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后本就当稍动才宜养生,刘弗陵虽然不是一贯如此,但是,也时不时地在用膳后到外面动动,一干宫人、黄门早有准备,按照规矩,拿了各色器皿,跟上天子
金赏与金建紧跟着天子,眼见天子穿得单薄,又让黄门取来一件氅衣给天子加上,只看那严整密实的羽毛,就给人十分温暖的感觉
随侍地宫人、黄门都离得较远但是年少地天子一直沉默似乎并不愿意开口金赏与金建一时也有些忐忑了
“那份奏记是大将军地亲笔”刘弗陵地声音并不高
因为心绪不安刘弗陵忽然开口时两人竟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兄弟俩才蓦然相视明白之前听到地声音便是出自天子之口
金建还是有些懵懂金赏却想起来——地确天子开始反复阅览这份奏记正是在自己随口说了一句“这份奏记是大将军亲笔所书”之后
金赏不由一凛
天子没有看两个近臣仿佛什么事都没有生过一样继续往前走兄弟两人也只能跟着天子前行
金建还只是想着如何让天子的心境开朗一些,金赏的直觉却给了他一种极其危险的预感
——天子究竟在想什么?
——对大将军
“虽然知道,大将军未必有什么深意,朕却总是不放心”刘弗陵再次开口
这一次,连金建都愕然颤栗
“主上!”金建惊恐地低呼
“害怕了?”刘弗陵没有停步,语气也没有半分起伏,以一种让兄弟俩不寒而栗的平直语调,冷静地陈述,“你们是朕的亲信,但是,赏也是大将军的爱婿若是害怕了,你们就什么都不要问!”
金赏与金建不由相视一眼,片刻之后,两人错开目光,似乎是达成了某种默契
“主上对大将军有想法?”金赏稍显迟疑,却还是低声问了出来,“臣以为,主上过虑了”
刘弗陵的脚步一顿,似笑非笑地睨了金赏一眼:“卿是想说和?”
“臣不敢!”金赏立即否认,心下凛然——显然,刘弗陵对霍光的敌意已深在他们从未察觉的时候
金建则是皱着眉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主上如此说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们兄弟俩是年轻,是不涉政事,但是,毕竟是天子近臣,金赏更是爵封列侯、列席朝请的显贵,他们为什么不知道,这对君臣的关系已至如此程度?
刘弗陵闻言一愣
——是啊究竟为了什么
其实,霍光并没有做任何逾矩的事情
站在高台之上,不必抬头,便可以看到远方与大地相连的美丽星空
那些闪亮的光点代表着莫测的神秘
那就是天
他是天子理所当然,至高无上
“因为”刘弗陵艰涩地开口,却终究没有将话说完
也许是说不出
因为那位手握权柄的大司马大将军实在是让人挑不出错来
因为任何一个少年天子都应当为自己有这样堪称忠正的辅政大臣而庆幸可以戒备,却绝对不会心生敌对意
可是,他做不到
所以其实都是自己的错?
金建默默摇头,看向自己的兄长
金赏盯着天子莫名悲凉的背影,不由微微抿唇,心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厉色
——他们姓金事实上他们连汉人都不是啊
——他们陪伴的这位少年天子究竟有什么把握,竟想挑衅军权、政权皆在手中的大司马大将军呢?
——若是万一他究竟该做什么样的决定才好呢?
——无论如何,他的妻子姓霍
“因为”刘弗陵再次开口,声音艰涩依旧,但是,这一次,他缓缓转身,眉目间一片坚定之色,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两个亲信近臣
金赏与金建默然低头,一派恭敬
“因为朕是天子!朕是大汉天子!朕继承的是孝武皇帝的大汉!”刘弗陵轻声说出自己的解释
那么轻、那么涩的声音却流露着天子特有的压迫气势,让两位近臣心中悸然
——无论他们有多少理由,都抵不过天子的这番话!
——他是天子,他便要有天子的赫赫权势!
——他是大汉天子,他便要有刘氏天子应有的骄傲!
——他继承的是孝武皇帝的大汉,便容不得他低头、怯懦、碌碌无为!
——他身上的每一滴血都在叫嚣,在沸腾
——他没有办法为了必然安逸的平衡选择妥协!
——他是大汉天子!无论如何,他是名正言顺、谒过高庙的大汉天子!
——他不是,也根本不可能愿意做别人手中提线的木偶!
——不管操控那些线绳是谁他的皇考也罢,他的大司马大将军也罢他都不愿意!
——他总要争一争自己的命!
