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君下意识地摇头,随即就想开口。
刘病已当即伸手,两指按在女孩的唇上,将女孩想说的话全部拦住。
“同是骨肉至亲,何分轻重?”刘病已放缓了语气,慢慢地劝说,“若皇后助汝之父与祖,大将军陷于死地,皇后将汝妣置于何地?”
兮君一颤。
“汝本不当助!”刘病已断然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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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叔祖()
殿中诸人距幄帐都很远,自然没有听到刘病已与兮君的对话,直到刘病已说出最后一句话时,略显激动的心情让刘病已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众人才隐隐明白,这两个当在稚龄的孩子在说什么。
——皇后在自责吗?
——纵然不曾亲近,上官桀与上官安也是皇后嫡亲!
——更何况,上官安对女儿也的确是呵宠有加。
——更何况,无论有多少算计,上官家也的确一直都在维护皇后!
察觉了这一点,中宫众人中,不少人的神色也不由有些黯然。
——这一次,中宫、掖庭都清理了大批罪人,运气好的只是被逐出,运气不好的就是死罪,自然,能被问罪的也不会是寻常宫人、宦者,多是有身份有权位的,谁又不认识谁?
纵然明白,他们不出事,有事的便是自己,此时想起来,众人也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物伤己类的感觉。
——他们对那些只是熟识的同僚尚且如此,何况是皇后?
——那是血脉相连的骨肉至亲……
感伤过后,众人不由又将刘病已打量了一番——这个少年居然能说出那样的话?
——虽然听着十分残酷,但是,那的确是最好的安慰之辞了!
——无论事实如何,皇后的作为是没有错的!
——既然没有错,自然也就不必自责、愧疚……
“此时此事,君能有何作为?”刘病已郑重地询问,“一切……君无能为力!”
——对于已经发生的一切,皇后都无能为力!
兮君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良久才轻声重:“无能为力……”
“然!”刘病已再次肯定。
兮君点了点头,虽然神色依旧茫然,但是,总算是没有之前那般浓重的沮丧、绝望之色了。
直到这时,刘病已才总算有些安心的感觉了。
接下来,兮君仍然沉默了好一会儿,谁也不知道,这位皇后在想什么,谁也没有打扰皇后的沉思。然而,回过神来,兮君看着刘病已,却是问道:“病已哥哥……为何今日来此?”
皇后的语气十分平静,问题却让殿中诸人有些困惑——这位皇曾孙为何来此?
——这种问题有必要问吗?
刘病已却轻挑眉角,对兮君所问的重点十分了解。
“我被大人强羁于宦者署,今天才被张令接出来。”刘病已苦着脸回答。
兮君皱了皱眉,眼中分明是不相信,但是,她也没有说什么,沉默了片刻,却是道:“汝见我……无妨?”
刘病已陡然低头,半晌才期期艾艾地道:“……也许……”
兮君瞪着刘病已看了一会儿,摆手挥了挥:“既然如此,吾已无事!”
听到这话,刘病已立即抬头,一脸委屈地道:“我特意来这儿……”
兮君扭过头:“趣行!”
虽然兮君的态度十分生硬,但是,刘病已并没有在意——这位年幼的皇后是在为他考虑啊。
“既然如此……”刘病已侧着头,努力想看到兮君的神色,口中慢悠悠地说着,“我请退……”
兮君点了点头:“可!”
刘病已没有应声,也没有任何动静,好半晌,兮君忍不住转头察看,却正对上刘病已的挑眉微笑的模样,让小女孩不由一阵气结。
“哼!”兮君冷哼一声,再不敢肯看他——这一次,年幼的皇后是直接转身了。
刘病已噗地笑出声,却也站了起来,随即再拜稽首,向皇后行礼告辞。
行过礼,刘病已却见兮君始终没有回头的样子,拧了拧眉,语气沉闷地对兮君道:“张令让我出宫,可能要数日才会进入内。”
兮君一愣,不由就转过身,讶然问道:“为何?”
刘病已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忍俊不禁地笑道:“我向先生告休近一月了。”
兮君这次明白,刘病已还是在逗她!
“我……我……”兮君气结,伸手指着刘病已,瞪了他半晌,最后还是想不出好办法,她猛然将五指握起,直接敲在面前的漆几上,气忿地道:“我要告诉大父!”
