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子皱紧了眉头,谁能解释一下为何水壶里装的是酒?
“阿叶”叶离缓缓擦拭着伤口,他虽然还是笑着,但声音里已经没了笑意,“这一次,内伤有加重的趋势,还出现了厥逆。我在考虑要不要给你准备起白事了。”
楚叶点了点头,淡淡道:“可是平常要注意些什么?”
叶离懒懒道:“忌寒凉,忌辛辣,忌烈行,忌……房事。”
……怎么和来葵水一个模样?
叶离动作是极快的,三言两语间便将伤口重新包扎了起来,楚叶随手拿了外衣要披起来,他忽然开口:“不必。”
楚叶挑眉侧目:“没有别的伤了。”
叶离狭长的眼睛轻轻一斜,那种独属于他的又懒又危险的笑容又浮现出来:“很快就有了。”
楚叶二话不说穿上衣服,轻哼一声道:“我似乎,没做什么吧?”
叶离道:“听说你一个人冲进了老树林?”
“听说?”楚叶轻笑一声,“你好像是才见到我们的吧,听谁说?”
叶离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高深莫测,似乎想笑却又没有笑,他道:“你可以再听一遍。”
“噗”地一声,肥大的青鸟穿破窗户纸射了进来,它稳稳地往床柱上一停,张口便道:“楚小叶!没得救!只身冲进林里头!马鞭抽!雄赳赳!跑到深处玩断袖!不想休!不知羞!出来血满白刺绣!有气无力不能走!不能走!皇子急忙把人搂!问一声!小叶子!节操倒底有没有!有!没!有!”
035异状()
后半夜,极静。
楚叶躺在床上,睁眼凝视着屋顶,身边是和衣而卧的叶离,他手里抓着长剑,呼吸浅而均匀,似乎已经睡熟。
枫华城。
楚叶眼前浮现出白天所见衙门的大堂,巨大的扁额,拥挤的百姓,齐整的衙役,畏缩的仵作,最后是贾县令和他的灰衣师爷。
不知为何,明明是不值一提的人物,却总觉有种异样在里面。
所以尽管姓贾的为害一方,司马瑾也并没有立刻驳了他的位置,此刻司马瑾的人正得了他的命令,潜伏在县令府中。
如果前半夜的刺杀与他们有关,那么此去该有收获,也同样,危机重重。
楚叶抬起手指,月光下,血饮启阵环颜色赤红,暗芒流动。
月影西斜,就在此刻,耳中忽地飘进一阵哭声。
是楚杉那丫头!
楚叶一下掀了被子坐起来,“铮”地一声清鸣,叶离长剑出鞘,偏头看时,他已经衣冠楚楚地站在床边,吹着剑懒洋洋道:“怎么了?”
她跟着穿衣下床:“你不会听吗?”
叶离瞥了我一眼:“小孩子做噩梦而已,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这么说,就已经确定没有敌人了,但楚叶还是套上鞋起身:“去看看比较好。”
敲开隔壁房间的门,不出意外的看见抹泪抽泣的楚杉。司马瑾一手抱着小丫头不厌其烦地哄着,一手狂摇波浪鼓。
“小杉不怕,坏人不会找你了。”司马瑾温柔地摸着丫头的小脑袋。
“会的!会的!”小杉一个劲得摇头,“我看见他了!他从石头下面出来了!他要打死我!”
“小杉,我们压了那么多石头,你忘了吗?他不会出来的。”
小丫头闻言安静了一些,挂着泪偏头想了想,小声道:“我可以再去那里看一看吗,我好怕。”
司马瑾犹豫了一下,楚叶适时道:“那就去看看吧,我们人不少,不必担心。”
“我也去!我也去!”青鸟冲进来,在几人头顶扑腾翅膀。
于是三人一鸟在这异变横生的夜晚浩浩荡荡地赶往后山的坟场。
站在月下风中石头旁,只觉月光惨白,风声凄厉,四周枫树枝条如鬼影魔臂,在黑魆魆的后山进行一场盛大的夜宴。
“小杉,你看这不是好好的么?”司马瑾抱着小丫头温声软语道。
小丫头盯着一大堆石头看了一会儿,眼神安定了不少,回头靠在司马瑾肩膀上,软软糯糯道:“我不怕了。”
司马瑾笑了笑:“那我们回去了好不好?”
