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别说官场如战场,在里面摸爬打滚过来的人,又岂是会驾驭不好一颗棋子的人。
这一颗棋子废了,换一颗便是,依照沈贺的心性,想来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吧。
沈知拿了银签挑了挑烛火,笑的漫不经心。
“小姐,您不怨老爷吗?”入画在一旁小心的问道。
同样是小姐,自家小姐甚至还是嫡女,可从小到大,府里人只知三小姐沈芸,却无人将小姐当回事,母早夭,父不疼,孤苦伶仃一个人在这深宅大院里长大,其中心酸可想而知。
“不怨。”沈知在入画惊讶的眼神中摇了摇头。
或许以前是怨的,怨对方为何如此冷漠绝情,将她孤零零一个人丢在后宅里,不闻不问一晃便是许多年。
可如今她却不怨了。
“小姐,”气氛一时间凝滞,入画连忙打断沈知的思绪,道,“天晚了,奴婢伺候您更衣就寝吧。”
沈知点了点头,在入画的伺候下换下了身上衣服,入睡前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芍丹那边呢,有没有消息?”
入画摇头,“暂时还没有,想来这几日老爷看的紧,不方便递消息。”
“这几日让入琴多看着那边的动静。”
“奴婢知道了。”
“行了,下去吧,记得留一盏夜灯。”
“是。”入画依言退下。
屋子里的烛火一盏一盏的熄灭,只留下了床头不远处小小的一盏,在满室的昏暗中一闪一闪着幽光。
门“吱呀”一声推开又阖上,在一片静谧中,沈知慢慢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一大早,原本沉静了好几日的沈府突然像是沸水进了油锅,猝不及防炸开了。
府里每一个隐秘的角落,都有丫鬟或小厮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偷偷交换着彼此刚打听来的消息,然而一有人经过时却又立刻恢复成了若无其事的模样,照常工作。
然而不管是谁,目光都在若有若无间隐秘的偷偷觑向新四夫人所在的芙蓉院,眼里充满了好奇与八卦。
要说起为何一大早府里就炸开了锅,自然就要从那位新四夫人喜得身孕却又突然小产说起。
怀了身孕,这本该是喜事一件,看脉象似乎还是个男胎,这更不得了,多少下人见状都恨不得巴到那四夫人院子里。可谁知道好景不长,这不过一段时间的功夫,就中毒小产了,下毒的人还疑似府里的小姐,这可不让人大为吃惊。
可事情到了两位小姐这,又发生了奇妙的变化,三小姐指证二小姐曾买过四夫人用的胭脂水粉,还说有人证可以证明,可请过来的人证却反过来指证三小姐。
这一出一出的戏码,实在看的人稀里糊涂,又以四夫人的苏醒暂时告一段落,让人好奇之余抓心挠肺。
虽说这几日因着四夫人小产一事,府里的气氛都压抑的吓人,谁都不敢出口大气,然而府里众人心里的猜测和八卦却是一刻也不曾停过。
而直到今日,几日来一直陪着四夫人的老爷突然出现,并指明要将三小姐带到书房,此事一出沉寂多日的沈府也终于炸开了锅。
难道老爷这是要亲自审问三小姐?
难道三小姐就是在背后谋害四夫人肚子里未出世孩子的真凶?
一时间这样的小道消息传遍了整个沈府,所有人都在怀疑三小姐是凶手的可能性,任谁都想象不到,会是芍丹一手谋害了自己的孩子。
而与此同时,也有不少人将目光放到了落桐院。
三小姐被老爷提去书房亲自审问一事,二小姐知不知道?
*****
沈知当然是知道的。
一大早上她便被入琴叫醒,外面的动静她或多或少也感觉到了一些,更别说身边还有个十分擅长打听八卦的入琴。
“小姐,您真不打算过去吗?”入琴看着沈知安安稳稳的坐在梳妆镜前,淡定自若的把玩着手中的首饰,由着入琴在一旁梳理头发的模样,忍不住心痒难耐,道,“三小姐被老爷带去书房审问的消息在府里可是传遍了。”
沈知放下手中的东西,从梳妆镜里看了入琴一眼,似笑非笑道,“看来你昨晚睡得很好啊,一大早上这么有精力。”
入琴对上她的视线,目光在她似笑非笑的眸子上逗留了片刻,登时有些心虚,讪讪的低着头不敢再说话了。
“小姐,您就是太纵着入琴了,”入画心疼的看了一眼沈知眼圈下泛着的的淡淡青色,忍不住侧头狠狠的剜了一眼入琴,道,“还未到时辰就将小姐吵醒,打扰小姐的清眠,真该好好惩罚一顿。”
“罢了,”沈知笑了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左右差不了多少时间,白日里多睡会补补眠便是。”
入琴对着沈知讨好的笑了笑,不敢再提沈芸在书房一事。
等到用过早膳后,沈知净过水,拿了入画手中的帕子擦干了水,才问道,“现在外面怎么样了?”
