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加快步伐跟在了人群后边，谁也没空留意她是谁。
等进入了病房，灰牙只能潜伏在外边。
约摸几分钟之后，门又开了，护士们鱼贯而出，一个身穿棕色大衣的女人出来相送。
她站在门前弯腰说着谢谢，却并没有再回去。
灰牙盯着她，只见她四处看了看，转身走向了电梯。
这会正是探访出入的高峰期，混在人群里下去，的确是个好办法，但百灵夫人气质太出众了，这一点，是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
灰牙走出了阴影，远远看着百灵夫人在电梯里转过了身。
一共11个人，一眼就能认出她。
电梯门缓缓关上的瞬间，百灵夫人那双灵动的眼睛，落在了灰牙身上。
就一瞬间，灰牙已经转身走向了另一头的走廊。
她不敢确信地踮起脚，又害怕地藏进了人群。
灰牙急切地问道：“控电室在什么地方？”
本杰明很快将地图切换出来：“负三层，停车场后方……你别乱来啊，这里是医院！”
“我知道！”
说完灰牙就再也不答应了。
本杰明立马把车开了上去，顺着医院环绕了半周，远远停在了路边。
娜娜莉扭头一看，从这里正巧能看见整栋大楼，黑云低垂，像是故意压在半空。
“你说他想干嘛？”
本杰明不说话了。
“难道要炸掉整座医院？哼！幸好之前没把任务直接交给他，真是胡来！”
本杰明严肃地叹了一口：“要我说，幸好没给他武器，太自作主张了！”
娜娜莉摇下车窗探出脑袋：“不过这样也好，有把握才更有能力，但要跟电梯比速度，根本就不可能嘛……对了！你帮我带家伙了没？”
本杰明朝身后竖起一根大拇指，意思是在后备箱。
娜娜莉刚想下车，两人面前的电脑画面突然就黑了。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医院大楼的底层彻底陷入了黑暗。
只有底层，2层以上的灯都还亮着。
娜娜莉都愣住了：“看样子，不用我出手了。”
本杰明还盯着显示屏，刚才他没来得及细看，灰牙究竟是怎么下去的？百灵夫人的电梯才刚到1楼。
那可是负三层，他是怎么办到的！
“喂！”娜娜莉在边上叫他，“没想到吧？他从来不按套路出牌，以后这个人的后勤，就交给你啦！”
本杰明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搞半天，你是在测试我啊？”
“别这么说嘛，让你们相互了解一下！”
本杰明一脚油门出去，还在耳膜里喊着灰牙：“5分钟之后我到门口接应……”
“不用了！”灰牙的声音听上去十分着急，“我刚从医院里出来，那个女人跑了……”
这个夜晚雾色很浓。
百灵夫人裹紧身上的大衣，故意转进一条幽深的小巷。
头顶没有路灯，墙角边悉悉索索跑过几只老鼠，空气中弥漫着腐坏的味道。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这会已经彻底远离了主干道，或许已经甩掉那些人了。
于是她静静地站在夜色中，像是等待着这场演出拉开大幕。
她浑身上下什么也没带，外套还是偷来的，她顺着衣兜往下摸了一阵，翻出一张用餐的发票。
远处光影一过，正好能看清姓名写的是王小粒，地点是前北沙滩涮烫羊肉锅。
王小粒是吧，看来今天她要用这个名字死在这里了。
她突然感觉自己是真的累了，轻轻转身依靠着旁边的墙。
就连这种时候，她也宁愿站着，而不是在角落里坐下。
她不想跑了，本来今天就不是为了逃命，威廉昏迷的每一天，她都在为此刻做着准备。
如何把自己弄成茶饭不思，日渐憔悴的样子，同时还要保持身体肌肉的绝对有力。
如何引起门外看守的注意，让他们冲进来，再用东西挨个砸中脑袋，毕竟时间很短，而且是两个人。
这一项计划在她心里预演了很多遍，以确保万无一失，要说真有什么令人吃惊的地方，一个就是威廉醒来得太早，一个就是大厅里的灯突然就黑了。
百灵夫人抬头看了看天色，这会很难估算准确的时间。
不过自己拼命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又引开所有人，威廉应该已经成功逃走了。
“现在是晚上8点，”一个声音突然在黑暗里说道，“不对！8点零7分……记住这个时间！”
话音刚落，枪声响起，正中百灵夫人的前胸。
她突然站直身体，想要去看凶手的脸。
幽深的巷子里，仅有远处一闪而过的车灯，恍惚间带来一丝光亮。
什么也看不清，除了从阴暗里探出的那只枪口。
