒手天宇。

    事情也就如此凑巧,聂思芸出生当日,聂帅就吃了败仗,被贬了官,认定她是克父克母的命,她被抱到二房那边抚养长大。

    渐渐长大的她陆续听到一些闲言碎语,对于母亲的死也产生了疑惑。最终,她认定就是小邹氏害死自己的母亲,目的就是让她的一双儿女成为嫡子嫡女,至此后,她对于小邹氏愈发不待见,不仅屡屡对小邹氏恶语相向,指责她害死自己的母亲,而且还在听到聂帅有意将小邹氏扶正的消息后,更以割脉自杀以示抗议,这个事情在威宁侯府闹得沸沸扬扬,最后还是老侯爷平息事态,亲自下令,断了聂帅要将小邹氏扶正的念头。而这样的结果,使得聂帅对于这个女儿更是恨之入骨。

    聂思芸看着自己左手手腕上一道细细的伤疤,不错,她是如此的痛恨小邹氏,不管小邹氏如何的对她示好关爱,她都认定,这是小邹氏在惺惺作态!对于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她是一点好感都没有的。

    只不过,她觉得有一点疑惑的是,上一世的她醒得迟,并不知道小邹氏来过这回事。她记得很清楚,当年她磕破脑袋,伤痛之余自怜自艾,也希望能有个亲人来看看她。但是,紫鹿与彩蝶都笃定的告诉她,三房那边已经把她遗忘了,根本不可能有人来看望她。

    这一世,她醒得早,竟意外地得知小邹氏居然过来看过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自她重生后,的事情都改变了,还是有人刻意要瞒住小邹氏来看过她这一事实?

    死过一次的聂思芸心头疑云重重。但毕竟是有过前世生死历练,聂思芸并不着急,她想要的结果,会有人给她的。

    她一边想着,一边微侧了一侧身子,额头处顿时传来一阵剧痛。

    聂思芸咬咬牙,勉强支起身子,朝一旁的铜镜看去。

    铜镜内,一个面容姣好的小姑娘花容惨白,额头上覆着一层纱布,洁白的纱布上血迹斑斑,显然伤得很重,血止了好久才止住。

    “这个三愣子!”聂思芸以手扶额,恨声咒了一句,“还真下得去手!”

    “三愣子”是她给小邹氏所出的聂宇辰,也就是她的三哥起的外。在她看来,她这个三哥性子急躁冒进,空有一身蛮力,根本成不了大事。

    总而言之,就是没脑子。

    聂思芸一向瞧不起没脑子的人,所以,她对于没脑子的人做出的事情,向来都是诅咒几句,不会放在心上。况且,她不是让那个三愣子受到应有的惩戒了么?

    三愣子把她从高高的假山上推下来,差点摔死。而她的受伤,不也让三愣子备受捶笞,差点被聂帅打死么?

    这样的结果,扯平了!

    她侧耳细听,过了许久,外面才传出一些声响,是小邹氏身边的大丫环翠柳惴惴的声音:“姨娘,咱们回去吧。”

    聂思芸扬了扬眉。这个翠柳,倒真是有趣,自家主子遭人欺负,做丫环的不忠心护主,反而不知退缩到哪里去了。这样的丫环,还能在一等大丫环的位置坐这么久,看起来这个小邹氏也不像传闻中那么精明啊。

    又或者,是这个小邹氏推卸责任,故意使出来的苦肉计?

    外面又静了下来,看起来小邹氏所求无果,自行折回去了。

    支起身子的时间久了,聂思芸感到一阵的头晕目眩,一伸手,拨到旁边梅花小几的一个瓷瓶,“啪”的一声,瓷瓶落地,发出巨大的响声。

    如她所料,紫鹿与彩蝶第一时间冲了进来。

    两人的目光并非落在“刚刚”醒过来的聂思芸身上,而是齐齐落在碎了一地的瓷瓶上。

    她们的眼里又惊又怒,甚至带着一丝愤恨的神情并没有逃过聂思芸的眼睛。

    前世的她,自小与二房那边的姐妹们一块长大,特别与二房所出的三小姐聂思葶尤为交好。聂思亭心思深沉,惯会伪装,待她如亲生姐妹一般,轻而易举的就骗取了她的信任,她与三姐聂思亭走得越近,就对三房越是厌恶。在前世的她看来,二房什么都好,从主子到奴婢,没有一个不是待她好的,事事顺着她着她,骄纵着她,在二房这边,她住得心满意足。

