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长乐这才松一口气,也跟着兴致勃勃地看刘病已“初为人父”的离奇反应。
……
就如王奉光所说——撞上数次就好!
又撞了一下,刘病已总算是回了神。之前并没有感觉,这会儿回了神,他便觉得面上痛得厉害,额头、鼻子不必说,连眼眶都疼。
“唔……”刘病已捂着脸呻吟,只觉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见他如此,王奉光连忙走了过去,忍着笑问道:“皇曾孙……可安?”戴长乐自然也跟了过去。
听到王奉光有些变调的声音,刘病已一怔,不过,他心思一转,便明白了过来——自己之前肯定是做了什么……
……
刘病已不想放下手了——他还有脸见人吗?
……
尽管刘病已很想在地上找个洞钻进去,但是,这种没有实现可能的事情……再想也没有用!
——只是多挣扎一些时间而已。
然而,喜得长子似乎耗尽了刘病已今天的运气,因此,连“多挣拒一些时间”这一点希望也没有能实现……
“吾君!”家老匆匆过来,一眼没看到刘病已便连忙疾呼。
刘病已只能放下手,招呼家老:“何事?”
就在招呼家老的同时,刘病已分明听到了两声闷笑,不过,事到如今,刘病已也懒得再管了……
——都已经出过丑了,还能如何?
家老跑了过来,刚要行礼,就被刘病已吓了一跳:“吾……君?……”那声音的调子转得厉害,尾音的高调让刘病已都是一惊。
定了定神,刘病已才瞪了家老一眼,没好气地再次询问:“何事?”
家老这才连忙低头肃手,恭恭敬敬地道:“中郎将来见。”
——霍云?
刘病已一怔,刚要说什么,就听王奉光道:“曾孙速去,吾与戴君当辞。”
刘病已不明所以,正要问,就见家老连连点头,显然是极为赞同。
——又是什么约定俗成的东西吧……
刘病已没有多问,只是向王奉光与戴长乐行礼道谢。王奉光与戴长乐答了礼,便径自离开了,也没有从正门走,而是东院的小门出了刘家。
刘病已理了理衣裳,忍不住又揉了揉脸,只觉得疼得厉害,不由呲了牙。
家老见他这样如此,不由有些担心自家主人在贵客面前失了礼,便低声道:“吾君……不然先辞客?”
刘病已也知道自己脸上必然不好看,但是,来的是霍云……
摇了摇头,刘病已笑了笑,便道:“表兄乃至亲,无妨。”
——王奉光与戴长乐都笑过了,再多一个霍云……也无妨了!
刘病已是破罐子破摔了。
进了正堂,刘病已一眼就见一身皂衣的霍云东向而坐,身边还坐一个身着绛色深衣,头梳椎髻的女子,两人正在说着什么。
“表兄……”刘病已扬声招呼。
霍云抬头看了过来,正要笑着站了起来,一见刘病已的样子,便愣住。
“……表弟……”霍云不敢置信地望着刘病已。
刘病已摸了摸脸,也不敢笑了,只能呲了呲牙,就算是招呼。
霍云回过神,连忙将刘病已拉了过来,皱着眉问:“摔了?”
刘病已正要回答,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言道:“曾孙想必是兴奋过矣。”
刘病已转头看了过去,连忙就站了起来:“义姬。”
——那个女子竟然是义微。
义微笑着打量已经为人父的宗室少年——不……也许不该称为少年了……
——刘病已今年已经十七岁了。
……
义微低头向刘病已行了礼,随后便道:“曾孙之妻与子可安?”
刘病已连忙道:“尚安。”随即便立刻反应过来,再次向义微行礼,道:“敢请女医。”
义微敛衽相答,正要说话,就听到霍云大大咧咧地道:“既请义姬前来,自是需其一展其术!”
刘病已与义微都不由愕然,却是什么不能说,只能相视苦笑。
霍云见两人不语,却是有些奇怪了,不解地道:“女医不去?”
义微低头应声:“岂敢?”随即便看向刘病已。
刘病已也连忙侧身,示意义微随自己去。
两人刚走了两步,却发现霍云也跟了上来,都不由非常惊讶,自然也就停了步。
霍云也很奇怪,不明白两人怎么不走了。
“嗯?”
