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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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谋-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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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庄硕接回来换个身份养在膝下,又或是隐姓瞒名的当女儿养在他处?

    庄澄觉得可能性不大,他可没忘自己的父亲对硕儿颇为忌惮,生怕她日后对庄家不肯罢休。从庄硕的角度来说,庄澄也不认为硕儿会再接受庄家。做过的事总有一天会被知晓,因着母亲的作为,庄家与庄硕算是彻底对立了。就算庄家还能接受庄硕,也不代表硕儿愿意回到庄家。退一万步说,哪怕大家都能忘记过往,庄澄还是认为不能再让母亲知道硕儿的存在。

    他太了解自己的母亲——任何人敢对亲子不利,温柔娴静的郭英英都会立刻化为凶狠的母老虎,尽全力护子。庄澄可不想最爱的两个女人再有相互攻击的机会,因为无论哪一方占了上锋,都会让他痛苦。那么,无论现在还是将来,分家都是最好不过的办法。

    “祖父的意思是,我有了陪房,再顺利娶了妻,便能分出家去过活了?”庄澄激动得连语气都有些颤抖。

    “谁家不是如此呢?”比起庄澄的激动,庄家老太爷显得淡定得了多。他浅啜了一口清茶,自豪又耐心的为孙儿解说:“收了房娶了妻,又有所建树,长辈们自然放心让你们管自己。谁乐意做个费力又不讨好的老头。反正我是不乐意。”

    委屈的模样和刻意的自嘲让庄澄觉得老太爷亲切了不少。老老实实的坐在老太爷脚边的杌子上,庄澄委屈的说:“我去考举人。祖父,若我考上了,可以不要陪房也不娶妻便分出去过吗?”

    “哪有得了熊掌还能得鱼的道理?”老太爷轻轻微笑,点了窗外的方向:“别看你大伯父、二伯父还有几个哥哥都可以尽掌自己院的事,但他们无不都是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建树后,方才如此。说起来,哪个大吴的公子哥不是如此呢?七小子一向聪慧,可不能把你的聪明用到惊世骇俗上去。你妹子的可怜遭遇,可不就是七小子想得事太惊世了?”

    “硕儿不是我的亲妹妹。”无力的辩解之后,庄澄难过的低下了头去。

    “可她不是你亲妹妹的事,咱们不能对外人言明啊。”抚着胡子思考了片刻,老太爷微微让步:“先去拜拜祖宗的遗物,再说分家的事吧。”

    庄澄认为“再说”是暗示有商量的余地。有了分家的希望,他当然能耐下性子搀着老太爷向地窖走去。去往地窖的路上,庄澄抓紧时间盘算分家之后要做的一切。无论哪一件,都是想办法打听庄硕的下落。

29。 方向() 
庄家的地窖不少。有储藏冬季所需蔬菜挖的,也有藏纳贵重物品而设的,但位于内院主宅下的地窖,据庄澄所知,里面放的全是庄家列祖列宗遗物。

    入了后院,便少不得与庄家的其他亲眷碰面。一直等在主厅的大房二房远远的便迎了上来,忙不迭地向老太爷行礼后,同辈的几个兄弟围上了庄澄。待应付了大房二房的五个哥哥,又隔着垂帘对特意回娘家迎接自己的姐姐行了礼,庄澄又被两个伯父问了好一会话。比起两个神色严峻,只问功课的伯父来,一直在主厅忙里忙外的两位伯母显然让庄澄更有亲切感。

    她们虽是世家旁支,举止比起郭英英来少了些端庄之感,却依然让庄澄找到了母亲的影子。在大伯母和二伯母各自赏了一个丫头后,庄澄无比幽怨的向老太爷投了一个求助的眼神。庄家家主这才收敛了看好戏的心情,出声为第七个孙子解围。

    “七小子,我带去你瞧瞧祖宗留下的财富。”老太爷缓缓起身,执直向外面走去。庄澄赶紧趁势跟上,远离了两个的确与庄硕有几分相似的丫环。

    通往地窖的入口就位于主厅外的假山处。四个长相清秀,穿着利爽的小厮早已守在了旁边。庄澄刚跟着老太爷走进点好了蜡烛的通道,便听到石门在身后紧闭。狭窄到只能容下一人通行的过道,除了走在前面的老太爷再无他人。

    庄澄只好收起了搀扶老太爷的心思,紧紧跟在身后。沿着石阶开始往下走时,庄澄到底忍不住发出了嘀咕:“祖父好狡猾,寻了两个丫头还让伯母们赐我。我以前从未见过伯母,她们又是长辈,岂敢推辞。”

    “你可冤枉我了——那两个是你父亲给你寻的丫头。”走到木门前的老太爷掏出了钥匙,一边开启铁锁的同时一边说:“你是男子,院里的家长里短难不成还要自己去打理?有伶俐的丫头先代你管着,你父亲才能放心。不然,别说分出去过,便是成婚这事你也别想继续拖下去。”

    “婚事能拖?”赶紧上前扶住两把还没解开的锁,庄澄用近乎谄媚的语气说:“祖父怎么不早说?”

