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案上不同笔数支,各色颜料粉状及块状无数,采芙及碧秀不时将淘澄好的膏色,装小碟里送进来。绢纸上的人已轻描淡画出了大体轮廓,她便重新换了支小笔,蘸了赤金色,丝锋细细逐笔给衣袍勾金。
“玉翘妹子可在?”锦帘掀起,楚钰大声喊着,脸含笑意,满身的欢喜之气。
玉翘因他的突来之音,手不自觉顿了一下,那袍边点痕微深,不由脸含薄怨,朝楚钰嗔道:“哥哥总是如此莽撞,你瞧瞧,坏了我的画。”
“衣袍勾金,漾了这小点儿,有何关系?”楚钰探头望望,不以为然道,又仔细看看,眼里起了兴味:“妹妹在画谁?”
“要你管,画你不成吗?”玉翘置了笔,扭头不理他,采芙捧了皂子方巾来,她便在铜盆里把手上颜料洗个干净剔透。
楚钰又边量了半天,戏谑道:“你哥哥身材颀长,细瘦体格,哪像这画中人,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你不说,我也晓得你画的是谁。”
他装模作样的叹口气,却掩不住唇边笑意:“果然是女大不中留,我要去禀明父亲,再留下去要留成仇了!”
玉翘瞬间香腮红透,眼波潋滟,撂下脸来啐道:“哥哥就知道说浑话来编排人,你要去父亲处说,我也要去好好把你说一说,看最后谁有理!”
楚钰瞧妹妹恼羞成怒,忙涎着脸笑道:“哥哥心情这不是好么!所以和你开玩笑,哪晓得过了,下次不敢了可好?我来是想跟你说今厅上之事,简直大快人心至极,遗憾妹妹是个女儿家,无法见那精彩场面。”
玉翘怔了怔,晓得是为那粮铺之事,瞧哥哥心情愉悦,想必自个的法子成了!当下心中又激动又紧张,忙拉着楚钰至桌前坐下,要他仔细说一说厅上之事。
作者的话:下一章:周振威订亲你们想看的来了,他不是和玉翘订亲哦!还是说一下,我是亲妈,不会虐的你们不想看的,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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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兄妹情深()
楚钰将厅上的一幕娓娓道来,其中的惊心动魄倒也说的**不差厘。玉翘静静凝神听着,唇边的笑容却是淡然。
瞧着妹妹波澜不惊的模样,楚钰顿了顿,有些疑惑:“我怎觉得妹妹与从前有了变化!竟如女诸葛般,料事如神的很。”
碧秀此时托着茶盘,奉上两杯冒着烟儿的茶盏来,玉翘笑道:“哥哥说了这么久,想必已口舌生烟。这是母亲昨送来的新茶,香味绵醇,如饮甘露般,味道是不错的。”
“你莫要左顾而言它!”楚钰端起茶盏,轻吹了吹,啜了两口,依旧放在桌上,瞅着玉翘固执道:“妹妹今定要说个明白,让哥哥信服才是。”
玉翘笑容轻漾,这让她,从何说起呢?
张氏这粮铺每年春时,各地农粮管事会络绎上京来混个脸熟,顺便为来年自个盘利再讨个便宜。前一世,她就是借着这个由头,去父亲那里告了张氏一状,直指她已为人妇,并身怀六甲,还与这些鱼龙混杂的爷们混在一起,实是丢太傅府的颜面。也由此缘由,张氏由不得忍气吞生,为避嫌之故,她彻底将粮铺行权,交由堂哥张延独撑场面,而最终酿下不可挽回的惨祸。
她心若浮丝,止不住轻轻叹息,自个前一世,也是睚眦必报的主儿,还真做下不少错事呢!
“哥哥还记得我曾与母亲一同去过洪长兴粮辅么?”瞧着楚钰点头,她平静的说来:“那****趁着无事,随意抽了本当月帐册瞧着玩,却看出些端倪,新帐房执事月中才来,还没两日,而那帐册簇新不说,字迹新鲜,本该旧帐房执事记录的粮谷借贷数字,皆由新帐房重新誊抄一遍,这又是何故?当即妹妹便心中起疑。”
“是了,如心中无鬼,何必多此一举。”楚钰点头称是。
“后又听母亲屡次说起,那张延对粮铺就未曾上心过,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前日哥哥也是一通抱怨,就和母亲商量着派人将帐册取来,也请各地管事至家中,日夜不歇,逐一核对清查。如是有猫腻的。这种事自然长痛不如短痛,要查个水落石出的。”玉翘描着杯盏沿儿那朵艳色牡丹,叹道:“我只想到把帐房拉来好好审一番,然后再做定夺。倒没想过,后还有张延这出戏!”
楚钰恍然大悟,拍额笑道:“原来如此,我就说呢,当初妹妹没说过有这一出。定是那周大人行事霸道,索性趁热打铁,一举将张延捉来审了,也亏得他手脚快,不然这粮铺已落他人囊中。”
两人如此一想,皆面面相觑,现再想来,只觉惊险万分,又叹万幸,总归有周振威相助,最终力挽狂澜,赢下这步棋!
