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方雨沐已泪流满面。也不知何时,周振威就立在她面前,眼神淡漠,不见一丝暖意
“前一世你答应过我,来世再做夫妻的”方雨沐低声喃喃,悲伤的不能自已。
周振威并不答话,也不屑答
“前一世我是为你死的”她不管不顾,依旧切切低语。
“前一世荒谬之谈”周振威终冷冷道:“即便如你所说,我宁愿自己去死”
方雨沐扬起脸,前一世她就知道,周振威对女子素来冷酷无情,对她也是即不亲近也不冷淡,她竟以为是性格使然,现想起方才一幕,他哪里冷酷无情,明明也能炽热的跟一团火似的
“方才那女子是谁”方雨沐神色灰败,哑着声问:“是新阳公主还是曹凤华或其他女子”
周振威扯扯嘴角,眼神更是晦暗难辨,他终沉沉开口,满含警告之意,道:“我最不喜背后有人窥伺,此次让过,如有下次,绝不轻饶”
语毕,方雨沐只觉眼前人影一晃,周振威,已没了踪影
自己房间有古怪
周振威离房不远处,即停了步。他去见小翘儿之前,走得仓促,窗开了半扇,门只虚掩,他本以为去去即回,哪想竟耽搁了许久。
而眼前,门窗紧闭,一片缄默
周振威想了想,瞧着一侧青墙,有了主意,脚尖轻点飞起,冲着借力打力这股劲,蹭蹭便翻了墙去,又跳跃踩檐,上了屋顶。
掀开一片瓦,他即掩了口鼻,房中曼陀罗及闹羊花的气味浓重,如直接开门而入,只怕五步之内,他便会昏厥而人事不醒。
是何人想害他只警告,或就是杀机顿起
周振威压低身子,四处打量一番,倒并无可疑人徘徊,便把今日之事细细过了一遍,心中知了,这永乐王爷,终是耐不住性子了
如此一思忖,他便原路返回,闪避着敲开了随他而来的,顾胜、冯起的房门。
顾胜披衣而起,见着周振威有些吃惊道:“夜已深,周大人怎还未曾歇息”
周振威并不答,只令道:“我房里有迷香之味,冯起带二三人隐蔽起来等着,看是否会有人进我房中,想必定会穿着夜行衣,万不可打草惊蛇,只细细记下身形体貌即可”
冯起领命而去。
周振威看看顾胜,语气肃然:“去把藻苲淀的地貌图拿来,这两日只怕不太平,我们得先做打算才是今夜你我定不能成眠了”。
。。。
第九十九章 凶险 3()
晨时,玉翘便醒转过来,纱窗本是墨绿的,被清光一透,那色儿却不显浓重,反鲜翠的很。
昨夜她转辗反侧,想着自个忒是大胆,竟忘了礼义廉耻,只觉羞惭交加,又忆起周振威种种缠绵之意,更是腮红耳热,后揣摩这两日必出祸端,顿觉心惊肉跳。就这样思来想去,未曾困多久,雄鸡已昂颈嘶啼,外面花树灌木从里,夜宿的莺鹂啭啭,野雉低声咕噜叫个不住。
玉翘干脆起了身,碧秀已备好温水棉巾,她颜面虽肿消了些,依旧瞧着触目惊心的很。
“今你就在屋里,不必跟了我去”玉翘也不用碧秀伺候,自行漱洗过,再把她脸上的伤细瞧过。摇头道:“你好生养着,昨我跟边晓曼嘱咐过,今与她一道,她那丫鬟云清是个麻利人,由她顾着我,你就莫在多操闲心就是了”
碧秀听了,这才把心放下。
