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换衣服就见了孔伷这个病人一面其实是非常失礼的,不过事急从权,谁也不会在这里说什么。
孔夫人为方夏几人安排的东厢房,方夏主间,钟繇以及其他几位则在旁屋,是连在一起的。热水都已经备好了,方夏几人洗漱一番,换洗了干净衣物之后,便被丫鬟领去用膳。从凌晨入城一来,半天这么折腾下来,可以说是水米未进,他们也是真的饿了。
吃完饭之后,方夏跟孔家的丫鬟打了个招呼,让她转告一声,便带着钟繇出了门。
虽然之前梁习已经简单介绍过谯郡形式,但是这些东西,怎么着也得自己看看才行,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亲自看看,谁知道他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要是按照别人口中的消息治理,真出了点什么,惹出民变来,哭都哭不出来。
其实这个时候,方夏最应该做的乃是去找许褚。
乱世之中,什么都没有兵权管用。孔伷这个太守做的窝囊,在十八路诸侯讨董的时候毫无贡献,只能凑数,还不是因为他没人没兵啊?在谯郡之中,许褚这个总管军权的,说话绝对比孔伷还有效果。哪怕有人不给孔伷面子,他必然得给许褚面子。
但是方夏没有去,这个时候去吃相太难看了。
孔伷人家虽然快死了,但是还没有咽下这口气呢,你就去跟他的下属,至少是名义上的下属勾连,这做的太过了点。方夏并不急于这一时,她过来之前把事情都安排好了的,有荀彧在,她相信不会出什么乱子,有没有她这个太守都一样,在谯郡呆上一周再加回去半个月时间可以接受。
方夏虽然名气极大,但是在谯郡,她这张脸显然没有在许昌辨识度那么高。不过还是属于一看,就知道她绝不是泛泛之辈那种程度。和钟繇一起逛了一圈,方夏发现有她在,那些百姓支支吾吾,话都说不清楚,光看着她了,这样什么都打听不出来,便提议和钟繇分开。
钟繇单独行动。
方夏则去校场看了两眼。
之前她觉得自己文官很足,只缺武将,但是那个时候眼光局限在许昌一地,虽然许昌的确不错,但是相比整个豫州乃至整个中原,整个天下,真的可以说是弹丸之地了,如今有了掌管豫州的准备之后,方夏就觉得自己十分缺人了。
不过再缺人,最缺的还是兵。
孔伷虽然没有什么兵权,但是他率队讨董的时候,好歹也带了五千兵卒,然后吹个牛号称一万,一下子五位数就出来了。而且这还不算许褚手上握着的各大豪族手下的私兵,要是真的凑凑,估计能凑出个万五左右的军队来。虽然这样的话,来年估计种田的佃户会不够了。
许褚不在校场,这些士兵没有人看着训练并不积极,懒洋洋的。有些年轻的、认真点的还板着一张脸挥动武器,有些年纪大些的老油条,什么都不做,就混在人堆里面晒太阳,顺便混一顿军粮。如今粮食不算太过紧张,百姓吃不饱,但是士兵还是能勉强果腹的。
方夏看了看,发现除了人数较多以外,也不比她招来那些坑货好多少。
但是就人多这一个优势,已经足够秒杀她了。
方夏觉得自己未来的路挺难走的,真是任重而道远。
这么转了一圈,方夏回去的时候,就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了。
孔伷作为一个以清汤高论出名的名士,他自然遵从古法,在下午四点左右吃晚饭。而且还不应该说是晚膳,应该说是宴会。方夏在洛阳的时候,曾经便参与过胡轸举行的宴会,如今孔伷虽然在病中,依然强打精神病歪歪的出席了宴会。
这一次宴会,孔伷目的自然就是托孤。他这个人还是很厚道的,既然打算将谯郡交给方夏,那就彻底移交,当着众人的面,把这个交接手续过了,那么许褚如果想要反抗,他手上有兵,方夏没有办法,孔伷同样也没有办法。但至少许褚不占大义名头,这年头这个名头还是挺重要的。
作为太守,孔伷开宴会,而且很可能是他此生最后一次了,谯郡所有的官员都到了。
许靖、梁习以及许褚。
这是方夏第一次见到许褚。他果然如传言中一般,身长八尺有余,腰围粗壮,如今是分餐制,他面前的小桌,都差点挡不住这个人。之前进来打招呼的时候,那也是声若洪钟,险些把人耳朵给震聋了。
众人都已经列坐入席之后,孔伷咳嗽了两声,用眼神示意许靖。
这个时候,他连说话都觉得艰难了。
许靖自然明白,起身开始向众人介绍。