刘病已愕然,回过神来便笑得惊天动地,双手虚拍了好几下,才向气得满脸通红的皇后长拜言道:“臣请退!中宫万寿!”说完便疾步退了出去。
兮君又恼又羞,却也只看瞪着少年从殿中离开,最后,也只狠狠地捶着漆几,吼一声:“刘病已!”
刘病已出了殿门,下了重阶,却仍然能听到皇后气急的吼声。
声音入耳的瞬间,少年便笑了起来
——再恼,也比之前要好!
——能生气就好!
——这样才有朝气!
心情愉快,刘病已的脚步也轻快了许多。直到从作室门出未央宫,刘病已都在笑着寻思,出了宫应该先去何处为宜。
正在思忖,刘病已便看到负手立于作室门外的张贺,他陡然一惊,顿时就停步站在原地,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曾孙长乐未央。”见他站着不动,张贺抿了抿唇,随即便语气平静地问候他。
刘病已一颤,连忙跪到张贺身前,乖乖地低头请罪:“张令……我错了……”
张贺素来拿他没有办法,再加上此时宫中也并无危险,不管刘病已在何外,都不算什么错事,见他主动认错,张贺瞪了他好一会儿,也只能叹气。
“错了?”张贺无奈不已,“曾孙方才在何处?”
询问同时,张贺已经揽着他的肩,往门外停着的辎车走去。
刘病已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椒房殿……”
张贺一愣,当即便皱了眉,却并没有立刻说什么,直到上了辎车,关上车户,张贺才若有所思地问刘病已:“曾孙依然关心皇后?”
刘病已点头。
“为何?”张贺有些不明白。
——皇后九岁,刘病已十二岁,都太过年幼了,但是,三岁的差距足以让很多稚儿不愿待在一起了,更何况,刘病已是男子。
张贺自己只有一个亲子,但是,他有好几个侄子,对这些,他还是司空见惯了的。
刘病已被张贺的追问问住了,半晌都答不上。
“曾孙?”张贺却直觉地想知道答案。
刘病已皱眉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犹豫着回答:“……因为……敬夫人……”
这个答案也说得过去。
虽然听出了刘病已语气中的不确定,但是,张贺自己也想不出更准确的答案,因此,他并没有再追问,而是轻声道:“曾孙,汝与皇后身份有别……如今……且由汝等随心,然则,县官还宫之后,汝当稍避。”
“还宫?”刘病已只在意张贺话中一个词。
张贺点头。
刘病已抿紧双唇,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他的神色很明显地黯了下来,眼中也显出几分忧色。
这种气氛持续了好一阵儿,刘病已忽然开口:“张令,这是去何处?”
张贺一愣,盯着刘病已的眼中有些明显的惊讶之色。
“大将军命我带尔去见一人。”张贺也没有隐瞒。
刘病已的心顿时一颤,直觉地就感到一股不祥:“……何……人……?”少年的语气隐约显出了颤抖的痕迹。
张贺的神色晦黯不明,但是,回答是明确的:“卫登叔升。”
平静的语气听不出什么复杂的意味,却让刘病已心中一凉。
“三公子?”刘病已颤栗着重复,“为何我要去见……”
张贺忽然开口,十分坚决地打了他的话,然而所说的不过两个字:“叔祖。”
“呃?”刘病已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张贺垂着眼,轻声言道:“卫叔升乃令祖嫡亲表弟。”
刘病已默然,良久才言道:“我……唤不出口……”
张贺没有说话,直到辎车停下,御者轻扣车户询问主人是否下车,张贺才说了一句:“当为之事,勉为其难亦当行之!”
刘病已如置冰窟,只觉原本只是萦绕于心头的不祥之气陡然弥漫,将自己完全包裹住,让他不能动弹,甚至不能呼吸……
——那位三公子……究竟怎么了?
“曾孙……曾孙……病已!”张贺下了车,转身唤刘病已,然而,连唤数声,刘病已都没有反应,张贺只能皱着眉上前,拍了拍少年的肩。
“张令!”刘病已这才回神。
“下车。”张贺皱了皱眉,但是,并未说什么,只是轻声吩咐。
刘病已定了定神,直接跳下车舆,随即便低头整理了自己身上的衣裳。
张贺也将刘病已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才对身边已经等着的苍头道:“引路。”
“诺。”
那名苍头躬身应了,随即便转身先行。张贺则携了刘病已的手,不远不近地跟着苍头走向内院。
张贺是知道卫登的情况的,但是,亲眼看到卫登的状况时,张贺仍然吓了一跳。
“三公子……”
虽然十分憔悴,但是,卫登仍然勉强抬起头,向张贺点头致意。
“贺……”卫登说了一个字便喘息不止,床边侍奉的婢女连忙上前为其抚背顺气。
虽然喘息着,但是,卫登的目光一直盯着驻足在户下的刘病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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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长者()
(昨天晚上恶寒、头痛……实在是没办法码字了……今天准备三更,却一直找不对状态……尽量努力吧!)
