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无论灰牙怎么上去,都占满了优势,唯独速度很关键。
靠近的速度,下手的速度,你越有耐心,对方就越站不住。
尤其面对败过一次的敌人,你心底的不安与焦躁,就像被掏空的内脏一样摆在地面上。
马上就有人要过来了,说不定还会踩上两脚,但没办法,你淡定和无畏的那一面,已经碎过一次了,不足以穿做盔甲,更不能称作防御的力量。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被暴雨困住的,应该是法赫自己的时候。
他突然就开始笑了。
怎么可能,其实并不是。
他为了这一刻等了太久,怎么会毫无准备地就上来。
这场雨,只是挡在台口的大幕。
只要把他逼过来,逼到离自己最近的地方,演出就能彻底拉开。
只要能赢,只要让他也躺在那张病床上,被人从上到下地打量。
或者是把他推下去,从楼上或者哪里都没有关系。
要让所有人都看清,他这个人,根本连往前爬都认不准方向。
只要能证明,有我一个就可以了,明明我已经足够优秀了。
别说用点手段,就算是真的闹出人命,又有什么不可以!
法赫越想越激动,拼了命地想站直双腿,朦胧中却突然听见一声——
“叮铃”。
他不敢确定,侧着耳朵又听了一次——
“叮铃”。
猎物上钩了!法赫瞬间收了雨势。
暴雨停息的地方,恰好是灰牙所在的位置,地面赫然出现了一道图腾。
帘幕拉开,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惊讶的声音刚响起,法赫低亢的咒语紧接着就跟了上来。
“快替我安慰死去的人,用这道闪电去撕裂,用这道火焰去开门……”
天空中像是有人突然摔落下来,整间屋子的火光瞬间熄灭,咒语声越来越快。
寒冷和恐惧趁机爬上后背,搭在每个人的肩上,一点声音也没有,什么也看不清。
然后瞬间就爆发了一阵骇人的尖叫声——
“啊!!快放开我!救命啊……”
从不同的位置,越来越多,越来越快。
大法师从前排拔高了嗓音:“都给我闭嘴!法赫!说了不许出格,你到底在干什么!”
李斯坦刚忍不住笑,突然感觉身旁有人站了起来,他赶紧伸手去抓:“别过去!”
加奈说什么也不听,直到一阵闪电般的光亮,快速地划过了远处的格斗场。
点亮,又熄灭,点亮,又熄灭……
频率加快,但一直不停歇。
恍惚能看见灰牙站在黑暗里,脸上全是恐惧。
他被那道冰冷的咒语正面击中了,大法师也跟着停了下来,脸上带着一丝颇有兴趣的笑容。
所以这一刻,完全没有人出手。
光亮再次熄灭的时候,忽然间,灰牙开始不能判断感官所带来的真实。
就像这一刻都是真的。
他小心翼翼地退了一步,却直接仰面摔了下去。
漫天飘舞的雪花,眼前是一座雕花的高台,长长的帷幔被风带了出来。
一个女人站在顶端,双手朝他展开,分不清是刚把他抛向了人群,还是想救他一命。
大雪的尽头,是灰底的天空,有什么东西停在那里。
地下教室的壁灯“哔波”响了一下,又快速地黑了下去。
就在那一瞬间,三个人同时睁大了眼睛,其中就有加奈,因为他们都看见了。
场地正中,一架红色的机甲,一动不动地停在那里。
灰牙正呆呆地望着她。
104。 决斗吧!少年【4】()
气温下降得很快,每次呼气的时候,嘴里会带出一团白雾。
灰牙觉得很累,像是一鼓作气冲上了一座高山,但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对了,上一秒还是格斗场,他好像看见了什么人,可是,接下来的事情怎么就想不起来了?
他忍不住揉搓着自己的双手,这种真实的寒冷度,彻底蒙骗了他的感官。
抬起头,远处有东西发出一声巨大的嗡鸣,灰牙伸手在眼前晃了晃,雪太大了,隔着毛玻璃一样,看起来朦朦胧胧的。
然后那东西突然站了起来,厚厚的冰渣子随着甩动的幅度往下砸落。
它的腹腔里缓慢燃烧起一团红色的烈焰,一瞬间,仿佛点燃了全身的血管,那些凝固已久的通道快速地流淌起来。
它舒展着僵硬的躯干,低头看着脚边和碎石差不多大小的灰牙,它突然不动了。
灰牙朝它伸出手,这道腥红色的影子,所有人都曾畏惧它,因为它的名字,叫做天空女神。
“你不害怕吗?”有个女孩在身后提问。
天空女神忽然不见了,灰牙回头看见一个人影站在高阶的顶端。
“你跑这里来做什么,你不害怕吗?难道你看不出来它是活的……”她又问了一次。
这个人看起来好面熟,一样的长头发,一样散发着银光的眼睛。
灰牙的手肘不小心碰到了腰间的口袋,发出一声清脆撞击,那是一面镜子。
“你是……小雪球?”