两人又说了会子话儿,外头有婆子扣门,提了一只填金喜鹊登枝黑漆食盒来,碧秀忙上前开门,接过摆在案上。揭开上头盖子,里面是一碟卤煮野鸭肉,连一碟切成小瓣儿的茶纹松花蛋,附香油醋蘸料小浅碗儿。一碗油盐清炒藕片,又一盘三四块白糖糯米糕,还配有一大碗红白莲子梗米粥,新烧出来的,冒着滚滚的热气。
“倒都是这水淀里长的,比往日府里所食的清淡些,胜在吃这新鲜滋味。”玉翘吃了两块鸭子肉,三小瓣松花蛋,一块糕,又吃了半碗莲子粥。
瞧着还余了许多,便让碧秀不必拘礼,一道吃了就好。
碧秀因着颊上的伤,旁的倒也未动,只盛了些软烂的粥,搁凉了,才一点点慢慢的吃。
此时丫鬟云清前来扣门,是边晓曼派来催着,一起去看水围。
出了雁归楼,晨风轻起,空气鲜且凉,众女子在水淀岸边的亭台楼榭早早寻了好座。玉翘这边才与边晓曼寻个去处坐下,那边就有宫女来找,说新阳公主嫌身边不够热闹,让二人去与公主同坐。
新阳公主这边视野最好,来的皇亲国戚以青壮男子众多,皆已登舟水围去,留了宏嘉皇帝同明妃而坐,永乐王爷懒懒坐与侧,面色诡然,却也小心陪着皇帝说话。
玉翘携边晓曼途经,忍不得上前给皇帝明妃等行礼,明妃亦命免过,让玉翘上前说话儿,问了些家中可有什么人,平日里做些什么,可有许配人家,又仔细瞧了瞧,朝皇帝抿嘴笑叹道:“皇上,这楚姑娘倒像一个人,想起已过去这好些年了”
宏嘉皇帝淡淡扫了玉翘一眼,神情模糊,只是不郁。明妃是个懂事的,晓得说道他的痛处,便不再多言,又赏了玉翘些宫内制的细巧玩意。
新阳公主离明妃也就几步之远,待玉翘坐至她身后,瞧着方雨沐也在列,脸上敷着薄纱,隐约透着颊上些许红色。巧着她也回眸来看玉翘,两人视线相撞,又彼此无事分开。
藻苲淀,不复昨日的安静宁和。参与水围的百余人气势浩荡的登舟,游行与水淀之上。众人划桨推橹,先静后动,先慢后快,连成圈儿赶围,各色各类雁凫水禽,皆体肥膘壮,此时还不知大祸临头,傻傻楞楞朝中央游沥,直至挨挤成灾,才热闹咕鸣,遮天蔽日的拍翅盘旋。
待一切顺逐,众人这才鸣锣击鼓,上百火把朝中央弧线丢掷,火光四溅,黑烟滚滚之中,惊禽皆抖翅羽飞,弓箭手早已准备就绪,只见万箭齐发,腾空飞冲又似雨点纷落,连带野凫水鸟凄惨哀鸣声、落水扑通声、声声不绝于耳
也不晓得过去多久,淀上渐渐平复祥和,唯有水禽密密麻麻浮于水面,绵延百里,又有数百人慢悠悠划着舟,嘻笑哄闹着,尽情打捞
玉翘看的颈酸背僵,前一世她虽也来过,却因身染微恙,两日皆在雁归楼内歇息,未曾见着如此惊心动魄之场景。如今饱了眼福,却又瞧着水上横尸满布,心中不忍观瞻。
她便朝文武百官坐处,觑着眼张望,想寻寻父亲的身影,却官袍同色,人影绰约,也就作罢
太子此时倒先带着侍卫,精神抖擞的归来,与各位见礼毕,永乐王爷笑道:“太子骑射日渐长进,方仔细瞧过,英勇无畏,实为其他皇子表率”
太子有些吃惊,素日里,这永乐王爷对他可是万般瞧不上的,此时怎会赞誉有加他也不动声色,只恭礼谢过。
永乐王爷又看向宏嘉皇帝道:“今日水围只是热身,明日山中外围射虎逐鹿才是大戏。臣弟有个主意,不知可否当讲”
宏嘉皇帝有了兴趣,笑道:“你但说无妨”
“皇上身手矫健,明日,不如与太子,领大内侍卫及御林军;平王领文臣及子弟;武王领武将及子弟,共分三队,骑射狩猎,看最后哪队猎物数最多,皇上再给予厚赏”
