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琚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脑袋一歪无辜地说道:“哎?和尚头?”说着,她抬起小手指了指文溪和尚的脑袋。
文溪和尚笑了笑摇摇头:“我说的是续断,和尚头是土叫法。”
“好哒。”灵琚吸了吸鼻子转身拿起狼毫小笔记在了草纸上。雁南归站在灵琚身边,默默地看着她的动作,想出手帮忙,却又不知如何下手,只好傻站着。
文溪和尚转而又把上了我的脉,我手一抽缩了回来:“怎么,嬴萱她没事?”
文溪和尚笑笑态度强硬地拉回我的手按在了我的脉搏上:“她无碍,只是断了肋骨。肋骨无法接移,只需固定休养便可自行愈合,已经让灵琚熬了壮骨的药房,只需注意努力排痰,避免并发症就好。至于你……”文溪和尚松开了手,又翻开我的眼皮看了看说道:“本来就有内伤,加之血脉上涌,更应该好好休养才是。怎么,梦里面是有美艳妖女么?搞得你这么精血上脑?”
我脸瞬间通红,想起血苋那般亲密的挑逗,我便急忙干咳两声,瞥了一眼文溪和尚转身就出门了。
“咦,师父怎么了?要去哪里?”灵琚停下手中的动作,扯住了我的衣袖。
“你师父得去泻泻火,不然就算是神医在世就救不了他。”文溪和尚一脸正色坏笑着戏谑道。
灵琚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松开了我的衣袖就继续研磨草药,一边弄一边嘟囔着:“黄莲、夏枯草、栀子,都是泻火除烦,清热利湿,凉血解毒的药材……”
我听后脸一黑,瞪了文溪和尚一眼,就急忙转身离开了屋子。
我站定在客栈的走廊上,清风徐来,清凉的感觉传递到我的肌肤上,我深吸一口气默然摊开手掌,只见四个闪着荧光的大字赫然印在我的手心:
梦演道人。
063 道观()
我们一行人有伤在身,因此决定在客栈中先行休息。
休养过程中,我将梦中所见所闻都告知了文溪和尚,他听后虽然忧心忡忡,但毕竟还存有一丝希望,而此时此刻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我的身上。我的伤势虽重,但好在有天眼护身,胸腔中的淤血和内伤很快便恢复了。但嬴萱毕竟是个女人,断了肋骨必须要卧床休养,因此我便趁嬴萱恢复的这段日子,踏上了另一条征程。
要打败血苋,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我首先要做的,就是按照契小乖所说找到这位神秘的梦演道人,设法将五行符咒熟练掌握。
幸运的是,文溪和尚居然听闻过梦演道人的事迹。他说,少林寺老主持和梦演道人曾经有过交往,据说他是个不拘一格特立独行的游子,常年云游在各地,精通各种符咒道术。卫辉北面有座山,名叫盖帽山,说它是山其实也是勉勉强强,不过是个隆起的小土坡罢了。在盖帽山上有座残破的道观,那便是梦演道人传说中的居所。
虽不知现在梦演道人是否在道观中,但最起码也得去碰碰运气。我将灵琚托付给文溪和尚帮忙一起照顾嬴萱,同时,也让雁南归一并留在了卫辉,避免有突发的危机情况,我怀一腔孤勇,只身一人踏上了前往盖帽山的路程。
那里距离卫辉并不算远,我雇了辆牛车,走了小半天就到了山脚下。道教从道家“天人合一”、“身国同治”的思维模式出发,认为了解天象有助于求道证道,得道成仙。所以称为“观”,取观星望月之意,所以常建于山顶。
牛车无法上山,我将牛拴在山脚下就开始了徒步攀登。盖帽山不高,但是山路却很陡,没有规整的阶梯可以借助,只能走一些坑坑洼洼的土路,我的脚板被土坑和石子磨得生疼,圆口布鞋的底子已经只剩下宣纸那么薄薄一层。
爬到山顶天色已经渐黑,盖帽山顶长着一些张牙舞爪的枯树,灰黑色的影子映衬在深蓝的天幕上,像是一出荒诞诡谲的皮影戏。
我气喘吁吁地坐在一块儿山石上休息,抹了把臭汗,将水囊里的水尽数喝光,站起身跺跺脚,就准备走完这最后的一小截路程。
绕过几棵杨树,前方建筑的飞檐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可与此同时我也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油然而生,这座道观……难道我曾经来过?或者说,是在某个梦境中见到过?