入琴楞了楞,连忙道,“奴婢这就去打听一番。”
没一会儿,入琴便带回了消息:“三小姐还在书房里未曾出来。”
沈知沉吟了片刻,问道,“芍丹未曾有过消息过来?”
她话音刚刚落下,门便被小声的叩了两声,沈知眼神微微一顿,看了一眼入画。
入画立刻了然的离开,回来后低声道,“方才芍丹那边的信子汇报说芍丹那边动手了。”
芍丹动手了?
沈知略一回想沈芸被沈贺带到书房一事,登时心里便有了数。
“这芍丹倒还是个聪明人,知道在这个时候动手。”沈知含笑说道。
前脚刚查出来沈芸那边有了动静,芍丹这边索性就先下手为强,倒确实是有几分本事的人。
看来沈芸身边也不是密不透风的铁墙啊。
“小姐,要帮芍丹一把吗?”
“暂时不用,先看看沈芸那边的动静,”沈知缓声道,“如果我预估的没错的话,荣氏这个时候也差不多该现身了。”
入画立刻便想起了昨日沈芸身边的人偷偷接触荣氏身边看守的人一事,心下不由猜测道,难道是三小姐早就猜到会有这个时候,所以想早点买通荣氏身边的人手,好让荣氏逃脱出来帮三小姐求情?
*****
另一边,书房
“爹爹,您信我,女儿真的是冤枉的。”沈芸跪在堂下,哭的梨花带雨。
“我怎么信你,你给我惹得祸还少吗?”沈贺看着她,便觉得脑袋一阵抽抽的疼。
他如今终于有了几分后悔,早先只想着这个女儿毕竟从小疼到大,与自己亲密,日后也好掌控,可不曾想竟有这么多的变数,早知如此,那帝凰命格还不若就放在知儿身上,好歹知儿懂进退,不会给他三天两头的闯祸。
眼下倒好,这帝凰命格落在这芸儿身上,动也是不能轻易动的,真真是烦死人。
想到之前芍丹跟自己说的那些话,沈贺越发觉得心头火起,“我平日里怎么与你说的,早就告诉你在府里不要给我惹事不要给我惹事,你倒好,嘴上应得比谁都乖巧,却是明里一套暗里一套,你还将我这个爹放在眼里吗!”
“女儿冤枉啊,真的不关女儿的事。”沈芸咬唇喊冤道。
第159章荣氏自尽()
眼下,她只能一口咬死自己是冤枉的,绝不能就这么承认。
“你还冤枉,你嘴里口口声声说可以请来对峙的那徐半,都亲口说了是你买的,你如何冤枉?!”沈贺说道这个,更是生气。
之前因着芍丹苏醒他只能将事暂时放到一边,如今再提起,火气却是不减分毫,反而愈演愈烈。
沈芸银牙暗咬,她怎么知道那徐半为什么会临阵倒戈,但她可以肯定的是,徐半突然倒戈相向必然是与沈知有关系的,难怪沈知那会儿说自己不曾买过时丝毫没有心虚的样子,原来早就有了筹谋。
只气她竟被人联手蒙在鼓里,一手踏入了自己所设的圈套。
可这些,她却又是万万不能与沈贺说的。
沈芸急的心头焦躁,却也只能一遍遍的喊着冤枉,说着自己的不知情。
眼看着沈贺脸色越来越黑,沈芸情急之下却是灵机一动,道,“爹爹明鉴,若非我真冤枉,我又怎可能说出可以请徐半过来作证的话来呢。”
沈贺闻言,面色稍亓。
沈芸见状,连忙接着说道,“可谁知那徐半来了之后,却是反过来”
说到这里,她却是猛地一顿,停住了话头。
后面的话却是不能再说了,若是再说下去,难免又有故意往沈知身上泼脏水的嫌疑,如今爹爹本就怀疑她,若再这样爹爹必然更加怀疑她这番话的动机。
这样便好,话说一半,剩下的便由爹爹自己去想,爹爹向来疑心,她就不信沈知能全身而退。
这般想着,沈芸心里却是不由自主的思忖道,按理说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怎的娘那边还没有动静?
就在这时,书房外便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很快,书房门便被敲了几声,有急促的声音禀告道,“老爷,祠堂那边出事了!”
“什么事?”沈贺腾的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第一反应却不是担心荣氏,而是想着祠堂那边都是列祖列宗的牌位,若是出了什么事
门外的侍卫急声禀告道:“是夫人,夫人在祠堂里出事了。”
夫人?荣氏?