“这倒是个好主意”宏嘉皇帝点头赞许,沉吟片刻,瞧着他道:“你怎把自己排了在外当年你可是深得先皇赏识的”
永乐王爷大笑说:“好汉怎提当年勇今其他王爷皆抱恙,无法承受这舟车劳顿,为怕皇上扫兴,臣弟也是拼了老命而来,助兴还可,骑射围猎实不敢当”
宏嘉皇帝也不勉强,只让李公公传其口谕,以此行事,不得有误
新阳公主这边自然听进耳里,边晓曼朝赵如蕊肩上一拍,笑嘻嘻道:“如蕊姐姐,明日太子有皇上助阵,定是最英勇神武的,你就等着赏即可”
赵如蕊用帕子拂拂她拍过的地方,也不看她,自是傲气凌人:“太子即便没有皇上助阵,也同样会得厚赏你们都莫小瞧与他”
新阳公主瞟了她一眼,似笑非笑。
玉翘羞了一下边晓曼,谁让她马屁拍在马腿上呢
边晓曼瞧玉翘取笑她,顿时脸红了红,倒也不恼,只将两手呵了几口,探向她的腋窝要挠,嘴里兀自狠着:“让你还说”
玉翘抿唇笑着躲闪之际,无意眸子一瞟,那太子正直直望着她,眼神专注而幽深。
。。。
第一百章 凶险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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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王、武王及其他参与水围的青壮男子陆续回来归位时,曹凤华也显在其中,别扭慢行。大将军曹重就在她的身侧,面色凝重。
曹凤华很狼狈。
髻鬟凌乱,穿着海棠红的短衣及绑腿裤,一片一片湿泽洇成褪色的暗红,裤脚短靴兀自滴滴嗒嗒淌着水,脸儿呈暗灰色,似魂飞魄散。
新阳公主朝她望了几眼,蹙眉叱道:“你怎如此不堪模yàng,丢官家女子的颜面!还不快回房去换身衣裳,理妆后再过来用宴!”
方雨沐忙站起说:“凤华未带丫鬟伺候,雨沐随她去吧!”
新阳公主不置可否的微微点头,她便拉起曹凤华,行了礼匆匆离去。
她二人前脚刚走,那厢便有风言风语传了过来。
原是曹凤华晨起十分,也如男儿般带着七、八个侍卫登舟水围,直至火起烟浓,雁凫扑天盖日地仓惶逃窜时,此场面已极度混乱繁杂,谁都没注yi,不知从哪里,斜射出一支白翎羽箭,快狠准的就欲插入她的胸前。
曹凤华惊慌之中,一脚踩空舟沿,险踏跌入水中。说时迟,那时快,周振威不知何时冒出,跃至她眼面前,一手捊箭,另一手抓住她后颈衣,如拎雉鸡般扔进舟仓处,即闪身不见。
赵如蕊冷哼道:“曹凤华自逞武将出身,昨日又得了意,今便忘乎所以,差点成了独眼将军!”
她这么一说,自个倒笑了,旁身边的官家女子也抿着嘴乐。
边晓曼想了想说:“前日里曾听说曹凤华与周大人有婚约不是?这叫患难之间方见真情意!”
赵如蕊啐道:“你这些日子都钻进土里过活么?那周大人与方雨沐订婚又退亲的,关曹凤华何事!”
“说不准就是为了曹凤华,才和方雨沐退亲的呢?”边晓曼没头没脑的补了一句,众人倒一时语塞。
赵如蕊扶额笑道:“你这么一说,倒挺像这回事!”
