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些姑娘下了轿,三五围团在一起,虽也在低声笑谈,那眸子却朝男儿堆,滴溜溜的瞄寻着。
玉翘便待在轿中不出来。
“玉翘姐姐!”一声清脆兴奋的唤声飘进玉翘的耳里,她便抿嘴笑了,扬起帘子,自个车旁,边晓曼探着头,伸长颈,正撒着欢儿。
“你怎来了?还未及茾就忙着要选夫婿么?”玉翘刮着脸羞她。
“才不是呢!”边晓曼虽年纪小,却也懂了些事,红着脸道:“听哥哥说,这次围猎两日,前日水上围猎,射些野凫鱼雁。后日山中围猎,主射虎鹿雉鸡,我想着要是得了些稀奇的,如紫貂白狐这类,就拿回去养着。”
“你倒是起的这心思!”玉翘摇头,瞧她额上泌层薄汗,忙让碧秀将带来的沙糖甘草冰雪凉水分了些,拿给边晓曼去解热。
“这是锦记茶铺新出的,玉翘姐姐倒手快的很!”边晓曼一饮而尽,很是畅快淋漓。
哪是玉翘手快呢!是某个本行事大而化之的鲁直汉子,如今也细腻着心思,变着法子想讨姑娘欢喜呢!
不过,目前这个汉子心情很不爽。
周振威腰杆挺直跨于高头大马之上,面容冷峻严肃,显威武桀骜之霸气。时有姑娘家朝他扫来大胆或羞慕的眼神,他倒目不斜视,紧盯着远处褐黄色柚木马车,幽深的眼眸深处有抹温柔,似能滴出水来!
他耳聪目明,听身后有几个世家子弟在肆无忌惮的调侃。
其中一人低声道:“这些女子姿色实在平平,提不起兴趣,有瞧着楚太傅家的二姑娘么?”
有人惊道:“你也冲着那楚姑娘来的?只闻之闭月羞花,美貌倾城,倒未曾有过眼缘!”
有人沉沉嗤笑:“在下倒有幸惊鸿一瞥,旁的不说,就那小腰细可盈握,走起路来,扭得人心痒痒的,可想床帐内不晓得浪成什么样!”
众人明了的会意大笑,他还待大放厥词,只觉背上被一硬小之物射中某穴,不由一僵,浑身顿时发麻,手竟拽不住缰绳,从马上翻倒下来,巧着脸撞上旁拴马石,顿时头破血流,哀嚎不止。
旁有小厮忙扶着送进马车中,挥鞭离去。
方才附和调侃的,思忖或许是祸从口出,皆惊吓的噤了声,半晌后才聊起别的话题。
周振威眼眸中,那抹嗜血之色渐淡去,他微侧头,对上了平王了然含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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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春季围猎 5()
玉翘在车舆内颠簸了近二个时辰,前面浩荡绵延的车队才渐缓终停。
碧秀替她围上薄纱遮面,方才下得轿来。只见四周环绕皆山,诸峰深秀,林壑蔚然,接天处苍霭迷离,如云似蒸。
而中央却是淀泊相连、苇壕纵横的阔水域,名唤藻苲淀。远望去,满淀清澈如璧,芦苇翠嫩,烟波浩森,偶有肥鱼跳跃,雁凫成群,隐隐啁啾不绝。
玉翘本是腰酸背疼的紧,却看这山这水,鼻嗅处如雨过清新,顿觉容颜焕发,精气神足起来。
此时相熟的女子陆续下轿,纷纷聚拢过来,互相招呼嬉闹。玉翘眉眼之间,不落痕迹地扫过赵如蕊于那方雨沐。
