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帮我们办了吧,谢谢。”余晓恩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全是木然。
“唉”办事人员一声叹息。
民政局门口,闻讯匆匆赶来的余晓燕看到哥哥和萧蘅一前一后出来,喊了一声:“哥,嫂子。”喊完,余晓燕就痛哭出声,她几次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那些挽留、劝阻的话哽在嗓子眼里,堵在心口,她毫无形象,蹲在地上哭得气都喘不过来。
“起来,走吧。”余晓恩也不扶她,只站在她身边轻轻的说了一句。他真的没力气了,他怕一个弯腰就会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所以他只能强行挺直着脊梁,迫着自己一步步走下去。
萧蘅跟在余晓恩身后并不说话,也不看余晓燕,在她消瘦不堪的脸上,一双眼睛显得更大,也更空洞了。
萧蘅跟着余晓恩回到住所,萧父萧母已经在楼下等候,两个老人的眼圈都红红的,显然哭过。
萧蘅和余晓恩的婚姻持续时间不长,之前,余晓恩本想将这套房子过户到萧蘅名下,但左右事情多,耽搁了下来,如今人都不在了,他要送她,她都不肯要。所以,这婚离得着实简单,不过是各自归了本位,没什么分财产之类的事。
需要收拾的东西并不多,只不过一些衣服、日常用品和书籍之类,萧蘅拒绝了他人的帮忙,一个人整理着自己的东西。因着离婚手续办理得仓促,萧蘅虽早拿定了主意,却也没有提前收拾,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弄妥当。统共不过就两袋的衣服,一箱子的书,简单至极。
所有人的眼睛都红着,只有萧蘅,她的眼睛透净极了,里面什么都没有。她像是一个事外人,淡漠的做着手中的事。没人开口留她,没人动手帮她,他们知道,那些痛,那些伤,没人能替她承受,所以没人有权利对她说什么、做什么。
“蘅蘅,我送你。”余晓恩说道。
“不用了,我爸开车来了。谢谢你。”萧蘅说完,从手提袋里掏出一个锦盒,递给余晓恩,“这是结婚戒指,你拿着吧。”
“蘅蘅”余晓恩不接,绝望的看着她,“就算留着当纪念吧。”
“太贵重了。”萧蘅摇头,戒指出自某皇家御用品牌,虽然只有一克拉多点,但品质是很好的,市场价值几十万。
“算我”
余晓恩话还没说完,萧蘅见他不收,直接把锦盒放在了茶几上。
余晓恩回g市后一直来回奔波,根本没时间陪她逛街,但送她的东西不少。除了这枚戒指,其他的前阵子已打包交给余母保管,她是下定决定干干净净的做个了结。
“嫂子”余晓燕虽早止了哭泣,但嗓子已沙哑不堪,她正欲帮自己的哥哥说两句话。萧蘅却明白她的心思,转头对她说道:“晓燕,谢谢你,你为我们做的一切,我都会记得。再见。”萧蘅又回头看着余晓恩,微微笑了笑,“晓恩,再见。”
原来,爱一个人,真的是会让人绝望的。
余晓恩不敢看萧蘅毅然离去的背影,他垂首孤零零的站在客厅里,窗外艳阳高照,而他觉得周遭这么黑,这么冷
萧蘅强撑着的那股子劲儿,在回到家后,一泻千里。她颓然地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个自己居住了二十多年的老房子,看着自己拿回来的东西,突然悲从中来,她双手捂着脸,呜咽有声。
“蘅蘅,我可怜的蘅蘅。”萧母上前抱住了女儿,像儿时那样,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
作为母亲,萧母知道,萧蘅能撑到现在实属不易。当你周围的人都用猎奇的眼光看着你,当你的熟人都欲言又止的看着你,当你的亲人都关切犹疑地看着你,你能做的,只有保持沉默。
曾经,萧母一度靠药物才能进入睡眠,因为害怕看到别人异样的眼光和神情,害怕听到关于萧蘅的流言蜚语,所以,她不敢出门,不敢接电话,更不敢走亲访友。
萧父坐在一旁,不言语。自从脑溢血后,他的状态只恢复了不到百分之八十,所以提前退休在家调养。
女儿的事对他来说是此生最大的打击,但他深知这个时候的自己是不能倒下的,所以他挺了过来,即使看到萧蘅疯疯癫癫,即使看到萧蘅痴痴傻傻,他一直都没有放弃过,他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被彻底打败,他相信会有奇迹出现。
现在,萧蘅好了,虽然没和他们商量就擅自决定了离婚,但作为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他知道,萧蘅和余晓恩的婚姻即使继续下去,也回不到从前的样子了。而,这连续发生的事情,虽非余晓恩所为,却也是因他而起。这个疙瘩,恐怕会一辈子横亘在他们之间,空添怨恨。索性都撒了手,对于二人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蘅蘅,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那就从新开始吧。”萧父沉重的说道。
