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妗
不过此后,二王府上下再无人敢违抗高穆歙之话。
数百个你死我活的来回之后,高穆歙再一次胜出,等在边上的祥云赶紧递上汗巾,嘴上也啐念道:“殿下,这午时都过了,快用中饭吧。”
高穆歙“嗯”了一声,一番生死搏杀后,他心中的烦躁已淡下去,整个人又恢复了往日的沉着冷静。
高穆歙用过中饭又回到书房,拿起上午的那卷竹简,心想:昨日坚叔未回府,今日该回来了吧。
高穆歙正胡思乱想,蔡伯匆匆走进书房,禀报说今日一大早子成就去了少宰府,一直等到将近午时,愝梁才散朝回府,两人说了一个半时辰,子成才告辞离去,之后,愝梁就匆匆去了五王府。
高穆歙听得心中大喜,“啪”一声将手中的竹简拍到书案上,兴奋说道:“看来喜鸣‘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计谋起效了。”
“是呀,”坚叔也很高兴,应道:“公主此计确是甚好。”
坚叔看着已起身在书房中间走来走去的高穆歙,继续说道:“只是公主打算何时回府,总住在那白猗别庄也不是事呀。我听蔡柱说,那镡頔这几日常去白猗别庄。”
“嗯……”高穆歙闻言沉吟了片刻,说道:“坚叔也好几日不回府了,我去找找他,将消息告诉他与喜鸣。”
“只是公主说,不能让那镡頔知道殿下与公主坚叔有来往……”蔡伯话还未说完,高穆歙却已走出书房,还边走边喊道:“祥云,备马,我们马上出门。”
高穆歙甫一出城门就开始策马狂奔,祥云正悠闲看着护城河两岸玩耍的孩童,见状赶紧拍马跟上去。
这一通狂奔,直跑出十多里路,离白猗别庄不远后,两人才慢下来,祥云趁机喘口气,问道:“殿下,坚叔与公主同住在白猗别庄,我们要如何去找他们?总不能直接上门去吧!”
高穆歙此时已不急,轻拉辔绳,任由马儿在山间小道上慢步向前。过了片刻,他才答道:“我也未想过,既已来了这柏杨坡,就碰碰运气,看能否遇见吧。”
祥云瞬间只觉无语,真想摇头长叹一声,高穆歙却是不觉,依旧慢悠悠的在山间闲晃。
突然,“嗖”的一声,一支羽箭直向高穆歙射来。
高穆歙不及多想,本能一个侧翻下马,避开了羽箭。只是那羽箭又斜斜向祥云飞去,好在祥云身手也不弱,一伏身,堪堪避了过去。
未等那羽箭落地,高穆歙与祥云皆已飞身避到大树后。
这些说来话长,其实也就一眨眼的功夫。
高穆歙望了不远处另一棵大树后的祥云一眼,祥云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出了何事。
此时,高穆歙身上的悠闲早已烟消云散,他紧张的思索着,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敢在凤歧郊外对他下手。
只是未等高穆歙多想,已听林中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说道:“姚兄弟,我说不是麋鹿你还不信,你看林中这两匹马,你刚才射的定然是它们。”
很快,那姚兄弟答道:“我只远远看见四条长腿,还以为今日运气好,竟碰到麋鹿,不想竟是两匹马儿——咦,这马的主人呢?既是误射,定要说声对不住才行。”
高穆歙听到姚兄弟的声音,瞬时气炸了,竟是喜鸣。
高穆歙想也不用想,也知喜鸣定然是发现了他与祥云,然后故意将羽箭射向他二人。虽说以他与祥云的身手,要避开来箭并非难事,只是这喜鸣也越来越不像样子了。
想当初高穆歙在渔福镇初遇喜鸣之时,甚至在喜鸣刚到凤歧时,喜鸣在高穆歙心中,始终是楚楚可怜、坚韧不拔,且又善解人意的聪慧女儿,哪知自从自己与坚叔帮她理清今后的复仇复国之路后,喜鸣大概也就不再急于一时了,竟渐渐露出磨人的本性,经常干些高穆歙哭笑不得之事,主要是连坚叔也跟着一起发疯。
祥云也听出喜鸣声音,正想从树后走出来,高穆歙却摇摇头,示意他别动。
喜鸣与镡頔两人走到马儿身边,正东张西望,树后的高穆歙突然悄无声息的一掌拍向喜鸣。
镡頔见来人身手之快,力量之大,断不是喜鸣可应付,不及多想,纵身迎上去,接下了高穆歙这掌。
高穆歙见镡頔身手不弱,不敢大意,只好全神迎战,只是眼角余光扫到躲在镡頔身后的喜鸣时,却发现喜鸣正冲自己做鬼脸。
祥云见高穆歙冲出去与镡頔战成一团,也赶紧装模作样的一掌拍向喜鸣,然后两人也有模有样的打斗起来。
两边来往了起码上百回合,喜鸣突然喊道:“这位公子,刚才定是误会,姚英并不是想射两位公子的马,只是将马儿当成了麋鹿,还请两位公子见谅。”
高穆歙身手比镡頔略胜一筹,镡頔却打得更起劲了,只是这架到底是莫名其妙,要是有人受伤就真的是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了,于是在听到喜鸣的话后,也赶紧说道:“这位兄台,确实是一场误会,我这姚兄弟是真把两位的马当成了麋鹿。”
镡頔说着,已趁着高穆歙动作慢下来时,跳出了打斗圈,那边喜鸣与祥云,早已先一步住了手。
此时,树丛中又传来响声,片刻后,坚叔与樊武钻了出来。
坚叔看到高穆歙与祥云不禁一怔,随即看到高穆歙匆匆瞄了喜鸣一眼,然后又恨恨的瞪了自己一眼,就转身招呼祥云上马,气冲冲的走了。
喜鸣已磨蹭到坚叔身边,见状将声音压得极低,说道:“坚叔,殿下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坚叔也将声音压得极低,答道:“大有可能,不如明日回去看看?”