默了会,玉翘脸红了红,抿着唇开口:“也就周大人了,到底曾是行军打仗的武将,做事决断有凌厉之风,连根拔起一窝子端之快!换了别的朝廷命官,定是左思右量的,决计不肯轻易出手。”
“妹妹赞的是!”楚钰瞧着她,似笑非笑的点头:“这样的人,将来谁做了他的娘子,也是个有福气的。”
“你。。。。。。!”玉翘瞪瞪他,用袖遮了脸吃茶,又似想到什么,无奈的看着楚钰问:“你可认得我们府对面夏侯家的少爷们?”
楚钰本还想取笑妹妹,现听她这么一问,奇怪道:“他家就一位少爷,曾有几面之缘,未曾深交过,那也是个尊贵显赫的主,擅制各种面点糕饼,据闻当今太后只吃他做的点心,曾下旨让他掌管御膳房,结果圣旨才至前门,他已如闲庭野鹤,不知去何方游历了。”
“听哥哥如此说来,倒也是个值得钦佩的人物!能把功名利禄皆都抛了,天下能有几人!”玉翘赞后,又有些不解道:“前几日,采芙抱来的那只紫水鸡,竟是他家飞墙而来的。可惜被采芙剪了翅,那夏侯家的少爷张口便要白银千两,被我挡了回去,至今未曾再有过消息。”
“这淘气的丫头,让我把她的手剪了!”楚钰咬着牙,发着狠道。
巧着,采芙正掀了帘探头探脑的要进来,乍听了此话,便把脚一缩,偷瞧着少爷表情恶形恶状,着实有些可怖,唬得忙放了帘,躲命而去。
一时皆笑着摇头叹息,又说了会话,各自去不提。
………
周振威是宁愿骑马也不想坐在轿中让人抬的。但凡事总有例外,比如来见晏京府兆尹,即四皇子平王,他的府邸在御街8号,寻常百姓禁止靠近窥伺,车马同样禁行,只许轿辇方可进入。
因有种种限令,便显得人迹寥寥,主道绵延而宽阔,路面洁净可见。两旁青石砌镶的御沟中,碧池波暖绿粼,莲荷从生,那紫鸳鸯、灰豆雁、西洋鸭等名贵水禽畅游划水,倒是自在万分,皆养得膘肥体壮。两岸花树烟柳如烟似雾,竟如锦绣绚染一般。
行了一炷香的功夫,即见三间朱赤兽环正门,上高悬“平王府”大匾,周振威下轿,却瞧着门侧停着一抬金顶金黄轿子,自然晓得那是公主绣舆,不由蹙眉冷眼,正踌躇着,却有几位衣冠华丽之人急急至跟前作揖,其中一人笑道:“周少尹快快请随奴才来,王爷问候过几回了。”
周振威认出此人是平王身边之人,名唤刘成卓的,便朝其恭敬回礼,自是一路尾随其进了二门,舍厅堂而过,直朝后花园而去。
远远的,他已听到瀑啸水流之声,绕过怪峰之障,却是豁然开朗,其景绿意葱笼,湖面倾玉泻雪,桥延水中央,有一形状精致之亭子,亭中坐着男女二人,正尽兴谈笑,侍女小厮往来无数。
他定睛一看,那其中男子,头戴紫金冠,身穿月白素面蟒袍,面目清秀,笑容沉稳的就是平王。另一位,他是见过的。
平王瞧着周振威近身,便免去其行礼,顺手放下手中的郎窑盖碗儿,亲赐了座,然后才盯着他微微笑道:“给你介绍个人,这就是我那骄纵蛮横的六妹妹,最得圣宠的新阳公主了。”
第六十九章 周振威订亲()
如果说玉翘是水眼杏腮芙蓉面,一捻杨柳腰儿,淹淹润润的娇。那这新阳公主,则是长眉凤眼红菱唇,顾盼神飞含嗔带着威,此时正如团烈火般瞪着平王,气道:“皇兄怎如此埋汰人,我何时骄纵蛮横了?”
“你此时不就是?”平王说得不紧不慢:“我与周少尹要谈公事,你却百般不肯离开,到底要哪样?”
新阳眼眸滴流流看向周振威,笑道:“我与周大人见过的。”再转儿看向平王:“你又是我的皇兄,皆相熟之人,你们说话,我在旁听个热闹,也无甚大碍!”
平王叹息,朝周振威歉意道:“要么就让她在旁。。。。。。!”
此时有侍女前来上茶,又添了些细茶果子,待一切齐整,走开后,周振威面色平静如常,才接过话来淡道:“如平王此时不方便,属下明日再来也可!”
那尊贵二人同时一怔,默了会,新阳脸露窘色,有了火气,又边量他虽表情温和,就是透着股子不容置疑的劲来,这让自小就唯吾独尊惯了的她,虽有些伤颜面,却又。。。。。。欣赏的很!
