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也一并告知了她。
喜鸣心中虽还有很多疑问,可也知此时时间紧迫,于是默默点了点头,三人就此告别,分头连夜离开了詹姑的避暑小院。
韩谨是老韩渊的族侄,年过四十,一身布衣,一张平常脸,实在看不出有何过人之处。
不过自老韩渊建了专司秘密事宜的密营后,他就一直是密营的首领,在此次郑国事变中也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
韩谨接到手下跟丢喜鸣的消息时已是半夜子时,他片刻也未耽误就去了丞相府。
此时,他正在丞相府灯火通明的书房向老韩渊禀报此事。
韩渊听完后,沟壑纵横的老脸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如此长时间都进展顺利,在眼皮底下反倒生出了意外。
就算他不在乎喜鸣的生死,此时也忍不住有些恼羞成怒。
只是这恼意一闪而过,快的韩谨全然未看出异样。
瞬间的恼怒后,老韩渊开始静心思忖:到底何处出了问题?
韩谨见老韩渊陷入沉思,不敢打扰,只是低垂着眼帘静悄悄地站在一边。
过了半响,韩渊突然抬头问道:“绮络那边的情况打探的如何?”
“绮络夫人一行刚过淮水进入郑国地界即打道回了荆国,现已回到茝阳王宫,应是得到了消息。不过绮络夫人回宫后即闭门不出,至今不见有何动静。侄儿让宫里的眼线继续盯着,外面也有探子盯着,有何消息尽快回报。”
老韩渊点点头,道:“好。”顿了片刻,他又问道:“子瑜还是没有消息?”问此话时,老韩渊脸上少有的显出一丝狰狞。
子瑜是郑国公排行第六的儿子,未满十二岁。
六月初七事成之后,清点尸首时方发现竟没有他,韩渊心中的震惊和恼怒不言而喻:如此周密详尽的安排,子瑜到底是如何离开的溢城?又是何时离开的?当时“郑季”二字曾在韩渊脑海中一闪而过,只是此事牵涉甚广,他暂时将此念头压了下去。
“没有,”韩谨停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国尉府今日传来消息,他们也没有查到子瑜公子的消息。”
韩谨此话却好似提醒了老韩渊:“近几日国尉府有些过于安静,除了安排在府里的眼线,你再多派些人手过去,务必将国尉府的大小事宜摸的一清二楚。”
“是,侄儿这就去安排。”韩瑾躬身答道。
“喜鸣突然失踪之事,你可派人去查查詹老婆子。”老韩渊突然话锋一转,又回到了喜鸣身上。
韩谨听得一怔:他清楚詹老婆子是何人,却惊讶韩渊竟认为一个老仆妇可从他们眼皮底下带走喜鸣。
只是在老韩渊身边多年,他早已领略了这位叔父过人的心智,也从未质疑过他的决定。
韩谨再一次躬身答道:“是,侄儿马上去安排。”
韩渊抬抬眼皮,未理会韩谨,半响后自语了一句:“想不到我算来算去,竟将这个老仆妇算漏!”
第四章 千里奔丧(二)()
詹姑的避暑小院位于郑国与吕国交界的幽南山,喜鸣与詹姑和詹英分手后,按照詹英所说路线,沿着山里的商旅小道一路往吕国方向奔去。
原本从避暑小屋到雍国商邑,从大河、渭水坐船走水路最近,只是如此一来却要穿过郑国腹地,现今郑国的丞相府和国尉府正追杀喜鸣,此路自是不能走。
詹英詹姑为喜鸣安排的是穿过吕国、荆国,最后到商邑这条陆路。
此路虽颇有些绕,但詹英和詹姑自有道理:一是此路离郑国甚远,易避开丞相府和国尉府的追杀;二是喜鸣嫁人前最远也就到过溢城周边,嫁到索将军府后又一直守在边境战场,对中原地理和形势所知甚少,借此行正好多加了解。
詹英和詹姑未说的是,喜鸣今后怕是再难回郑国,索家也是回不去了,对中原多些了解可助她寻思今后之路。
因幽南山临近郑国,喜鸣离开避暑小屋后不敢耽误,连夜策马疾行,到第二天日落时分,眼见得离郑国已远,再加之人困马乏,这才决定停下来休整一番。
耳边传来潺潺的流水声,喜鸣牵着马顺着水声在距商旅小道不远处找到一条山溪。
她先在近处找了片青草茂盛之地将马儿安顿好,这才拿出水囊打了溪水吃喝起来。