由于之前已经认识过了,这时候只是在走过场,因此进行的很快。许靖先是跟大家介绍了一下方夏,然后再反过来,跟方夏介绍众人,因为人少,在场一共就六个,除了谯郡本身的四人,再加上方夏和钟繇。这么一圈走下来,竟然一盏茶的时间都没有过去。
最后轮到许褚了。
许靖依旧笑容满面,道:“貂蝉大人,这位便是鼎鼎大名,当年顺利打退黄巾贼的许褚许仲康许大人。”
方夏点了点头,道:“见过许大人。”
虽然她觉得许褚这种武人,好恶分明,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按理说可以态度亲近一点,拉他的好感。但是这个时候是正式的宴会场合,她如果态度太好,然后许褚的反应不如预期,跟她贴个冷脸,这实在是有点丢人。方夏自己丢人不要紧,但是她附带的那些身份让她不能丢人。
因此,方夏最后还是选择了一个中规中矩的称呼。
许褚没有第一时间回话,他把玩了一下手中的酒盅。
方夏的金手指只对文臣和武将起作用,哪怕未来的文臣武将也行,参见甘玉。
许褚肯定是吃这一套的,但是许褚不是一个人,他代表着整个谯郡所有的豪强。这些豪强固然听说过方夏的声名,对她自然也有敬佩之心,但是他们没有受到更深的影响,第一时间肯定是保障自己的利益为先。而最好的保障自己利益的方法,就是推举许褚当上这个太守,他们自治。
来参加宴会之前,这些豪强里面有话语权的领头人聚在一起开了一个会,要想许褚务必挤掉方夏,成功在孔伷之后接手谯郡。在他们看来,谯郡本来就是他们的,现在只是物归原主罢了,孔伷才是个外来的,他有什么资格决定谯郡归属?
这种想法是人之常情,没有什么问题。
如果没有方夏,许褚也是愿意当太守的。
其实许褚有一点“官迷”,要不是因为现在快要到乱世了,汉朝皇室自身难保,没空管天下,制度开始混乱了,无论如何,就许褚这种出身,一辈子都不可能被举孝廉,这也意味着他不可能当官,只能是个平头老百姓。许褚如今的位置,还是因为他手中的兵权,孔伷不得不妥协。
许褚当初等于是拿拜孔伷为太守换来了一个官位,完成了由民到官的一步登天。
之前许褚完全不知道如何当一个太守,但是其实孔伷当的也不好,大小事儿基本上都是许靖和梁习处理的。许褚只要上位之后,参照旧例,自己依旧管着兵权,其他政事下放,照样可以把谯郡运行起来。
但是方夏来了,许褚对方夏很有好感,他觉得自己作为兄长,他应该照顾这个妹子。
许褚深深的看了方夏一眼,终于下了决断,他道:“见过貂蝉大人。”
这个称呼一出,已经表明了他的意思了,许褚认方夏的人,认方夏的位置。
第40章 出变故()
许褚这一声貂蝉大人喊出去,几乎在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大局已定。
许褚要是想翻脸,他就没有必要这个时候还装模作样了。孔伷举办这个宴会,就是想占据先手,让许褚如果篡位,也要名不正言不顺。这一手是明谋,许褚便是再蠢,也是肯定看得出来的。他要是想翻脸,完全可以不来,甚至来了之后公然在宴会上翻脸,逼人站队。
为了小命着想,在场的人估计没有谁会强硬站到方夏这边。
方夏和许褚相比,她的优势只有一个,就是名正言顺。她本来就是豫州牧,谯郡作为豫州领土,本来就可以由她管辖,再加上孔伷也有意交托给她,一切自然再完美不过了。但是许褚手中有兵,区区名声要是许褚不管不顾,方夏还真拿他没有办法。
或许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金手指。
许褚背后那么多父老乡亲,都希望他可以上位,但是除了许褚之外,他们都是平头老百姓,没有官位,进不来孔伷的宴会,许褚做决定的时候,只会受到方夏这边的影响,那些人离得远,他们暂时无法影响许褚。
无论如何,这个结果是对方夏有利的。
方夏含笑施礼,道:“仲康大人不必客气。”
许褚既然表现出了他的态度,方夏自然应该认真对待。
孔伷面上露出欣慰之色,让方夏等人用膳并欣赏舞姬表演,自己身体不适先下去休息了。
方夏等人送走孔伷之后,便各自用膳,也没有在这样的场合闲聊。
用膳完毕之后,方夏本来想找许褚聊一下的,她主动去找许褚自然不美,会给人急功近利的印象。可是如今碰上了,简单聊两句,交换一下意见,想来孔伷也不至于多想,看他的模样,恐怕要不了多久真的要离世了。