新阳公主把玩着手里的扇坠儿,此时才抬眼看了赵如蕊一眼,冷笑道:“你可真是为这些道听途说的事操碎了心!莫说我没提点你,宫里最忌讳的就是背后嚼舌根,调三斡四的,早些年有个谁来着,就如你这般,现还在冷宫里数墙砖呢!”
赵如蕊顿时撂下脸来,一阵红一阵白的,新阳公主这话如咒她般,自是心中怒恨交加,转儿想着到底纳妃典礼未成,少不得忍气吞声,把这怨恨自个藏了。
众人瞧出两人不睦,忙岔了话儿,说起别的事来,无非京城哪家布庄,来了时新花样锦缎,祥福食铺的豆沙馅儿青团子怎么难买,相国寺下月万姓交易,不晓得又有什么珍禽异兽。
说的正闹忙之时,曹凤华已换了衣裳,着蓝织金对襟衫,下一条蜜合色绢挑线襦裙。她平日里皆短衣绑裤配靴子,此时这么一扮,倒显了几分女子的柔软来。
她身后跟着一女子,自然是那方雨沐。
玉翘一直坐在椅上想着心事,有人来寻着说话儿,她也淡笑不语。
午时永乐王爷出的外围狩猎的主意,似乎皆为讲武习猎,操兵演练之为,如是出自他人口中,倒是无谓!可他这么一提,却让人惊魂!
玉翘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明日定是凶险异常!她心中惴惴不安,却抬眼瞧着远远的,周振威与平王边走边低低的说话。
周振威似不经意间抬首,朝她这边扫了扫,玉翘心中砰砰的,一时低眉垂眼,只摩弄着指甲儿,昨恨起来拧他腰眼时,倒把凤子花新染的色弄淡了许多。
玉翘却不知,方雨沐正四处寻着那染着透红鲜亮指甲的女子呢!
她回去后,脑中皆是那姑娘,握着周振威衣裳时,欲拽未拽般娇滴滴的样子。连在梦里,见的也是周振威胸膛鼓动,低沉醇厚的笑声迂回。这让她怨怒成狂!
她倒要看看是何方女子,能有那么大的能耐,把周振威迷的神魂颠倒!
她方才陪曹凤华整妆时,把她手指甲瞧了遍,倒未曾染过什么颜色。
新阳公主吃茶时,她也细细瞅了,指甲倒是鲜艳的很,只是也有三寸之长,与那女子不符。
其他的,虽也有指甲染的鲜艳的,却是平庸女子,不值一谈。
没有由头的,她想起了楚玉翘。
玉翘不动声色的看着方雨沐,走到眼面前来。看她掌心里摆着一盒子,笑容诚恳的说:“玉翘姑娘,我这有一丸膏药,捏碎了用掌心的热来偎,然hou用指头打圈慢慢揉化开,敷于青紫肿胀处,可起到活血化瘀之用,效果甚好。你家丫鬟刚打了个照面,瞧着未曾好过多少,不妨用用我的这物!”
玉翘扫了她脸颊一眼,确是红痕浅淡了许多,便笑道:“方小姐无事现殷勤,非奸即盗!玉翘总是心里忐忑,你还是自用吧!我那丫鬟无福消受!”
话音才落,她便瞧见边晓曼带着云清似要离开,也不搭理方雨沐,兀自追去了!
方雨沐冷笑,她本就无讨好之意,不过,楚玉翘抬手将碎发别于耳后时,却让她将那指甲儿看得分明,凤子花染的淡了些,还剥落了一小瓣儿,虽相似,却又不是!
玉翘晓得太子总在自个身边晃悠,满脸的欲言又止。
她也瞄到赵如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追随着太子的行踪。
玉翘暗暗叹口气,她打心底就不愿招惹太子,亦不愿惹恼赵如蕊。
边晓曼终忍无可忍,叉腰撇嘴道:“玉翘姐姐今日古怪,一步一趋的紧跟着我,我这要去如厕,姐姐也要随我进来么?”
“你自去吧!我与云清在那梨花树下等你!”玉翘拧了一下她的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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