“爸,我会的。”萧蘅坚定的说道。
在余晓恩养伤的那段时间,萧蘅对他们的感情和婚姻再次动摇,挣扎许久后,最终决定结束一切。她是不够勇敢,没有勇气再面对熟悉的人们,只一味想要逃离。学院那边虽然帮她避谣,但有几个人会接受校方的解释?多亏余晓恩在她住院期间明智的做了处理,直接提了离职申请,而校方也没有挽留。这件事若拖到现在,萧蘅都不保证自己有勇气去解决。视频和帖子是扩散了,但因为散播时间短,并没有达到人人皆知的程度,而且她不是什么名人,时间一长,很容易就被人们遗忘了。
她躲的不仅是这件事,她要躲的更是自己的心,那颗想逃离余晓恩的心,那颗逐渐扭曲的心。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了吗?”萧父问道。
“爸,我想了下。我还是喜欢待在学校,既然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在g市我很难待下去。我想先去国外游学几年,专攻自己感兴趣的课题。”萧蘅侃侃而谈。
“游学儿戏了吧,学不到多少,不然你考个学校?”萧父有疑虑。
“时间来不及,而且我毕业这么多年了,很多学校不收这样的。如果是游学的话,一个月就可以安排出发了,到了国外我再看情况,尽量学点东西回来。”
“这样也好。钱够吗?”萧父问。
萧蘅顿时红了脸,说实话,她工作这么些年,积蓄并不多,也就二十万出头而已,那还是因为单位年终奖丰厚的缘故,作为三年的游学费用肯定是不够的,她说道:“够的,要是不够了我就去打工,那么多留学生都是打工打下来的,我不信我就不行。”
“不行!你身子还没养好呢,出去给人家端盘子洗碗什么的怎么干的来。”萧母心疼了,说道。
“妈,您还停留在北京人在纽约的时代啊,打工又不止端盘子洗碗,我普通话可是一级甲等的水平,当个汉语家教总绰绰有余啊。还有很多的兼职是可以做的,我都这么大了,英文水平自认不错,怎么着也比初出茅庐的熊孩子们强。”萧蘅说着说着,以往的那种自信心慢慢苏醒了。
“我看行,老伴,你要相信咱们蘅蘅。”萧父看出了萧蘅的变化,很是高兴。
“我说不过你们,不过出门在外,钱还是得备足的,有句老话说得好‘穷家富路’。你要是在国外遇着个什么事,这远远的,我们一时也帮不上,这不是让我们担心嘛。无论怎么说,家里还有三十万闲钱,你要去国外就拿着。我每月有四千多的退休金,你爸那也有退休金,不愁吃喝的,而且你姑姨几个也在g市,大家相互间都有照应,你不用担心我们。”萧母说道。
“对,蘅蘅,这个钱你不要推,就当备用金。你要是有本事自己赚钱养自己,自然是好的,但你一个女孩子孤零零的在国外,要面对很多的问题,手里富足总没有错。”萧父说道。
萧蘅见父母如此,没了继续推辞的理由,说道:“行,钱我拿着。你们放心,即使去了国外,我也能过得好好的,到时候说不定给你们带个洋女婿回来。”
“好,好,我们可等着啊。”萧父萧母对视而笑,萧蘅迅速恢复的能力,让他们很是欣慰。
事情议定后,当天萧蘅便联系了一家国内知名的游学机构,咨询了一些相关的细节。
此时,余家,阴云密布。
自萧蘅走后,余晓恩的状态很不对,他坐在沙发上,一直沉着脸,不说话。余晓燕送萧蘅一家上电梯后,便回了屋,并且给余母和叶北辰打了电话,她怕自己一个看顾不周,哥哥想不开。
余晓恩见妹妹一直守在自己身侧,神情紧张,惨淡一笑:“晓燕,我没事。”
“哥,我就陪你坐坐,我们兄妹俩很久没这么坐着聊天了。”余晓燕笑笑。
“是啊,我们很久没这么坐着聊天了。”余晓恩说道,从他风风火火跑去t市找萧蘅,到结婚离婚,他一直都很忙很忙,不仅是和妹妹的相处时间少,就连萧蘅,他都甚少有时间相陪,说起来,他还真是不称职的丈夫,不称职的哥哥。
“哥。”虽然喝了半杯温水,余晓燕的嗓子还是沙哑的,她说道,“出了这么多的事,你也体谅体谅嫂子吧,这个时候,分开对你们都好。”
“你也希望我们离婚?”余晓恩脸色一变,转头盯着余晓燕。
“哥,你有你的苦处。可是嫂子的苦,身为一个女人,我虽没有经历,但那种痛,没几个人能承受吧。”余晓燕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爱一个人,是为了让她幸福,如果爱已经成为对方的负担和痛苦,这样的爱是扭曲的,沉重的,也失去了你最初的本意,不是吗?”
余晓恩一怔,蠕动了几下嘴唇,露出苦笑。
对萧蘅,他还能多奢望什么,她虽在病中伤了他,可是除此之外,她从未说过他任何的不是,她从未责怪过他,她一直守着他的秘密,即使在崩溃的时候也不曾说漏过半个字。他还想要什么呢,他怎能勉强她留在自己身边,日夜忍受煎熬之苦。
是啊,如今萧蘅和自己在一起,已是煎熬。
不若放手。
想到这里,心口一阵绞痛,他咬着牙,面容狰狞,手指骨节噼啪作响。
余晓燕见他这样,眼泪又湿了眼眶。她默默坐在他身旁,不再言语。
有风吹来,华美的窗帘一下,一下的翻动着,十多下之后,随风而止。
如果当年不曾动情,是不是所有人都会有个美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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