官家女子消息最是灵通,知晓赵如蕊为钦定的太子妃已是大半。
知晓方雨沐被退婚,却由皇帝指令陪公主参加春季围猎亦是大半。
道贺的、谄媚的将赵如蕊团团簇拥,她也十分享用这份荣耀,背挺头昂,似听非笑,已摆了些许太子妃的傲慢架势来。
而那方雨沐,因着帝意不明,众人不亲近,也无人去挑事,她身旁还有个曹凤华,状似亲密的聊着。
前方有人来传,路途遥远,皆有疲累,皇上体恤可去行馆休整,明日正式登舟去藻苲淀水围。
行馆前后四处,分金鸾宫、雁归楼、虎跃堂及储行院。
皇帝携明妃、皇子公主及王爷等皇亲国戚进金鸾宫;前来的官家女子进雁归楼;文官武臣携青壮子弟进虎跃堂,其余侍卫下人等皆进储行院。
玉翘进了房,却瞧着碧秀试着门锁插扣,推关着纱窗,又去罗汉床上将被褥翻个底朝天再重新铺过。
她便抿抿唇,也不多言,寻着一旁交椅坐下,只盯着碧秀忙碌。
直到碧秀皆查了一遍,才走至桌前,将那莲花式三彩印牡丹小盘,连同上摆的一套官窑甜白瓷的茶壶与盖碗,端了出房去。
半晌功夫,她方才回转,壶里重沏了新茶,倒了碗,摆放在玉翘面前。
玉翘这才轻笑道:“碧秀多虑了,我既不是皇亲国戚,又非赵如蕊这般重臣女儿,无人会来加害我一平平女子!”
碧秀蹙眉正色说:“翘姐儿不知,当年王皇后在时,随皇帝来此围猎,我亦陪侍左右。那次有一官家女子丧了命。”
玉翘心念一动,想起父亲叮咛,便问:“可是被前来围猎的浪荡纨绔子弟欺负了?父亲说是前朝的事!”
“老爷是怕吓着翘姐儿吧!”碧秀继续道:“那女子是三品督察院御使程思旋大人的三女儿,名唤程昭卿。永乐王爷家的大郡主那日在她房中,后不知怎地,这程小姐口吐鲜血而死。据说是喝了碗里的茶。当即便严查,后在她枕里搜出一小纸包白色粉末,原是砒霜。案就此了结,疑其欲加害大郡主,却害人终害己,误了自个的性命。”
“只怕此事蹊跷,岂如此简单!”玉翘沉吟片刻,问:“总要有个缘起由头才是!”
“当时是说为争一世家子弟引来的祸事!程大人倒也未曾因此事受牵连。”碧秀压低声道:“后听王皇后无意提起,实因这程大人递了封折子给皇帝,内有对永乐王爷不敬言语!”
碧秀未曾说透,玉翘确已明白,想着此次围猎,永乐王爷竟也亲来,他世子刚被查抄且羁押,怎还有如此闲情逸致来此围猎?
如此一想,顿觉冷汗腻腻,湿于浃背。命理轮回,诸多事件已在前尘后世中静静悄悄地变换,平添几许凶险的意味。
一时无话,玉翘正慢慢吃着茶,却听门外有人笑声爽朗,高声唤着:“玉翘可在里面?”
是赵如蕊!
碧秀朝她使使眼色,指指床铺。
玉翘领会,转身急步上了榻,拉过沉香色绣衾罩住身子,侧卧于软枕上。
碧秀开了门,福了一福道:“是赵小姐,我家小姐身子不适,正歇着呢!”
赵如蕊不曾瞧她,只伸手把她推一边儿,直接进了屋,边朝床榻走去边问:“玉翘这是怎么了?晨间见还好好的!”
玉翘翻身坐了起来,抬手轻理发鬓,看着她笑道:“可能坐了两个时辰马车,有些累着了,歇歇便好!”
“你莫逞强,再不适就叫随行的御医来瞧一瞧,否则养着他们何用?”
玉翘听她话中得意之形尽显,也不多说,只懒懒弯着唇。
两人寒暄了会,赵如蕊瞬间眼神变了变,语气谨慎的说:“听家父提起,太子妃本是玉翘的呢!”