(万恶的感冒!我恨感冒!尤其是不是流感的感冒!!!!鼻塞、咳嗽我是头晕脑花这章的质量,我实在是不知道了希望没有把刘弗陵写走型)(,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34、退路与选择()
日后,金赏与金建并没有分户别居,依旧在一是金家的传统——与一般家族不同,他们毕竟是被俘虏的匈奴王族,除了亲人,再无依靠——不仅是他们兄弟俩没有分户析产,金日与弟弟金伦也没有分户,因此,并不大的侯家中,人口并不少
金伦早逝,其妻另嫁,所遗孤子便依附伯父生活,名安上,比金建还小因为金伦卒时只是黄门郎,金安上自然不被注意,虽然因为伯父的关系,身上也挂着侍中的职,但是,侍中只是加官,出入禁中方便而已,若是不得天子眷顾,也就是宿卫天子的近侍而已
不过,不得关注也有不得关注的好处
,金赏与金建是必得休沐才能回家,甚至逢休沐也不能回家,金安上却是自在许多
侍中毕竟不是期门,虽然是顾问近臣,但是,天子年少,不掌国政,又是沉郁喜静的性子,除了金赏、金建,根本鲜少让人靠近,一班侍中也依着旧例排了轮值,彼此打个关照,只要天子不问,谁还会去查他们的班次?
当然,金赏与金建是知道侍中的班次,因此,两人到家时,迎面就遇上金上一身锦衣,光鲜照人,正要出门,金赏顿时就沉下脸来
“大哥”长兄如父,这几年,金家都是由金赏这个列侯在支撑,金上哪有不怕他的道理?
“你这会儿怎么在家?”金建倒是没有多想,只是有些羡慕,“又偷懒,让别人替你?”
金上与金建更亲昵,立时挨到他身边,笑道:“陛下昨夜不是与两位兄长夜游来着?今早便传谕不要人上殿,我明日休沐,便央着另外几人,提前出来了”
“那么金公子这一身打扮又是要去哪里呢?”金赏却是不吃他这一套眼光一敛便直指他地去向
金上语塞又不敢不答觑着金赏地脸色小心翼翼地说出原委:“我与霍云、霍山他们一干人约好去乐游原”
金赏听到霍字便变了脸色**地扔下三个字:“不准去!”言罢便进自家大门
金上苦着脸望着长兄地背影不愿答应又不能不应心里别提多纠结了
金建也是被兄长管教地人心有戚戚地拍了拍兄弟地背就势揽住他地肩膀:“走吧!”
再多地不甘在金安上看清两位兄长地脸色后也立刻平息了
“生什么事?”金安上不安地问道
静室之中,金赏与金建坐在围屏大床地两边,无声地交换着目光,不过片刻,两人便似有决断地错开目光
金建微微仰头,看着头顶上的悬着的承尘(注),那上面不过是最简单地云气纹,他却仿佛要将上面的每一道纹路都看清楚才罢休
看金建这副模样,再对上金赏平静无波的眼神,金安上的心里就越地没有底了,不由就泛起一阵寒意
“大哥”
“从今天开始,你不得再与霍家人交往”
金安上犹豫地轻唤刚出口,金赏的命令已经砸了过来
“啊?!”
金安上有些懵,半晌才回过神来,却还是怔怔地道:“这是为何?大哥是霍家的郎婿,为何我不能与霍家人来往?”
金建翻了个白眼,金赏则狠狠地瞪了堂弟一眼:“问那么多做什么!”
“诺!”金安上一个激灵,立刻应下,但是,金赏的下一句话立时让他跳了起来
“待你满十五岁,我们便分户!”
“什么?!”
金赏没有再说明,只是静静地看着堂弟,无声地告诉他——他没有听错!
好一会儿,金安上敛去惊诧之色,神色肃然地望着两位堂兄:“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但是,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我们便是分户,也未必逃得了谁!”
金赏与金建同时愕然,盯着挺直腰站在自己面前地少年堂弟,心中转着同样的念头——他什么时候长大地?
金上被两个堂兄看得心虚,不由颤栗了一下,往后连退了两小步
“我我说错了?”
金建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小孩子装什么大人!”
金上脸一红,梗着脖子硬顶:“你比我大多少?”
金建立刻嗤笑一声:“大一刻也是大,何况是几年!”
“行了!”金赏拿两个弟弟没有办法,但是,此刻也不容他们调笑,按住隐隐作痛的额角,他不由呻吟了一声
“大哥!”金建与金安上立刻停了抬杠式地对话,凑到兄长身边,关切不已
金赏挥手示意两人退开一些,深吸了两口气,稍稍缓解了头痛,才再次看向堂弟这一次,他没有用命令的口吻,而是斟酌着辞句对他道:“分户不是为了撇清我们地干系,就像你说的,撇不清的!金家一共多少人?”
