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说,保母脸上的忧色越重。
听到这儿,傅母也明白保母的意思了——皇后今天怕是无心课业了。
想到这几日宫中的传闻,傅母不由叹了一口气。
“我看中宫的脸色不太好,怕是这两日起风,中宫又有些抱恙了吧……今日的课业就先停了……其它就劳烦君了、。”
“自当如此。”保母躬身相应,再想到中宫方才的脸色,倒是真的有些担心了。
那些是保母与宫人应该操心的事情,傅母也就没有多想,与保母一同入殿,便换了一番脸色,看起来甚是和煦。
两人这一出一入,兮君已经在漆几前端坐等候了,脸上一派郑重,却仍是看得出有几分无精打采。
虽然是傅保的身份,但是,毕竟君臣有别,傅母与保母也不敢真的摆出师长期的架子,两人疾行几步,至席前下跪参拜,不待兮君开口,傅母便先皱眉言道:“中宫可是不适?”
兮君一愣,下意识地看了倚华一眼,却见倚华也是一脸莫名其妙。
方才,倚华已经禀告了傅母与保母入殿又出殿的事情,兮君正为自己的失态而懊恼,本以为生性刻板的傅母必会有一番教训,却不料,对方竟是开口便一派关切。
怔忡之后,兮君更觉得愧疚,低头道:“劳傅母忧心了。”
这句话本只是客套,接下来便要说“并无不适”之类的话,但是,兮君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坐在傅母身边的保母便十分忧虑地道:“中宫身体贵重,还是召侍医来看看为好。”
傅母立即附和。
这两人这样说了,殿内侍奉的宫人自然立刻去请义微,兮君根本来不及拒绝、阻止。
到这会儿,倚华是看出来两人的意思了,却也没有说破,抿了抿唇,勾起唇角,浅笑不语。
听到宫人说中宫不适,义微又惊又疑,匆匆赶了过来,只看了一眼,便确定兮君并未抱恙,脸上不由就带出不悦之色。
参礼之后,义微还没有来得及问诊,就听傅母在自己身边道:“中宫看着不太舒坦,劳侍医费心。中宫年幼,怕是还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好坏。”
这种几近明示的暗示,义微如何听说出来,心中自是不免惊讶,但是,面上并未显出半分,反而是郑重地点头应承,认真地给皇后问诊,切脉。
望、闻、问、切,四诊完毕,义微一派严肃地对兮君道:“中宫稍感风寒,并不严重,臣稍后会让药工送姜汤过来,倒是中宫心脾阴虚,显然是思虑过甚了。”
兮君轻抚丝袖,苦笑不已:“大母遣人送书于我,云大父与家大人至今未归家。”
——竟有这样的事情?
殿中众人都是一惊,虽然感觉不一,不过,倒也都明白过来了——难怪中宫会思虑过甚了。
义微是医者,自然为疫症上联想,倒是想到了好几个不太好的可能,只是,她也明白——这会儿,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因此,义微随口安慰了一句:“二位将军也许有要事。”
——这才是睁眼说瞎话!
——上官桀与上官安有再要紧的事情也不会不告而别,至少,在霍光跟前是要有交代的,会让上官桀的妻子送私书入宫,可见,她必是将能问的人都问过了……
——这已经明显是病急乱投医了!
——兮君是宫中,便是再担忧,又能做什么?
——何必告知她这些?
对安阳侯夫人的作法,义微相当不以为然,心中更是因此对上官家又添了几分不屑。
兮君虽然年幼,但是,对这些事情,并非完全不清楚,听了义微的安慰,她只是勉强笑了笑,以至自己接受了她的好意,然而,眼中的忧虑并未少半分。
这时,殿外有年纪较小的宫人随口议论:“怕是因为城门封闭,来不及进城了吧……”
这个可能性……殿上众人都想到了,只是没有一个人敢说出口,这会儿,听到这话,倚华立刻显出怒色,瞪了一眼旁边一个宫人,那人连忙退到殿外,随即,殿外就是安静下来。
“……不必如此……”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兮君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重的寂静。
兮君轻轻叹息:“大母也的确是说,两位大人出城去了……”
——城内虽然有疫症,也封闭了城门,但是,上官桀毕竟是先帝指定的辅臣,霍光绝对不应该将他也阻在城外……
——这个时候……上官桀与上官安不能进城……
——谁都只会往最坏的情况上联想。
倒不能怪这些人竟会这样想,毕竟,疫症一起,宫禁诸门几乎是全部落钥,出入更是受限,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好些天没有听到外面的消息了,自然也不会知道,上官桀与上官安到了城门口,却没有进城的事情。
这个时候,义微又开口了,却是道:“这几日,天时归常,疫症当是快止住了……中宫也不必忧心,待城门重开,再派人去寻就是了。”
兮君眼睛一亮,倒是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保母也趁机劝道:“二位将军也不会乐见中宫忧虑伤身的,还请中宫放宽心绪,多多保重。”
其他人也跟着凑趣,你一言,我一语地劝慰皇后。因此,除了倚华,殿上根本没有人看到来到殿外的小黄门。
见殿上众人都在劝慰皇后,倚华也就没有出声,悄悄出去,低声问了小黄门前来的原因,听他说完,却是一喜,也顾不得其它,便匆匆奔上殿。
众人立刻看来了过来,倚华步子一停,转念一想,心中又是一紧,面上竟是忘了掩饰……
“长御?”