    如今人生再度重来,细细审视过往,她这才发觉,二房对她的好,总归是有限度的,一个人即便是伪装得再好,也有底线的,一旦触及这个底线,就会毫不犹豫地撕下伪善的面具。

    前世的一切疑云重重,今世得以重生的她忽地想试试这个底线。

    而这个时候,这个瓷瓶就那么巧地碎掉了。

    她知道,那个瓷瓶是三姐聂思亭的心爱之物,一直放在三姐的闺房里,而她现在也想起来了,如今她所所住的这间粉红色的房间,就是三姐聂思葶的闺房。

    三姐聂思葶心高气傲,有收藏古董的癖好。在她看来,古董于价格如何如何的昂贵,而在于有没有特别的意义。就好比她收集的这个瓷瓶,就是前朝自创了“秋风体”的张秋风的杰作。张秋风用秋风体誉写之后人拓印到瓷瓶上,这个世间,仅此一件。

    而她选择打碎这个瓷瓶,不过是开启试探的第一步。

    虽说有前世自己被砍头处决的深刻教训,但是毕竟是自小一块长大的,对于聂思葶,自己可是全心全意为她谋划,一心一意把她当成亲姐姐,助她登上太子妃的宝座的,她至今都有些不敢相信聂思葶竟会如此算计她。

    打碎瓷瓶是个引子,她亲手引燃这个引子,接下来就要看各方反应了。

    果然,首先在她面前原形毕露的,就是聂思葶跟前的这两个大丫环,往昔看起来要有多亲切就有多亲切的脸庞浮现出愤恨的神色,这愤恨,充满着要将聂思芸千刀万剐的毒辣。

第四章 点火() 
“你们,你们干嘛这般瞪着我?”

    见紫鹿与彩蝶死死地瞪着自己,聂思芸撇撇嘴,满乎道:“不就是一只瓷瓶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回头我赔给你们便是了。这一个小小的瓷瓶还用得着跟我计较么?”末了还斜睨了二人一眼,加了一句,“真是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婢!谁给你们这样的权力了?竟然朝我瞪起眼睛来了!”

    她记得,前世的她一贯就是这么骄横,今世突然不骄横了,会让人起疑心的。

    索性装到底。

    聂思芸的话彻底把紫鹿激怒了,近段时间她的家里出了点事情,手头正紧。此时又一时不察,没有看护住聂思芸她打碎了自家小姐心爱的瓷瓶。一想到自家小姐一定不会让面前这位七小姐赔瓷瓶,铁定要追她们二人的不察之责,指不定好几个月的月银又没了,想到这,她只觉得心口处怒火熊熊,压都压不住,一古脑的全发泄在面前这位肇事者身上。

    她扬高声音,横着眉毛瞪着聂思芸,阴阳怪气道:“赔?七小姐,你扪心自问一下,你赔得起么?这可不是一般的瓷瓶,这可是我们小姐花了近一万两银子买回来的东西。而你不过是三房的弃女,蒙得老太太大发善心,抱到我们二房这里来抚养,吃我们二房的,用我们二房的,你不心怀感恩倒也罢了,竟然还打碎了我们小姐心爱的瓷瓶,更可恶的是竟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既然说到赔,你拿什么来赔?!”

    终于原形毕露了,聂思芸对于这个试探结果又是震惊又是满意。表面却不显,下得榻来,气鼓鼓地瞪着紫鹿道:“你这个贱婢,你在说什么,谁是弃女,你这个贱婢给我说清楚!”

    紫鹿被聂思芸一口一个“贱婢”彻底激怒,气得七窍生烟,顾不得看彩蝶频频朝她使的眼色,上前一步,指住聂思芸的鼻子道:“说的就是你,你就是三房的弃女!克父克母的命!”

    聂思芸的脸上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看起来贱婢还真是贱婢,死到临头了还不自知。

    窗外,已然响起脚步声。

    只不过,紫鹿正在气头上,而彩蝶又正手忙脚乱的欲阻止紫鹿再说下去,所以二人都没有听到。

    聂思芸飞速地转念想着:“既是重生,往事再现,这来的第一个人也应该与前世一样,错不了。”

    她稳住心神,忍住额头处传来的阵阵晕眩,既是点了火,索性让火烧得再旺一些。她挺直了脊梁,用尽全身力气朝紫鹿掴了一掌!

    “啪!”的一声,把紫鹿打得措不及防,差点就摔在地上。

    紫鹿掩着半张脸,聂思芸打得极重,她粉扑扑的杏脸半边都肿了,占着理还要被打,她心中的怒火冲垮理智,猛地出手,大力推搡着聂思芸,将她狠狠地推倒在地上。

    聂思芸本来有伤,体力不支,哪能禁得住紫鹿这狠狠的一推?当即摔在地上,双手刚好撑在碎了一地的瓷瓶碎片上,十只手指登时渗出鲜血来。

    “你们在干什么?!”

