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被一个不大好的梦给惊醒,醒了之后还惊觉房中除了她之外还有他人的存在,心情一连遭遇两次紧绷状态,饶是沈知再克制情绪,也忍不住在面上露出几分不痛快来。
“二小姐似是心情不大爽利,发生什么了?”萧郅敏锐的察觉出了她情绪的异样来。
沈知此时已经收拾好了情绪,道,“没什么,只是做了并不是很好的梦罢了。”
说着,她却是将话题扯到正事上来,“王爷这半夜三更来这里,想来不会是为了与我叙叙旧吧,不知是有何事要相商?”竟然大半夜潜进宫中,更离奇的是竟然还知道她住在哪间房。
萧郅闻言,眼底的笑意却是淡了几分,顿了顿才道,“倒也不是要相商的事”
说着,他却是又停住了话头,俊眉微微拧起,眉头笼上一层阴郁。
这倒是让沈知稀奇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从对方身上看见这般类似于迟疑一样的情绪来。
自相识至今,萧郅给她的感觉就是对什么都很淡,对什么都掌握在手中一般。他似乎一切都了然于胸,正是因为看的太透,反而对什么都不在意了。
这次却是在她面前露出了似有着几分矛盾交织的情绪来。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竟然会让对方露出这般表情。
沈知倏然来了好奇心,也不催促,只道:“王爷若是想说什么,只管说便是。”
“关于皇上病重的事,你知道多少?”萧郅却是突然说到了这件事上来。
沈知想了想,道,“只大概听了些风声,知道的倒也不多。”
当初选秀大典突然提前一个月举行,府中便多了不少风头,说的最多的便是关于皇帝病重的原因。
据说之所以提前举行选秀大典,是因为皇帝病情日渐加重,已经到了起不了床的地步了。
提前举行选修大典,一来是想冲冲宫中的病晦,二来也是想早点决定好太子妃的人选,早日册立太子妃,这样太子日后登位更能名正言顺。
想到这些,沈知忍不住问道:“怎么会说到这些上面来?”
萧郅似是笑了一下,只是那双剔透淡然的眸子里却并没有染上多少笑意,“我与他是同胞亲兄弟。”
沈知一听,便瞬间明了他话中的“他”是谁。
坊间一直都有传,当今皇帝和安定王殿下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在先皇病逝先皇后紧随其后离开后,当时候的皇长子登基为如今的皇帝,因心疼体恤因为意外而双腿残废的幼弟,便封了对方安定王的名头,在宫外开了府,赏赐了无数珍宝,从此过上了无忧无虑荣华富贵的快活日子。
据说皇帝也因此被百姓交口称赞为仁心得厚的皇帝,一时受尽了爱戴。
“从小感情很好,”萧郅目光看向一旁摇曳闪烁着的烛火,瞳孔里映着那抹火苗,仿佛有什么也跟着被点燃了在燃烧一般,“他为我做过很多事,都说皇家无亲情,我却不信这个,可世上最难控制的是欲望,最善变的是人心。”
一母同胞又怎么样,血浓于水的亲兄弟又怎么样。为了那个位置,毒害亲父,烧死生母,将其他兄弟皆一一诛杀,什么事都做了出来。
在那场大火里,他看着他曾经敬爱的兄长,脸上带着不知谁身上的血,僵着一张脸冷冷的看着他与母妃在火海中挣扎哭救,扭曲的脸庞上甚至露出一抹疯狂的笑时,他便已经知道了。
那不是他的兄长,那是一个恶魔。
一个被欲望和权力吞噬了一切,全身心都堕落入魔的魔鬼。
他是有多恨,才在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的时候,挣扎着从生死边缘硬生生徘徊了回来。
他的母妃被烧成了一具已经看不出曾经如花美貌的焦尸,殿内上下百余人无一幸存,他的那些兄弟姐妹们俱都成了剑下亡魂,他敬重又爱戴的父皇也一杯毒酒死不瞑目。
他废了一双腿,被死士带走逃出了生天,只敢东躲西藏苟延残喘,而犯下这一切滔天罪恶的人,却王冠加冕登基为帝,成了世人交相称赞爱戴的帝王。
真是讽刺。
萧郅唇边忍不住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掩去了眼底神情,对沈知道:“前几日我入宫了一趟,皇上知晓我的腿被神医治好后,便想要请你也为他治病。”
沈知顿时想起前几日入画说的见过萧郅的事,顿时了然。
原来那次是为了入宫面圣。
只是她也没错过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异样神色,道:“宫里那么多有名的太医,连他们都治不好,我又如何能行。”
“那倒不一定”萧郅顿了顿,却没再说下去。
“王爷似乎知道些什么?”沈知微微挑眉。
萧郅这番模样,显然是知道些什么内情的。
比如皇帝到底是因为什么而病的。
然而让沈知更奇怪的是,对方这模棱两可看不出所想的态度。
萧郅哑然失笑,“你何必试探于我,若是想治便去,若是不想治我自也不会逼着你去。”
他这么说,沈知心底越发觉得奇怪。
再怎么说,也是当今皇上,也是萧郅的皇兄,可怎的眼下这番模样,倒似是他不管对方死活,倒全凭她自己决定要不要给皇帝治病一般。
联想到方才萧郅说的那些,沈知脑海里似有什么一闪而逝,却来不及抓住。她顿了顿,微微笑道,“王爷如此通情达理,倒让沈知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通情达理?
