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夜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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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夜未央- 第2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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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光的话语中带几分骇人的厉气,让义微不由心惊。

    ——竟然是这个缘故……

    义微垂下眼,眼中闪过几分厌恶。

    ——她本就不喜欢这位少帝,如今更是觉得恶心。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义微在心中冷笑,方才因为医者身份而起的几分怜悯立时消失。

    ——她不是圣人。

    ——纵然是孔子,不也说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吗?

    义微自认为自己绝对是“以直报怨”了!

    想到这儿,义微定了定神,见霍光扶几起身,显然是准备离开了。她连忙跟着起身,却是上前一步,阻挡住霍光的动作。

    “何事?”霍光没有半分恼意,只是轻声询问。

    义微低头:“大将军可有属意者?”

    霍光挑了挑眉,竖起一指,轻轻点唇:“不可说,亦不可闻也。”

    义微抬头看向霍光,霍光也毫不回避地与她对视。半晌,义微慢慢地退后,不再言语。

    ——如今……她……还能如何?

121、征名医,出大军() 
    霍光离开之后,杜延年并没有与义微多说一个字,而是直接领着她去了太医值宿的庐舍。因为刘弗陵病情,少府太医这几个月一直在宣室值宿,说白了就是随时候命。

    霍光把话挑明了,杜延年也就不会再含糊半分,直接对所有太医放言:“上寝疾,延年奉命典领方药,望诸君毋有所违。”

    少府太医面面相觑,神色都有些茫然。

    ——什么叫典领方药?

    ——这位太仆懂医药吗?

    见状,杜延年却是微哂,淡淡地言道:“上之疾,诸君既束手无策,为上虑,大将军将征天下名医。”

    太医们顿时哗然,有一个须发皆白的长者更气得直颤,却是毫不客气地言道:“既是如此,臣等请归少府!”

    ——他们不可能阻外来的医者入宫。

    ——医,不过是小术,很多人并不以之为业,遇疾召之本也是寻常的事情。

    如齐国的太仓公淳于意,原本是齐国的太仓长,但是,他少时即喜医方术。高后八年,淳于意受师于同郡元里公乘阳庆。阳庆年当时已七十馀,无子,观察淳于意的言行之后,对其授业,云:“尽去而方书,非是也。庆有古先道遗传黄帝、扁鹊之脉书,五色诊病,知人生死,决嫌疑,定可治,及药论书,甚精。我家给富,心爱公,欲尽以我禁方书悉教公。”臣意即曰:“幸甚,非意之所敢望也。”淳于意即避席再拜谒,受其脉书上下经、五色诊、奇咳术、揆度阴阳外变、药论、石神、接阴阳禁书,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受读解验,第二年才开始试验着行医,却并不精通,又花了三年的时间,才称上精于医药。

    一般来说,这种医者为了验证医术,多是四处游历,左右行游诸侯,不以家为家;有时,因为种种情况,也会不为人治病,病家也多有怨意。

    如淳于意,就曾被人上书告举,最后,以刑罪当西传之长安。却是万幸,有惊无险,并因此成就了一件大善事。

    ——淳于意有五女,见父被刑,只能随而泣,竟是无可奈何。淳于意大怒,责骂五个女儿:“生子不生男,缓急无可使者!”其他人尚可,他最小的女儿缇萦却因父亲的言语而伤心,也被激起了一份执念,于是一直跟随父西行走长安,随后上书:“妾父为吏,齐中称其廉平,今坐法当刑。妾切痛死者不可复生而刑者不可复续,虽欲改过自新,其道莫由,终不可得。妾原入身为官婢,以赎父刑罪,使得改行自新也。”书奏闻,皇帝悲其意,干脆于当年即除肉刑法。

    淳于意游于诸侯,如齐王太后、齐王、济北王、菑川王等有疾,都曾召其诊治——尽管齐宫之中亦有医工。——而且,都是召之,疾即愈。

    ——齐王还是阳虚侯时候,某次病,众医皆以为寒中,淳于意诊脉之后,却言:“迵风。”迵风,即饮食下嗌而辄出不留。法曰“五日死”,而後十日乃死,病得之酒。

    ——后来,阳虚侯又有一次重病,众医皆以为蹶,淳于意诊脉,以为痺,根在右胁下,大如覆杯,令人喘,逆气不能食,即以火齐粥且饮,六日气下;即令更服丸药,出入六日,病已。

    天下奇士异人甚多,更何况,疾病之事,少府太医也不敢说自己就一定判断正确。

    尽管如此,一般来说,宫外医者前来诊治时,太医总是要在场。

    ——毕竟有个亲疏远近。

    因此,听到那位年迈的太医那般自暴自弃的言语,杜延年神色一冷,语气更冷漠:“诸君如何,上与大将军自有计较。”

    一句话便让少府太医们不安的情绪骤然一冷。

    见诸人不再闹了,杜延年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吩咐:“仆不知医药,然疾者所服方药总是有限,故……”

    杜延年停顿了一下,等诸人都凝神望了过来,看着自己,才继续道:“自即日起,诸君之方,非经仆钩划,不得付药丞。”

    太医没敢言语,但是,也没有人立刻应声,而是默默地交换着眼色。

    杜延年也没有催促,而是静静地等着。

    半晌,才有一名太医上前一步,毕恭毕敬地对杜延年道:“太仆可否久在殿中?”