“玉翘无福!如蕊不必太过介怀才是!”玉翘淡道。
赵如蕊立即笑了,含了几分同情:“你这身子竟无法生养子嗣,实在可惜!放心,我自是替你保守秘密,决不会说出去的。”
玉翘低眉垂首,未曾吭气。
赵如蕊又看了她会,慢道:“你也不必难过,命运天定,焉知非福!太子妃原是你的,我有夺人所好之嫌,心中总是不安,左思右想后,起了个主意,不知玉翘可想听听?”
玉翘依旧没有言语。
赵如蕊便亲热的挽起她的胳膊,难得温言软语的说:“我们也是处了好些年的,彼此脾性合拍,感情深厚,等我封了太子妃后,愿与玉翘姐妹相称,供侍太子,等他登基为皇,我俩同享母仪天下这份荣耀可好?”
玉翘愣了愣,抬首打量她道:“这是太子的想法?还是如蕊姑娘自个想的?”
赵如蕊有种被看透的狼狈,勉强笑着:“不瞒玉翘,虽是太子提的,但也甚得我意!”
甚得我意?玉翘心里跟明镜似的,太子野心不提,这赵如蕊必是看重她无法生养子嗣这点,即便许了太子,对她也毫无威胁!又能顺水给太子做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想至此,她莞尔,即敛了笑意,平静道:“做太子侧妃,是荣耀至极!但我身子虽柔弱,心却如飞雁般自由散漫,断受不了宫墙内繁文缛节约束!”
顿了顿,她面露真诚,笑道:“所以如蕊,不久太子登基,你就掌凤印,享皇权,理后宫,可是要忙着呢!就莫为玉翘操这份闲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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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春季围猎 6()
赵如蕊眼眸絪缊的看着玉翘,看她腮窝儿粉香含春,一团软的靠床背倚着,心中莫名就衍生出二分酸三分苦四分恨,混杂着几许嫉妒羡慕,有说不出的百般滋味来。
她也是赵家有女初长成,宠养在深闺,自盼着有个知疼暖热的来偎。太子风流倜傥,那是细细瞧过的,早把这芳心呯呯暗许。而今如了愿,羞赦雀跃还未曾散去,就在太子温和却不容抗拒的点拨下,要懂事大度的替他去招拢侧妃。
赵如蕊落了整夜的泪,似将这一生的泪都流尽般,终醍醐灌顶,母仪天下的尊荣,与佳婿良夫的浓情蜜爱,此生将永不能兼得,只能择选其一。
她未曾犹豫,断然选了前者。
实不曾想过玉翘会婉转拒绝,让她有些庆幸,至少自个大婚前,太子是属于她赵如蕊一个人的。可前途的渺茫莫测又让她心生凄凉,瞬间嫉怨伸腾的攥紧了拳。
自个视若珍宝的尊贵权位,却被这个女子弃如敝屣!
“玉翘不能子嗣,太子及我怜悯天人,予你侧妃位,竟还如此不识抬举!”赵如蕊面覆寒霜地起了身,头高高昂起,眼神睥睨的低看她,语意沉沉道:“你终会后悔的。”
她也未待玉翘回话,冷哼一声,怫然甩袖而去。
碧秀谦恭地送赵如蕊离开,轻掩门,再回首,不由怔了怔,那原软似水般捱在床榻上的人儿,此时早翻身起了来,移步端坐在梳妆柜前,对着菱花镜,理髻鬟,整容妆,扮得娇娇滴滴的媚。
“翘姐儿这是要去哪?”她瞧玉翘重又用薄纱掩了口鼻,晓得是要出去,惴惴不安道:“外头人多繁杂,不去也罢!”