“好。”
楚叶失笑,下意识的攥紧了双手。
楚杉不过四岁,却也会被心中的罪恶感磨得心力交瘁。可她……
她曾挥剑斩杀敌人的头颅,也曾布局设计亲人的性命,直接杀死的,间接害死的,她楚叶的双手染血无数。
她也曾经会在夜半时分被梦魇惊醒,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便再也感受不到愧疚和罪恶。
她的身子有些泛凉,忍不住咳了几声,还没缓过劲来,眼前一黑,脑袋就被罩住了。她抬手,从头上扒下两件外套,一红一黑。
显然是叶离和司马瑾的。
楚叶把黑的披到肩上,红的抖一抖赶虫子,一回头,就见叶离斜眼不善地瞧着她,然后甩手飞剑,钉死飞蛾一只。
楚叶神清气爽地往回走。
“咻”地一声,青鸟自身后掠上,从众人头顶呼啸而过,然后尖嘴一张,丢下了一样东西。
叶离拔剑,用剑尖把东西挑到跟前,看了看,又伸手把玩了一会儿,唇角一勾,转而抛到楚叶手里。
触手光洁冰凉,通体黑色,楚叶摩娑了一下,眉头忽地一皱:“哪里来的?”
青鸟兴奋的拍翅:“山沟里!山沟里!”
“是什么?”后面的司马瑾问道。
“一只碗。”楚叶若有所思。
“吁,这有什么?”司马瑾松下一口气,不以为意。
“它完整,而且很干净,不沾一丝泥土草屑。”楚叶道,“这是后山,不是膳房。”
叶离道:“会不会是刚才那些人?”
“不是的!不是的!”青鸟尖叫。
“你知道是什么人?”楚叶抬头,这话问出来她自己都觉得好笑,她居然在询问一只鸟?
“不知道!没有人!不知道!没有人!”
楚叶将牙齿咯得直想,心里暗暗咒骂:“这死鸟。”
“师哥,”楚叶转过身,“你和司马瑾还有小杉先回如意楼,我要进山。”
叶离罕见的凝眉:“阿叶,不可胡闹。”
楚叶笑了笑:“不必担心,若是刚才那些人,怕是早已撤离……我只想确认一下罢了。”
叶离瞥她一眼:“你连鸟的话都信?”
“不一定,看品种。”
天刚蒙蒙亮,东方还隐隐露着鱼肚白,黎明的面纱渐渐揭开,后山的枫林里,两个黑影依旧四处穿梭。
“这片草倒伏地厉害,”楚叶拨开一根树枝蹲下身,手沾了些草叶上的泥给身边的人看,“有大批人马从这里经过。”
“嗯。”司马瑾意兴阑珊,“脏死了,别碰我。”
楚叶哼哼一笑,伸长了手臂去掐他的脸,司马瑾身形一转,悠悠地避开了。
她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站起来:“即事须尝胆,苍生可查眉。你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族是不会懂的。”
司马瑾轻笑:“是么?你可真是……”
他眸光一敛,剑身猛地弹出,清啸一声向楚叶袭来,她一动不动,亮光咻的掠过耳边,窜入身后密林。
“叮!”金属交接的脆响。
之后又是叶落簌簌,长剑于后方刷地飞回,司马瑾拂袖将其捞至手中。
“出来。”他懒洋洋道。
枝桠一阵骚动,楚叶转身,一黑衣女子提剑迈出,是明若:“主子”
她拱手行了一礼:“我回到如意楼,得知您在后山,便寻到此处。”
楚叶上下打量她一番,似乎没有什么异常,顺势问道:“可有收获?”
明若连看都不曾看她,仅仅是恭立在司马瑾身前。
司马瑾脸色有些不好,他冷声道:“没听到楚大人在问你话吗?”
“有,也没有。”明若脸色发青,很不愿意的转向楚叶,硬声回答道“我奉主子之命暗潜县令府,中途来过一个师爷。此人,有些奇怪。”
楚叶示意她继续说,明若咬了咬牙。
“他来到县令府,长驱直入,一路上没有任何阻拦和通报,俨然不是一个小人物。但进入了内院,面见贾县令,语气神情却卑微恭敬。二人谈话,又句句在情理之中,似乎没有任何破绽。”
“他们谈了什么?”
“贾县令悲惧交加,只是几句宽慰的话罢了。”
楚叶正沉吟着,一旁的司马瑾忽然开口:“师爷会武。”
她眼睛一亮,偏头看向司马瑾:“较你如何?”
司马瑾似乎很蔑视这样的问题,懒懒道:“不及。”
对于司马瑾来说,“不及”二字应当已经是很高的评价了,楚叶再一思索,若有所悟。
那师爷或许是个重要人物,他进入县令府,起初无所防备,行至内院,猛然察觉埋伏与中的明若,为怕打草惊蛇,于是临时改口,演了一出瞒天过海。
明若的武功虽不及司马瑾,但看起来也绝对不低,恐怕那师爷还要魔高一丈。加之后山的异状,这小小的枫华城果然有鬼!
此刻天已大亮,林中尽是朝露早霜,空气清新湿润,不远处的山头朝霞一线,初阳冉冉,光芒万丈。楚叶顾不得欣赏着日出之景,回身下山:“先回如意楼。”
司马瑾“嗯”了一声,却是落后楚叶几步。明若更是没有动。
他冷眼看着明若,这丫头被他养的心大起来,如果再不收束,恐成祸患。
“你回去吧,让明华过来。”
“主子!”