镡頔与樊武站在一边,好奇地盯着老少二人,也不知两人在嘀咕什么。
第六十五章 各出奇招,招招致命(三)()
高穆歙刚回府,蔡伯就迎上来,说是喜鸣公主与坚叔回来了,两人正在后院荷塘钓鱼。
高穆歙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随即却又怒上心头:这喜鸣昨日才射了自己一箭,竟丝毫也无愧疚之意,一回来就去钓鱼玩乐,还真是没心没肺。
高穆歙心思已转了百千回,嘴上却只是淡淡说道:“嗯,好。”
蔡伯看高穆歙不紧不慢的样子,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什么也未说,直接告退了。
祥云早上与高穆歙一同出的门,此时听到喜鸣公主回了府,很是高兴,说道:“殿下,若是无事,祥云就先下去了。”
高穆歙有些不悦,说道:“你有事?这么赶。”
祥云“嘿嘿”笑道:“我只是想去问问喜鸣公主,昨日可有猎得什么猎物?可有给我们带些回来。”
“怎么,二王府饿着你了!”高穆歙更不悦了,不耐的说道。
“嘿嘿,这倒不是。”祥云摸摸脑袋,见高穆歙真不高兴了,赶紧赔笑道:“殿下,你都忘了吧,我们起码已有几月未去打猎了。”
高穆歙顿了顿,点头说道:“这倒也是。”说着竟有些恍然,不觉想起了这段时日的艰难。
祥云见状,赶紧拔腿溜了。
等高穆歙慢悠悠到了后院荷塘时,只见不仅祥云早到了,连蔡伯也在此处凑热闹。
喜鸣正眉飞色舞讲述昨日打猎的经过,蔡伯与祥云不时打断她,问些问题。
喜鸣说到昨夜镡頔烤的野兔时,还咽了口口水。
蔡伯见状问道:“公主,那镡公子厨艺是否很是了得?”
喜鸣又咽了口唾沫,答道:“嗯,真是不错,镡頔昨夜烤了兔子与獐子,吃得我与坚叔很是过瘾。”
高穆歙却听得更不高兴了,喜鸣什么时候与那镡頔已熟悉到直呼其名了?
只听喜鸣还在说:“前日,镡頔还做了鳟鱼羹,吃得我险些连碗也吞了。”
蔡伯、祥云与喜鸣三人,一个说得津津有味,两个听得神往,只坚叔看到高穆歙过来了,赶紧轻声招呼道:“殿下。”
“怎么,二王府怠慢喜鸣公主了,或是二王府的饭菜不合公主口味?”高穆歙摆摆手,径直走到喜鸣面前问道。
蔡伯、祥云见势不妙,赶紧招呼一声高穆歙,然后拔腿就溜了。
喜鸣正说的高兴,见高穆歙黑着脸突然出现,只好将剩下的半截话全咽了回去。再听高穆歙话不对,又想到昨日高穆歙离开柏杨坡时脸色也难看的很,而且蔡伯与祥云已经开溜,她也抬腿就想溜,却被高穆歙眼疾手快的抓了回来。
喜鸣只好求救的看着坚叔,哪知坚叔却视而不见,只说道:“殿下,昨日你去柏杨坡找我与公主,是否有事?”
高穆歙已被喜鸣气的糊涂了,听到坚叔的话,才想起还有正事要说。
三人一起回到书房,路上高穆歙却再未理会喜鸣。
喜鸣心中很是忐忑,却也很感轻松,她最怕高穆歙追究昨日的事。昨日她也是一时兴起,想着高穆歙身手好,抬手就射了他一箭,哪知高穆歙真生气了。
高穆歙说完昨日子成与愝梁的事,坚叔应道:“看来这几日就会有消息传出了,我们就可知韩渊郑季到底拿了多少精铁出来。”
高穆歙皱着眉,沉声说道:“宫里的内侍已有话传出来,说是今日散朝后,愝梁已单独在大书房见过父王。”
“愝梁定然是与王上说昨日见子成的事。”坚叔应道。
高穆歙点点头,过了片刻,突然说道:“坚叔,此次的事实在顺利,我有些担忧。”
坚叔想了想,问道:“殿下是担心事情发展到现在,五王殿下、愝梁、还有韩渊郑季等人,皆一一步入我们的谋划之中,竟无一有差,其中是有阴谋?”