倚华的神色变化太过明显,兮君跟着就是一惊,几乎是颤栗地出声相询。
“何事?”
“黄门通报何事?”
兮君吓坏了,竟是一迭声地追问。
倚华连忙跪下,顾不得多想,立刻出声:“小黄门奉命通报两件事……一桩丧事……一桩……却算是好事……”
兮君听到“丧事”便骇得脸色煞白,双唇哆嗦了半天,也发不出声。
幸好,倚华倒也没有卖关子,低着头便继续道:“丧事是右将军薨了……好事……便是……长安城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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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宫,刘旦将刚收到书信递给燕相,踌躇满志地道:“这是汉左将军遣使送来的。好机会!”燕相接过信札,细看了一遍,便重新奉还,犹豫了一下,还是浇了一盆冷水:“大王前与刘泽结谋,事未成而发觉者,以刘泽素夸,好侵陵也。平闻左将军素轻易,车骑将军少而骄,臣恐其如刘泽时不能成,又恐既成反大王也。”(未完待续。)
125、太白!()
燕国是大国,是大汉的东北的屏藩,由高皇帝初置,自汉五年九月,封卢绾为燕王,历代燕王皆都蓟,城内建有万载宫、明光殿等宫殿,皆是大国气派。
与关东其它诸侯王国不同,燕国在元朔六年之前从没有长期期王位空置或者国除为群的情况。
——高皇帝十二年,高皇帝平定陈豨之反,因陈豨的裨将投降后,禀报燕王曾遣属臣范齐通计谋于陈豨,遂遣使召燕王卢绾,卢绾称病。高皇帝即遣辟阳侯审食其、御史大夫赵尧前去燕国迎燕王,实际上却向燕王左右臣属验问此事。卢绾惊恐非常,闭匿不见汉使,又对其幸臣言:“非刘氏而王,独我与长沙耳。往年春,汉族淮阴,夏,诛彭越,皆吕氏计。令上病,属任吕后;吕后妇人,专欲以事诛异姓王者及大功臣。”之后仍是称病不行,其左右更是全部亡匿,然而那番被却泄露了出来,被辟阳侯得知。归京师之后,辟阳侯便将所查知的一切奏报高皇帝。高皇帝自然是惊怒非常,怒意未平,便又众匈奴降汉之人的口中知道,之前已因罪被族的燕臣张胜实际上并没有死,而是逃往了匈奴,身份还是燕使。高皇帝由此认定卢绾已反。春,二月,使樊哙以相国将兵击绾。甲午,立皇子刘建为燕王。
——高后七年九月,燕灵王建薨,其后宫美人生有王子,吕太后使人杀之,遂绝嗣。八年冬,十月,辛丑,立吕肃王子东平侯吕通为燕王。
——高后八年九月,陈平、周勃等人诛杀吕氏,吕通被诛。
——孝文皇帝元年,冬,十月,庚戌,徙琅邪王刘泽为燕王。二年,刘泽薨,谥为敬王。子康王嘉立,二十六年薨。子定国立为王。
——孝景皇帝前元六年,刘定国被立为燕王,为王二十四年,却是骄矜不法,逆天悖伦……其与其父康王的姬通奸,生子男一人,又夺弟妻为姬,更严重的是,他竟与自己的三个女儿有奸行……之所以会被发觉,起因是刘定国有所欲诛杀臣肥如令郢人,郢人等不甘心束手就缚,遂告发刘定国,刘定国一不做二不休,派谒者以他法劾捕格杀郢人以灭口。元朔元年,郢人的兄弟再次上书具言刘定国的阴私之事,以此发觉。天子诏下公卿议罪,皆议曰:“定国禽兽行,乱人伦,逆天,当诛。”上许之。刘定国自杀,国除为郡。
与齐鲁等国不同,虽然燕国一直存在,但是,燕王的结局都不算好,行为也多有不正。
因此,当年,刘据自杀身亡,燕王自以为储位非其莫属,上书请入京宿卫,便让孝武皇帝大为光火,直斥为“生子当置之齐鲁礼义之乡!”
