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姑说完,未等喜鸣说话,已边起身边继续说道:“鸣鸣小姐,老夫人临终前有一书信交予我手上。说是有朝一日,若是小姐离开了索家,即转交给小姐。今日小姐已到商邑,这封信也该交予小姐了”
喜鸣闻言不由好奇问道:“詹姑,是何书信?竟要我离开索家后,才可交予我。”
“老夫人说,鸣鸣小姐从小就没个女儿家样,虽嫁了人,甚或从了军,整日在男人堆中厮混,却依旧不知男人家的心性,若是有朝一日家里出了变故,这世间又是男子当道,鸣鸣小姐独自一人要如何在这世间过呀……”詹姑说着已进了里间,片刻后,她手上拿着一张卷成细筒的羊皮纸走了出来。
喜鸣听得不由皱起了眉头,疑惑着接过詹姑手上的羊皮纸,打开一看,一尺见方的羊皮纸上方,工整写着《女儿方》三个古朴粗黑的小字,其下则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文。
第三十七章 朝会上的较量(一)()
喜鸣低头细看了一阵,茫然抬头问道:“詹姑,外祖母这是何意?”
詹姑答道:“老夫人说,这封羊皮书信乃是姚氏祖上传下,兴许对鸣鸣小姐今后的日子有些用处。只是交与鸣鸣小姐后,学与不学以小姐聪慧可自行抉择。”
喜鸣闻言想了片刻,又问道:“詹姑,这《女儿书》你可有读过?还有,你可知当年外祖母为何不将此书传与母亲?”
詹姑摇摇头,答道:“老身并未看过,老夫人也未说过为何不交给夫人。老夫人只说,此书晦涩难读,非天资聪慧者,授之也只能管中窥豹,且心力不够者,学之难免会起邪念,进而害人害己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喜鸣听后又想了片刻才应道:“既如此,我仔细看过之后再定。”话到此处,她顿住想了片刻,问道:“詹姑,外祖母可有与你说起过铜镜耳环之事?”
“老夫人临终前说过,鸣鸣小姐身边有一副铜镜耳环,此事只有老夫人与小姐知晓,说与我之后,也只得我三人知晓。老夫人还特意嘱咐,不到迫不得已之时,切不可提及此事,且更不可泄与第四人知晓。在小柳镇时,因事出急迫,我才想到以此取信小姐,只是此事我再未说与第四人知晓,英儿等人也不知其中缘由。”
“那外祖母可有说过这铜镜耳环的来历?”
詹姑摇摇头,答道:“老夫人只说小姐身边有这样一副耳环,其他再未多说。”
喜鸣默默点了点头,陷入沉思,半响,院子里传来“吱呀”的开门声。詹姑抬头看看门外,说道:“已到酉时,想是唐伯送酒菜进来,英儿的船只怕也要到了。”
天未落黑,詹英的货船已停靠在商邑码头。
詹英与唐伯带着客栈上下一番忙碌,卸货运货入库之事总算忙完,等他与詹姑喜鸣一起坐在车马场后小屋时,银月已当空而悬。
“因韩渊郑季封侯之事一直未成,本已稳住的郑国,如今正人心动荡、流言四起,街头巷尾纷传大安天子因不满韩渊郑季的作为,正秘密召集各路诸侯,准备一起出兵郑国,誓要为郑公一族讨回公道。听了流言后,已有国人开始逃往他国。”詹英正说郑国如今的情形。
喜鸣闻言不觉脱口说道:“难怪商邑有传闻,说韩渊郑季意以徐国换取分封,原来是郑国国内情形有变。”
詹英一直在船上,还未听到此消息,此时听到喜鸣说起,不觉一惊,问道:“他们竟要以徐国换取诸侯之位?”
“今日早间,我在茶楼用早点时,听到商邑人确是如此议论的,就在前两日,韩渊郑季向天子提出了用徐国换取分封之事。”喜鸣答道。
“那天子如何说?”詹英皱眉问道。
“天子本已答应,只因太宰大人在朝堂上誓死反对,如今分封之事已搁下了。”喜鸣说到此处,嗓音不觉沉重起来,面色也黯然下来。
詹姑见状想要安慰喜鸣两句,只是这国破家亡之事,断不是言语可慰藉之事,说得多了反倒徒增喜鸣心伤罢了,于是终未将安慰之话说出口,詹英也未说话,母子二人只默默陪着喜鸣哀伤。
过了半响,喜鸣突然说道:“詹姑,詹英大哥,我想明日就启程去凤歧面见天子,请天子为郑国主持公道,还我郑氏郑国。”
詹英与詹姑听后不禁面面相觑,过了好半天,詹英才小心翼翼说道:“喜鸣小姐,这几十年来,诸侯被灭国者大有人在,可天子从未制止过,也从未有过出兵的打算,你……”
喜鸣神色黯然,闻言沉吟良久方答道:“詹英大哥,你所说之事我自然知晓,只是如今郑国已经只剩下我与绮络,还有一个音讯全无的子瑜,若无天子相助,我姐弟三人要如何复我郑国?若不复我郑氏郑国,又如何告慰公父母亲的在天之灵?”