“嗯。”高穆歙应道:“一来,喜鸣在凤歧的行踪并不算多隐秘;二来,我们与三弟、老师密谋之事,也不算全无痕迹可寻;只是事到如今,好似无人怀疑过我们,也无人找过我们与喜鸣的麻烦,这一切是否太不合常理?”
坚叔点点头,随即又说道:“应是有两种可能:一、郑国国内如今已是大乱,听说在临近雍国吕国边境处,已有大量郑国国人逃往他国,所以韩渊郑季现在已顾不得其他,只想赶快以增纳精铁来换取诸侯之位,然后稳住国人之心。”
高穆歙闻言点点头,喜鸣也跟着点了点头。
坚叔见状,继续说道:“再有一点则是,五王子、韩渊郑季对殿下已起了疑心,也已知晓公主在凤歧之事,只是眼下还腾不出手来对付殿下与公主,只怕等分封之事了结,殿下与公主就再无眼下的平静。”
坚叔说完,高穆歙与喜鸣皆未说话,屋子里安静下来。
过了一阵,高穆歙直了直腰,转过头看了一眼喜鸣,不无忧虑的说道:“我是担心喜鸣,整日到处乱闯。”
喜鸣一听高穆歙说到自己,赶紧说道:“我没事,每次出门我都很谨慎,肯定没被人发现。”
高穆歙却不再理会喜鸣,转过头对坚叔说道:“我会让蔡伯多派些人手去盯着五弟子成这些人,不过也要仔细谋划今后的出路才好,不能总是被动面对五弟与羽夫人。”
坚叔闻言点了点头。
高穆歙继续说道:“你与喜鸣还是不要再回白猗别庄了,就留在王府,这段日子也不要再出门,看看情形再说。”
喜鸣正听得认真,突然听高穆歙如此说,不觉急了,插嘴说道:“如此我与坚叔更不能留在王府了,要是让人发现你与我们的关系,岂不是易被人一网打尽,到时连个援手也没有。”
“你就这么想要住在那白猗的别庄。”高穆歙突然怒道。
坚叔见状不对,赶紧溜了。
喜鸣还是第一次见高穆歙发火,心中一颤,也想开溜,却被高穆歙一把抓了回来。
高穆歙一只手拎着喜鸣的胳膊,另一只手拎了拎喜鸣的衣领,怒道:“你看你,好好一个女儿家,这穿的都是什么?”
喜鸣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妇人粗布衣裙,辩解道:“我这么穿,才不易被人认出呀,才可以神鬼不知的溜回王府呀。”
第六十六章 各出奇招,招招致命(四)()
高穆歙看喜鸣还有理了,更是生气,他狠狠将心中的怒火压了压,说道:“你一向男儿装扮,换一身妇人装扮确是不易被人认出,不过既然已经换了女儿装,就好好穿,以后不许再穿这身衣裙——你等着。”高穆歙说着转身出了书房。
喜鸣不知高穆歙要干嘛,不过看高穆歙是真发火了,她倒也不敢乱动。
喜鸣正忐忑不安之时,就见高穆歙与云姑一起回来了,只是云姑手上还拎了一件衣裳。
“你的衣裳云姑已帮你做好,换上看看。”高穆歙说完就走出书房,还拉上了房门。
喜鸣见原来是这事,高穆歙出去后,不觉松了口气,还在高穆歙背后扮了个鬼脸。
云姑看的一笑,说道:“公主,来换上看看合不合身。”
喜鸣扁了扁嘴,嘟哝道:“云姑,真的要穿呀?我已有十多年未穿过裙装了,要不还是算了吧?”
云姑拉拉喜鸣身上的衣裳,笑道:“公主这不就穿的是裙装。”
“这可是不一样的,”说到身上这件妇人的粗布衣裙,喜鸣又来劲了,“这身粗布衣裙只是用来掩饰行踪用的,我做战前斥候时,也时不时会这么装扮。”
云姑听得一笑,却不再理会喜鸣,只张罗着把她身上的粗布衣裙脱下来,然后又废了好大劲,才把这件女儿家该穿的裙子给喜鸣换上。
云姑把喜鸣转来转去看了两遍,才满意说道:“公主长得真是好看,难怪殿下喜欢。”
喜鸣听得一怔,正想问问云姑此话何意,云姑却已接着说道:“好了,给殿下看看吧。”
高穆歙再次走进书房时,云姑马上识相的退下了。
高穆歙看着眼前的喜鸣,虽还想要保持肃穆,只是眼中的惊喜却藏也藏不住。
喜鸣只怔怔的呆看着高穆歙,见高穆歙脸色阴晴不定,眼中时喜时嗔,也不敢乱动。
高穆歙将喜鸣打量了一阵,最后只说道:“这样多好。”
云姑大概是想到喜鸣一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