但是许褚走的很快,大步流星,并没有停留的意思,方夏没有追上,只能与钟繇一道回府。
路上钟繇便简单说起了今日的见闻。
单独行动之时,钟繇看上去便只是一个接近中年的文士,与百姓没有那么重的距离感,因此他今日收获了不少消息。除了对谯郡各种情况进一步的补充之外,更是得到了两位大贤的消息。据市井之地传言,在谯郡有两位不错的人才,并没有出仕。
这两位大才同姓,都是国姓刘姓,一个名为刘馥,另一位则是刘辟。
刘馥乃是文官,刘辟乃是武将。
他们在谯郡都有些名气,尤其是刘馥,他乃是未来曹老板治下的扬州刺史,也是单枪匹马入扬州,最后肃清一州,被后人赞为名守。当然,此时他尚未仕官,只是在市井之间有些名气。孔伷对贤能也十分渴望,曾经登门拜访,然后被刘馥婉拒了。
刘馥属于实干型人才,严格来说,他轻谈论而重实际,因此对于孔伷这种完全靠嘴的上官不是很感兴趣,觉得哪怕投靠了孔伷,他也没有发挥才干的机会,颇有些待价而沽的意思在其中。不过表面上则是以他才德浅薄,不配为官给敷衍过去了。
孔伷其实觉得他手下有着许靖这样的名士,已经十分满足了,对在整个官场上没有什么名气的刘馥也不打算强求,见他不愿意,也就没有再请。如果他有着刘备三顾茅庐的精神,说不定刘馥还真能被他打动。
至于刘辟,他乃是黄巾军将领,本来在汝南一代作乱,只是后来黄巾大势已去,他便散去残部,在谯郡安身。说起他的身份其实非常低,比许褚这种豪强出身还要低一些,就是个泥腿子。孔伷出身名门,好清谈高论,自然看不起刘辟这种毫无根基的人,因此并未前去招募他。
当然,谯郡百姓包括孔伷都不知道刘辟乃是黄巾军将领,这个消息是钟繇根据一些情报和传言推断出来的。不然之前黄巾之乱的时候,谯郡深受黄巾之害,对黄巾军可以说恨之入骨,有着切肤之痛,如果知道刘辟的身份,他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多得是苦头吃。
钟繇这半天时间打听到的,便是这两位的消息了。
“以元常之见,当下该如何应对?”方夏问计于钟繇。
钟繇捋了捋他的胡子,思索道:“以繇之见,如今只需一个字即可。”
方夏微笑,与钟繇一同道:“等。”
如今局势很明朗,许褚既然认了她这个太守,想来也不会朝令夕改,他真的不要脸要改,方夏也没有什么办法,因此目前只能往好的方面想。现在孔伷还在,虽然做了交接,方夏也不能这么快就去参合他的事情,情报收集好了之后,也就一个字等罢了。
两人意见相同,钟繇便继续与方夏出谋划策,做好谋士的责任。不过其实这种事情,还是郭嘉最为擅长,钟繇虽然同样可以做,但是他长与内政,对争斗不是非常擅长,倒是有点暴殄天物的意思了。但是也没办法,谁叫郭嘉已经被关禁闭了呢?
钟繇策略比较稳,总结下来不过交好官员,主持葬仪,善待遗孀,登门求贤等一切有序走上正轨之后,方夏便可以离开了。钟繇会留在此地代表方夏坐镇,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让新提拔上来的刘辟作为许褚副手,军权目前不能擅动,可能会引起许褚反弹,但是必须自己插点人进去。
方夏点了点头,暗暗记下,不管孔伷在不在乎,反正她现在是很缺人才的,完全当得一句求贤若渴,等到正式接手谯郡之后,她会抽时间前去拜访刘辟与刘馥两人的,无论文臣武将,只要能够干活的她都要,不嫌弃,全都给她去好好工作,天天加班吧。
这些交代完之后,见一切都安排妥当,方夏与钟繇便各自回了院子安歇。几日以来奔波劳碌,早有点疲惫了,白天事情没有处理完,也不能直接睡大觉,基本就是强撑着。因此稍稍洗漱之后,方夏便倒在床上,什么都没有想,直接入了梦乡。
入夜之时,方夏感到一阵骚动,顿时惊醒过来。
貂蝉从小受到训练,因此睡眠很浅,方夏又一直念着孔伷的事情,第一时间便醒了。
待方夏穿戴整齐,便有丫鬟面带悲色,惊慌的冲了过来。
不出所料,果然是孔伷去世了。
方夏早有准备,早在离开许昌之前,荀彧和陈群两个,便抓着方夏恶补了一番丧仪礼节,作为世家大族,他们对处理这些事情有着丰富的经验。因此方夏并不慌乱,她面上也带着丝悲色,让丫鬟带路前去主持孔伷的葬仪诸事。
钟繇起的比方夏晚些,但他也很快跟了上来,只是着急之下,他的发冠束的有点歪了。
孔夫人此时哭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