这是种很正常的现象,被称之为即视感,指的就是未曾经历过的事情或场景仿佛在某时某地经历过的似曾相识之感,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的经历,有时候会被人们称之为前世的记忆。
其实这些都是潜意识在作怪,这些事情或场景其实都是你曾经经历过的,但是当时并不被你注意,所以大脑就将它们存放在了记忆的深处,成为了隐藏极深的潜意识,只有你再度到访或者经历这件事的时候,你的潜意识才会被唤醒,进而产生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而如果你长久地没有再度经历唤起这些潜意识,它们就会流亡在记忆长河深处,最后融合成长生出自己独立的意识,也就是契小乖所谓的契约守灵了。
看来我冥冥中和梦演道人应该有过交集,可能是我小时候跟随师父来过这里,也可能是在某个人的噩梦中见到过这里也说不定。
没工夫细想,我整了整衣领和麻布围巾,就沿着石子铺成的小道,往道观方向走去。
远远看那道观倒还算体面,走近了才发现这道观早已经破烂不堪,半边的院墙早已经坍塌,碎落在地的石砖胡乱丢弃在野草丛中。道观的大门早已经不知去向,就连脚下那一条石子铺的羊肠小路,也断裂成好几段,稀稀拉拉地摔在草丛里,和枯黄的干草为伍。
摇摇欲坠的窗子在夜风的撩拨下发出苏闹ㄑ缴怀抖系闹胪潜返毓以诮锹洌路鹞以偻白咭徊剑挪降那嵛⒄鸲湍馨涯峭蚜似岬拇白涌蚋鹇湎吕础N艺驹谄瓢艿牡拦矍埃皇奔溆淘チ似鹄础�
这道观……分明是早已废弃许久了。
里面还会有人么?恐怕道观里的小童道士早已经各回各家了,那么一直云游在外的梦演道人,还会以此为居所么?
不管了,反正来都来了,都到跟前了总不能不进去吧?我干咳了两声,道观里回荡着空明的回声,让残破的道观更加清冷。不知为何,我突然自发打了个冷战,浑身的汗毛都缩紧了口子,我裹紧了灰布袍,硬着头皮就走进了道观。
四周静得吓人,据我所知,修道要求“清静无为”、“离境坐忘”,听风声鸟鸣,看日升日落,参拜神仙,观摩法术,心病尽除,因此道观往往都是建立在深山老林中,寻求清净。可是这里静得都有些不真实了,我鼻腔里发出的呼吸声,此时都像是呼啸着的劲风,黑暗与宁静将四周所有的风吹草动都无限放大,树枝的一个摇摆,脚下的一个脚印,都能成为点燃这恐惧氛围的火种。
就在我浑身发毛地走在道观静谧小路上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了前方正殿里传来了一阵嬉笑,那笑声根本不是一人两人所发出,而是至少十几人围坐在一起谈笑发出的声音。听到声音后我先是定了心,想来这道观里还是有人烟的。不过随即而来的却是一阵更强烈的恐惧——
四下张望,这道观里没有一个窗子是亮着灯的!
道观本身就残败不堪,没一个完好的窗子,大眼望去,窗子里都是空空荡荡并且黑灯瞎火的,现在刚刚入夜,正是晚饭时间,如果这道观里有人,那为何聚众卧谈而不点油灯?
难道说,那道观里谈笑风生的……并不是正常的人类?
想到此我便警醒地抽出了玄木鞭握在手上,默念了两句阿弥陀佛,就朝着谈笑声的源头走了过去。
我没有径直过去,而是兜了个圈子绕到了前殿的侧面,猫着腰来到了墙根下面。我背靠已经倾斜几乎摇摇欲坠的墙体,将耳朵走了过去。
“东风!”
“碰!哈哈。”
“哎哎,等一下,这最后一圈儿了啊。”
“一卷三真没劲,打完赶紧弄吃的。”
…………
我愣住了。这……分明是几人围坐在道观里打麻将啊,什么鬼东西。不过我惊异过后又是一阵惶恐,正常人家,谁会打麻将不点灯?
这道观里分明有蹊跷,别的不说,他们肯定都不是正常的人类,不管是妖物还是邪祟,我一个人肯定不是他们这么多人的对手。我刚要转身离开,脚下却不小心踩到了一截枯树枝,咔嚓一声,我的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儿,而那屋子里嬉笑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谁?”一个男子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传来。我二话没说转脸撒腿就跑,跃过倒塌的廊柱,踩在干枯的杂草丛中,朝着道观破损的外墙跑去。
我跑得飞快,别的不说,论逃跑我还是算经验丰富的。我没有沿着原路跑,而是脱下自己的一只圆口布鞋朝着反方向丢去,然后一瘸一拐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跑,转了个弯就躲在了一口缺了角的水缸后面。
我听到有人追出来,一声清脆的女声传来:“哎,鞋都跑掉了,往这边追!”
我暗笑,这种小伎俩真是屡试不爽。
正当我暗自得意的时候,一个中年男子浑厚的嗓音从远处传来:“慢着!这么一会儿功夫,不可能跑得那么远。在附近搜搜!”