喜鸣一边嚼着詹姑为她准备的肉饼一边想:也不知詹姑和詹英大哥是否及时上了船?这一路上都未发现追杀自己之人,不知是詹英大哥的安排起了作用还是自己跑得快,把追踪之人甩在了后面?眼下马儿是再跑不动了,看来得在此处歇息一晚,明早再继续赶路。
喜鸣常年担任战场斥候,夜宿野外是常有之事。
想到此处,她抬头将周边地形打量了一番。
只见眼前的山溪是从另一座山头流过来的,从此处开始与商旅小道并行往山下流去,自己坐的这块石头边上还有两处燃烧过的灰烬,想来是常有人在该处歇息;再往下山势已渐趋平缓,林木也变得稀疏,应是离出山不远了。
至此,喜鸣已想好如何安排今晚夜宿之事。
天色越来越暗,喜鸣再次翻身上马,轻拉辔绳一人一马下了山溪。在溪中走了一段,见商旅小道与山溪间的空地上树木杂草逐渐密集缠绕,人兽难以立足;山溪另一边也是树草茂盛,山势陡峭险峻,人兽难至。
喜鸣拉拉辔绳,人马在山溪另一侧上了岸。
喜鸣拉着马在这人兽踪迹全无的密林中艰难穿行了一段,眼见商旅小道已远在视线之外这才停了下来,决定将马儿留在此处过夜。
一切布置妥当后,喜鸣飞身跃上一棵大树,踏着一棵棵树冠奔回商旅小道。
今晚她决定宿在商旅小道附近,如此一来,若是有人追上来可早些知晓,也好早做应对之策。
喜鸣在商旅小道另一侧找了棵枝繁叶茂的大树,飞身上了远离地面的一处树杈,今晚准备宿在上面。
树杈上视野甚好,商旅小道上来往的人马都可尽收眼底;隐蔽性也很强,喜鸣藏身其间极不易被人发觉。
这一番折腾下来,天已黑尽,两日一夜的不眠不休,再加之深入骨髓的悲痛,喜鸣早已心力憔悴,躺下后很快就睡了过去。
只是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喜鸣一时梦见满身是血的母亲,一时又梦见外祖母满是期盼的双眼……半夜时分,她被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声惊醒。
喜鸣眨眨眼睛很快清醒过来,她静躺在树杈上,侧耳去细听那阵声响,哪知响声却没了。
等了片刻,果然,窸窸窣窣的声音又从身后不远处传来。
她趁着声响轻轻翻转身体匍匐在树杈上,如此一来变成了背对商旅小道,却可看见声音传来的方向。
因之前已在树上撒了驱鸟虫的万灵散,今晚这株树上并无鸟儿栖息,她倒不担心自己的翻身会惊起飞鸟而被人发现。
喜鸣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到前方不远处一棵更大的古树下有两个黑影在轻轻移动。
今晚月色暗淡,群星都被挡在云层外,喜鸣只能朦胧看出那两个黑影不像野兽,倒像是两个人影。
突然,身后不远处的另一棵树上传来一阵鸟儿惊慌地扑棱着翅膀飞起的声音。喜鸣不由大惊:难道又有人来了?
心中虽惊疑不定,却不碍喜鸣动作,鸟儿飞起的刹那她已低下头、身子紧伏在树干上,整个人与树枝合为一体。
这些说来话长,其实也就眨眼间的事。
喜鸣转动眼珠,看到古树下的两个黑影此时也紧贴在树干上,与古树融为一体。
若不是之前她已知那棵树下有人,此时还真会被蒙过去。
见此情形,喜鸣不禁暗自揣测:看来确是又有人到了,不过应不是追踪自己之人,倒像是与那两人有关。
惊慌的鸟儿已重新找到栖身之地,万籁俱寂。喜鸣正紧张的胡思乱想之际,身后商旅小道上传来一阵低语声。
喜鸣赶紧收起心思凝神去听,无奈说话的人把声音压得很低,只听出好像是两人在对话,话中提到了符禺、雍国、丞相,其他却实在听不清了。
喜鸣有些心惊,不知话中的丞相是不是韩渊?毕竟此处离郑国很近。
符禺是姞国边境的一座大城,与郑国相邻。中原最大的铁山大半在符禺城境内,小半在郑国境内,此事一直让其余各诸侯国眼馋不已。
说话声很快消失,山林中又是一阵寂静。
喜鸣不知说话之人是否已离去,但古树下的两人未动,她也不敢轻动。
如此过了半炷香时间,那两人终于走了出来,轻轻往商旅小道方向飘去。
两人离开时,其中一人不经意的往喜鸣藏身之处望了一眼,吓得她赶紧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阵阵蛙鸣虫嘶伴着夜空中偶而响起的一两声夜鸟扑棱翅膀的声音,丛林中又恢复了自然的宁静祥和。
喜鸣暗自猜想:大概来人都已离去了吧?