刘病已毕竟是主人,也知道一些风俗,只能硬着头皮道:“内子方免身,足下不宜近之……”
虽然得子是喜事,但是,妇人生育却非吉事,须避正寝,即使是庶人,家中无多余的房间,进了当分娩之月,为人夫者也是到别处起居的,为的就是避忌。家境好一些的人家大多是将待产之妇移居别室;皇帝的后宫待产,则要从宫中移到外馆。
刘病已是没有长辈在堂,不得不在产室外守着,女医也是因此才放松了规矩,否则,想见亲子,他得等三个月后。
方才来正堂的路上,家老也解释了,其实女君免身的日子,王奉光与戴长乐作为外人都不应登门的。
——血气冲天,绝非吉事,要避忌的!
——尤其是对男人!
——没见就是女家相贺,没有弥月,也都只有女子登门吗?
——所以,王奉光与戴长乐能来帮忙,也真的是冒了风险的。
因为这个缘故,刘病已对霍云跟着自己往后院去的举动十分不解。
——就算霍云不是外人,也不宜靠近产室啊……
——就是他自己,因为今天的事情,也要尽快找巫觋拔禊。
霍云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地对刘病已道:“血污之地……吾比汝知之更详!”
——他没有抱过亲子、犹子,霍家女子已适者却有生子的,宜忌之事,他不比刘病已清楚?
霍云无所谓地摆手:“我若忌讳,今日何必登门?”
刘病已一怔,却是无话可说了,只能深深地拜谢。
“多礼!”霍云嘟囔了一声。,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37、“大将军所候者……可至矣?”()
刘病已与许平君是少年夫妻,两人又都是温和的心性,也都经历过世事,对人心变故更是看得透,也都极会察颜观色,因此,两人之间固谈不上有多么深厚的情谊,但是,彼此都存了敬重、忍让的心思,一年的夫妻相处下来,两人倒也从没有红过脸,高过声,也算是甚为相得了。
刘家没有长辈,许媪心疼女儿,也曾提过将许平君接回家中待产——横竖许家只有许平君这么一个亲子,许广汉又是阉人,妇人生产的血污之忌什么的,倒也没那么重要。——许广汉也默认了,刘病已听了妻母的话,倒也没有拒绝,但是,许平君却推拒了母亲的好意。
“吾君已备下乳医,”许平君柔声劝母亲,“又有王君相教,阿母毋忧甚……”
许媪不放心,如何肯应,又劝了一通,许平君却仍不肯应,到最后,许媪直接恼了,放言再不管女儿的事情,当即就要拂袖而去。许平君急得直掉泪,只扯着母亲的手不敢放开,生怕母亲真的恼极了自己。
亲生的母女又哪里会真的对彼比记仇?见女儿急了,许媪哪里还记得生气,反而一个劲地劝女儿宽心:“有身之人岂可再作小儿女之态?”
听到母亲温言安慰,许平君才收了急态,露出笑颜,顺势攀住母亲的手臂,,低声道:“郎君……”两个字出口,少妇便红了脸,忍不住轻咬下唇,露出两个牙齿,看着娇憨可人。
许媪心中一乐,脸上却一板,伸手点了点女儿的额头,嗔道:“莫怪人皆言,女子生为外人!”
许平君自然不承认,不依地摇着母亲的手臂,只到许媪讨了饶,她才把话说完。
“我尚有父母,君却别无血亲……此子……郎君……亦甚为期盼……”许平君低声解释。
成婚不过数月,两人虽然相处尚好,但是,终究带着几分生疏,许平君本来也没有太在意——哪家新婚夫妇不是这样呢?——可是,打从她有孕之后,这一切就变了。
……
许平君竟是有些受宠若惊了……
——不是说刘病已之前对她不好,而是,毕竟是两个陌生人,纵然是再亲密不过的关系,这心总是感觉隔得远……
——刘病已会维护她,让她能够掌握家事,对她也处处敬着,在朋友面前更是给足她面子,偶尔,她心情不好时,也会尽心开解……但是……怎么说呢……刘病已并不会关心她的喜好,也不会关心她为什么心情不好……
——自从医者确认她有孕之后,刘病已几乎是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移眼地盯着她,生怕她有一点地不适,不乐……
——被人捧在掌心的滋味……
许平君自然是开心的,但是,她也不会自大地认为这是刘病已终于真的对自己上心了。
——她的夫君……关心的是她腹中的骨内……
不能说她没有一丝的介意,但是,某一次深夜,她在半梦半醒时,看到刘病已坐在自己的身边,当时真的被吓了一跳的她正要起身,却听到刘病已的低喃轻语。
“……我也有骨肉……血亲……”
声音很轻,话语也有些凌乱,但是,许平君仍然听出了刘病已的期待与惶恐……
三月庙见那次,许平君多少就有些明白了“血亲尽殁”对刘病已的意义,因此,这会儿,她略一思忖便明白了刘病已的心思。
——出生便尽失血亲,又没有外家可依,刘病已对血脉的期望与渴望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正是因为那么一份期望,他的不安也是别人都难以想像的。
……
——是不是真的就没有亲人缘呢?