喜鸣说着已是泫然欲泣。这月余在路上的日子,伤痛虽已被她逐渐压下去,然失国失亲之事她还是想了千百遍,她之心意自是复国复仇,只是自己姐弟三人无财力、无兵马,要如何复国复仇?
詹英与詹姑虽听出喜鸣声音中的心痛与绝望,却也是束手无策。半响,詹英说道:“鸣鸣小姐,你此去凤歧定然有诸多凶险,定要千万小心才是,若是事有不顺,就赶紧回商邑,我和母亲能助你之处虽不多,然无论如何总会全力为之。”
“鸣鸣小姐,你若是已想好,去也无妨。”詹姑突然插话,沉声说道。
詹英与喜鸣闻言都转头望着詹姑,詹姑继续说道:“老夫人临终前曾嘱咐过我,鸣鸣小姐若是想要去做之事,即使明知有险,我等也不要劝阻,只管放手让小姐去做。”顿了顿,詹姑还是忍不住担忧道:“只是此去凤歧,小姐只得孤身一人,行事之前定要多思才好。”
“詹姑,詹英大哥,此去凤歧,我定会保重自己,断不会鲁莽行事。”喜鸣看着满脸沉重的詹姑与詹英,强挤出笑脸答道。詹姑与詹英大哥为她之事已担了许多凶险,她实在不忍二人再为自己之事忧心。只是詹姑那句外祖母的话,一时间喜鸣没想明白其中的意思。
突然,喜鸣想到一事,问道:“詹英大哥,你可知郑国国内的传闻从何而来?”
詹英一怔,答道:“听到这些传闻时我已派人去打听过,只是并未打听到是从何而来,不过我已安排了人手一直盯着此事。”
喜鸣闻言点了点头,未再说话,詹英与詹姑也不再说话。
过了半响,詹姑双手扶案颤巍巍的站起来,说道:“鸣鸣小姐,你此去凤歧前途多舛,多些准备有助周全。”詹姑说着已往里间走去,片刻后拿着一个包袱走了出来。
詹姑将包袱放到喜鸣面前,喜鸣疑惑着打开,里面竟是两套女儿家日常穿的衣裳,还有一身男子的青色锦袍。
“鸣鸣小姐,天下人都知你向来以男儿面貌示人,必要之时若换回女儿装,应可起到混淆耳目之效果,也许可解一时之危难。”
第三十八章 朝会上的较量(二)()
大安三王子高穆泽在天子众多子嗣中,才智实属平常,不过却是众多王子中最喜读书的一位。
高穆泽从小即对学富五车、以德名重天下的太宰大人敬仰不已,少年时期终拜在太宰大人门下,学习了五年有余。期间少年高穆歙也曾拜在太宰大人门下,学习了年余。
高穆泽与高穆歙相差不过半岁,且有同在太宰大人门下学习之宜,故众多王子中,他与这位宽厚多才的二哥走的最近。
也许是高穆泽在太宰大人门下学习时间更久之故,他与太宰大人的师生情谊比之高穆歙要深厚的多。自老大人在朝堂之上昏死过去后,三日内,高穆泽已到太宰府上探望过两次,然卧榻上的老大人一直气若游丝、半昏半醒,高穆泽看得难过不已,却又束手无策。
今日已是老大人重伤之后的第四日,太宰大人的病情虽略有好转,然依然时昏时醒。高穆泽从太宰府出来后,心绪低落,马车也不想坐,不觉信步走到了高穆歙府邸门口。
太宰大人受伤之后的第二日,高穆歙已去探望过,此时见弟弟郁郁上门,犹豫片刻后,还是将喜鸣送他的赤灵丸取出一粒,放到高穆泽手上,然后柔声吩咐道:“泽弟,此药丸名赤灵,是以千年南海赤灵芝为主药配制而成,对老师的伤甚有好处,你赶紧送去老师府上。”
高穆歙一直未将赤灵丸拿出来,实非他舍不得,实在是这千年南海赤灵芝世间罕见,连大安王宫中也已多年未见过。当日他重伤服下一丸后,喜鸣临走前又将一整盒全送予了他,因不忍拂了喜鸣好意,他也就收下了,然此后他宁愿慢慢将养,也再舍不得服用,只想着有朝一日再见喜鸣时好归还于她。高穆歙想的是,这赤灵丸想必是喜鸣的家人,忧心她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特意为她备的,如今她家人皆已遇害,此后只怕再无人为她如此着想了。想到此,高穆歙不禁心酸,也就更不忍服用了。
高穆泽拿着赤灵丸欢喜的去了,屏风后的坚叔慢慢踱了出来,说道:“赤灵丸服下之后,老大人极可能在今夜就会醒转,明日老大人醒转之事当会传遍凤歧。”
“如此最迟后日,父王定会前去看望老师,然后分封之事就会有定论。”高穆歙接着说道,顿了片刻,又继续说道:“只是每年增加二十万斤精铁做朝贡之事,还未有机会向父王提起,可如何是好?”言语中已难掩焦虑之意。
说来也怪不得高穆歙焦虑,自当日老大人在朝堂上昏死过去,天子拂袖回了后宫之后,众朝臣与诸王子又开始见不到天子。内侍传出的消息是,天子由羽夫人陈美人伴着,终日在后宫游玩,却半句不提朝堂之事。
本来按高穆歙与坚叔蔡仪商量的结果,增加二十万斤精铁之事,依然由蔡仪去向天子献言。期间蔡仪也进宫求见过天子两次,只是皆被虎贲侍卫挡在了后宫外。不得已之下,高穆歙只好自己进宫求见天子,只是依然被挡在了后宫外。
坚叔闻言想了片刻,说道:“既然王上后日会去看望老大人,殿下可否直接到老大人府上去见王上,然后将事情说出来?”