萧郅微微垂了眸子,也不知是嘲讽还是自嘲般的轻笑道,“二小姐说笑了。”
他只是觉得,若是就这么死了,未免也太便宜对方了。
犯下了那般人神共愤的罪,就该用毕生都好好洗罪才行
该知道的事已经知道了,至于更多的,看萧郅所表现出来的一面,显然也不大可能会告诉她。
沈知虽然好奇,却并不打算探求太多,每个人都有想隐藏在心底的秘密,揭开秘密时往往都伴随着彻骨的疼痛。
她何必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而去揭人家的伤疤呢。
这般想着,沈知岔开话题道:“说起来,王爷怎这般畅通无阻的就进了宫?”
这个也是她想不通的地方。
按理说,这宫内宫女侍卫众多,更是有皇上暗中培植的武功高强的亲信和死士,怎的任由萧郅夜半孤身入宫,竟还没惊动任何一个人。
委实古怪了些。
萧郅闻言,忍不住低声一笑,却是答非所问道,“夜深了,二小姐还是早些休息吧,我便不打扰二小姐清眠了。”
见他要走,沈知哪能同意:“你还没有回答我。”
一阵细微的风拂过,烛火倏然熄灭,伴随着低低的促狭笑意:“等下次见面时,我再回答这个问题。”
门“吱呀”一声悄然打开又阖上,不过片响,室内便又重新恢复了寂静无声,只余一室清净。
沈知睁着眼摸黑的看向门的方向,又气又好笑。
“这自说自话说完就走的本事还真是让人自愧不如。”
也不知是气还是好笑的喃喃自语了一句,沈知重新躺了回去,倏然才想起自己一直都是穿的寝衣与对方交谈。
难怪烛火刚亮起时,萧郅看她时多看了几眼。
这登徒子!
竟未曾提醒过她分毫。
沈知暗自咬牙,恨恨的想,下次要是再见到对方,在听到回答之前,她非得将对方扎个半身不遂,好好解解气才行。
第二天,沈知一觉睡醒,便听到入画捂着脖子,一脸迷茫的自言自语道,“脖子怎么这么酸疼,莫不是落了枕”
沈知轻咳了一声,入画便迅速将此事忘到了一边,却是上前连忙道,“小姐,外面出事了。”
第205章()
出事了?
沈知坐直了身,侧耳仔细听了听,便确实听到外面似有什么嘈杂的声音。
入画见状,连忙上前几步伺候她洗漱穿戴。
待一切都收拾妥当后,沈知打开了房门,便见有不少秀女已经聚拢在了一块,不安的低声窃窃私语着什么,一张张娇媚如花的脸上都是不安和忐忑。
“怎么回事?”沈知低声问道。
“听说是有人的房间里发现了死耗子。”入画同样悄声回答道。
死耗子?