孝武皇帝于元狩五年复罪燕国,元狩六年,四月,乙巳,立皇子刘旦为燕王。
与同日受策的齐王、广陵王不同,燕国地处边陲,乃是重镇,由此便可见刘旦在孝武皇帝心中还是相当有才能的一个儿子。
自元狩六年封王就国,刘旦便居于蓟城的万载宫,平日听政、会宴,皆在此。
经历过六位燕王的燕王宫总是透着一丝沉晦的压抑,万载宫似乎承载了更多、更重的怨气,时时都透着彻骨寒意。
此时,面对沉默不语的大王,燕相莫名地感到了压力与惊惶。
——也许自己不该多事?
燕相名平,与刘旦共事多年,虽然忠于汉室,但是,对于如今在位的少帝倒是没有太多的忠心,事实上,他与燕王以及燕国大多数群臣一样,对先帝立少子是感到困惑的,或多或少,也都有些不服,因此,在少帝即位之初,燕王第一次流露反意的时候,他不仅没有劝谏,反而听从了刘旦的安排。
——时至今日,他与燕国上下早已没有了退路。
……早在始元元年,燕国群臣中劝谏刘旦不可谋逆的人……便被杀光……
……既然如此……
——他又何必说那些丧气话呢?
……还是字字句句……都在说刘旦……知人不明……
燕相很是懊恼,唯一庆幸的就是,刘旦虽然不悦,但是,明显也在思索自己方才说的那些话了。
——也算是稍许安慰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沉默思索了良久了,刘旦再开口,却是道:“前日一男子诣阙,自谓故太子,长安中民趣乡之,正讠雚不可止,大将军恐,出兵陈之,以自备耳。我帝长子,天下所信,何忧见反?”
看着自己的大王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燕相目瞪口呆,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这……
……这是不是太自负了……
直到出了王宫,燕相仍是满心不安,丝毫没有感到一丝信心。
对燕王派幸臣在长安探听消息,并结交权贵的事情,燕相是知道,但是,对于寿西长、孙纵之等人的禀报,他始终觉得是不可靠的。
倒不是他们会背叛燕王,为旁人传递假消息什么的,而是,那些人素来喜欢在大王面前浮言夸辞,只要是能够博大王的欢心,他们根本不在意任何原则。
——他们说的那些话与事实……会没有出入?
燕相一直觉得燕王是清楚那些人的底细的,因此,从未多嘴,但是,如今,他才发现——刘旦对那些幸臣的话……竟是深信不移的!
——这就是他追随、效忠的……大王……吗?
燕相忽然就觉得自己的前途一片晦暗,随即便不由地腿软……
“主君!”
随侍的奴婢惊呼着上前扶住主人。
燕相抚着心口,靠在大奴的身上,猛喘不止。
——他方才竟忘了自己正在登车……
随侍到王宫门阙前的大奴自然是他的亲信,说话间也就多了几分随意,因此,那个大奴也没有说什么虚辞,直接就紧张地询问主人是否不适、是否需要使人去唤医工……
燕相连连摆手,却是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好半晌,因为惊吓而哽在胸口的那口气才顺了,他也才开口:“不必唤医工了,回去躺一会儿就好了。”
大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小心翼翼地将主人抚上軿车,心中却是有些懊悔——今日应该用辎车才是……
燕相也在懊悔——自己当初是不是太冲动了?
——先帝一贯精明果决,怎么可能在储位上出错?
——立少子……也当是有缘故的……
身为诸侯王的相,除了治理国事,还有一个重要的职责就是监察诸侯王的情况。
这样的职责自然不会与天子太疏远。
对先帝的近臣,燕相还是有数的。
——霍光、金日磾、上官桀、桑弘羊……
……辅臣的安排与他们之前的地位还是有不小的出入的……
——如果不是出自先帝的意思……
……怕这四人自己就先闹起来……
——绝对不会是现在这般情况!
——这便能够说明……立少子也当是出自先帝的意思……
……若是那样……
——自己之前的作为……岂不是……
——全、都、错、了!
想到这一点,燕相的脸上立是血色尽褪,心里除了惶恐,便还是惶恐!
“……吾君……吾君……”
“何事!”
燕相不耐烦地冲着打断自己思绪的奴婢喝斥。
出声的大奴被吓了一跳,却也不敢多想,立刻就答道:“吾君,已到家了。”
听到这句话,燕相愣了好一会儿,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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