金赏不由摇头长叹:“我们不是汉人啊!就算阿翁得先帝宠信,我们在汉人眼中,也只是外国人!”
“我们不能不依靠皇帝,但是,我们也不能成为任由皇帝喜恶操纵的侫臣!”金赏轻声低语这是金日在世时经常教训他们的话
“绝对的忠诚!绝对的中立!”金安上轻声接过话头,将伯父的教诲说完,心中却有些明白金赏为何如此决断了
金赏点头:“是的!所以,我一直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应下霍家的婚事”
——绝对的忠诚!绝对的中立!前提就是绝对不要牵涉进朝堂的势力中
如今的情势,因为他娶了霍渺君,金家与霍家誓必纠缠不清,而他与金建都是天子宠臣,又哪里能弃了天子
“我们不行,你可以!”金赏轻叹之后,便收起感慨的心思,认真地为堂弟分解,“将你从这个困局摘出去,为我们留一条退路我与建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金上怔怔地听完长兄的话,半晌无语
“大哥是上与大将军”金安上艰涩地开口,没有说完,便看到两个堂兄郑重地点头他再次无语,沉默了不知多久,才再次抬头
“大哥大伯应了大将军家的婚事”金安上努力让自己镇定,却还是无法成功,他几乎是一脸惊恐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大伯是不是已经做了选择?”
注:承尘,承受尘土的小帐幕(,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idia,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35、阑入事件()
官不该对金氏兄弟说那么多的。”
荡宫的重重竹帷锦幕之后,鄂邑长公主对着天子说了小半个时辰,归根结底,还是这么一句话。
十四岁的天子有着自己的执拗,对皇姊的教诲只是低头沉默,待她说完了,不说了,他才抬起头,很平静地反问:“不对他们说,我能对谁说?”
鄂邑长公主一愣,心中不由泛起一阵酸楚,还没来得及安慰,就听天子淡淡地道:“若是连他们都不忠,我还能做什么天子?”
若是连亲信近臣都背叛了,他这个天子就不必谈什么作为了。
“赏是霍光的爱婿!”鄂邑长公主无奈地重复,“他没有选择的。”
“朕并没有让他们选择。”刘弗陵诧异地抬眼看向姐姐。
鄂邑长公主又是一愣。
刘弗陵没有再解释,只是默默地盯着漆几上的鎏金博山炉,香烟从隐秘的气孔散出来,氤氲了炉盖上的各色的形象,也让鄂邑长公主再看不清弟弟的神色。
“皇姊要做选择的不是赏与建”
—金赏与金建算什么?
——不过是奉车都尉、驸马都尉、侍中!
—他们需要做什么选择?
—他们地选择又有什么用?
走出荡宫时。天高气爽。鄂邑长公主却打了个寒颤。
“长主!”等候的家令不由一惊,担忧地询问可要将四人舆换成辇车。
“不必了。”脸色有些苍白的鄂邑长公主按了一下衣襟,冷淡地拒绝。
八月末的风的确是开始冷了
长公主病了,天子也病了,虽然只是风寒小恙,仍然让太医署忙碌了十来天。
八岁的皇后按照规守在荡宫,但是,皇后毕竟年幼,真正侍疾伺候地仍然是那些十来岁的后宫嫔妾,自然也有人承宠。
兮君对此并不在意,按例赐了银指环给承宠之人,倒是鄂邑长公主担心天子的身体,将那个长使叫去承光宫一顿教训,又写了一份手书给皇后,要皇后严禁此事。
兮君拿着长公主手书的牍板愣了半天,才怔怔地对前来传:“我觉得长主此书应该写给主上”
那位家令完全没想到皇后会这样说,不由一愣,半晌才道:“臣会禀上长主的。”
兮君松了一口气,想了想,又将牍板与检封放到一边,道:“不劳烦家令,我回书给长主。”随即命中宫女史准备笔墨,长公主的家令立刻知趣地退了出去。
八岁地皇后还没有聪慧到可以写出措辞严谨的书信,自然是女史代笔。写好后,封检用玺,交给那位家令带回。
兮君推开凭几,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转眼便看到倚华不赞同的眼神,不由讨好地一笑,侧头问道:“我做的不对?”
倚华无奈,低头道:“中宫做得很对。”
兮君连连点头:“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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