许平君几乎可以想像到刘病已对自己的质问。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许媪提出那样不算合理的要求时,刘病已沉默了。
许平君只要想到刘病已那天夜里的低语,就实在不忍心。
——自己平平安安地在这个家里生下他的长子……他会更开心吧……
抱着母亲的手臂,许平君低声说着自己的想法,许媪沉默了一会儿,怜惜地摸了摸女儿的头,随即拍了拍了她的手,笑道:“放手。我去见一见女婿寻来的女医。”
许平君一怔,随即放开手,笑着道:“好!女医皆关内侯王君所荐。”
许媪却不以为意,摆了摆手:“关内侯又如何?女婿亦关内侯!又是宫中的女医!”
——民间这些女医,可不比少府的那些女医,都是从各地征召而来的,专为贵人服务,民间的这些女医,又是伺候妇人生产的女医,大多是一些过不下的女子,甚至是官婢,为了生活不得已而为之,能有多少高明的?
——再说,关内侯很希罕吗?
许媪对女婿的朋友也不是完全不认识,跟王奉光也见过面。以许家的身份、地位,她自然不会说看不上人家,只是,在长安待久了,关内侯什么的也真的就不希罕了,尤其是长陵那一块儿,跟着高皇帝打天下,但凡有功,得的爵都不低,而且都是免事算的。
——这样的条件,只要子孙不是败家到极点的,家赀都不会少,但是,其它……就不必想了。
——那样的人家能推荐上多好的女医?
许媪念叨了一句:“若是不好,只有让汝父出寻……掖庭令未曾荐人?”
这会儿,许媪倒是想到了张贺。
——张贺是掖庭令,从少府太医署寻一两个女医,还是容易的。
许平君连忙摆手,却是道:“掖庭令病甚,郎君甚忧!阿母万不可轻言掖庭令。”
许媪白了女儿一眼,却到底是应了下来。许平君却不放心母亲的脾气,不一会儿,便打发自己跟前的婢女却看看母亲那儿的情形,婢女笑着应了,还没有出去,就听到外面的奴婢一迭声地向许媪行礼问安的动,那个婢女便笑着看了看女君,没出声,更没有挪步,许平君不好意思,只能白了婢女一眼。
许媪一进来,就把王家一通夸赞——什么到底是功勋之家,什么是世家之风……把许平君听得一愣一愣的,好一会儿,才寻到机会问母亲一句:“女医可好?”
——想必是王奉光推荐的女医很不错吧……
许媪连连点头:“虽然不是宫中的女医,但是,也都是家学渊源……”
——王家毕竟根基深厚,也不无世交的医家,从那些医者的家中寻一些精于产、乳之事的女子,还是不难的。
——毕竟,这种事情,对双方都有好处。
说到这儿,许媪破天荒夸了女婿一句:“郎婿交友尚可!”
许平君失笑。
******
王奉光给刘病已推荐的女医的确不错。
许媪如此认为,义微也如此认为。
为许平君诊了脉,又看了那些女医准备的药,义微点头认可,没有多说一个字。
站在门外的刘病已也松了一口气。
许平君并非毫无眼色,听到夫君的动静,便不由多看了义微几眼。
——这位女医来历很特别吗?
义微也向许平君轻轻颌首,从产褥旁站起,微笑着道:“大家免身甚顺,静心休养……”说着,义微又停顿了一下,才道:“大家年少失养,不宜频有子……”
许平君一怔,室内其他人也是一怔,许平君的媵婢回过来神便急了:“胡说!”
“放肆!”刘病已也在愣神,但是,听到婢女对义微的斥责仍然下意识地厉声斥言,倒是让室内的一干人都吓了一跳。
——刘病已一贯温和,对许平君也极为敬重,从来没有直接教训过许家的媵人。
许平君也是一惊,对义微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义微倒是不在意,反而对那个婢女笑了笑,温和地安慰了一番:“汝为主忧,心诚可嘉,然失养之身频有子,乃损身折寿之举……”
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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