“直接去老师府上截父王,”高穆歙想了片刻,摇摇头说道:“不妥——到时父王身边定有大量随从,那我与父王所说之事必会很快传将开去,如此后果实在难料。”
坚叔闻言点点头,说道:“倒也是。”
书房里安静下来,高穆歙与坚叔都陷入了沉思。过了片刻,坚叔抬头看着高穆歙,问道:“明日若是老大人醒了,殿下可要马上去探望?”
“嗯,”高穆歙应道:“不过我想让老师多歇息片刻,所以想的是明日傍晚去。”
“既如此,殿下明日去看望老大人之时,可否先打探一番老大人口风,看老大人经历此番生死之后,对分封之事可有别的心意。”坚叔闻言说道。
高穆歙听得一怔,旋即已明白坚叔话中的意思,他沉吟片刻,方若有所思的说道:“你是想让我打探老师的口风,若老师不在坚阻分封之事,就把新增二十万斤精铁之事告知老师,然后在父王去探望老师时,由老师向父王进言?”
坚叔点点头,说道:“殿下虽不想用自己之事去搅扰老大人,不过若是老大人自己转了心意,殿下此计本就大利大安,老大人想必也是乐见其成的。”
老太宰边贤服下赤灵丸后,晚上即醒转过来,人虽还是迷迷瞪瞪,然太宰府上下已是欢欣不已。
老大人喝下小碗肉粥,终于更清醒了些,慢慢回想起当日朝堂之事,马上让侍女招呼府吏到房中问话。
老边贤听完府吏讲述之后,不觉皱眉问道:“王上又整日流连后宫,不见朝臣?”
“确是如此,只有羽夫人与陈美人伴着王上,连少宰大人在内的众大臣以及各位王子,王上一个也不见。”
“分封之事王上也只字未提?”
“是——宫里内侍传出来的消息,自当日朝堂之争后,羽夫人每每在王上面前提起分封之事,王上总是王顾左右而言他。”
太宰大人沉吟片刻后,挥挥手,府吏躬身一揖退下了,守在寝房门口的侍女赶紧走进房来,轻手轻脚撤走几盏烛台。
寝房中只剩下一盏烛台,微弱的烛光中,老太宰大人微眯着眼半躺在卧榻上。他是大安两朝老臣,看着当今天子从王子到太子、继而天子,对其可谓了解。如今情形既然如府吏所言,那他要认真想一想今后的应对之策。
第三十九章 朝会上的较量(三)()
太宰府与高穆歙府邸相去不远,第二日日落时分,高穆歙带着祥云安步当车,施施然来到太宰府。
老太宰边贤此次病重后,门前已是车马渐稀,今日老大人醒过来的消息传出后,也只有几位与他关系亲近的往日学生上门来探望过。
此时,太宰府笼罩在夕阳余晖中,安详静谧,老大人半靠在卧榻上,眯眼看着窗外斑驳的树影出神。于天子分封韩渊郑季之事,他已想好新的对应之策,只是为万全起见,他还要再仔细想想。
房门被轻推开,府中总管匆匆来报:“二王殿下来看望老大人。”
老大人闻言不觉精神一振,忙道:“快请。”二王子与自己的师生情谊虽不若三王子般亲厚,然素日对自己也甚是敬重,且德行操守俱佳,因聪慧过人,虽只在自己门下学习了年余,然所得却超三王子五年所学,此时有他上门,倒可将此事与之商量一番。
高穆歙走进屋子,见老大人正挣扎着想要坐起,赶紧上前几步按住老大人,并轻声说道:“老师,将养病体要紧,还请躺下说话。”
侍女捧来一个绣墩置于榻前,高穆歙安置老大人躺妥之后方坐下。
老大人也不强撑,见高穆歙坐稳之后,他挥挥手,侍女总管都退了下去。
高穆歙见状,已知老大人是有话对自己说,于是也挥挥手,让祥云到屋外等候。
屋子里只剩下老大人与高穆歙之后,老大人开门见山问道:“韩渊郑季请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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