小雪球不理他,抬起头来看着身后的高梁:“你快走吧,万神殿的顶屋……快塌了!”
灰牙瞬间忘记了小雪球早已经不在的事实,快速地飞奔上去。
小雪球安静地看着他由远及近,然后一把抓起他的手,疯狂地转身指着身后。
屋顶快速地塌陷,柱子一根接一根地从中断裂,地面破开骇人的大口,废墟的深处,是一座完全被尘土掩埋的宝座。
小雪球要灰牙低头去看:“看到了吗?你的秘密……就藏在那里!”
然后灰牙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越来越白,越来越白。
突然就被她一掌推了下去。
灰牙不停地下坠,头顶的洞口边有人影在厮杀,那些快要死掉的人影都在转头对他说:“你快走吧!”
然后一声巨响,他整个人摔进了一堆白骨里。
其他东西都不见了,除了漫天的雪。
他就这么躺在洞底,心想,这个地方,我是不是来过?
对了,这是小雪球摔进去的那个洞,他顺手捡起一根被自己压断的白骨,心里很不是滋味。
“喂!”法赫站在洞顶看着他,“怎么样,要不要帮你?”
灰牙不能动,但他一看见这张脸,火气瞬间就上来了。
法赫悠闲地走来走去:“如果你求我,我就拉你上来……”
灰牙不肯说话,法赫无所谓地挠着耳朵,又揉搓着自己的那两根手指:“有人在叫你,你没听到么?”
他回头望着灰牙看不见的地方,后背挺直:“好像是你老娘……你没听到么?她让你快走!”
尖叫声传来,灰牙被吓得瞪大了眼睛,这一声他分明是有听到过的,只是被太多年的记忆给掩埋了。
“你等我一下……”法赫从洞口消失了。
灰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却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喂!”法赫在上边叫他,灰牙抬头一看,“你看看,是她吗?”
一个身穿白色裙装的女人,胸口还喷溅着鲜血,被法赫提起一只腿,从顶上抛落下来。
“哐当”一声,女人的半边脸插上了一截白骨,背对着灰牙落在脚的边上。
灰牙看着她熟悉的样子,心底的那股烈火,突然就憋不出了。
“你看你那出息样!我还以为是多有本事的一个人,结果连晶石都激活不了……有天使又如何,了不起么?谁不会啊?还想报仇……呸!我知道你是谁,就你……你是个废物!狂妄自大,一无是处的废物!”
屋子里有人悉悉索索地说着话。
时间过去了没多久,但大家都坐不住了。
加奈凑在李斯坦耳边,听起来十分担心:“喂,怎么办啊……他是不是真的不行啊?”
李斯坦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灰牙的能力就像是流星一样,不光看运气,还得看时机。
说实话,他倒不担心能出什么大事,毕竟大法师还在这呢,怕只怕一会清场以后,看起来不太好看啊。
“绝对没问题,你相信我!”李斯坦边说边哆嗦,“他这个人吧,最好面子!他知道大家都看着他,你放心……”
这话倒是真的,从小到大,他这个人,最要面子了,容不得别人说他一点不好,一说就炸。
简直就是个行走的炸药包。
“可是……”加奈想起之前隐约看见了天空女神,“那里边,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
“你也看见了?”李斯坦嗓音干巴巴的,说明他很紧张。
两个人突然都沉默了,既然不是幻觉,那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场地正中。
灰牙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双眼时不时轻微地闪动,胸前起伏,呼吸也很均匀。
法赫在一边仔细看着他的脸。
这场决斗从一开始,选定攻方的时候,他就料准灰牙激活不了晶石,只能想办法进攻。
法赫上下看了看,灰牙手里还抓着那把晶石匕首,毫不费劲地就被法赫抽了出去。
他把匕首扔在地上,一脚踏上去,再抬腿一看。
果然只是把普通的匕首,在地上碎成了渣,而储藏晶石的暗仓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法赫刚松了一口气,站在一旁的灰牙突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转身用短杖直接抵在他的脖子上。
没想到,灰牙只是笑了笑,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奇怪……
法赫的手上全是冷汗,都快要抓不住了,他胡乱从脸上抹了一把,眼神死死地盯在灰牙身上。
这个咒语到底有多可怕,他自己是知道的,一旦被咒语击中,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啊?更别说是笑了!