司马瑾面无表情的再次吩咐道:“你回去,让明华来。”
说完,也不再管明若,大步追上走在前面的楚叶。
明若在后面冷冷的盯着并肩而行的两人,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一直雀鸟忽闪着翅膀落在了她身边,啄食着地上的小虫。
明若恶狠狠的将它抓在手里,小雀抻着脖子尖叫了几声,断了呼吸。
“楚叶!”
当日清晨,护送着贺仪的队伍终于跨入了枫华城的南大门,枫华百姓围在道路两边,对着放贺仪的马车议论纷纷。
“张二家的,你瞅瞅,咱们西晋多气派。给东尧小国送了这么多礼。多有脸面!”
“老刘啊,你看咱们这前去出使的大官,一个个都长的白白嫩嫩的,这要是……”
“老马家的,你可得了吧。就你那闺女还想嫁人家当官的?”
“咱们西晋富庶啊,我那东尧的远亲都要吃不上喝不上了!”
“可不是!”
“……”
一行队伍停在了县衙门前,围观的百姓也从城门一直延伸到了县衙门前。
楚叶和司马瑾从后山回来,却并不急着与护送贺仪的队伍会合,而是拉着楚杉朝着人流少的城北走去。
枫华城的异状,她昨日便已经飞鸽传书回帝京,命竹子将它送到司马瑾的别院。让府中幕僚好生琢磨。
当然,她也传了信,命浮生阁仔细探查。
她既然要将西晋作为吞并东尧的踏板,就不希望有任何事扰乱她的计划!
从如意楼走到城北,大约一盏茶时间,路上行人也不多,吃过饭,出了客栈,三人走走停停,最终来到阿胖包子铺门前。
铺主如名,是一个单身的中年胖子,头上裹着花布,腰里系了麻绳,衣襟敞开,脸上带笑,显得较为面善。有人路过,他便挥手吆喝:“阿胖包子来一个,馅儿多来皮儿薄!”
楚叶停下脚步:“三个肉馅。”
“三个肉馅!二十一文钱,收您二十文。”阿胖笑眯眯地掀开蒸笼盖子,一股热腾腾的白雾冲天而起,他用油纸包了三个大的递上来,楚叶拿到手里,二话不说先咬一口,然后把剩下的两个分给司马瑾和楚杉。
不得不说城里的百姓青睐这里的包子是有原因的,才一口就见了馅,汤汁又格外鲜美,价格也公道。楚叶多咬了几口,作不经意道:“老板,你这包子前几日不还买三送一么,怎么今日却不送了?”
阿胖笑呵呵的:“心血来潮,讨个彩头罢了,说不得以后还要送的。”
楚叶点了点头,挥一挥衣袖继续前行:“走吧。”
“哎……这位公子!”阿胖赶紧喊住他们,“您还没付账呢!”
“付账?”楚叶转过头,微微眯起眼睛,“他娘的,你不多送个包子给爷也就罢了,居然还想让老子付账!”
阿胖一愣,笑容僵在了脸上。
楚叶哼了一声:“走!”
“公……公子,您不能这样!咱小本生意……”
“铮!”
一声清鸣,司马瑾把剑横在了阿胖脖子上。
阿胖的小眼睛向下一溜,吓得直打颤,舌头都打起了结:“大,大侠,有话好说,有话好,好说……”
楚叶不耐烦道:“罗里吧嗦的,阿瑾,给我杀了。”
司马瑾被楚叶这一生“阿瑾”唤得到心花怒放,邪邪一笑,手上骤然用力,长剑向前划过,却划了个空。那阿胖“吱溜”一下从剑下钻了出来,一边大哭,一边狂奔出了包子铺:“救命啊!杀人啦!抢包子啊!”
楚叶眯眼注视着阿胖数百斤的身子卷起一阵狂风消失在街道尽头,摸了摸楚杉毛茸茸的小脑袋,再一瞥越聚越多的围观人群,低声道:“走吧。”
036定淆()
西晋的东疆城名曰定淆关。传说几百年前,淆河泛滥时,是城中一名大力士,将原本存在的淆山举起,填到了何种,形成了堤坝,才保住了全城百姓的性命。那名大力士也因此备受人们尊重。可令人不解的是,当楚叶向城中百姓询问时,人们对这名力士的姓名家族大多避而不谈,甚至表现出恐惧。
这并不是因为几百年的流传之后,人们渐渐遗忘了当年大力士的壮举。而是因为一些事情的发生,迫使人们忘记这已经流传了几百年的传说。
楚叶给所有人放了一整天的假,让他们好好休息,明天出了国境后,少不得要在野外露宿数日。
众人一顿感恩戴德,将贺仪运进城主府后,便接连成群结队的跑了出去。
楚叶给别人放了假,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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