沈贺这时候才想起来荣氏还在祠堂里关着禁闭的事。
这几日因着芍丹小产一事,他又是忙着安抚芍丹,又是派人在府里查事,还有朝堂上的事要忙,可谓是焦头烂额,一时间竟已经将祠堂里的荣氏完全忘到了一边。
沈贺下意识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原本低着头却在听到祠堂出事之后猛然抬头面色煞白一片的沈芸一眼,心里一顿,难得多了几分愧疚,态度也跟着缓和了几分,他道,“芸儿你起来,跟我一道去看看。”
“是。”沈芸面色发白,眼里又是惊慌又是不安,惊忧的样子不似作伪。
看到她这样,沈贺心里的郁气又降了几分。
他抬脚离开,浑然不知跟在身后的沈芸却是低着头,眸子阴晴不定。
祠堂出事了,怎么回事,娘那边难道是出了什么岔子吗?
祠堂出事这个消息便像是长了腿似的,在沈府里不胫而走,很快便传到了沈知的耳朵里。
“不出小姐所料,荣氏果然有动静了。”入画道。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看那去禀告的侍卫一脸惊慌,想来事情不简单。”入琴眼里控制不住的露出了八卦的神情。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沈知唇角微勾,露出一个笑容来。
“小姐您要去吗?”入琴讶然道。
“自然是要去的,”沈知似笑非笑,“母亲此时就身处祠堂,祠堂出事,我这做女儿的自然要去看看母亲的安危,尽一尽孝心。”
然而说到“母亲”两字时,沈知眼里却是满满的讥讽。
入琴入画面面相觑。
****
祠堂离落桐院有一段距离,不如沈贺的书房离的近,却也相差不多。沈知过去的时候,沈贺与沈芸也刚刚赶到不久。
见沈知来,沈贺只皱眉道,“你怎么也来了?”言外之意就是我不是让你呆在院子里不准随意出来吗。
沈知自然看懂了他的未尽之言,微微福身道,“女儿是听说祠堂这里”
“老爷,老爷您终于来了,您快去看看夫人吧,夫人她”这时,一个婆子却是猛地冲了过来,将沈知撞到一边,扑到沈贺脚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了起来。
沈知猝不及防被撞得一个踉跄,很快调整了过来,她微微眯着眸子看了一眼那个似是不经意间撞到她的婆子,唇边渐渐勾起一抹淡淡的冷漠弧度。
“夫人怎么了?”沈贺却是被那婆子的话说的一惊,下意识追问道。
婆子却像是吊人胃口般,只一个劲儿的哽咽道,“夫人,夫人”
一连哽咽了好几声,待沈贺都快要等的不耐烦冲进去时才终于嚎啕大哭道,“夫人她她自尽了!”
“什么?”沈贺这下也顾不得她了,连忙冲进了祠堂。
开玩笑,正室竟然女自尽在了祠堂之内,这若是传出去,他沈府怕是从此以后就要成为京城的笑柄了!
这荣氏,让她在祠堂里反省反省,这是连脑子都反省没了吗!
沈贺恨得直咬牙切齿。
沈知自然也迅速跟了进去,两人一前一后踏入祠堂,目光顿时都下意识落到了堂中央的人身上。
“娘,娘您没事?!”就在此时,慢沈知一拍的沈芸也匆匆冲了进来,在看清堂中央的人后,却是眼眶发红,猛地扑了过去,泣声道。
那堂中央被两个丫鬟扶着靠坐在地上的人不是荣氏又是谁。
只是此时荣氏的情况实在说不上好,脸色惨白,双眼无神,脖子上还有一圈勒痕,一副气若游丝随时都要命归西天的模样,但好歹确实还活着。
只见荣氏颤着双手摸了摸沈芸的脸,苍白的唇动了半天,母女两人顿时抱在了一起,哭成了一团,低泣声呜咽声混作一团,直哭的人心里揪的厉害。
沈贺原本满肚子火气,见到这一幕也不好再发火了。
“娘,您为什么”沈芸哭的眼泪婆娑梨花带雨,开口就要说些什么。
“爹爹,母亲的情况看上去不是很好,还是赶紧让大夫看看吧。”沈知似乎没听见她起的话头一般开口说道,脸上盈满担忧。
沈芸登时一梗,忍不住瞪了沈知一眼,暗自咬牙。
“是这个理,”沈贺却没多想,点头道,“事不宜迟,赶紧将大夫请过来,还有将夫人带到房间里安顿下来。”
幸好来的及时没有酿成什么大祸,若是迟发现一步,荣氏真在祠堂里上吊自尽而死,不说在这个京城里他还能不能待下去,便是日后去见祖宗,他都无颜面见!
若不是此时荣氏虚弱的仿佛随时都可能一口气咽下去,沈贺真恨不得将对方狠狠处置一顿。
沈知见状,垂了眸子眼观鼻鼻观心,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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