    “何意?”杜延年听着就觉得他话中有话。

    那名太医又犹豫了一下,才对杜延年道:“上之疾多有反复,诊治不可拖延……”

    一句话,杜延年能不能立刻作出决定。

    杜延年似笑非笑地看了那名太医一眼,又扫一眼此时身处室内的所有的太医,半晌,才慢慢地说了一句话:“此非诸君所虑!”

    太医们的脸色大变,却是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他们都是久在宫禁之中的人,如何不明白其中的禁忌。

    ——如今的情势,哪怕是一个稚儿也明白。

    ——霍光的决定大过天!

    ——只不过,以往并无人表明这一点罢了!

    ——如今,杜延年把话挑明了,那就是容不得任何人有丝毫推逶了!

    ——最重要的是,既然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那么,听者哪怕仅仅是想置身事外,也是不可能的了!

    想透了这一点,年长的太医们稽首应诺,其它太医见状,也都或明白,或不解地,稽首应诺。

    ——无论如何,他们都别无选择。

    杜延年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微微眯眼。

    于是,尘埃落定。

    杜延年甚至在当天将皇帝的医案从少府太医署取了出来,全部收在自己处,理由是,为了给诊治做参考。

    太医令等人皆知其中必有不妥,但是,杜延年说得大义凛然,又有霍光在后支持,他们哪里能拒绝?

    等刘弗陵清醒,并知道此事,已经是第二日了。

    ——什么都来不及了!

    ——甚至不能与霍光讨价还价!

    杜延年与霍光一样,在皇帝面恭敬万分,但是,无论刘弗陵如何说,已做出的决定都不容更改。

    刘弗陵气得厉害,却是无可奈何。

    “退下!”刘弗陵懒得再与霍光的人说话了。

    杜延年行礼退下,将出内卧时,才忽然驻足,对刘弗陵道:“上寝疾,太医束手,大将军已征天下名医,上且安心休养。”

    刘弗陵一怔,等回过神来,杜延年已经退了下去,刘弗陵只能愤怒地将拳头砸到床上。

    左右近臣战战兢兢的,却是无一人上前劝解。

    自从刘弗陵卧病,不要说见公卿百官,就是原本的侍中、中常侍等中臣,也被霍光约束,绝迹于帝寝,如今在天子身旁侍奉都是黄门、宦者等人。这些人,做做事还行,真要劝慰什么的,他们还完全不够格!

    ——刘弗陵也不会听!

    自己的手弄得生疼,刘弗陵才不甘地停下发泄的举动,沉默了片刻,刘弗陵陡然恍悟,顿时便再次怒不可遏。

    “霍光!”刘弗陵气得直呼霍光姓名。

    ——征天下名医……

    ——这是要向全天下说明,他这个皇帝已经病重得不行了吗?

    ——而且,所患之疾连太医都束手无策了!

    ……

    刘弗陵惊惧不已。

    ——由此引发的事情,他自己便可以想出一堆来了!

    ——其中,没有一样是对他自己有利的!

    刘弗陵不能不怕!

    ——病重……

    ……

    ——接下来,最顺理成章的发展是什么?

    ——不就病死吗?

    ——霍光想做什么?!

    刘弗陵心悸颤栗,却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来了。

    ……

    “朕要见皇后!”刘弗陵咬牙言道。

    左右应声出去,片刻之后,便又回来,在刘弗陵面前跪伏不语。

    刘弗陵心中一紧,死死地咬着牙,半晌才听到那人支支吾吾地禀报:“太仆云,中宫心忧陛下,亦染疾,不宜来见!”