没错,自年关那日,她乘着绣舆,淡淡扫过那些俯首跪拜的将士,天落飘雪,也只有此人,跨骑高头大马之上,身着银灰铠甲,英伟挺拔如盖世英雄般,气势凛冽,目光更是如冰般冷漠。
这人不惧她!且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便起了意,处处留了心,知他如今政绩不俗,也晓此人决非池中之物。如能拉拢过来,为已所用,日后对成就她的宏图霸业,定是如虎添翼。
更何况,她是真的对他,有些女儿心思的。
如此一念,新阳便站起,边走边闷闷的说:“我四处走走去,你们那些事也没兴趣听!”
瞧着她使着性子越走越远,平王带着一抹趣味,看向周振威道:“我这皇妹自小当皇子来养,与我等同进同出,现大了,才学胆识自是过人,能让她有所屈从,势必对你心中起了沟壑!”
周振威似没听到,直接将所带来的判案卷宗,交由刘成卓呈至平王面前,方开口启禀:“这些时日属下办的案子皆在此,还请殿下过目披阅!”
“皇妹恃父王宠溺,养成烙铁的性子,今日看来,也只有周少尹方能驾驭!”他悠悠又喝了一盅茶,才翻开卷宗查看。
“这些案中,上元节采花贼案又出新的端倪,顾胜查到鬼市子,在一摊贩处获得一枚腰牌,与毒死的那几位胡人腰间所戴一致,更蹊跷的是,这枚腰牌同挂一起的,还有一块府院进出符!殿下还请过目!”周振威也是泰然自若,声音清朗有力。
平王仔细看那腰牌,来回摩挲一会道:“这是永乐王爷府的进出符!我这皇妹眼界高,滞留宫中已些年,如今难得起了情意,实乃你的福气!”
周振威面不改色,继续回禀:“那六具尸首只有五人腰牌健在,且所绑绦子有拉拽痕迹,想必就是为了摘下这个符,可以推断,这块定是此人被毒杀之前,要么遗失,要么故意扔弃为之!”
“这事先搁下,待我禀明皇上再做定夺!如周少尹做了驸马,只怕我那野心勃勃的妹妹,指不定做出什么翻江倒海的事来!到时你帮是不帮?”平王话语轻松,却是谨慎之态顿显。
周振威虎眸一睐,不耐道:“殿下多虑了,周某早有心爱之人,只等些时日就迎娶进门,哪还有多余心思去看旁人!今殿下心神不宁,总左右顾言它,实是属下选错日子,这就告辞,择日等殿下心无旁骛,属下再来禀告!”
便作势起身要走,平王忙笑道:“壮士留步,是我小人之心,你莫要计较!”
直到此时,周振威才浓眉初展,复又坐下,两人相视而笑。自他任晏京府少尹后,便知晓头上所管就是平王,平王虽挂晏京府兆尹一职,却并不坐班,他便隔断时日就前来述职,两人时常就案卷相讨切磋,一来二去,彼此却也惺惺相惜!之间言语更多了份随意。
“如今晏京城地下赌场猖獗,因嗜赌家破人亡频发,风气浑浊,竟有不少官员也参与豪赌,治安动荡,民心不稳!”周振威严肃道:“彻查下来,这些赌场永乐王爷竟也沾了边。。。。。。!”
平王瞧他隐了话去,笑了一下:“我自一并禀与皇上知晓,只是,我不知朝中为何会疯传,永乐王爷与我关系匪浅,不屑强辩,只要皇上与知己明了就成。”
周振威徒生几许敬意,方又聊了会话,那平王终是好奇,笑问:“你那心爱之人到底是哪家姑娘?让我看看是否配得上你!”
“是我配不上她才是!”周振威不自觉抚触着腰侧所佩那团软玉,温香之间便想起那姑娘一颦一笑,一羞一嗔,自是心肠再狠硬,瞬间也划成了绕指柔。
平王瞧着他表情复杂,叹道:“既然如此,方才面对皇妹时就不该拂逆,这反引她注意,你好自为之!”
离去时,周振威果在必经之路上,远远望见新阳公主百无聊赖般候在那里,他便想了想,问了刘成卓其他出口,即从下人后院之门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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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朝为官,自是少不了应酬二字,周振威吃了些酒,虚以委蛇一番散去后,路过朱雀门时,瞧着有卖炸冻鱼头的,似颇有名气,排如长龙。
他想着玉翘在老宅时似乎爱吃海鲜之类,就动了心思,也去排起了队。
早有百姓认出了他,交头接耳,偷笑窃语。他倒大方坦然,婉拒有人让他先来的好意,与众聊着天,过大约一个时辰方才轮到,又巴巴的来到姑娘府前,让看门小厮给递进去。
这才心满意足的自回家中。
夜色朦胧,月如银盆,他嗅着淡淡花香,脚步轻快地刚进院落,由不得心中一凛,他的房内,烛光映与窗上,摇曳微摆,却是有人!
第七十章 周振威订亲(2)()
房内不是旁人,大夫人王氏正摊开那条水红色的绢鲛帕子紧瞧,不想周振威推门而入,一时放下不是,拿着也不是,便索性拿笑脸看他。
“不知大伯母夜深到此,所为何事?”周振威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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