妈的,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水缸后面没有别的出路,我现在只能一声不发地躲在这里,趁他们不注意再逃跑了。
我暗自观察着,看着几个黑影散落在道观四周搜索着,就慢慢移动了脚步,准备离开。
可谁知道我刚要移动,灰布袍子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挂住,猛然逼停了我的脚步。我没有回头,不耐烦地伸手扯了扯衣服,可是袍子居然纹丝不动,完了,我一阵冷汗袭上心头。
“嘻嘻,我找到你了!”
清丽的女声从我身后的水缸里传出,我惊恐地回头看去,只见那水缸里居然伸出了一只骷髅手掌,白骨在夜色中明晃晃的,正死死地抓着我身后的灰布长袍。
064 牌局()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问候吓了一跳,两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虽然神经紧绷,可是身体却条件反射般握起玄木鞭就朝那骷髅手掌劈去,可是对方竟然更加灵敏,刷地松开我的衣角缩回了水缸内,同时又从缺口处伸出了另一只白骨手掌,猛然抓住了我没穿鞋的那一只脚踝。
这白骨力气大得惊人,不管怎么挣脱都纹丝不动。我只好抬手瞄准了它,就将玄木鞭直接戳了下去。
可我刚要下手,手腕却也被什么东西给抓住,玄木鞭停滞在半空中,对方稍一用力,我手腕一阵酸麻,玄木鞭便从手中掉落在地。我回头看去,竟是道观院墙旁边的那棵枯树,枝桠柔软如同藤蔓,紧紧缠绕在我的手臂上。
合着这道观里是一院子的妖精啊?!
我不甘心束手就擒,决定孤注一掷。我猛然抽出另一条没有被束缚的腿脚,轻轻用脚尖一挑,地上的玄木鞭便旋转着飞起,我将身子用力往前一靠,一个勉强的侧身就试图用另一只手去够飞起的玄木鞭。可是距离毕竟太远,一侧是骷髅,一侧是树妖,我的手几乎是蹭着玄木鞭抬起的,可是距离握住它,还是有一定的距离。
完了。
我灵机一动,没有去握玄木鞭,而是伸出双指夹住了一张上通符篆,触及到符篆的瞬间,玄木鞭也应声落地。我急忙默念心法,将勉强得来的符咒收至胸前:“阴阳破阵,万符通天!火铃符,破!”
一道微弱的火光从符咒中一晃而过,刚要朝着对手喷发出熊熊烈火,可那火势却如同燃尽了柴火般,噗嗤一下,晃动几下就不争气地熄灭了。
真是关键时刻掉链子!我绝望地看着火铃符化作一团灰烬,落入了面前的草丛中。
我脚下忽然一软,身后的枯树便伸出藤蔓般的枷锁将我紧紧捆绑,骷髅手掌及时松手,我便被那树妖颠倒了个儿,整个人被倒吊了起来。脑袋冲下,血脉上涌,不一会儿脸就憋得通红。
一个白色的影子从水缸中钻了出来,那竟是一具十分完整的骷髅骨架,能够自在地自行移动,不过看起来结构松松垮垮,好像随时都要散架,空荡的两个眼窝里闪着异样的光彩,走路还发出咔嚓咔嚓的摩擦声。
它走上前站定,然后抬手猛地拔下了自己的脑袋,白骨手掌拖着它的脑袋就递在了我的脸前,我甚至能看到它骷髅头里钻进钻出的蠕虫,雪白的骨壳在月色下竟十分透亮。
我由于被倒吊,头冲下位置比较低,这骷髅估计是没法蹲下来,所以才采取了这样的方式和我面对面。
它张开了整齐的牙齿,虽然骨架无法通过皮肉来表达情感,可是我能听得出它开心的语气,听声音,竟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哟,本事还不小嘛,怎么,想纵火啊?”
我脑袋充血十分不舒服,懒得理会她脱落捧在手上的头颅。
这时,一旁飘来了一朵幽蓝色的火种,看上去和老坟地里的鬼火一个样。它像是有思维一样分裂成多个小火种,照亮了周围的光景。
那骷髅头抬手挠了挠脑袋,但因为自己的脑袋是被自己捧在手中的,因此看起来诡异得十分好笑。她张开一口整齐的牙口说道:“长得倒是不错嘛,可惜是个男的。要是个美女该多好,扒了她的皮,我就有新衣裳穿了。”
我听得后背发毛,徒劳地挣扎了一下,身子却被那藤蔓拴得更紧了。
“哈哈,小贼,这鞋子是你的吧?”这时,一个成熟的女声传来。我抬头看去,却见一只黑猫叼着我的圆口布鞋从远处迈着优雅的步伐走来,到我面前后将布鞋往地上一丢,自己坐在那里摇了摇尾巴,舔起了自己的爪子来。
猫妖?这道观难道是各类牛鬼蛇神的聚集地么?
我虽然知道已无退路,可还是翻了个白眼对那黑猫说道:“不是我的,我路过而已,凭什么抓我。”
刚说完这话我就后悔了,身后的树妖再次将我翻了个儿,拉起我的一条腿就举了起来,赤着的脚板上沾满了灰土,那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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