    刘弗陵猛地闭上眼,用力抿紧嘴唇,即使满口都是恶心的腥甜之味,他也没有开口,而是狠狠地将股翻涌的腥甜压了下来。

    “罢……”刘弗陵缓缓开口,随后重新躺了下来。

    闭着眼,一脸淡漠的少年天子却知道,他的心中充斥着不甘的情绪……那份不甘在翻涌,愈来愈激烈,但是,他也知道……他不敢表露……

    ……

    无论如何,元凤三年的孟冬时节,第一位被征的医者走进了未央宫,走进了帝寝内卧,但是,霍光仍旧没有出现,连兮君也没有出现。

    杜延年对少帝解释——辽东乌桓反,大将军正筹谋边事;天寒风急,中宫体弱,不宜出。

    后者似是而非,前者却是事实。

    似乎是因为几番挑衅之后,汉军并无还击,乌桓各部便多以为汉不可惧——真正经历过汉军兵锋的老人大多逝去了……

    ——没有人记得了……

    再加上,前番匈奴出二万骑击乌桓,汉军并未阻击……

    ——于是,乌桓反了!

    事已至此,连赵充国都不会再说不宜出兵,于是,霍光以中郎将军范明友为度辽将军,将二万骑出辽东。

    ——不是击乌桓,而是击匈奴

    因为独子也在大军中,临出征,霍光还是将范明友叫来,一番叮嘱,最后更是吩咐范明友:“兵不空出;即后匈奴,遂击乌桓。”

122、“霍氏世衰,张氏兴矣!”() 
    乌桓从来都没有被大汉放在眼中,即使是寇边,反叛,汉朝廷上下也没有将之放在眼中。

    ——教训这种异族,根本不需要大汉天子调遣,边郡太守即可处置妥当。

    事实也是如此。

    乌桓寇边的烽燧未熄,辽东太守便派兵清剿了寇边的乌桓人,随后徇首乌桓各部。

    乌桓各部散居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五郡塞外,辽东太守下令的徇首却不仅限于辽东,其它四郡一边借此震慑乌桓人,一边加大了对乌桓的防备。

    也正是因此,当匈奴二万骑进逼乌桓所在时,汉军并没有第一时间出击,这引发了乌桓的不满。

    匈奴也不愿靠近汉塞,二万骑并不要攻击上谷、渔阳、右北平与辽西塞外的乌桓,而直扑孤悬东北的辽东乌桓。

    大汉对乌桓不上心,但是,对匈奴的二万骑却不能不上心。

    ——乌桓即便反了,那块土地也是大汉的。

    ——难道就任由匈奴肆虐吗?

    因为乌桓的反叛,朝廷也不能强令边郡出兵击匈奴。

    ——那是为乌桓解围了!

    ——谁甘心?

    将这些综合到一起,霍光才最终决定出兵。

    ——乌桓敢反,匈奴敢入汉境,汉军再不出,还行吗?

    ——至于最后究竟打谁……

    ——倒是不必太拘泥了!

    总而言之,所谓的“兵不空出”就是大军既出,不管是哪一个敌人,总之要带着敌人的首虏回来!

    范明友第一次领兵,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哪怕是自己的小舅子随行,也没有影响到他的情绪。

    ——更何况,霍禹也是个省心的。

    少时还有此骄纵的霍禹,随着年龄的增长,尽管仍是本性难移,但是,至少在行事时,沉稳了许多。

    更何况,此番出兵,校尉多为光禄勋属下,公卿子弟不在少数,哪怕是为了面子,霍禹也不会轻易胡乱行事。

    匈奴出二万骑,范明友领的也是二万骑,但是,毕竟倚仗边塞亭障,声势格外浩大。

    匈奴见汉军势大,立刻撤离,同时,范明友所领的大军还没有进辽东郡。

    真的到了辽东,辽东太守郊迎时,范明友才知道匈奴已退。

    “无妨。”范明友也很痛快地给了话,“大将军有言——兵不空出!”

    辽东太守一怔,却是面露难色:“将军三思。匈奴已退,出塞击之,恐不宜……”

    ——匈奴已退,若追击,恐反被匈奴所趁。

    范明友并未反驳太守的谏言,反而是一派很认真倾听的模样,多少让辽东太守松了一口气。随后便是例行的招待。

    太守府的酒肴歌舞皆是上乘,但是,并没有能让范明友沉醉,与他一同赴宴的裨将、校尉中却是醉倒了一大片,最后,只有霍禹与张千秋是清醒着回到传舍的。

    ——前者是无人敢过分劝酒,后者却是因为足够圆滑。

    霍禹初次出征,正是什么都上心的时候,因此,一回到传舍,就忍不住问自家姊夫:“姊夫,为何不直言我等将击乌桓?”

    范明友挑了挑眉,笑道:“禹不知‘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乎?”

    霍禹也不是不通经文之人,立刻明白过来:“姊夫乃慎密预事!”

    范明友微笑,拍了拍霍禹的肩:“今夜且休。”说完也向站在一旁不言不语的张千秋颌道:“君亦是。”

    “诺!”张千秋一板一眼地答应。

    这一路过来,范明友对右将军的这个长子也算了解了,但是,此刻再遇上这种应对,仍然忍不住摇头,却是不知道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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