玉翘微笑着看她,说的轻描淡写:“我有些要紧的话儿要说与那周大人听,否则一直心中难安。”
……
出了雁归楼,玉翘携碧秀逶迤穿过九曲石桥,便是山茶花海,此时开得正盛,蜂吮蝶舞,别有一番景致。
再过楼台水榭,已是虎跃堂之地。远远的,玉翘便听到震天的擂鼓喧闹声,夹杂着男儿粗犷豪爽地哄笑一片。走近些,就瞧着三三两两官家女子立于佳木葱笼之下,昂着颈,用手扶额眺望,有些指指点点,饶有兴味的看得起劲。
玉翘眼尖的瞧着了边晓曼也在人堆中,不露声色的悄近她,将方采的粉色山茶花一朵,与她轻簪在鬓上。边晓曼闻着香味儿,侧脸这才瞅着玉翘,脸露喜颜,拭去额上一层薄汗道:“玉翘姐姐快来随我一起去看,可精彩着呢!”
不由分说,就紧拽起玉翘的手儿,左突右进,推肩擦耳,稍过了片刻,便挤到了众人最前面。
玉翘这才喘着气定下神来,回首寻着碧秀,待她近了才安下心来,扭身这么一望,离前一射之地,皆是簇拥围拢着的青壮男子,着精悍戎装,持强弩白翎羽箭,宝马良驹由马倌儿牢牢牵着,似被这狂热氛围感染般,躁狂踢踏,呼气热喷中嘶鸣不绝。
恰在此时,她一眼便瞅到了在那男人堆里,英姿飒爽的马上红装,正紧拽缰绳,原地打圈,如把熊燃的烈火般,烧赤了所有人的眼。
是曹凤华!
她红衣裹身,同色绑裤配短靴,乌鸦鸦发上未见簪钗,浓眉墨目,薄唇紧咬,凝冷着脸,兀自带着七分傲气,三分倔强。
“玉翘姐姐来晚了,未曾瞧见!”边晓曼凑近她耳边,语带遗憾说道:“方才他们已猎了些狡兔野雉,就嘲笑着我们女子无能呢!这曹凤华经不住激儿,怒气蒸腾的直接跃上了马,要与他们比骑射呢!”
“那姑娘是个爆性子!能烫死人,也能冷死人。”玉翘抿着唇笑道,状似漫不经心,扫过那男人堆旁侧,周振威与平王、武王皆懒散而立,望着曹凤华,微微含笑。
原直击长空,展翅盘旋的猎鹰,突的叫声凄厉苍茫,隐隐由远及近传来,众人不再言语,只屏息以待,气氛瞬间变得寂静肃穆起来。
曹凤华双腿夹紧马腹,端得昂首挺胸,巍然不动,眼眸半眯半睁,抬手举弓备箭,拉而不发。
那鹰转眼功夫,已俯身近贴下来,玉翘这才惊见,半人高的密草之中,窜出一只肥硕雉鸡,有野兔蹲地狂奔。
曹凤华娇喊一声,影如流电马似飞般,她拉着弯如满月的弓,眨眼之间,已将利箭瞬息射出。
雉鸡受惊作痛,五彩羽翼插着白翎羽箭四处冲撞,终堕于她马前而停滞不动。
更奇的是,那箭上岂止雉鸡,还有一野兔刺穿了背脊,同串于上。
围观的青壮子弟皆目瞪口呆,片刻后,笑声、赞声连成一片,掌声也似雷鸣不息。曹凤华挺直了腰板,唇边终现一抹笑,掩不住的骄气得意。
玉翘忍不住又朝周振威瞄去,他眸光闪烁,幽黑深邃,目不转睛的盯着曹凤华,面庞舒展,神色含着几许赞许,双手用力拍着鼓掌。旁平王凑近他不晓得说了什么,他竟依然猛盯着曹凤华不放,唇角扯了扯,笑意越发深厚,显了些柔色。
这样看着前一世的夫人,现才突然发觉她的好了吗?
玉翘撇撇嘴,心里有股酸水溜溜的直冒,酸得银牙互相咬着磨着都只觉麻软。
又瞄了会,被她瞄出道道
来,那曹凤华竟也有意无意的扫过周振威,他俩目光接处,似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儿。
玉翘这番乱七八糟的多想臆测,实苦了自已,由不得生了煎煎熬熬的气,也再无甚么心情呆下去,闷闷的,郁卒着心情便找着空隙处,逐回转离开。
周振威其实在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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