    “定婚肯定拖不得。不过,定下婚事后过多久完婚呢?这就得问问长辈们的意思了。我这把老骨头还是有点用的吧?”得意的笑了两声,老太爷充满暗示的说道:“屋里事有人管,孩子又懂事,只定婚未成婚的男子也有分出去过的。”

    “望祖父成全。”若不是还帮老太爷扶着锁,庄澄恨不能对着祖父一顿跪拜。

    好在,老太爷推开木门前轻轻“嗯”了一声,算是默认了。他立于敞开的门前,换上了严峻的神色正对庆澄:“何时分家,看你何时把祖宗留下的好东西吃透。切记,藏秘阁乃是陇西庄家倾两朝之力积累而起,不可在列祖列宗置下的阁中再说其他,以免轻慢了祖物。”

    庄澄眨了眨眼睛,突然有些摸不清头脑。

    “藏秘阁?”在门前理正衣帽,以示庄重的庄澄忍不住问:“我们来的不是安放祖宗遗物的地方吗?”

    已走进阁内的老太爷没着急回话。用近乎虔诚的态度点燃了一根蜡烛,神色严肃的庄倚辰才略感自豪的说道:“珍本,秘本是列祖列宗留给世家的最好遗物。仅是这小小一个藏秘阁,便能让你一觑不少真相了。”

    顺着烛火的光亮,庄澄看清了藏秘阁中的实景。

    朴实无华的地窖中,几排书架静静倚墙而立。被油纸包裹着的书籍静静躺于书架上,虽未摆满所有的书架,可称得上珍本和秘本的书籍世间又还能有多少?难能可贵是,此处虽离地面有些距离,却嗅不到霉腐之味。空气中倒是有股淡淡的草药味,多半是去除霉腐的药物。

    庄澄的行动比他的意识更快一步。直到站在了书架前,庄澄的意识才跟上。当他小心翼翼的伸出双手准备捧起身前的书籍时,站在一边的老太爷摇头提醒:“你面前的这个书架,全是你父亲幼时看过的兵书。你们这一代,也是羽儿该看的。你到左边第二个书架去。”

    依言走到了祖父指定的书架上,庄澄急不可待的拿起一本薄薄的书籍。打开最外层的油纸,看清了皮质封面上的题字时,庄澄呆住了。

    “这是……这是前朝毁灭的真相?”首次见到世家蕴藏的力量,庄澄有些不可置信的感觉。双手微微颤抖的他望了望其他的书,充满期待的问道:“这个架子上全是真史?”

    “不敢说全部,但有了它们,你能找到史书上没有或是不敢记录的事。”坐在阁内唯一椅子上的老太爷摸着胡子说:“你父亲说,你想知道硕儿的真实身份?好好看完这些书,或许你能找到。”

    光是真实史料,便足以吸引庄澄。更何况,还能寻到庄硕的真实身份?

    庄澄不记得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像头饥饿的野兽遇到了猎物一般,找到了本朝的书籍便读了起来。才读到废太子遭遇宫变,老太爷身边的两个练家子便过来请他用膳。恋恋不舍包好手中的书籍,庄澄一步三回首的走出了地窖。

    午膳后,庄澄犹豫良久终是跪在了老太爷面前。

    他诚心诚意的忏悔:“孙儿浅薄,不知世家真谛,请祖父责罚。”

    庄倚辰不过满意的点了点头,庄澄的下一句话便让他皱起了眉头。庄澄问:“我看了一上午,仍未找着与硕儿身世有关的内容。”

    “答案自在书中,自己去取。”老太爷这回是真怒了,吹着胡子凑到庄澄耳边:“我只告诉你一件事——庄硕有天佑,却缺能人扶持。你如此急躁,岂能做她的助力?”

    老太爷的话,庄澄信!一来,深信庄硕没死,他得以支撑下去的原因;二来,他自小就知道陇世庄氏家主庄倚辰修的是星象学。而星象学中的一门相术,庄倚辰的造诣连庄澄出自三朝世家的外祖父也多次称赞。

    与其作无畏的挣扎,不若听祖父的话一边攻读一边想办法分家而立。

    这样想庄澄对着庄老太爷拜了拜,面露愧色的说:“孙儿会好好在真史中探究,直到成为能人。”

30。 成长() 
庄倚辰在相术上的造诣,不仅让“庄硕没死”的信念在庄澄脑海中更加笃定,还让犹如吃下定心丸的他不再焦虑。哪怕倾世家之力收集,由无数有识之士书写的孤本上,本朝的内容止于当今圣上围剿东宫,庄澄也只是皱了皱眉头。

    庄硕出生在废太子死后。没有与庄硕处于同一时期的内容。这意味着庄硕的身世在庄澄能接触到的孤本中,隐藏于庄硕出生之前的记录。放下了夹杂着父亲笔墨,目测不低于三十人书写的集册,庄澄开始翻看成书更早的珍本。为了不至于遗漏任何一个细节,他索性拿起了成书最早,记录前朝开国皇帝的珍本。

    陇西庄氏即能源起于前朝太祖之时,庄硕的身世也未必不能从前朝记录中找到答案。庄澄这样想。很快,他便被正史上见不到的内容震住了。不知多少天后,读完前朝太祖所谓正史的庄澄请教庄倚辰:“祖父何以肯定阁中的记录才是真相,而非朝廷发布的正史?”