内卧之中药味浓重,不过,刘病已对此并不是很在意。
站在镂刻鸟兽图样的木户下,刘病已怔怔地望着大床前的丝罗甲帐,柔软的绛色丝帐上绣着繁复的吉祥纹样,室内光影流动,却透着一片萧索。
——这是他曾经来过的卫家吗?
“病已!”
张贺与卫登说了两句之后,转头便看见刘病已仍然没有进来,神色也是一片茫色,不由皱眉,却也不便多说什么,只能扬声唤人。
刘病已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张贺,却仍然没有动弹。
“为何不入内?”张贺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刘病已咽了咽口水,半晌,才在张贺再次出声前点头挪步。
张贺有些担心了。
——难道这个孩子不愿见卫登吗?
卫登也看出了刘病已的迟疑,他怔了怔,却只能苦笑:“曾孙若不愿在此……”
“不是!”刘病已语气急切地打断了卫登的话。
卫登的眼神一亮,脸上也多了几分生气。
张贺也松了一口气,往旁边让了一步,招呼刘病已:“曾孙走近些。”
“不必。”卫登却摆手阻止了,又咳了几声,才道:“我病甚,毋过与病气。”
张贺没有再坚持,刘病已却是一愣,随即便红了眼眶,然而,双唇翕动了好一会儿,终究是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
盯着刘病已看了一会儿,卫登才闭上眼睛,转过头,深深地喘息。
一名婢女跪在床的里侧,动作温柔而小心地按着他的肩。
半晌,卫登的呼吸才平静了下来,他重新睁开眼,却是看向了张贺:“贺……”
“卫君。”张贺在床侧跪下。
卫登伸出手,手搭在张贺的肩,似乎是拍了两下,但是,实在是看不分明。
“曾孙今日之姿,全赖君费心也。”卫登慢慢地说着,声音越说越轻,刘病已不由就又往前走了半步。
——他想知道这些大人都在说什么!
“此乃贺之本分。”张贺也没有避讳,直接回答了卫登的话。
卫登轻笑:“故仆不言谢也。”
张贺也笑了笑。
“曾孙已十二岁,出宫、议婚、成家立业……皆在三五载内……”卫登慢慢地说着,比之前更加谨慎地用字,每一个字似乎都是再三斟酌才说出口的。
张贺安静地听着,神色十分平静,等到卫登停顿了一会儿,他才放软了声音道:“仆在一日,便不会让曾孙受委屈。”
卫登点头:“我自是信君。”
张贺沉默,看着卫登。
“然……君为光禄勋之兄,家中有妻、有子、有孙……”卫登说得很平静,纯粹只是陈述的语气。
张贺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待卫登说完,才皱眉道:“的确如此……公子何意?”
卫登叹了一口气:“曾孙一旦出宫,纵然仍有养视之名,君又如何继续照料?”
张贺刚要说什么,就觉得卫登拱在自己肩上的手沉了一下。
“公子?”张贺询问地唤了一声。
卫登笑了笑:“即使君无所顾忌,光禄勋总是要顾忌一二的。”
张贺的脸色顿时一沉,立即就反驳:“安世不会。”
“会。”卫登又按了一下张贺的肩,“并非光禄勋不愿,而是……”说到这儿,卫登停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卫登叹了一口气:“将来之事,谁能言准?不过……居高位者,顾忌之事总是更多,难以随心欲。”
张贺没有再吭声。
卫登继续说:“即便不虑尊兄,君尚有家人,岂可只虑曾孙?”
这一次,张贺没有反驳——他的儿子体弱多病,全靠各种贵药奇珍支持着,他不可能完全不顾亲子的死活。
卫登稍稍抬手,挥了一下,原本立于一旁的婢女立刻走过来,倾身询问卫登:“主君?”
“去见女君……让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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