百灵夫人倒了下去，形态优雅得就像一只谢幕的天鹅。
“可惜了！”凶手说，“地上太凉，希望你少受点罪。”
139。 黑天鹅之死【2】（）
长夜将逝，意味着人的一生或许将停在这里。
明天早上6点，清洁工会从这条巷子里推出打扫工具，顺带发现百灵夫人的尸体。
只要到了明天，她就不再是自己，而会被人强行认做王小粒。
巨大的痛苦正在吞噬这个女人，她动弹不了，又不能马上死掉，因为凶手最后一颗心软了。
那一枪只是击穿了内脏，把其中某一块打得粉碎，除非内出血到了某种程度，比如渗进肺里，否则她还能撑上小半个钟头。
听说人在死之前会想起自己的一生。
要说百灵夫人有什么值得回味的时刻，那一定是站在台上。
于是她突然开始唱起了歌。
清脆婉转的歌声，断断续续，哀怨得就像一声叹息。
它吸引住了听见的每一个人，其中就有灰牙。
灰牙正站在一处高点，仔细辨认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本杰明一路上通过道路两旁的监控设施，努力寻找着百灵夫人的身影，然后再规划出一条最短路线，提供给灰牙，但还是没能赶上。
最后一个路口的时候，她彻底消失了。
“在那！听到了吗？”
“小心，别靠太近。”
灰牙从巷子口进去，百灵夫人的歌声越来越弱了。
巷子里没有别人，她一个人躺在地上，轻轻喘着气。
然后她突然听见了灰牙的脚步声，机警地转过头：“谁？”
灰牙没说话，径直上前查看她的伤口。
两个人都无法看清对方的表情，百灵夫人甚至连灰牙的脸都看不清。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她的声音很虚弱，时间快到了，每一次提问都让她觉得更加疲惫。
地上流了太多血，灰牙轻轻按压着她的伤口，根本止不住，他只能轻声说道：“没事了，别紧张。”
百灵夫人浑身都在颤抖，她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你到底是谁？”
或许是觉得没必要骗一个快死的人，灰牙低下头，轻轻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百灵夫人瞬间放松了警惕：“原来是你……你回来了。”
“他为什么要杀你？”
百灵夫人轻轻一笑，她本来以为自己即将抱着这个秘密死在这里，没想到，居然被他找到了。
也好，她像是下定了决心：“我要是告诉你，你得答应，威廉……我的儿子，你得确保他的安全！”
“好，我答应你！”
“真的？”
“我以我的名字向你起誓，我绝不食言！”
“好……”百灵夫人挣扎着抬起头，灰牙赶紧托住她。
两个人都明白已经到了最后一刻，不能再拖了，必须把话说清楚，能有多快有多快。
“我在艾伦那里看到一封东西，是他偷来的，内容关于陛下想去后坛山遛马，请求圆桌会的批准……”
“圆桌会？”
“对！圆桌会，好奇怪是不是，我也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但是，那封文件下边，有三大家族的签章。”
灰牙愣了一下，百灵夫人突然抓住他，声嘶力竭地说道：“我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但这里边……一定藏着什么秘密，艾伦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他已经知道了，他怕我说出去，所以……所以……记住你的话……”
声音越来越低，这个女人突然垂了下去，灰牙轻轻碰了碰她的鼻尖，她已经死了。
灰牙叫着本杰明：“你们都听到了吧？必须马上找到威廉……”
他的话音刚落，巷子口那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灰牙立马站起来，那人却没有敌意，径直冲着这头冲了过来。
他一边往前跑一边哭，扑在地上将百灵夫人抱在了怀里。
“是威廉？”本杰明问道。
灰牙没有吭声，算是默认了。
所有人都没有动，威廉跪在地上，发了疯地嘶吼着，连句整话都说不清楚。
过了好半天，灰牙终于上去拉住他：“好了，快离开这里！”
“滚！”威廉甩开灰牙的手，又怔怔地看着他，然后突然起身，“你都看到了？谁干的！到底是谁干的！”
“你不知道？”
灰牙反问了一句，威廉哆哆嗦嗦地松开自己的手。
“艾伦！我要杀了他……我要回去！我要杀了他！”
威廉转身就跑，灰牙反手抓住他的一只胳膊。