    “自从司马迁的秉笔直书换了武汉帝的腐刑,朝廷的正史便不再是真相了。至于阁中的那些,乃是先人依照当时的所闻所见,又结合朝中错综复杂的关系,事后推排出来的。比起所谓‘正史’来,不虚美不隐恶又不能流传于世的珍本显然更真实。等你熟读了它们,自会有穿透字面的双眼。到时,不光能辨别真相,连本朝的暗潮也难逃你的双眼了。”

    老太爷看上去心情不错。说完话后不仅对着庄澄连连点头,还用掏出了一封信。

    “榆林书院寄来的。”将拆开的信递给庄澄时,老太爷得意的道:“想不到七小子小小年龄便知结交有识之士。榆林书院是个不错的地方,不乏专研学术的西席和学士。”

    庄澄压根没和榆林书院的西席或是学士打过交道。庄硕出事前,庄澄都不知道榆林书院的门朝着哪个方向开。能从榆林书院寄到陇西庄家,又是给自己的信,庄澄知道除了那里的门房再无其他——离开源庆镇前,是庄澄去信给了那里的门房,写明回信需至陇西庄府。而榆林书院的门房姓谁名谁,庄澄一概不知。他只知道通过榆林书院的门房,能联系到曾帮着一起寻找庄硕的两名练家子。

    庄澄当然记得写给两个练家子的信是什么内容。在无从行动的当时,庄澄恳求两位练家子想办法去塞外继续寻访,还给到了与外夷通商的办法。

    忙不迭地接过了已被拆封的信,庄澄在薄薄的纸张只看到了一句话:“不日便将起程去塞外,公子保重。”

    庄澄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两个练家子这是在隐晦的告知自己,他们会去塞外继续寻访。虽说这个答复至少迟了大半年才到,还是让庄澄心安——有他人寻着庄硕唯一可能出现的地方而去,出不了府又没有自己人可用的庄澄怎能不安心?又怎能不把心思用在眼前,用在为庄硕蓄力?

    庄澄在陇西庄府地窖尽情吞噬先人留下的奥妙,以期再遇庄硕时能为她做更多,名议上已经死去的庄硕却完全没记起他的存在。以“庄硕之身,刘婷之实”在外夷生存着的她早就认为,庄硕死讯的公布让自己彻底与庄家脱离了关系,又怎会记起只相处了一个月有余的庄澄?现在的庄硕——也就是刘婷,正急于找机会应付眼前,即无时间也无心情思考与庄家有关的一切。

    刘婷眼前需要解决的事,与欧珠有关。扎西在五日前已随着其他的商户离开,按铁勒族“家主不在首妻当家”的习俗,要接近欧珠并取得信任,现下正是最好的时机。

    欧珠可以争取的结论,不仅因为她没对偷看账本的刘婷做什么,还源于眼前无从选择的形势。扎西离开后,欧珠已然暂管家务。刘婷很清楚,欧珠若是想整治自己就是现在。刘婷可没忘欧珠曾让旺姆给自己下过藏红花。扎西不在,只要不至于把奴隶折腾死,欧珠便可以随心所欲。要么被欧珠整治,要么给她献媚,刘婷果断选择了后者。

    可是,在外夷眼里如同牛羊一般的奴隶就算想献媚,也未必能被正眼看待。暂代家主的欧珠又正是得意之时,连最受扎西宠爱的娜梅尔都避其锋芒。冒然上前去献媚除了白眼之外,还能得到其他吗?

    看着欧珠在风雪中等了一个上午,终于等来了风尘仆仆的儿子,立在羊圈边的刘婷感觉空气中都满是苦味。

    刘婷满脑子都为自己叹息:扎西一走,下一任家主却回来了。久不见的儿子回家了,欧珠哪还会管其他?我怎么就像犯了太岁一般,什么都不顺,连给仇人献媚的机会都难找呢?

    喧闹的接风酒宴结束后,刘婷有了否极泰来的感觉。当时,饿到前胸贴后背的她正蹲在厨帐门边,强迫自己嚼着冰冷羊肉,欧珠的儿子居然掀帘走了进来。见帐内没有其他人,他似乎很满意,像招狗一样对刘婷招了招手。

    刘婷瞬间便厌恶上了欧珠的儿子!

    她没有不讨厌对方的理由。眼前名叫格洛的男人,完全是扎西的年轻版,就连络腮胡子都和扎西如出一致。而他招手的姿态,更是让刘婷恨得牙痒痒——若不是扎西,她总能爬回大吴,又何至于沦落为人不人鬼不鬼的奴隶?

    大半年的奴隶岁月,让刘婷变了许多。心里再恨,刘婷也知道现在该做什么。她倏地站起身来,一边将沾着油脂的双手在裤腿上擦了擦,一边对着厌恶的人露出了讨好的笑容。笑的时候,她对自己说:接近格洛也算得上是接近了欧珠。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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