    随着一声雷霆般的怒喝,紫鹿与彩蝶只觉得当头被人打了一棒般,肝胆俱裂,腿肚子一软,登时瘫倒在地上。

    门口处,一个身形的魁梧的老者威风凛凛地站立着,面沉似水,目光锐利如鹰隼,声若洪钟,方才奴才竟然冒犯主子那一幕已全然落入他的眼中。

    他很少动怒。

    但现在的他已近暴怒。

    威宁侯府的人自上而下,几乎每个人都见识过他的厉害。他在大老爷面前动怒,大老爷吓得哭嚎不止;他在二老爷面前动怒,二老爷在书房门口处长跪不起;他在三老爷聂帅面前动怒,一身铁骨,征战八方的聂帅禁不住他二十下铁拐杖,再强的汉子也要屈服于他的积威之下。

    但是,他却是偌大的威宁侯府里,待聂思芸最好的一个人。

    他就是威宁侯府的老侯爷,聂思芸的祖父,聂铮。

    前世的聂思芸一直并不知道祖父对自己的好,在她短暂的一生中,祖父是一个高高在上,若有若无的存在。倘若不是在她赴刑就死的前一晚,林伯冒死前来劫狱救她,道出一切的话,她竟然都不知道,这个在她的一生中,只有淡漠色彩的祖父,竟然是最牵系她安危的一个人!

    只可惜,前世的祖父死得太早了!

    没有证据能够怀疑祖父的死是个意外,因为他死于一场山崩。

    祖父死得太早,以至于聂思芸甚至记不清他的容貌。如今乍见,即便是怒发冲冠的样子她也觉得十分的亲切。

    “祖父……”聂思芸哭了,感动于至亲之人死而复生,感动今生还可以有重来的机会,感动于自己还未走到崖悬边上,她牵系的亲人一个个都还在。重生后的惊惧、不安,还有巨大的欣喜顿时冲垮了她防备的底线,她哭得雨带梨花,声嘶力竭。

    聂铮看着醒过来后的孙女哭得如此伤心,心思却想到了另一个方面去了。他想,这个孙女一直都是快快乐乐的样子,无忧无虑的,如今哭得如此伤心,不用说肯定被人欺负了,指不定这屋子的贱婢不仅推了她,还打了她。一想到这,聂铮的脸更黑了。

    聂铮从来没有过的黑脸,使得屋子里的两个肇事丫环胆子都快吓破了,她们惶恐不安地看着老侯爷手上拄着的拐杖,那可是包了铁皮的,一棍子下去的话去了半条命那是常事,不被打死已是万幸,所以她们只得把求救的目光投到老侯爷身后的三小姐聂思葶。

    聂思葶此时此刻真的恨不得自己是个隐形人。她精心挑选,精心培养的大丫环,竟然如此蠢笨无脑,她也知道这两个大丫环心中有些抱怨,但是私底下说说就好,怎么说到老侯爷面前去了,真真辱没了她多年来的苦心教导!

    但是现在,这两名笨丫环把火都引到她身上了,她不出声说句话怕是不行了。

    于是,她想了想,正要张口,就听到聂思芸尖利的嗓音横插了进来:“祖父,她们,她们二人说我是三房的弃女,我,我真的是没人要的弃女吗?”

    聂铮锐利的目光很快投向聂思葶,里面包含对她疏于管教自己房里的丫环的责难,聂思亭没有想到这把火这么快就烧到了自己身上,登时哑口无言。

    同时,她又觉得,面前的七妹妹聂思芸好像有些不同了。不同在于,好像反应太灵敏了吧?以往的聂思芸,也是这样争强好胜,不肯吃亏的性子,但是,她多年的精心布局,自信已经把这个七妹妹吃得死死的,要是以往,吃点小亏,这位七妹妹也不计较,今个儿是怎么了,她难道不知道紫鹿与彩蝶是自己身边得力的大丫头么?这么紧紧揪着着不放,倒是少有的事情。

    她按捺住惊疑不定的心思,疑惑的目光不停地在聂思芸的身上扫来扫去。

    聂思芸觉得眼前一阵阵的晕眩,天旋地转,这是要昏厥前的症兆,她的身子,实在是太虚弱了。

    但是自己的虚弱,又何尝不是保护自己,打击对手的武器呢?

    最告状,无异于身体力行。她虚弱的病态,她额头上渗出的血迹,还有她撑在地上被碎瓷片割伤鲜血淋淋的双手,都显示着自己正经历着的遭遇,甚过一切言语。

    撑着最后一丝神智清明,她睁着雾蒙蒙的眼睛费劲地说道:“祖父,我不是弃女,我不是……”

    意识模糊之际,她听到聂铮锵有力的一句话:“你们两个大胆的奴才,竟敢说我的乖孙女是弃女,那好,本侯爷就让你们成为弃婢!”

    她终于心满意足地笑了,旋即堕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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