法赫想起上一次,那个人爬在地上痛哭流涕,拼命用脑门撞击着墙,向着某个看不见的人求饶。
咒语消失之后,那个人呆呆地坐在边上,整整一天不肯说话。
可是灰牙,他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对,不仅是没有反应,而且完全是另外一种反应。
只见灰牙的一双眼睛,在眼眶深处快速地抖动。
他在抗争,他一点也没有屈服,他就快出来了。
105。 降服之令【1】()
探心咒,像是一条小虫子一样,沿着你毫不设防的大脑一路进去。
然后它会到处转悠,待在温暖湿润的地方不肯出来,顺带骗取你无法忘记的回忆。
通常都是些阴暗的东西,你最怕的,最不想面对的,永远挥散不掉的阴影。
这些小虫子会把它们重新组合起来,像一场幻觉,然后再把你领进去。
你会把它当做是真的,就那么简单,一点质疑也没有,你就觉得那是真的,因为回忆本来就是真的。
然后说不定你会不停地跟人道歉,会突然把自己扒光。
法赫原本还期望能看见点什么,毕竟上一次他受这种惩罚的时候,他跪在那里,彻底坦诚了心底最羞耻的秘密。
然后他醒过来,看见自己父亲脸上那种,完全震惊的表情。
就像是,从来不认识他这个人。
每次想到这里,法赫连后槽牙都在发抖。
可是为什么灰牙一点反应都没有,还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难不成这个人是疯子!
虽然不知道他都看见了什么,可是不可能啊,人都是有弱点的,除非他不是个人!
果然,灰牙很不是人地抬眼看了他一下:“喂!你玩够没有?该我了吧再这么站下去,我都快烧起来了!”
整间屋子回荡着法赫一声惊心动魄的尖叫。
现场的人瞬间打起了精神。
紧接着,是咒语带着火花贯穿皮肉的声音。
屋顶的灯“唰啦”一下全亮了。
加奈猛地闭上眼睛,感觉有些刺眼。
等她缓缓睁开的时候,所有人都看清了。
法赫正一个人站在原地,白着一张脸,手里举着自己的短杖,浑身颤抖个不停。
灰牙倒在不远的地方,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左肩,空气中隔那么远都能闻到皮肉烧焦的味道。
“胜负分出来了吗?”有人在问。
“完了完了,”李斯坦顺着椅背倒了下去,“这下惨了,我都不敢看了!”
“闭嘴!”
“哈?”李斯坦看着开口说话的加奈。
“他不会输的”
“你怎么知道,都被打趴下了好吗!”
“因为他那个臭脾气,从来都输不起!”
“哦哟,你好了解他哟”李斯坦正想拿出十万伏特的正能量,当下就给她喷回去,斜眼却发现倒在上边的灰牙动了一下。
就连法赫也吓了一大跳,本来灰牙突然冲破了咒语,他那张脸就像见了鬼一样。
现在灰牙正低头看着自己的左肩,差不多手腕那么粗的窟窿,全是血。
他回头看了看远处的法赫,满脸不在乎地笑了笑:“痛倒是不痛,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好热啊!”
有病啊!
法赫忍不住后退了半只脚,灰牙还在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你把我的匕首给弄坏了,那我我就只能换一把长点的来砍你了!”
所有人都静止了。
灰牙看着自己的伤口突然止住了血,他瞬间明白过来了,这是时间的夹缝。
这个地方灰牙曾经来过,原本没什么感觉的,但这一次,好像不太一样。
他心跳得很厉害,就像濒死前的那一阵。
伤口里面的血是凉的,四肢反倒滚烫得不行,或许是因为体温太高了。
“好热”他不耐烦地想去撕开衣领的包裹,斜眼就发现旁边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问他:“你为什么不害怕?”
灰牙火大得不行,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有人问这种磨磨唧唧的问题。
“卧槽,我踏马的都要热死了,还怕什么怕!”
真是没想到,这个人找死地又问了一次:“那你为什么不怕?”
灰牙居然十分顺从地想了想,就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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