沈知微微蹙眉,不过是只死耗子而已,何至于这么多人都吓的不轻的样子,呆在外面团在一起。
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一旁的入画连忙解释道,“小姐,您有所不知,这死耗子,并不单纯的只是个死耗子”
许是怕被别人听见她们谈论的内容,入画下意识左右看了几眼,这才压低了声音将事情娓娓道了起来。
事情还要从早上一觉睡起时,突然传出的尖叫声说起,有秀女一觉睡醒时却惊恐的发现自己的窗子上不知何时吊上了一只开膛破肚的死耗子,血滴滴答答的在耗子尸体下面形状了一滩殷红的血洼,散发着腥臭刺鼻的味道。
窗纸上海密密麻麻的戳满了许多小洞,仿佛晚上有谁趁着这些小洞悄无声息的往里窥视一般。
这般吓人的场面,任谁一觉睡醒看见,想来一时间也无法轻易接受,更别说这些从小就娇生惯养被宠大的千金小姐们。
最让人惶恐的是,同样的事情并不是只发生在了一个人身上,还有不少其他人也都亲眼目睹了这让人恶心反胃的一幕。
当即便有不少人吓得当场昏死了过去,没昏过去的人也是吐了又吐,恨不得将胆汁都吐了干净,直吐的小脸白如纸,一副随时便要魂归西天了的凄惨模样。
沈知得知其中原委后,却是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屋子里的窗户,却只见窗子干干净净,窗纸也是完好无损。
“小姐不用担心,咱们似乎运气好,幸免于难了。”一旁的入画注意到了她的动作,连忙解释道。
可不是运气好么,这么多秀女中,几乎绝大多数都中了招,唯有那么一小部分人没有遭罪。
自家小姐就是其中之一。
沈知闻言,却是下意识想到了昨晚见到的某人,心中不由暗忖,做这事的人,到底是真的恰巧漏了她这里,还是因为注意到了什么才不得不悄悄离开的?
不等她从心底想个结果出来,眼角余光却猛然瞥见一个颇为眼熟的身影。
“”沈知看了看不远处那道身形,却是微微眯起眼,轻笑一声道,“这不是我那好妹妹沈芸么?”
只见不远处拥在一起的人群中,沈芸竟也赫然在列。
这可让沈知稀了奇了。
沈芸怎么看也不像是会被这种事吓到的人,怎的也跑到那些秀女们中间去。
一旁的入画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却是连忙解释道,“小姐您起的迟了些不清楚,三小姐就是今早第一个醒过来发现这件事的人,据说三小姐当时被吓的可狠了,叫出来的声音可差点没将整个皇宫里的人都给吵醒呢。”
沈芸是第一个发现的?
沈知微微挑了挑眉,总觉得这里面似乎是有什么古怪似的。
许是她看过去的目光实在太过明显,沈芸却是抬起头,也往她这边看来,却是恰好对上了她的视线。
两人目光相接,未等沈知去探查什么,沈芸便已经飞快的收回了视线,重又垂下了眸子,与一旁的人低声说起了话来。
“看来这第三轮筛选,有不少人都要被送出宫去了。”一旁的入画惋惜的说道。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
沈知听了她这话,心头却是微微一动。
确实,眼下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不少秀女都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必定会是夜难入寐,一有风吹草动变回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这种状态下,如何还能去应付即将来临的第三关筛选。
又或许,做下这些事的幕后之人就是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
想到这,沈知却是忍不住凝眉,一个模糊的猜测浮现在了心头。
“入画,你见过那些被开膛破肚的耗子尸体吗?”沈知问向一旁的入画。
入画点了点头,道,“今日来人收拾时,奴婢远远看了一眼,真的就是开膛破肚的那种,直接一刀划开的,下手十分精准,晾了一夜的冷风,都已经吹成硬干了。”
沈知听完,若有所思的敛眸,兀自思索了起来。
这时,淡淡的暗香随风掠过沈知鼻尖,伴随着细碎的衣裙摩挲声音,一双精致小巧的鹅黄色绣花鞋停在了沈知的眼底。
面前有声音响起,道:“二姐姐,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便是不用抬头也能听得出来这个声音是沈芸的。
沈知凝神多看了一眼沈芸鞋头处勾绘出的芙蓉花纹样,漫不经心道,“你们都不知道,我怎会知道。”
“二姐姐不是向来聪慧过人么,妹妹见姐姐方才在这边思忖了这么长时间,还以为二姐姐是想到了什么呢。”沈芸微微扬了扬唇,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脸色不算好的原因,这个笑容也显得有几分不好看来。
沈知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妹妹为何这么关心我,难道是怕我想到圣命了吗?”
沈芸的表情微微一变,“你在胡说什么。”
沈知笑而不语。
沈芸却像是陡然领悟过来了她的意思般,面色顿时变得难看了些,“你怀疑是我做的?”
“我可没有说过这些话,三妹妹你也莫要乱说才好,”沈知无辜道,“若是不小心让旁人听见了,为自己招了祸事怎么办。”
沈芸下意识的左右看了一眼,见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时,心底才微微松了口气,只是脸上仍是忍不住露出几分恼怒的神色,咬咬牙皮笑肉不笑声,“二姐姐知道就好,没有证据,可不要就无缘无故乱冤枉好人。”
说罢,她也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继续受沈知的气了,索性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就带着丫鬟离开了。
然而光看背影,似乎也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音乐的气恼。。
沈知看着沈芸走远,心头思绪迅速转了起来。
一旁的入画听了她们之间的对话,却是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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