威廉这会已经疯了，握紧拳头胡乱挥了过来，灰牙更快，直接冲着肚子给了他一拳。
威廉发出一声闷响，再也说不出话来，灰牙手一松，他自己就倒了下去。
“喂！本杰明，快过来帮忙！”
灰牙抬手按住耳朵里的通讯器，威廉在地上缩成了一团。
痛感还没消失，他满头都是汗，却突然伸手抓住灰牙的脚腕：“我不需要你帮忙！给我滚！”
就好像谁会听一样！
灰牙低头看着他，威廉这会挣扎着想站起来。
就算没有当着百灵夫人的面发誓，灰牙也会想办法救他一命。
他弯腰下去一把将威廉提了起来，时间紧急，眼下最要紧的，是确保他的安全，虽然灰牙也很想狠狠揍他一顿，看他到底会不会清醒。
就在这时，本杰明带着娜娜莉出现了。
午夜过后，巷子里安静了。
艾伦坐在自己的车里，他刚摆平今天要处理的事情，一手拿着电话，盯着拨号页面想了很久。
终于他还是把那通电话打了出去，刚响了三声，对面就接了。
“喂？”
“父亲，您还没睡？”
“没有，我知道你今晚要回来。”
“是，我有事要告诉您，百灵夫人去世了，是我亲自动的手。”
“我知道，她身体一直不好，我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却还是没能留住她，天亮前会举行她的葬礼，辛苦你赶回来。”
“谢谢父亲……”
电话对面叹了一口气：“艾伦，你想好了吗？只要你做出决定，我一定会支持你的。”
“是的，我很快就回来。”
艾伦挂断了电话，没过多久它又响了起来。
艾伦瞟了一眼，脸色突然就变了，金先生透过后视镜偷偷观察着他的反应。
只见他接起那通电话，一直没有说话，然后很快就把它挂断了。
“有情况？”金先生问道。
“没找到威廉，让他跑了。”
金先生不知道该不该安慰，以他看来，威廉根本就构不成威胁，但他这会什么也没说，相反安静地开起了车。
这个夜晚很快就要过去了，要不了一个钟头，百灵夫人的尸体，就会完好无损地被人送到家门口。
黑天鹅已死，这场好戏却刚刚开始。
140。 心里诊疗室入口（）
另一头，同一时间。
伊塞斯正坐在自家的露台，他手边是一架落地望远镜，正对着头顶的天空。
他就坐在旁边，一手拨弄着望远镜的调焦按钮，管家悄无声息地来到身后。
伊塞斯问道：“什么事？”
“老爷子，百灵夫人死了。”
伊塞斯没有感到意外：“这么快？安排一下，把尸体收了。”
“已经有人收拾了。”
“看来他们还做得挺圆满。”
“老爷子，”管家觉得是时候了，“要不就现在？”
“不！再等等。”
伊塞斯说着，又抬手抚摸着那架望远镜，管家又悄无声息地下去了。
这架望远镜是伊塞斯亲自挑选的，送给他刚满周岁的孙子，但那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灰牙坐在后排，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
威廉在他右手边，全程没有说一句话，他握紧拳头浑身都在发抖。
娜娜莉飞快地打了一通电话，然后跟本杰明说：“联系好了，去常医生那里，正好可以照看一下。”
又不时转过头来看着威廉，她几次都想安慰一两句，但话到了嘴边又死活说不出来，威廉的表情太可怕了。
本杰明开着车一直转入了闹市区，没过多久来到一栋商住两用的大楼下面。
底层的超市还开着门，旁边是停车场入口，本杰明取下车卡进了负一楼。
来回拐了几个弯之后，远处是一家室内洗车点，这会居然还没关门，在空旷的停车场内显得格外诡异。
一个抽着烟的中年男人，搬了根塑料凳坐在那里，车从远处过来，他歪着脑袋迎着车灯眯着眼睛一直看。
威廉警觉地瞟了一眼，心里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是哪？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他说着一只手上去拉住了把手。
“别动！”娜娜莉恶狠狠地盯着他，“我们刚救了你的命，你最好给我老实点，有什么话进去再说！”
车到了中年男人跟前停了下来，本杰明摇下车窗，男子叼着烟，透过窗缝往后排扫视了一圈：“没人跟着吧？”
“没有，我故意往二环绕了一圈。”
中年男人点点头，往后退了一步：“开进去吧，前边那个棚，看到没有？”
本杰明跟着他手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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