又等了片刻,确定周遭确是无人后,她才有些怅然的翻身坐了起来。
喜鸣原本以为自己身手不错,哪知今晚这些人却可无声无息的在她眼皮底下来去无踪,能听到的声响都像是故意发出。
还有最后离开之人的那一眼,只怕对方早知树上有人。
想到此处,喜鸣不禁仰天长叹一声,很是灰心丧气。
好在这些人都不是为追杀她而来,要不今晚自己定是凶多吉少。
喜鸣一阵胡思乱想后,紧绷的心弦竟慢慢松弛下来,夜色安静的一切都像是梦,她再无睡意,家中之事浮上心头,忍不住又一阵伤心难过。
喜鸣是郑国公的第三个女儿,为郑公正妻姚氏所生,名正言顺的郑国嫡公主。
韩渊身为郑国丞相,深得喜鸣公父的信任,是总揽郑国国政的主政大臣。
其门人、族人、故吏遍布郑国朝野,韩氏家族封地几占郑国土地的三成。
郑季是喜鸣的隔房叔父,也深得郑公信任,委以国尉一职,执掌郑国军务,郑氏宗族不少小辈都追随在他门下。
喜鸣年幼时深得公父喜爱,经常在郑公书房玩耍,每次遇见韩渊郑季,两人都会与小小喜鸣逗乐一番,常引得喜鸣“咯咯”笑个不停。
喜鸣喜欢上刀兵之后,更是经常跟随郑季出入军中,其亲密自不在话下。
不想此次两人竟联手将自己家人诛杀殆尽。
想到此处,喜鸣心头一阵绞痛,脑中一片空白。
她挥手狠狠在自己头上拍了一掌,拒不想承认家人被害,自己已是孤身一人之事。
悲痛中的喜鸣不知何时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再次醒来时太阳已高挂在天上。
睡醒后的喜鸣精神好了些,此处到底离郑国不远,她不敢再耽误时间,简单洗漱一番,又就着溪水吃了些干粮,拿起包袱急忙忙往昨晚栓马之处赶去。
辛苦劳累的马儿休息一晚后,又变得神采奕奕,此时正在阳光下悠闲地吃着青草,时不时甩甩尾巴赶走身上的苍蝇,好一幅舒爽惬意的景象。
看着如此情景,喜鸣不觉露出这段时日来的第一丝笑容。
她紧走几步赶到马儿面前却怔住了:偶尔一丝热风吹过,一枝插在马头上的小小草标跟着婀娜多姿的摇曳一番,仿佛在轻笑喜鸣昨晚费尽心机布置的这一切。
第五章 千里奔丧(三)()
一条崎岖不平的蜿蜒官道在沙石滩中延伸到了幽南山脚下。
这条官道已被吕国官府废弃多年,周遭早就没了人烟,一片荒凉景象。
六月骄阳似火,从幽南山出来后的二三十里官道,两边间或还有小片树林,可为旅人遮阴,之后就只剩下白花花的沙石滩和明晃晃的太阳,再不见半片绿荫。
“公子,午时都过了,我们该动身了吧?要不何时才能到渔福镇?”
“太阳这么大怎么走?樊武,不用急,再等等,嗯……”
无边无际的沙石滩中立着一块巨大的岩石,无人知道它立在此处的时间,也不知它来自何处。
岩石距官道约二十米远,岩石背向官道的一面下窄上宽,宛如伸出一片屋檐,正好在这烈日下遮挡出了一块难得的阴凉地。
只是走在官道上却看不到此中奥妙。
樊武和公子因此路走得多,无意间发现了这处遮阴的好地方,此时二人正躲在此处歇息。
樊武是一憨厚壮实的中年汉子,公子是一名高大英武的青年男子,两人正是昨夜躲在古树下的那两个黑影。
此时的两人一身远行商旅打扮,就像这荒凉官道上偶然可见到的为抄近路而翻越幽南山的大胆商旅一样。
青年男子嘴上在答樊武的话,眼睛却在看天上明晃晃的太阳,心道:“这个时辰还不出现,难道是往郑国方向去了?”
樊武还想继续催促,青年男子却突然摆手示意他噤声,然后从岩石底下探出身子,将头转向幽南山的方向认真倾听起来。
片刻后,他一拉跟着探出身子的樊武,两人又躲回岩石下面。
不到半柱香时间,一名灰衣少年骑着一匹棕色骏马出现在两人视线里。
太阳实在太烈,一人一马都有些奄奄的,走得并不快。
这少年正是喜鸣,她已换下昨晚在山林中的夜行黑衣,又穿上了灰色布衣。
喜鸣走出幽南山后望着一望无际的沙石摊和荒凉官道很是茫然了一阵。
詹英安排路线时只说穿过吕国、几个小诸侯国、荆国,最后到雍国商邑,却未细说她要走哪条道、过哪座城,不过眼前只有坑坑洼洼的官道这一条路,于是一人一马就这么往前走了。
人马已经沿着官道走了四五十里地,喜鸣抬手擦檫汗,四处张望一圈,太阳实在热辣,她已经被晒得昏昏然了,此时只想有个茶水摊可以歇息片刻,顺便来碗凉茶解暑!
躲在岩石后面的青年男子看到喜鸣却是一怔,暗自忖度:竟是个少年?难道这少年就是昨晚躲在树上之人?
他看着喜鸣小小的身影满脸疑惑的陷入了沉思:这幽南山道时有盗匪猛兽出没,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